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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歌心思敏感,宁友川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偏偏不知怎么回事,路长歌自从进了自己家门就变得挑的很,言辞也比较偏激,对向阳不冷不热却屡次出言给人难堪。
宁友川几次想劝他,可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他唯一的发泄渠道了,便也只能迎着头皮看他对向阳挑三拣四。宁友川事后要补偿向阳,向阳都淡淡笑着说,“没关系,他心里憋闷。”
宁友川觉得自己有点被磨得不耐烦了。
就在路长歌不知第多少次在餐桌上挑三拣四的时候,宁友川觉得自己快被逼迫到一个临界点了。
他提醒自己,不能和路长歌发火。
他现在是病人,而且正如他所说,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不管宁友川多么不愿意承认,他都知道,在自己远离路长歌的那段日子,路长歌喜欢上了成祥。成祥走了,路长歌就好似心也跟着死了似的。
路先生倒是愿意照顾他,可这也要路长歌自己愿意才行。
这会儿,是谁也走不到路长歌那颗心里去了。
宁友川越这么想就越觉得路长歌可怜,越觉得他可怜心里就越气,心里越气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心疼他。
好歹是在自己枕边睡了四年的人,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宁友川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餐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真是辛苦你了。”路长歌突然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向阳开口,“你很累吧。”
向阳知道这是路长歌又在挖苦自己,嘴上依旧客气着,“没有。照顾您是应该的。毕竟您现在行动不方便,剧本写得难,心情又不好。”
路长歌嗤笑了一声,“我是说你的心累吗。”
向阳恶狠狠瞪了路长歌一眼,抿着嘴唇不说话。
“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但是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耗上我了。”
路长歌笑嘻嘻地问向阳,整个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向阳突然就忍不住,说了句,“因为跟我耗到最后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向阳一点都不后悔对路长歌如此直接。眼前这个人神经脆弱,内心敏感,且正处在一无所有的境况下。自己只要稍稍对他施加一点压力,他整个人都会崩溃掉。
向阳轻蔑地看了一眼路长歌,眼盲且内心偏激,宁友川还会爱他多久?
宁友川在书房里抽烟,看着电脑屏幕上惨不忍睹的剧本草稿。一个字一个字地帮路长歌复位,又一段对白一段对白地帮他校对。
向阳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宁友川刚刚改好了一个开头。
“他还在生气吗?”宁友川没回头,淡淡地问了一句背后的向阳。
向阳欲言又止。
宁友川慢慢转过身,“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向阳思索再三,不再遮掩自己在客厅里难看的表情。
“我这两天,就先不要过来了。《迷城》马上开拍,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
宁友川愣愣地听了这话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向阳是想避开路长歌。
宁友川气不打一处来。
“也好,你先回去吧。实在有事,我再叫你也是一样的。”
向阳看着宁友川脸色铁青,不由得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我先走了,宁导演有事随时叫我。还有……”向阳说话间顿了顿,在桌子上轻轻放了一张名片,“这是我上次咨询过的心理医生,路编剧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友川未等反映出向阳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向阳已经转身推门出去了。
宁友川盯着那张名片发愣,内心五味杂陈。
h市。
路先生原想着把路长歌的病情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谁知他低估了母子连心的情谊。
他从b市匆匆赶回之后,路夫人便状似无意地提及路长歌。
“说是写剧本忙,每次打电话就那么几句,整个人没什么生气似的。真想过去看看他。”
路先生笑着安抚她,说路长歌这次写的是金梅奖,合作的导演是宁友川,自己去b市的时候在他公司外面远远看了一眼,明白这次是大项目所以不好打扰,叫路夫人也少去扰乱长歌的思维。
路夫人低声“哦”了一下,没再说话。
不过须臾,她的注意力就被什么吸引过去,大声地问道,“是那个宁友川吗?拍了好多电影的那个?”
路先生点点头,“长歌这孩子能被大导演赏识,说明他还是很有才气的。这点,倒是像我。”
许是路先生得意的模样太自然,路夫人竟真就放下了莫名悬起的一颗心。
路先生望向窗外,看来,还是要把成祥劝回来才行。
不知道,那个耗子,能不能行。
b市。
路长歌向宁友川要了瓶酒。
宁友川便把珍藏了多年的69年红酒打开了一瓶。
路长歌嗤笑了一下,“我也不会品酒,啤的就行了。”
宁友川一点都不心疼,可是听见路长歌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就难过非常。他只有故作轻快,“哪儿啊,美酒配佳人。给你喝是一点儿都不瞎。”
他随后就听见路长歌几不可闻地地轻叹一下。
宁友川的脑子嗡的一下。
“你在想谁?”
宁友川一时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路长歌怔了一下,随即苦笑,“没想,没想。就是写不出剧本,心里不痛快。”
宁友川不能判断路长歌这话的真假,他的这杯酒为谁喝,他心里还是有些清楚的。
“我陪你。”宁友川饮牛一样拎起瓶子咕咚咕咚将酒液倒进了胃里。
路长歌却嬉笑一下,“你不陪许许多多的美女俊男,陪我一个瞎子干什么?”
路长歌话说的极其难听,脸却笑的仿佛三月的春风拂面,让人看了极其舒服。
宁友川看愣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餐厅。
他去找书桌上,向阳留下的那张名片。
《迷城》的筹备逐渐展开,展捷来宁友川家里看了两次,剧本进度不大,但从初稿来看场景却基本上定下来了。
路长歌写剧本改动不大,这是一个可取的优点。
一稿定场景,二稿调台词,三稿微调。少有编剧能写的这么利落干净,不拖泥带水。
展捷就算不满意,也无法说些什么,毕竟,路长歌确实是带伤在身的。这伤又和《迷城》脱不了干系。
整个短片筹拍阶段,最不好过的人,就是宁友川。
每天晚上躺在路长歌身边,白天守着他的臭脾气,吃饭的时候看他挑三拣四,写剧本的时候听他长吁短叹。
人生苦短,宁友川这辈子最多的磨难,都在这段自己受尽了。
可是有个词是什么来着,甘之如饴。
这一晚,宁友川侧身躺着,看着身边的路长歌紧闭双目。
宁友川想起四年前两人情动时嫦娥那副动人的模样,身上变涌起一阵躁动来。
鬼使神差的,宁友川就伸手去摸了摸路长歌的脸。
然后是喉结。
锁骨。
胸膛。
腰线。
……
手从睡衣里探进去,向上找寻曾经摸过无数次的小小突起。
路长歌突然咳了一下。
宁友川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身边那人呼吸的韵律明显改变了,宁友川知道路长歌醒了。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当做这一场夜袭未曾发生,不过一会儿,宁友川开始恨自己。
不争气,没风度。
随后他听见身边那个人又发出这几日常听见的嗤笑声,“你想要我啊。”
宁友川愣了一下。
“你愿意?”宁友川用的是难以置信的语气,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
路长歌却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向阳知道后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一盆冷水浇在了宁友川身上,他在这一刻,是彻底感觉到心累了。
路长歌咯咯地笑了一阵,宁友川越发忍受不了,起身披上一件薄衫,到客厅吹冷风去了。
路长歌一个人在房间里痴痴地笑了一会儿,一个人哭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路长歌在心里不住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到群里来找乐子——125496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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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
路长歌眼睛的状况渐渐稳定下来,心理状况却越来越糟。每次路长歌和路夫人通电话时,那冰冷的语气都会让路夫人察觉到一丝不对。渐渐的,路长歌眼睛的事瞒不住了。
路先生想了想,索性把这件事委婉地和路夫人说了。
“只要修养,过两年就会复明。长歌现在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不会再有反复。”路先生尽量让语气温和,“再怎么说,长歌他人没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路夫人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起身。
走出书房前,路夫人回过头,难掩神色中的哀伤,“你让我去b市吧。”
路先生早就料到了会这样,忙安抚道,“长歌在那边导演家住着,你去的话到底不太合适。”
“我不能没有长歌。”
路先生听见这话,想起了路长歌那句,“妈妈还有你,可我什么都没了。”
路先生不做声,摇了摇头。
路夫人最终还是没能去b市,且按照路线神的吩咐,假装不了解路长歌的病情每日和他保持通话。
路长歌对路夫人依旧是淡淡的,不止如此,宁友川渐渐发现,路长歌对谁都是淡淡的。
“你想不想出去玩?”宁友川试图唤醒路长歌的活力。
路长歌对着一块看不见的电脑屏幕,侧头想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意思。”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我给你弄来?”
路长歌轻笑了一下,“向阳最近怎么不来了?”
宁友川皱了皱眉头,“他要准备演戏啊。温玉这个角色太重要了,总不能一点都不准备,就让他上场吧。”
路长歌摇了摇头,“就他在这儿才有意思呢。”
宁友川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
《迷城》的开机仪式没有公开举行,这部电影主要走金梅奖,不指望上院线也不指望有高收视高票房。到时候观众观片的最主要渠道甚至只有网络。
所以《迷城》的宣传也不需要太高调。
宁友川率剧组主创团队烧了香,烧香的时候,向阳最后一次以助理的身份跟在宁友川身旁。
向阳穿得很素,白衣白裤,白是很旧的那种白,一点都不打眼。
向阳看着执香祷告的宁友川,心里动了一点小心思。
“如果我红了,是不是就离这个人,近了一些……”
向阳的签约仪式也很低调,只占了几家新闻媒体的小版面。
小贾认为演员的签约仪式没必要搞得太铺张,也就没联系多少媒体。向阳签约风云,小贾成了他的经纪人,面对这个人生的转折,向阳还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只是在他签约前一天,路长歌没来由一阵烦躁。
“我的剧本根本就不好。你们拿什么拍!”路长歌听着秦怡给自己一点点念稿子,那些平淡的对白,做作的描述让他心头一阵恶寒。
路长歌夺过那叠剧本,摔在了地上。
宁友川看看房间里目瞪口呆的展捷、李克还有王柏川,无奈地弯腰拾起剧本。
都已经拍摄了,路长歌当着剧组的面儿说这种丧气话。
剧组的人,都是非常迷信的,不知这话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宁友川做了个手势,房间里的人悄悄退了出去。
王柏川一脸的惊诧,展捷有些气愤,但碍着宁友川的面子把气留了七分在心里,其余三分用来踢了一脚门板。
李克耸了耸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怡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觉得气氛不对,默默地跟着三人走出房间。
宁友川坐到床边,低声安抚路长歌,“你到底想怎么样嘛。都按照你的意思改的,我们看着都很好,不然也不会费大力气去拍了。”
路长歌一句话梗在喉间,吞不下也吐不出,他一时激动,大力推了宁友川一把。
“你们骗我,所有人都骗我。”
宁友川短叹一声,整理了一下情绪,强压着不快,柔声劝道,“我是说真的。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吗?还有你以前写给我的那么多片子,不都是很高票房吗?你年纪轻轻,那时还没大学毕业,就已经写出那么棒的剧本来了……”
宁友川话未说完,路长歌又推了他一下,言语中已经有了苦涩。
“不一样,商业片和文艺片,不一样的。我真的写不来。”
路长歌把脸埋在手掌间,“我觉得我的才华没有了。我曾经在电脑前那么有力量,可以连着写几个通宵,可是现在连顺稿都要通过别人的辅助……”
“说到底,你还是对自己的眼睛耿耿于怀。”宁友川揽过路长歌的肩头,“已经开机了,你如果相信我,就等着我。”
路长歌侧耳听着,不再说话。
翌日,剧组里传开流言。
编剧路长歌是写商业片的,一个菜鸟新丁,这次的剧本其实烂到不行。路长歌之所以能进金梅奖,拿到参赛资格,全是托了宁友川的关系……
艺术这一行完全没有评判标准,别人说你好,你就是好,别人说你差,你就真的差。
宁友川面对这种流言一向不予置评的,可是这次却安奈不住了。
他几次想把剧组人召集起来开会,却都被展捷拦住了。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把片子拍好。这种传言,你去解释或者禁止,就是在变相地证实。”
宁友川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几次三番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受到的压力太大,渐渐不能承受更多的指责。
“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想想这话是从谁嘴里说出去的。”
宁友川不得不承认,展捷这句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路长歌由于眼睛的关系,并没有入住剧组所在的酒店。
宁友川也三天两头回来一次看看路长歌。
路家为路长歌请了两名阿姨,时刻不离左右,宁友川发现自己与路长歌的距离,又远了一步。
《迷城》进度很快,十天已经拍完了接近一半的戏。
而那日将路长歌的话走漏风声的人,宁友川也查了出来。
这一天,宁友川特意早些收工,然后将李克叫到了自己房里。
李克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大脑,而且留着长发喜欢带着帽子,更具有三流艺术家的气质。这些年,他由于跟着宁友川拍戏,在业内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声望。摄影大师的称号渐渐打响,早已生出单干的心思来。
这行里,不知有多少导演,是从摄影转行的。
宁友川从前还可以假装不知道他这点想法,可现在却不得不正视这一点了。
面对宁友川委婉的盘问,李克顾左右而言他。
“……别的不说,就说我和长歌,少说也六七年的感情了吧。自打他和你认识,我就没少跟他一块吃饭喝酒。我会卖了他,卖了你吗?”
宁友川在人情世故方面,向来是偏着朋友的。当初路长歌还是李长歌的时候,就没少和他说过自己不喜欢李克,那时候他还训斥了李长歌,认为他不尊重自己的朋友就是不尊重自己。
现在想来,长歌对这些事敏感,也不无道理。
宁友川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李克。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其实我一点都不糊涂。”
李克嬉皮笑脸的表情就僵住了。
“友川……不,宁导……你看,我总改不过来这个习惯。”
其他人进了组都称呼宁友川作“宁导”,唯独李克还“友川友川”地叫着。宁友川向来不在意这个,现在想想,这个称呼上面也是下了文章的。
宁友川挥挥手,李克停住了要说的话。
他突然明白,宁友川是要以一儆百。
“你继续留下来,流言只会越来越盛。”宁友川毫不避讳心中的想法,点了一根烟,神色轻松。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就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补救。你今晚收拾一下行李离组,刚好我有个朋友,要拍一个l市的宣传片,你去做导演正合适。明天我就把这个消息通知下去。”
这是给李克尽可能留了余地。
李克脸憋得通红,自己多嘴的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谢谢宁导。”
李克想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宁友川捏着手里的烟,一口都没吸。李克坐着没趣,就告辞了。
宁友川思索着李克离组的连锁反应,摄影他已经找好了,早在两天前他就联系了《天下第一刀》的阿隆。估计第二天一早,阿隆就能进组,丝毫不耽误拍摄进度。
剧组里其他人见李克离组,就是名堂编的再好,也该明白前段时间的流言该平息了……
李克拎着行李箱走到宾馆一层,惴惴不安的心稳了下来。
不就是离组吗,《迷城》已经拍了一半,他就算是走了,署名也该有他一半。再说,能有个做导演的机会也不错,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虽然摄影的名声在外,可是想做导演还是要从头做起。现在宁友川主动给他这样的机会,说不定是他的一步福运。
一辆出租车停在李克面前,从里面出来的人,让李克为之侧目。
是一个金发的外国人。提着厚重的行李箱,人高马大从李克面前直直走过。
李克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居然是法国的摄影阿隆。
宁友川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取代自己的人。
李克甘冈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原来宁友川不是给自己提供机会,他是诚心想踢掉自己了。没那么容易,李克心想,我是陪着你从无到有的功臣,你想踢掉我,未免太卸磨杀驴!
李克不动声色地重回酒店。
第二天,李克消失在剧组里,但是同时令宁友川头大的事发生了。
《迷城》的摄影师外调去拍宣传片,录音师和灯光师也一并同行。
宁友川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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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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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创团队一下子走了三个部门,饶是经验老道的宁友川也不免慌张。
早上王柏川绕过生活制片,亲自来宁友川房间叫的门。
宁友川烦躁了一会儿,打了个内线电话叫展捷到自己房间来。
宁友川住的是套房,路长歌在里间还沉沉地睡着,宁友川关上房门,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点了一根烟。
王柏川从宁友川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也点上了。
两个人都犯愁,相识多年的默契让对方知道,此刻除了保持沉默外,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
过了两分钟,展捷敲门进了宁友川的房间。
“怎么回事?”展捷的头发还湿着,可以看出他来的很匆忙。
宁友川在电话里和他三言两语说了发生的事,所以也难怪他会这样急。
王柏川咳了一声,沉声又把情况说了一遍。
“……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前台说是连夜退的房。”
展捷皱了下眉头,“宁导,这都是你用惯的人。”语气中不免有了责备的意思。
宁友川一言不发,捏着香烟慢慢地吞云吐雾。倒是王柏川,脸上的尴尬越来越藏不住。
“我和李克多年的哥们儿了,也真么想到他会这样,更别提友川他……”
王柏川声音渐小,宁友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静。
展捷揉着太阳穴,在小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回身打了个响指。
“柏川,叫生活制片发临时通知,就说今天天气有变化,全组休息。不……”展捷定了定神,改口道,“是今天上午全组休息,下午安排随时听候通知,剧组各部门在酒店随时听候调配,如果找人的时候不在岗位上,就按违规处理。”
王柏川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要出门却被宁友川拉住了衣角。
“用电话。”
王柏川知道宁友川这边需要人一起商量不想他走,所以想了想就赶紧掏出电话把事情交待下去。
展捷在地毯上继续踱步,“宁导,给陈总打电话,调风云的人过来,务必下午到岗。”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做,宁友川看着烟圈慢慢升腾,拿起电话准备拨号。
“不,还是我自己来。”展捷走过来,压住了宁友川的手。
“宁导今天要辛苦一些,我们抓紧时间重新排通告,下午的人到岗之后你还要和三个部门做交接。我这边和柏川尽量争取通告按原计划不变,但是你那边就比较麻烦,新人过来要重新讲戏对接。”
宁友川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有展捷在,他省却不少时间和精力应对这些突发状况。
三个人又合计了一阵子便散了。
宁友川喝杯浓茶醒了醒神,回房间去看路长歌。
他打开房门,倒是愣了一下。
路长歌身上盖着厚厚的杯子,披着一件外套坐在床上,一双无神的双眼瞪着前方。
宁友川开门的时候,路长歌侧着耳朵听了听他的动静。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难得你在剧组里这样自在。”
路长歌完全可以不进组的,但是宁友川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闷,坚持把人带了出来。可是人来了酒店,他倒是没有多少时间陪他。
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宁友川就当老天放了他半日的假,让他陪着长歌好好说会儿话。
“早饭想吃什么,我去楼下给你拿。”
“我不饿。”
路长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我听刚才你们说……”
宁友川看着路长歌的表情,发现他偏着头,看不见的双眼瞟向另一个方向,面上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嘴里说的却还是关切的话。
宁友川心中一动,突然很悲伤。
“嫦娥。”
宁友川走过去搂住路长歌,“难得我今天能留在酒店里,有快半个月没好好陪你了。我们好好说说话。”
路长歌咬了咬嘴唇,一语不发。
宁友川察觉出不对来,等他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路长歌的眼眶已经湿了。这让宁友川心慌起来,一早的各种烦闷就又涌上心头。
“怎么了?”兴许是语气里带了太多的无奈和关切,听起来就带了责怪的意思,“好端端的哭什么。”
路长歌推了推他,重新躺倒床上,杯子也拉到头顶。
宁友川就看见被子里,路长歌的身体一起一伏。
许久没看见他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自重逢以来,自他的嫦娥摇身一变成了路长歌路编剧,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发自内心地示弱。
宁友川头疼得不得了,看不得他哭,却丝毫没有办法。
他知道,路长歌听见了李克带人离组的事儿,结合最近剧组里的动静,凭路长歌的情商,肯定猜到了这件事与他有关。
而且他一定认为这件事是因他而起。
宁友川轻叹一声,回身去把门拧紧,而后再回到床前脱了鞋子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我知道你很在意《迷城》。”
被子里漆黑黑的,宁友川暖暖的气息扑到路长歌的脖颈上,他的双臂从后面绕过路长歌的肩膀,抱得他喘不过气来。
路长歌的情绪得以控制,连日以来的委屈和紧张在此刻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
再联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郁闷和不甘,路长歌的不快又超过了刚刚。甚至忘记了李克的事,而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捡了起来。
受伤失去视觉。
成祥的不告而别。
还有这么多年对路先生的怨愤。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此刻倾泻而出,但是他却没再流泪,而是握紧了双拳身体微微地抖着。
“你受伤是个意外,是我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而连累了你。成祥他走得急不代表他以后都不回来,即便他以后再也不回来,那也是他选择的人生,你没有办法选择也没有办法控制。至于路先生……”
宁友川停住了话语,嘴唇轻轻印到了路长歌的皮肤上。
“你身上都热了,我们出去凉快凉快?”
杯子被掀开了,路长歌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宁友川。”路长歌的嗓音哑哑的,这个称呼让宁友川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应了一声。
“如果成祥回来了,你会怎么样。”
宁友川依旧搂着路长歌,“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你明白的。”路长歌闷声逼问。
的确,成祥回来,路长歌肯定会离开他。到那个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宁友川苦笑一下,放缓了自己的声音。
“是我咎由自取。”你那么多的好,当初的我却看不到。宁友川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展捷的办事效率非同小可,三个部门的人当天下午就到了。
而老天爷似乎也很配合,临近中午的时候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掩盖了一切。
消息在剧组里只传了片刻,大家就默契地不再提及这件事。
小贾在林一贤的房间里看报纸,抬头瞟了一眼屋外的小雨,嘴角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
“你笑什么?”
林一贤正在吹头发,看小贾露出这个表情,突然被触动了什么神经。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也是下着这样的雨,你穿了一身白色的西服,头发短短的,像个男孩子。”
小贾闭上眼睛,申请恬淡,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后初见的时刻。
林一贤放下吹风机,蹭了过去,然后猛然搂过小贾的脖子啃了上去。
“宝贝儿,香一个。”
“靠。”小贾美好的回忆就这样被打断,手里的报纸恨不得卷成纸筒敲上脖子旁不停蠕动的那颗脑袋,“你个俗人!”
李克的出走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迷城》的拍摄很快就进入尾声。
在杀青宴上,路长歌作为编剧也参加了聚会。剧组里几十号人一大半没见过这位编剧,又见他戴着一副墨镜一切都要宁友川料理,便都小声地对他指指点点。
“你看,他一直住宁导房间里。”
“样子应该长得不错,太大牌了吧,室内还戴着墨镜。”
“你不知道了吧,他是瞎子……”
几声议论传过来,宁友川一记犀利的眼神看过去,一切又归于无声。
宁友川端着酒杯站起来,要往旁边走。
路长歌伸出手,不安地拽住他的裤子。
宁友川只好低头小声嘱咐一句,“我去挨桌敬酒,你在这里好好的,要什么和柏川说。”
路长歌又把手放下了。
宁友川去敬酒之后,大厅里倏地热闹起来,大家都纷纷起身满场乱窜。你敬我,我敬你,你说这次一起拍戏真是幸会,我说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合作……
影视圈就是这样,三言两语就熟了,可是下次还用不用你,这还真不好说。
席间有人来主创这桌来敬酒,有没眼色的起哄让编剧也喝酒都被王柏川不动声色地挡掉了。可王柏川毕竟酒量有限,几杯酒下肚就有些微醺,整个人说话也不太利落了。
路长歌一个人坐在那里,顿时产生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有人走了过来。
路长歌侧过头,仔细辨认他的脚步声,可是这个声音他不熟悉,他分辨不出。
“路编剧,多亏您提携,我敬您一杯酒。”
是向阳。
主创这一桌,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路长歌不自在地握了握拳。
“还请路编剧赏光。”向阳的声音清脆大方。
路长歌觉得,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他举起这杯酒。
“我……不能喝酒。”路长歌转回头,背对着向阳。虽说他再也不想对向阳隐忍,可是也不好在公众场合这样奚落他,更何况,这里是《迷城》的杀青宴。
“看来路编剧是不肯给向阳这个面子了。”向阳笑的温润有礼,看见这个笑容的人都为他惋惜。
路长歌撇了撇嘴,就想回了他这句话。可是未等他开口,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
“路编剧他刚受过伤,向阳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杯酒我来吧。”
宁友川快步走过来,拿起路长歌面前的酒杯,转身对上向阳的视线。
向阳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明显的不满,他知道宁友川在想什么。
他在想,向阳你又不是不知道长歌的脾气,怎么又来惹他……
总是这样,碰上路长歌他就要退让。无论他为宁友川做了什么,都比不过一个整天甩脸色的路长歌。
向阳把冷笑藏在心里,面上依然是温暖如初。
“宁导,我敬您。”
“祝你大展宏图。”宁友川先干为敬。
向阳看着宁友川放下酒杯转身去问路长歌,冷笑一声,慢慢把那杯苦涩的酒水咽进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断更是因为跟剧组,出来之后就完全接不上了,所以又缓了一阵子。
给各位大人道歉。鞠躬。你们抽打我吧,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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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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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回到宁友川的家里休息的。原本酒店那间套房还可以再住一天,但是宁友川不愿意留在外面,想快点带着路长歌回家,也就急匆匆地叫人收拾了东西退了房。
没有了向阳,宁友川越来越觉得不方便。
什么都不方便。
他的通告乱七八糟的,风云给他新安排的助理和向阳交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听的,工作上的安排学的迷迷糊糊。宁友川拍《迷城》这段时间,居然错过了两个发布会和一个采访。
拍戏的时候也是,宁友川口干舌燥想喝水,现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顾得上,他忍着冒火的情绪继续导戏,一转身居然看见那小助理在一边吸烟。
宁友川咽了一口唾沫,在心里骂了句娘。
不过即便这样宁友川也明白,他没道理把向阳绑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人家有更好的出路,他不能拦着人家。
小助理把宁友川和路长歌的行李分三次搬上了房间,宁友川看着那个笨拙的身影越看越气。
“明天有什么安排?”宁友川把路长歌扶到卧房歇下,转身问正要离开的小助理。
“啊?”小助理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翻到某一页后又一行一行地看,看到了那一行又似乎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
宁友川跟着他做事的频率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这是他这个月换的地二个助理了,他必须调整他的生活节奏,配合这摊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然所有人都会说他难伺候。
“明天……”
“明天要见一个制片人。”宁友川看他翻日程本子翻得费劲,忍不住替他说了出来。
小助理急切的心刚稳了稳,心里就生出了不服。你既然知道,怎么还问我?这么指使一个助理,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支配欲吧。
宁友川是阅人无数的,自然把小助理的情绪看在了眼里。其实这个年轻人业务能力不错,不然也不会被调过来给他当助理。只不过他怎么都……用不惯。
“我是说,明天穿什么衣服。”
以前,任何一次正式会面,向阳都会提前定好穿的衣服,第二天一早熨烫齐备送过来。宁友川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助理,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那小助理眼底一片茫然,过了许久带着一种不知所以然又理直气壮的语气缓缓说道,“宁导演,公司派我来,是负责您的工作安排……”
潜台词是,生活上的事一概不管。
宁友川这么多年过去,头一次吃瘪。
小助理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自己造次了,年轻人气性大,发泄过后又惶然发现自己收拾不了眼前的烂摊子,随即赔笑好言说道,“我也不知道宁导演平时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这种会议,宁导演不如给我一个提醒?”
宁友川摇摇头,示意让小助理走了。
小助理出门之后,宁友川到阳台吸了一根烟,随后打了陈四云的电话。
“我一开始就说,得给你配三个助理,一个经纪人。你不信,现在知道吃亏了吧。”
陈四云在电话那头一副不听老人言的样子,宁友川要是不怕惊着在卧房里的路长歌,可定破口大骂了。
“你先让我睡个好觉,回头我给你解决助理的问题。”
陈四云应付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之后又撇撇嘴,向阳那个人心计挺深的。跟了宁友川这七八年,把他的胃口养刁了。
宁友川这会儿,怕是后悔了。
陈四云吧嗒吧嗒嘴,翻身睡了。
第二天一早,宁友川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自己前一晚想到的那件灰格子衬衫。裤子倒是有的穿,就是上衣实在配不上。
宁友川其实是个爱臭美的人,平时随便见个人都要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而且因为是公众人物的关系,穿的衣服从来没有重样儿的。要是穿了去年的旧款,或者是曾经上过报纸新闻的,第二天就会有街头八卦拿来做文章。
路长歌趴在被窝里,听了半天没做声。
等宁友川找烦了,跺了两下脚,随便挑了一件穿上走了,他才慢慢做起来。
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向阳演完《迷城》,风云也算是把他正是调到了艺人部。他接到公司的通知要去见见助理,于是一早就到了风云。
总共两名助理,是经纪人小贾安排的。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很老实,应该会很听话。
小贾面面俱到地给两个年轻人交待了平时的工作,还有注意事项,接下来就安排向阳和他们接触熟悉。
“以后他们两个要负责你的工作生活,他们说的话你要听。”
向阳点头说是。
小贾想了想,没有其他要交待的事情,便先离开了。
向阳松了一口气,看看会议室里的两个年轻人,半响才开口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两个人先是面面相觑,忙又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向阳走出会议室,在隔壁会议三厅的门口碰见了宁友川。
向阳皱了一下眉头。
宁友川穿了一件银灰色小西装,下面是一条休闲西裤。这一身搭配着很好看,但是却不够正式。在会议三厅的场合,应该不适合这么穿。
向阳下意识地从敞开的门向里看,果然里面已经就位的两位客人都穿着正式的黑西装。
宁友川见向阳打量自己,知道他心中所想,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来。
“没办法,我自己准备的,那件灰格子衬衫找不到了。”
向阳腼腆地笑了笑,“可以打电话问我啊。”
“那怎么成,过不了多久,你会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再给我当助理了。”
向阳听宁友川这么说,忍不住心里涌上一股子暖流来,他愣愣地看着宁友川走进会议三厅,把门关上……
也是,向阳瞬间恢复了理智和冷静,连宁友川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去给他当助理了。
其实向阳是故意的。
他在交接工作的时候有很多事情说的很含糊。
比如,他没告诉宁友川新调配的助理,平时的通告要提前两天分三次提醒宁友川,也没告诉那个助理,他一个人干的是两个人的活儿,兼理了工作和生活两方面的事。
所以一开始,宁友川不适应新的助理,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向阳自己也明白,这样做不过是一些小伎俩,过一段时间,他们彼此适应了对方的节奏,宁友川终究会拥有一名合格的助理。也许,新助理会比他做的更好更专业……更不掺杂私人感情。
向阳狠狠地握紧拳头又倏地松开。
掺杂个人感情又怎么了。这么多年,他如果对宁友川无情,又怎么会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想到这一层,刚刚向阳内心泛起的涟漪瞬间消散。
宁友川这个人,为他做多少事他都看不见的。
阿姨为秦怡打开房门之后,对着这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秦怡就知道,路长歌又不对劲儿了。
果然,卧房里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路长歌坐在地毯上慢慢地叠衣服。
他看不见,全靠着摸索在试探,哪件是衣服,哪件是裤子,全屏感觉。
这会儿他拿了一条硕大的围巾,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袖口或是裤管,揉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处理。
“师兄?”秦怡诧异地叫出声来。
路长歌比了个“嘘”的动作,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秦怡看见那个笑容后打了个寒战,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怎么形容呢,他觉得,路长歌笑的比哭还难看。
秦怡弯下腰问他,“师兄,让阿姨来帮忙弄吧。”
路长歌摇头,“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秦怡看了看,没办法,给自己找了块地方席地而坐。
“师兄,这些都是宁导演的衣服吧……”秦怡找了个话题,看似随意地说着。
路长歌摇摇头,没接话。
“你平时都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啊。我总见你穿格子,你喜欢格子?”
秦怡一直觉得,爱格子成癖的人多少有些异于常人。
路长歌不回他的问话,过了一会儿,秦怡也觉得没意思了,索性不声不响地陪着他叠衣服。他也不伸手,就在旁边给路长歌解释。
“这是羊毛外套,现在还不常穿。现在这件是衬衫,还是挂起来吧……”
宁友川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路长歌倚着墙壁不声不响。地上一堆的衣服乱七八糟。有叠得工工整整的,也有随便丢成一团的。
宁友川心里想的是,幸亏他早上只是翻了卧房的衣柜,没去翻衣帽间。
宁友川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秦怡,弯腰去扶路长歌。
路长歌瑟缩了一下,那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可怜。宁友川直觉,路长歌心里又有事儿了。
自从他受伤以后,就像个孩子一样,心里的事儿一点都藏不住了。
而且任性,多疑,喜欢发脾气。
“怎么了?”宁友川的声音,可以说小心翼翼了。可越是这样,路长歌听着就越烦。
“你让向阳回来吧。我知道你想他。”
就这么一句话,把长时间来宁友川的隐忍都打破了。无名之火腾地冒了上来。
“你啊,就爱给自己找事儿干,我来陪你整理。”宁友川假装没听见他这话,也坐在地上煞有介事地收拾衣服。
他走之前只是打乱了半个柜子,他走之后路长歌是把整个柜子的衣服都倒腾出来了。这是拿衣服在撒气。
宁友川心里的怒火又盛了三分。
“你能不能别总瞎猜?”实在忍不住,他就低声抱怨了一句。
路长歌被这声夹杂着愤怒、委屈还有埋怨的话顶了回去。他把头埋在胳膊里,从早上到现在的不痛快更加堆积在胸口了。
心里疼得慌。前日刚发泄出来的那些情绪又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昨晚宁友川在客厅里和助理的那番对话,还有今天早上宁友川翻衣服时急不可耐的步伐……听在他的心里都是那么刺耳。
还有更早,在拍戏的时候宁友川的抱怨就让他有所察觉了。
宁友川太依赖向阳了,这种依赖直接刺痛了路长歌,让他想起前些年向阳的有恃无恐。那时向阳依仗的,也不过就是宁友川对他的这份依赖。
那时,路长歌只有用忍耐去应对,实在忍不了就走。
重逢了之后,路长歌对向阳的狂妄只有轻蔑与不屑,所以也没再计较他的那些小伎俩。
可是现在……宁友川和向阳之间的这些点点滴滴,只鲜明地提醒路长歌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很没用。
自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路长歌,前所未有的,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卑中。
这层情绪,却是宁友川无法领会的。
他只知道路长歌又在拿他和向阳的事做文章。无论他怎样解释,都改变不了他的这个意识。路长歌就这么坚定地认为他和向阳不清不楚,这让宁友川心凉。
向阳是他的得力助手,工作上的事儿难免会带到生活中来,这些事在路长歌眼里怎么就变成暧昧了呢。宁友川死也想不通。
说句不好听的,他从前那么多情人路长歌都不在乎,怎么就偏要和向阳较劲?
宁友川想到这里,“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路长歌抬起头,愣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王柏川接到宁友川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
哥两个从下午三点半一直喝到后半夜凌晨。
宁友川醉醺醺地拉着王柏川絮叨,“你说,我连心都快掏出啦了,他怎么就还不信我呢。”
王柏川想起那晚路长歌对自己说的,向阳总奔着宁友川使劲儿的事儿,再加上后来自己看见向阳确实有那么点儿苗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向阳,的确是横在这两人心头的一根刺。
后半夜宁友川迷迷糊糊地回了家,打开卧房的门,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顿时酒醒了一半儿。
路长歌还保持着下午他出去时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嫦娥?”
没反应。
宁友川上去推了他一下,路长歌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你去找向阳了?”
宁友川一口气呕在心里,半天没喘过来。
“祖宗,我求你了,我刚才还跟王柏川说,我这心肝都快掏出来给你看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谁知路长歌居然噗嗤一笑,“我逗你的。”
宁友川迟疑地看着路长歌,黑灯瞎火的,他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知道,路长歌说的不是真话,他只是后悔刚才那样问。
嗯,演得真好。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演技高超的两个人粉饰太平。
《迷城》剪辑,审核,然后送奖。节奏太快,宁友川一边工作一边照顾路长歌,顾不上再给自己找气受。
再加上《天下第一刀》上了院线,票房大卖,路长歌也有了事做,两个人都对前段时间的失控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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