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75、076 ...
两个月过去,路长歌的眼睛虽然毫无起色,头却不像以前那样经常疼了。
宁友川带着他去医院做过几次复查,医生都说按照这个速度复原,路长歌再有几年就可以重见光明。
朋友们都为路长歌感到高兴,虽然恢复得慢一点,可是至少还是有盼头的。只有路长歌和宁友川清楚,这个“几年”暗无天日的时光,是一种怎样的酷刑。
路长歌的才华会被消磨。他无法创作新的作品,无法接受生活的陶冶,无法升华思想无法发泄内心的感触。
路长歌在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里,越走越远,越走越孤独。
宁友川跟在他的身后,怎样都拉不住。
这样的人生,理想还存在吗?
没有了梦想的路长歌,还是当年神采飞扬的嫦娥吗。
路夫人虽然担心儿子的病情,但却□乏术。
路先生最近染上急病,不仅卧床了一阵子,身子也消瘦了很多。
外人都以为是上了年纪,只有路夫人知道,路先生的病,多少是受了路长歌的影响。因为太过担心和忧虑,那个刚强的人一下子垮了下来。
“孩子大了,我们能做的越来越少。”路夫人这样安慰路先生。
路先生按着生疼的太阳穴,回给她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
“你不要担心,我最近太累了而已。”
他暗自回味路夫人说的话,的确,他为路长歌做的太少了。可是在他人生的前半段时间,从未扮演过一个父亲的角色。
人们口中所说的父慈子孝究竟是怎样的光景,路先生突然很想知道。
“不如我们去北京,和他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路夫人小心翼翼地提议。
路先生叹气,“我何尝不想。”
“我想,这件事由我来提议的话,他不会拒绝的。”
路先生听她这样一说,眼睛里有了渴盼的神色,紧接着又失落了,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路夫人忍不住笑,却掩盖不住苦涩,她觉得自从长歌受伤以后,路先生就老了几岁,现在,更是有些脆弱了……
傍晚时分,路夫人照顾路先生喝下汤药以后便和儿子通了电话。
路夫人把和路先生的提议小心翼翼地说了一遍,电话这边的路长歌没有立马给出回复。
“你好好想一想。毕竟你一个人住着,我们都不放心。”
路夫人一直以为电影拍完,路长歌就搬离了宁友川的家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毕竟在她的心里,路长歌和宁友川只是工作和朋友的关系。路先生从未和她透露路长歌与宁友川的事,她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电话这边,路长歌却陷入了两难。
他不得不承认,他将宁友川视为最后的浮木。他就好似一个落水的人,紧紧抓住亦可稻草,即便不起任何作用也不会轻易放手。
可是,他却越来越觉得无论是稻草还是浮木,宁友川都不足以带他脱离困境。他的危机,源于他自己。没有人能帮助他,战胜他自己。
所以……如果离开宁友川……
未等路家夫妇要接路长歌同住的事敲定,《天下第一刀》的后期制作便告一段落,进入宣传期。风云影视和祥悦因为了解内幕,都没邀请路长歌参加宣传活动。原本一档访谈节目想请路长歌与宁友川共同出镜,也被祥悦影音挡了下来。
风风火火宣传了小半个月,小成本的武侠电影《天下第一刀》上院线了。
也许是新鲜的关系,路长歌的愁绪被冲淡了不少。
《天下第一刀》首映那天,宁友川带着路长歌去看了午夜第一场。
两个人并排坐在影院放映室靠后的座位,同行的还有过来凑热闹的王柏川。三个人看过电影,便去路边摊喝酒。
“这一顿该是长歌来请!”王柏川嘻嘻哈哈的,嚷着要宰路长歌一顿。
宁友川在一边笑呵呵不出声,他之所以叫上王柏川就是怕路长歌太闷。不管怎么说,王柏川算是一位很好的朋友,至少他对路长歌是真心维护。
“你看,咱们大编剧的荧屏处女作这么大张旗鼓地问世,这一顿不是你请是谁请?”王柏川一边张罗着,一边点菜点酒。
“咳,咳。”宁友川轻咳了两声,王柏川固然好心,却搔到了他的痛处。
路长歌的荧屏处女作……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几年前那些作品吧。因为是枪手,所以不记名,见不得光算不得数。可是有哪一部不是呕心沥血,哪一部不是心头佳作。
路长歌侧着耳朵听见宁友川的轻咳,抿着嘴勉强笑了笑。
王柏川还没察觉失言,继续一路调侃下去。
一夜闲聊,追忆过去展望未来,宁友川带着喝了点小酒的路长歌回到家时已经快有天光了。路长歌微醺,迷迷糊糊地靠着宁友川的肩膀,宁友川将他半扶着放到床上,正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就被路长歌拉住了手臂。
“你说,我会不会成为大编剧!”路长歌朦胧着无神的双眼,执拗地不松手。
宁友川一愣,最近很少见到路长歌醉酒,也将他的九品放在脑后了。如今他拉住自己的衣袖,语气里满是期待和信赖,倒叫他不知如何应对了。
只能说,他太久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了。
“能,一定能。”宁友川把路长歌的胳膊放回床上,拿过床头的被子压在他的身上。
“你安分一点!”宁友川压住路长歌的手脚,可是半响,路长歌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乱动。
“嫦娥?”宁友川有些匪夷所思。
须臾,一股力道迎面而来,宁友川被路长歌拉倒在了床上。
“你……”宁友川感受着身子下面的人,小心翼翼地呼吸。
“我会是大编剧?”路长歌的声音有些凄惨,笑容暗淡无光。
“会。”宁友川挣扎着想起来,却想到了什么,索性上床躺在了路长歌身边。
“你这么年轻,就写了院线电影,又进了金梅奖。在不久的将来,你还会有更高的成就。你喜欢话剧的话,我就陪你玩话剧。你喜欢微电影,我就投资帮你拍微电影。你喜欢……”
“嘘……”路长歌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宁友川乖乖把嘴闭上了。
“照你这么说,没有你,我就这样了?”路长歌的话音幽幽的,听得宁友川心里一阵胆寒。
“没,我的意思是你光芒万丈,要是能分我一星半点的,我就自豪了……”
“你明知道不会的。”路长歌打断宁友川干巴巴的解释,“我这辈子,大概真的就这样了。等我眼睛好了,我就什么都不会了。然后像普通人那样,开个小买卖,做个小生意,平时没事儿就看两个电影。再结婚,生儿子,孝顺爸妈。哦……我爸妈不用我孝顺。”
这番话刺痛了宁友川,具体是哪里痛,他也说不上来。
他不想听路长歌再继续说下去,便翻身堵住了路长歌的嘴巴。
路长歌感受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随后便悄然不动了。
宁友川心下一阵欣喜,由浅入深地试探,那人温润的口腔与湿滑唇舌像是被施了强力的魔咒,引人入胜。
路长歌一阵迷离,魂魄仿佛与肉体剥离,他想起很久以前,成祥和自己的吻。
成祥对他表露心迹,对他小心翼翼,然后离他而去。
宁友川在路长歌失神间剥了他的衣服,解开了他的裤子,然后当路长歌回神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要害。
“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嫦娥。”宁友川的吻连绵不断,放在路长歌身下的手也越来越灵动,把自己的体温传给路长歌,把自己的动情传进他心里。
路长歌久久没能自拔,等发泄一通过后,宁友川的手转到后面想要更进一步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别……”路长歌的声音弱弱的,眼睛湿湿的像是受了委屈,宁友川只看了一眼就心酸极了。
“我又没欺负你。”
“我知道。”
“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点时间。”
“给你时间……你就会重新接受我吗?”
然后路长歌没说话。
宁友川被不敢虏获了神智,略带愤恨地去褪路长歌剩下的裤子,粗暴地解自己的腰带,强迫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攻击的意味明显加重,带着醉意的路长歌忍不住把懦弱的一面暴露无遗。
“求你了。”
宁友川的动作蓦然停止。
“你这样不行的……”我也有需求。
宁友川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给路长歌重新整理好衣服,然后老老实实地躺在一边。
路长歌停了半响不发一声,等他确认宁友川消了其余的念头后,便踏踏实实地沉沉睡去。
宁友川看着天花板,许久,他翻身坐起去客厅的小吧台为自己开了一瓶洋酒。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
怎么觉得写得好苦逼……
完结这个文后想换个笔名或者砍号重练,这是怎样的一种想法啊……
76
76、077 ...
宁友川觉得自己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
组委会传来消息,宁友川的《迷城》落马,整部影片空手而归,连一个提名奖都没有拿到。这对已经跻身国际一线导演的宁友川来说简直是耻辱。
消息还未大面积传开,风云影视决定对此封杀新闻,低调处理。
即便是这样,将来开奖的时候肯定会有好事者拿此事大做文章。
不过宁友川一向对媒体的话不以为意,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如果路长歌知道自己的剧本没有在国际上得到任何认可,会是什么反应。
时间过得太快,路夫人惦记着搬到北京去和儿子团聚,催促着路先生赶快将生意上的事交待下来。其实这也是一个借口,路夫人不是任性的人,她只不过是想借着长歌的名义,让路先生尽早退休。
路先生太要强了,事业上的事多半放不开手,生活上的事又替长歌操了不少心,累的自己开始有了很多的白发。
路夫人一点都不怪他,过去那么多年他虽然没对自己和儿子做过一星半点的付出,可是她看得出来他心里有多自责。也许是为这个人守了太久,她习惯了让步。
当冬天的雪慢慢下起来,h市的气温骤降时,b市也到了气温的冰点。
路长歌对季节毫无概念,只觉得宁友川越来越忙碌,日子越来越漫长。所以,当他百无聊赖之际,宁友川在金梅奖失利的消息传来时,他震撼了一下。
失望,然后是难以置信。
宁友川今日是个什么分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能有今天,不仅仅是因为机缘巧合,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是有才华的影视人,路长歌本以为这次金梅奖宁友川会有非常棒的成绩,这种大赛的锦上添花能够使宁友川的定位更加崇高。
毕竟商业片和文艺片,区别太大。
路长歌这样叹息了一阵,早早忘却了自己在金梅奖上也一无所获的事。
路长歌决定,想个办法安慰宁友川一下。
金梅奖的事没过多久便满城皆知。
与宁友川事业走低不同,风云影业最近业绩非常高涨。陈四云在酒桌上对宁友川酒后吐真言,坦言自己没想到《天下第一刀》票房能走这么高。
“这部片子到底赚了多少?”宁友川漫不经心地问他。
陈思云伸出五个手指比了比。
宁友川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心里打了一阵子鼓。
路先生好大的手笔,不知路长歌知道后作何感想。
晚上,两个人各怀心思凑到一张床上,不约而同都失眠了。
“那个……”最后还是路长歌先开的口,“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宁友川心头一跳,不知道是什么等待自己,怎么觉得在这寒冬腊月突然有一种即将春暖花开的错觉呢……收回自己的心思,宁友川急忙回应。
“啊,有。你想干啥呢……”
路长歌没声了,宁友川心里打起鼓来。
这一位平时寡言少语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想到了什么又不好开口。
正疑虑着,从另一床被子窸窸窣窣地塞进来一个东西,带着体温,宁友川心下一惊,急忙不动声色地用手扒了过来。
是一张纸,宁友川起身开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这是……”西餐厅的代金券,整一千元。
宁友川一回头,看路长歌背对着自己,弓身躺着,一条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像只蚕蛹一样裹着。
宁友川想到陈四云的话,于是笑出了声,“是啊是啊,是该庆祝一下。《天下第一刀》票房一惊过了五千万了,长歌你一定会大展宏图。”
裹在被子里的人稍稍动了动,没吭声。
宁友川又继续说道,“也好,我们明天去吃海鲜,用你这张代金券,敞开了点餐,超出一千块的部分我来结账,好不好。”说完还铁到路长歌耳边蹭了蹭他的脸颊。
路长歌欲言又止,末了,“嗯”了一声。
宁友川也不顾几点,赶忙打助理的电话,叫他订位。
第二天天一亮,宁友川就按耐不住早早地起了床开始精心打扮。
最近他心情低落,连许多重要的应酬都没心思去,可是一旦约会吃饭的对象变成了路长歌,宁友川不知为何,心里就像长草了一样痒痒。
人说付出都会有回报,长歌一直不是一个心冷的人,自己热脸不畏严寒地贴着,他就不信长歌能一直给他冷屁|股。
因为心情骤然转晴的缘故,宁友川一边试着衣柜里的衣服一边哼着小曲,怎么搭配衬衫和领带,到底是穿西装还是马甲,好一阵犹豫。这会儿的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穿得再漂亮,坐他对面的人也看不见。
终于把自己整理得光鲜亮丽,宁友川又开始在衣柜里挑路长歌的衣服。
黑白格子毛衣,黑色呢子外套,红色围巾,深色的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皮鞋。宁友川拿着衣服在衣挂上比了比,总觉得还缺了什么,于是在自己的多宝阁里又挑了一幅墨镜。
然后是整理钱夹,卡还是那几张卡,只是宁友川想了想万一路长歌想去别的地方怎么办,于是又从抽屉里多拿了一叠现金。
一切准备停当,才不到十点。
路长歌的生物钟和时间没多大关系,宁友川算了一下他睡够了十个小时,便去卧室,俯身低声唤醒路长歌。
路长歌睡得沉沉的,忽觉一股凉气,带着湿意贴近了自己,然后转醒。
“几点。”
“十点差一刻。”
“早上?”路长歌的声音有些惊诧。
“是上午啦。”宁友川慢悠悠地和路长歌玩着语言游戏。路长歌刚醒时的迷茫渐渐退去,翻了个身把被子又盖住一些。
“我们晚餐再出去。”
宁友川一愣,也是,路长歌永远是路长歌,到什么时候都贪睡极了。即便是醒了也要在床上躺个够本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忙了一早上,心里有点委屈。
“你怎么了?”路长歌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失落,一边哈欠,一边喃喃地问道。
“嫦娥……”宁友川从身后欺上来,牵着路长歌的手去摸自己的身上。
路长歌一摸,才知道这人竟然已经穿戴整齐了,于是不禁觉得好笑。
“你那么早准备着是图啥?我们又干不了别的事。明明是晚餐的,从上午就出去是不是太闲了。”
“我们也可以四处逛逛啊……”宁友川的话还未说完,就先闭了嘴。路长歌的眼睛这个模样,他们确实是干不了别的事。
路长歌“哼”了一声,整个人又往被子的深处去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宁友川自觉没趣,脱了衬衫外的马甲也躺倒在大床上。
“你陪我说说话也好。”宁友川试探着推了推路长歌。
“你想听些什么呢。”
“我下一部戏,想拍古装片。宫廷戏。”
“权力争斗?”
“也不完全是……”宁友川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其实,我想自导自演。”
“你上男一号?”路长歌有些惊讶。
宁友川是会偶尔客串个小角色,演技也不错,但是自己做主演……还是很少见的。
“没错,突然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想试试。”
路长歌不说话了,他突然觉得宁友川是想拼一下。毕竟金梅奖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了,如果下部片子能有新突破,他的事业就会突破瓶颈……不过也许,是他想转型了也说不定。
“创意谈了吗?”
宁友川没接话,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路长歌的身体状况……再加上金梅奖的失利……怕是一般人不会接受他再度启用路长歌做编剧。所以创意……即便现在还没谈,也和路长歌没多大关系了。
路长歌猜到他心中所想,乖巧地避开了话题。
“我好想看电影,要不……看个电影吧。”
宁友川闻言便去操作起卧室里的小碟机。
宁友川家里的音响全部换成了环绕立体声,路长歌再加上路长歌听觉敏锐了许多,他时常倒是会放映一些影片“看看”。两个人磨蹭了一下午的时光,傍晚的时候宁友川安奈不住悸动的心情,拉着路长歌出门去了。
路长歌想着让宁友川高兴,宁友川想着让路长歌更离不开自己,两个人各怀目的都没发现在底下车库被人拍照的事。
宁友川的小助理到目前还与向阳有着密切的联系。因为业务上的许多事他都是通过向阳逐步适应。向阳这个人,表面上不会让你察觉到丝毫疏漏,所以他隐瞒一些业务交接的事,小助理到现如今还不知道。
宁友川对向阳的依赖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这一点到目前还没有改变。
此刻,小助理苦哈哈地和向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电话。
“大半夜两点,打电话叫我订餐厅……”
向阳微微一笑,“他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做什么。你不必和他计较。”
小助理被那个温润的声音迷住了,不禁道,“向阳大哥,您人真好!”
向阳又笑了笑,“是哪家餐厅呢?”
“宁导常去的西餐厅,说是和路编剧一起去的,让我小心媒体呢。”
电话这一边,向阳的笑容僵住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向阳的眉头又迅速舒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
\(^o^)/
77
77、078 ...
晚上用餐的餐厅是宁友川常去的地方。宁友川之所以喜欢这里,就是因为餐厅二层有隐蔽的包厢。路长歌也知道他这个喜好,所以特意叫秦怡买了这家餐厅的代金券回来。至于为什么要这样麻烦去买代金券,路长歌自己也说不好,他只觉得这样更好开口,不会显得太突兀。
餐厅经理接到宁友川助理的预约,已经早早地将包厢准备出来。所以宁友川的车一到停车场,就有人直接迎着两人绕过大厅,从客梯进了二层包厢。
“最近的新菜式都有些什么,说起来我也好一阵子没来了。”虽然是路长歌请客,可是吃饭所有事宜却都是宁友川全权负责,宁友川是这里的常客,与这边下到经理上到老板都是老熟人,所以自然地和经理闲话起来。
其实宁友川有些汗颜。这家餐厅……他来约会的次数比较多。
相信路长歌心里多少也是清楚的,所以宁友川才小心翼翼地说自己有好久没来了。这倒是实话,自从接回路长歌以后,宁友川就安分了许多。
经理笑着介绍了两道新菜,又继续和宁友川客套。
“今天可是巧,不仅宁导演来了,还有位大明星也光临了我们餐厅。可巧这位,您也认识。”
宁友川“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是谁啊。”
经理着说,“是向阳啊。我记得之前他总跟着您的,后来不知怎的,他突然红了。我想着他是您一手带出来的人,所以成名也是迟早的事,也就没太惊讶。”
宁友川翻菜单的手停了下来,尴尬地看着路长歌,他见路长歌没什么反应,才继续点菜。
等经理走了之后,路长歌才发作。
“向阳怎么在这里。”
宁友川只觉得冤枉,“我也不清楚。他应该是约了人吧。兴许是重要的会面。”
路长歌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想起这次来用餐的目的,也强压了心头的恶心。倒是宁友川,听见向阳也在餐厅便想,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怕是向阳有什么事想照自己说,可是前段时间他金梅奖失利,外人不太好找到自己,向阳也就没和自己联系。
宁友川苦笑,一个金梅奖,砸了自己的招牌,却扶起了向阳这颗新星。
小贾不愧是一流的艺人经纪人。当日《迷城》的拍摄一结束,小贾就为向阳安排了紧锣密鼓的培训。然后借着金梅奖的势头为向阳接了一部国内一线的商业片。向阳以一个新人的身份担纲男一号,成为风云影视力捧的新星。
新片虽然尚未出炉,但是向阳两支广告问世,一首单曲打榜成功,居然一跃成为街头巷尾年轻人热议的偶像明星,一时间风头无两。
也难怪,向阳本身长相就不赖,再加上小贾的全力打造和风云影视的热捧,不红也难。
两个人闷声吃饭,也不说话,好好的气氛就被经理一句向阳也在给破坏了。不过路长歌还是努力想起一些别的话题和宁友川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在宁友川的极力配合下这餐饭吃得还算愉快。
经理发现气氛有变,自觉失言,便相反设法弥补。不一会儿,就拿出一瓶陈年的红酒过来,说算是许久未见送宁友川的薄礼。宁友川有酒助兴自然开心,哄着长歌喝了小半瓶,眼见着路长歌晕乎乎的要发酒疯才罢手。
吃饭难免会用到洗手间,相约不如巧遇,既然向阳精心安排了,他和宁友川终于在洗手间撞见了。
“宁导演。”向阳客客气气,对宁友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果然在这里。”
宁友川能和路长歌出来吃饭,心情非常不错,所以见到向阳这个干净爽朗的笑容,心里更加畅快了。
“你果然是知道我要来的。看来我身边人真是随时叛变啊。”这话是玩笑话,宁友川的身边人也是向阳一手带起来的,所以他的去向向阳知道也算合理。
“我确实是特地过来的。是因为,我有事要求您帮忙。”向阳说话的嗓音清脆好听也不知小贾给他用了什么方法调理。
“你直说就好,我能帮到的地方尽量帮你。”宁友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离向阳远了些。他从向阳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向阳把他的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却没有上前,只看了看左右。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能到我订的包厢里听我说完吗。”
宁友川看看空荡荡的洗手间,想到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向阳几句话而已也就三两分钟就结束,他回去之后和路长歌说自己肚子疼多蹲了一会儿就好。再说,以向阳现在的身份,居然喝了酒一个人在外,这样根本不行的,说到底是他带出来的人,他也应该把他送回包厢然后打电话给小贾……
心里有了主意,宁友川就跟着向阳去了不远处的包厢。
路长歌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不知所措。
宁友川去洗手间,他总不能跟着……他也不方便跟着。可是宁友川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他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声音也没有,新环境带给他的陌生感蓦地增强。
他数着秒数,等着宁友川回来,可是过了一分钟又一分钟,那扇被宁友川紧紧合上的门却一丝动静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路长歌摸起桌子上的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自己没必要表现的没他不可。路长歌也不是那种不能自理的人。
可是想到这里,路长歌又心虚起来,他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很软弱无能。
酒后的眩晕感渐渐袭来,路长歌心里烦闷起来,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回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想起要安慰宁友川了,明明人家一点都不领情……
明明,他以前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宁友川纠缠……
另一间包厢里,向阳对宁友川步步紧逼。
“宁导……我今天是故意喝了酒才找你的。”向阳的声音淡淡的,双颊燃着微醺的酡红。那份恬静和自然却不像是醉酒的样子。他的神志是清醒的,嘴也是伶俐的,所以尽管对手只有自己,对面的宁友川也显得孤立无援。
“向阳你……”宁友川的心头浮起一丝不快,可是看见向阳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却无法狠下心。其实向阳想说什么他都知道,只是,他不想认罢了。
“导演。”向阳用的是最自然的语气,可是听在宁友川耳朵里却出奇得心酸。“你从前的情人,喜欢的是你的名气。你现在的伴侣,喜欢的是你的才华。”向阳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
宁友川听他说到现在的伴侣,知道他是指路长歌。路长歌确实不像别人那样肤浅,盯着自己的名气与地位不愿放手……可是他依然想辩解,路长歌喜欢自己的不仅仅是对镜头的操控力……
可是他居然无力开口。
向阳的话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没错,路长歌喜欢的是自己的才气与思想。曾经,自己凭借对电影的一腔热忱打动了他,后来又通过自己对剧本的感悟力留住他在自己身边……
而向阳所说的,单纯喜欢他这个人,宁友川联想到路长歌淡薄的样子,突然心生向往。被人毫无保留地爱着,狂热地爱着,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宁友川苦涩地笑了笑,轻叹出声。
“向阳,爱,不是单向的。”
“爱是单向的。”向阳抬起头,勇敢地看着宁友川,他捏紧了拳头,指头关节甚至已经发白,他的话铿锵有声让宁友川惊讶,“我已经爱了你八年了。其实你不是对我毫无感觉,你只是习惯了与我的关系,不愿意去打破罢了。可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是多么不公平。”
向阳又低下头,仿佛回忆起不堪的往事,“任何向你示好的小明星,都可以成为你的露水情人。可是你却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宁友川愣住,他觉得有什么地方转不过弯儿来。向阳的话太深刻,让他听不懂,所以也反驳不了。
“导演。其实你把我调走,就是因为发觉了与我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吧。”向阳的表情带了些凄楚,仿佛酒意终于深重起来,整个人也有些微微打晃。
“向阳你……”宁友川的话戛然而止。
向阳伏在他身上,双手抱住了他,动作熟练得如同练习过千次万次。可是宁友川却僵硬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太久没有练习过拥抱这个动作,身体的温暖让他回不过神,恍如隔世。
“其实,我的感情,不是单向的吧。”向阳的拥抱更紧了,心里的痴迷终于不需要再做任何隐藏。他敢在这里大大方方地讲出来就是再也不想拖下去了,不能相守就彻底决裂,一旦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可以毫无保留,将这些年心底的猜想全部说出来,问出来。
问个清楚明白。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宁友川轻声地说出口。
向阳的手松开,放开了宁友川。
“导演……”向阳的眼神带着哀求,期盼还有害怕受伤的决然。让宁友川不忍开口拒绝。可是想到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对路长歌的坚持和决心,仿佛眼前这个人又什么都不是了。
正当他犹豫该用怎样的理由离去时,向阳却开始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那动作一气呵成,有一种抛却一切的美感。
“导演,你有多久,没摸到过别人的身体了?”向阳牵过宁友川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襟,宁友川的手一抖,触摸到的火热肌肤将温度从手心传递到大脑,又传递到心脏上去。
有多久……没摸到过……
向阳再次贴上来,宁友川却不顾一切地将他推开。
宁友川向后退了两步,狼狈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不要再说了。”
宁友川转身走出了向阳的包厢。
向阳看着那扇被紧紧关上的房门,嘴角溢出一个冷笑,可是接下来却失去重心,靠在了身后的餐桌上。
这么多年的坚持与谋划,居然就这样在一夕之间不顾成败地全盘托出。
现在,是否能够被接受都不重要了,就在他刚刚想要舍弃那一份自傲自荐枕席却被拒绝的一刻,那一颗假装坚强了八年的心就已经变了。
变成什么样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宁友川慌张地回到自己的包厢。
路长歌侧着耳朵抬起头,语气淡淡的,“你回来了。怎么这么久。”
宁友川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你有没有好一些。刚才出去的时候你还晕乎乎的,我一回来居然又变精神了。看来还要再喝一杯。”
路长歌知道肯定有事发生了,他强压下心头的疑问,二话不说拿起手边的酒杯便喝了起来。
这个自虐的动作带了赌气的成分,宁友川又哪里不知呢。可是他却未阻止,只是看着眼前的酒瓶发愣也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路长歌放下酒杯,嘴角带了苦笑。
“宁友川,今天,我这个瞎子可算是落实了。你身上,向阳的香水味儿让我想吐。”
作者有话要说:是砖是花我都不在乎了。
突然好可怜向阳……
78
78、079 ...
宁友川完全没办法抑制心头的挫败感。对于路长歌的指责他无法去辩解,他也更加不想去辩解。他总不能和他说,向阳对自己表白,还主动示好,所以两个人在他不甘不愿的情形下拥抱了。
想起向阳,宁友川的心脏就莫名停跳了一秒钟。
以前只是觉得他的爱太纯净,不适合自己,现在却没想到原来那份感情是如此炽烈,能逼得他措手不及,无以应对。
沉浸在不久之前的冲击和震惊中,宁友川倒是没注意路长歌摸索着前面的路想要走出包厢。等他看见路长歌跌跌撞撞走到门口时,路长歌已经绊倒在地上了。
“你不要任性,我现在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什么都没有和他做。”宁友川短叹一声,上前去扶。路长歌愣住,他没想到宁友川的语气会这样强硬。
路长歌回以苦涩的微笑,虽然双眼看不见却把一种深深的失意传达到宁友川心里。
“宁友川,我今天,是真想和你好。”
宁友川和路长歌的关系最终没有维持下去。在路长歌的坚持下,宁友川送他回到他自己在北三环的小公寓。宁友川心里很乱,却更加担心喝过酒的路长歌晚上会不不舒服。所以他给路先生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便一直守在路长歌家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半个小时之后路先生本人出现在他面前。
路先生在路夫人的坚持下把h市的生意交待给了信得过的人,然后举家迁徙到b市定居。之所以他这次会听路夫人的话,是因为听路长歌的意思,也愿意回到家一起生活。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路先生求不得的,就只有天伦之乐。
早在几天前,他便带着路夫人和几个得力的助手搬到了b市居住。
此刻,路先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脑子里是宁友川当时对自己的保证,说会照顾好路长歌,让他放心。
路先生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其实他也根本没想把路长歌交给别人照料。之所以容忍一个宁友川再容忍一个向阳,无非是想让路长歌自己死心罢了。
虽然路长歌和宁友川彻底闹翻的这一天是他预料之中的,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天来的太快了。许多事情,他还没做好准备,比如怎样改良他和长歌之间的父子关系,以及怎样让路长歌和他的父子关系名正言顺,怎样让路长歌对写作收收心,乖乖留在身边接手生意上的事。
宁友川没心思探究路先生的意图,草草交待了一下路长歌最近的生活习惯和健康状况便先行离开了。既然路长歌话说得明白,他再苦守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宁友川刚走,路先生转过身,开门进了路长歌的小公寓。
房间两月未住人,有了淡淡的灰尘味儿,长歌安静地坐在客厅的小沙发里,目视前方。他什么都看不见,却心头清明。
他和宁友川,就算是走到最后了。
至于宁友川和向阳之间的事,他没立场也没心情再去插手了。只是心里居然有一丝不甘,让他忍不住把手旁茶几上的玻璃杯子全都扫到地上。
“长歌。”
房间里响起路先生责怪的声音,路长歌偏过头,循着声音去看路先生。
“不要发脾气。我们收拾一下东西,你妈妈还在家等你。”
路长歌愣了一下,“家”?何处是家呢。
听着声音,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在,应该是路先生带来的人,正匆匆忙忙地打理着路长歌的小公寓,里里外外地收拾行李。
不知怎的,路长歌突然放下了心里的无奈,罢了,就做一回纨绔又何妨呢。
夜半,向阳呆呆地坐在床上,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失了神智。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抱有幻想,向阳还是拨通了宁友川的电话。
是无人接听。
向阳苦笑着,不想理自己么?还是说,宁友川在逃避。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的电话按键就又按了下去,须臾,宁友川终于接听了他的电话。
“你怎么了?”宁友川的声音带着疲累和小心,这让向阳更加控制不住内心的苦涩和委屈。
“我病了,在烧。”
电话另一侧的宁友川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向阳是少有生病的。难倒是出道这段日子没有照顾好自己,受了累……可是一想到晚上向阳对自己的那一通表白,宁友川又觉得向阳的事自己还是少关心为好。
“你好好休息。我会叫人打电话告诉你的助理。”宁友川匆匆说完这句话,便要按掉电话。
“你是在拒绝我?”向阳的声音清冽地传了过来,让宁友川一愣,手指把电话捏紧了三分。
“你这是什么语气?”
说到底,向阳是宁友川的助理,不管他今日有什么地位和出息,都是宁友川一手提拔的。昔日手底下的人,敢在自己面前使性子玩手段,宁友川心里不禁火大。
再联想到路长歌从前对向阳的忌讳和刁难,宁友川不难醒悟,原来自己和路长歌终究是毁在向阳身上了。这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却又如此顺理成章,让他不得不承认,往日是自己错看了人。
“宁导演,”向阳使劲了力气坐稳,声音冰冷的连自己都哆嗦,“我有你和路长歌在一起的照片。你自己好好考虑。”
宁友川在电话这边还未有什么反应,向阳已经又补充了一句话,“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随后电话里尽是忙音。
宁友川捏着电话的手指愈加发狠,关节都已经发白。随后宁友川自嘲地笑了笑,人说自作孽不可活,如此他是遭到报应了?
他当初不拿路长歌一片真心当回事,每日流连花丛中,如今两人走到今日这般田地,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既然已经失去了长歌,拿向阳填补和拿别人填补,又有什么区别?
宁友川突然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可是随后他马上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可是道理不是他想的道理。
爱情这个东西,不是强求就能得来的,他和路长歌已经在自己的强求下走到了这一步,那他和向阳又会在向阳的强求下走到哪一步?
再说……仔细想来向阳说的话真是半点意义都没有。他确实对向阳的心思早有察觉,可他一直不承认并不是因为也对向阳有意,而是觉得无法接受。
他并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尤其在感情上,自己更加豪放。如果真是喜欢上一个人,即便是自己的助理他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的,更别说是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他之所以这些年都对向阳退避三尺,是因为他无法回应向阳的心意,因而对他心中有愧。他也曾经想办法把他调离自己身边,可是一来向阳没做出出格的事,二来向阳确实在事业上帮助自己良多,这样拖着竟到了最近才让向阳跟着小贾走了。
没想到在向阳的心里,竟然认为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有情。更没想到的是,向阳这么长时间以来把路长歌当成了他和自己之间的最大障碍……
原来长歌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只是现在再相信,也已经晚了。
宁友川不能怪向阳,更不能怪路长歌,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么落寞,完全是因为自己。
心思流转之间,目光又落到壁橱玻璃门后面的一块砖头上去。
他目露凶光,突然想和路长歌赌最后一把。
79
79、080 ...
三天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不过期限一到,向阳却并未像和宁友川约好的那样向他讨答复。
在风云影业艺人部的小会议厅,宁友川神采奕奕,他的新片子投资额度终于敲定,是陈四云使出的大手笔。凭借宁友川在国内的影响力,再加上风云影业为他遴选的优秀演员,不难想象他这次又要在票房上掀起一阵飓风。
向阳镇定地坐在宁友川对面,看他的眼神在几个演员之间游走。
“在座各位,都是风云的招牌。”宁友川客气道。
小会议厅里的几个人连忙谦虚应对。虽然金梅奖失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宁友川依然是数一数二的商业片导演。此次能够得到他的青眼在新片中出演角色,恐怕能让自己的事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今天来就是和几位见个面,我基本上与各位都合作过,所以很清楚大家都是优秀的演员……”
宁友川说话的时候一直没看向阳,向阳低下头捏了一下自己的腿,他不断提醒自己,他没有后悔。多年的情感一朝暴露在阳光下,向阳有种晒伤的错觉。那种灼热的痛楚和焦躁的难熬让他险些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他从来不是没有主意的人。
虽然前两天乘着酒兴和冲动下了一步错棋,但是向阳相信自己还有机会扳回。虽然过程比计划中更加曲折,但是至少宁友川和路长歌一拍两散,这便已经达到那天跟去酒店的目的。
没错,错棋。自己真是傻透了。宁友川是什么性格,自己跟了他那么久怎么会不清楚,居然会用威胁的口吻和他说那些话。
向阳不禁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
向阳回过神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侧头,发现是艺人部的一位前辈。
“那是,我记得小向阳以前还是宁导演的助理……”
向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于这种挑衅,他从来不屑一顾。
这些都是事实,你越是否认,便越是被人耻笑。他的出身确实不如那些学院派和实力派光彩,别人看他自然会觉得不平衡。
宁友川从来不愿应对艺人部的勾心斗角,见面会三言两语便结束了。
其实在他心里,也并不重视此次见面会。相比新片的演员,他现在更惦记着剧本。
新片的构思已经有了一个雏形,只是编剧敲定的人选让宁友川不大满意。对方是创意部一位老学究,他来写商业片,让宁友川不寒而栗。
按照宁友川自己的意思,他还是想用路长歌。
这是他对自己事业的挑战,也是与路长歌最后一次交锋。只是,要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太难了。金梅奖不止是他自己的失败,更是路长歌的失败。自己不顾他人意见执意启用路长歌,不知道风云影业和媒体会抱怎样的看法。
宁友川匆匆出了小会议厅,直奔风云影业最高层,陈四云的办公室。
向阳看着宁友川的背影,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匆忙。能让宁友川现在心事重重的,不应该是自己的事吗?
路长歌乖顺地搬回路家大宅,这让路先生有点吃惊。
虽然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计划中应该比现在多些波折。不过既然路长歌没有太多抗拒,他也乐得看到现在的结果。
路先生想了想,亲自推着路长歌的轮椅去了书房。
他要和路长歌好好谈谈。
路长歌手里拿着一只橙子,是他顺手从餐桌的果盘里摸过来的。也不是想吃,就是想在手里拿点儿什么。
“长歌。”
路先生咳了一声,他和儿子的交流很少,有些话必须要说,却不知怎么开口。
“那个长歌,”路先生前后思量几分钟,把要说的话拟了一个腹稿,“既然回来了,我们也搬过来了,以后大家一个屋檐下……”
路先生自己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说跑题了。重来。
“我的意思是,我把你当成亲儿子对待,你呢,也得……”
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路先生不吭声了,他态度强硬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却要去讨好一个小辈儿,有点无从下手。
其实他想要的结果就两个,一个是让路长歌开口叫声“爸”,再一个就是路长歌能接手他的事业,在自己的栽培下成为优秀的接班人。听起来都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儿,但是路先生知道,这两件事对于他和路长歌来讲,却有千斤重。
路长歌摆弄着手里的橙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路先生看着他这幅样子,决定先从简单的入手。
“你再休息几天,然后我会安排人给你讲讲咱们家的生意,等你病好了,我会送你去留学。你好好学学经营管理那方面的东西,镀一层金,以后也好有发展。”
路长歌似是没听到路先生的话,用指甲给那个橙子扣出一个笑脸。
路先生想了想,叹口气,站起身把他推出了书房。
晚上,路先生几次三思,还是没忍住把这事儿和路夫人说了。
不想,路夫人却一脸担忧和嗔怪。
“他喜欢的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这些东西,他一时间是没办法上手的。你现在和他说这些,太勉强了。”
路先生的表情有些僵硬,目光里是浓浓的哀伤。
“他要是娶个能干的媳妇,我或许会放心一些。”
说到这个,路夫人却来了兴致,“对呀。没想到这一点,应该给长歌找个小女朋友了。这么些年,这孩子也没提过这件事,以前是忙着学习和创作,现在他趁着生病,刚好有时间。我觉得与其强迫他学这个学那个,不如先着手给他安排几次小辈儿的见面,这更有意义。”
路先生眉头一皱,想到路长歌的状况,虽然和宁友川分手了,成祥也去了英国,可是立刻找一个女朋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孩子性子像自己当年一样执拗,尤其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那股劲儿。
路先生怕路夫人一心在这上面,立刻装作不悦的样子,“你别惯他了,先学好安身立命的本事再成家吧。”
一句话,将这事儿推后了好久。
路长歌的卧室里,黑漆漆一片。月光穿过窗子,屋子里能看见路长歌冷漠的脸。
路先生的意思他明白,想让自己继承他打下的家业。这事儿,路先生那几个侄子估计乐意,但是他本人还真是不稀罕。
不管怎么说,自己名义上只是继子,连私生子都算不上的。
路长歌突然生出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