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再生奇缘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
迎上柳贵妃惊诧的目光,端木澈讲手中孩儿随手递给一旁的齐愈,只手抚上面颊,笑道:“怎么,又是觉得我像那位辅政王妃吗?”
说罢,端正容姿,上前行礼道:“端木澈见过柳妃娘娘!”
柳贵妃喘一口气,双手紧扣,喃喃道:“端木澈……火象公主端木澈……不对……你明明是……还有你的嗓音……”侧头望向一脸含笑的齐愈,定了定神,面露不解道:“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愈一手抱着正在玩耍面巾的小公主,一手伸过来,将端木澈一把扶起,柔声道:“公主是朕醉尊贵的客人,往后不必向朕的妃嫔行礼。”又转向那柳贵妃,语气转冷,不答反问道:“柳妃,你这母妃是怎么当的,寰儿不是风寒才好几天吗,怎么就让宫女抱着她出来了?”
柳贵妃愣了一下,勉强笑道:“回皇上,那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说寝宫之中气息不畅,现时气候并不太凉,可以抱出来走走……”
齐愈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端木澈见得那柳贵妃当众被天子斥责,神情尴尬,颜面大失,不由轻笑一声,接口道:“柳贵妃所言甚是,倒是陛下初为人父,太过紧张了,这小孩子嘛,晒晒太阳,呼吸下新鲜空气,可以增强抵抗力,减少生病的。”
“是么?”齐愈微笑道:“没想到公主还懂得不少医理,如此一说,倒是朕孤陋寡闻,贻笑大方了。”
端木澈摇头笑道:“天下事有所知有所不知,陛下心怀天下,是做大事之人,自然不拘小节,这些细微琐事,自然该由身边之人予以担待,柳妃娘娘,你说是与不是?”
柳贵妃点头道:“公主说得真好,妾身不才,愿为皇上极力分担。”
齐愈看一看天色,却是将手中孩儿递给柳贵妃,回头朝端木澈笑道:“朕昨日答应公主之事,不知公主忘了没有?”
端木澈微微笑道:“只一夜时间,哪能轻易忘记,澈正在猜想,需要主动询问与否,不想陛下如此守信……”
“朕对你是一定会守信的——”齐愈笑道,朝她伸出手来:“走吧,去朕的御书房,你要的协议,朕这就签给你。”
“多谢陛下。”端木澈笑意淡淡,随他而去,边走边道:“昨夜我又想了下,应该再加上一条,关于如遇强敌,一致对外……”
齐愈侧头而视,满目宠溺:“你呀,真是滴水不漏……”
“恭送皇上!”其余人等跪了一地。
待得一行人消失不见,柳贵妃这才缓缓回神,看着孩儿手中的一方薄纱,挥掌打落,面色青白,嘶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几日过去,宫中开始流传,皇帝齐愈对那火象公主端木澈悉心照顾,体贴入微,其宠爱程度前所未有,那端木澈本是入京为质,最终却成了皇宫之中最尊贵的客人,不仅住进了皇帝昔日做太子之时的寝宫,还得到了皇帝关于两国停战撤兵,世代友好的协议。
更有甚者,自端木澈入宫之后,皇帝齐愈一连几夜都是不曾召寝后宫妃嫔,那关于提议册封贵妃柳如烟为后的奏疏,更是被束之高阁,无瑕一顾。
此中缘由,已经十分明显,这年轻的天子,却是动了春心,意欲将之收归后宫,极有可能,便是那权利的至高处。
……
“就是这些吗,还听到些什么呢?”端木澈懒懒靠在软塌之上,漫不经心听着宫女春花的汇报。
这两个丫头在这宫中时日不短,很懂人情世故,自然明白这一人得道,**犬升天的道理,以往也没侍候过什么显贵美人,如今一旦遇到前途无量的新主子,不必她使出什么手段,便已经是服服贴贴,尽职尽心。
秋月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最近几日,柳贵妃宫中可热闹了,几位年轻昭仪都往那儿跑,多半是妒忌公主受宠,一同商量对策……”
“是么?”端木澈看了看手中的一纸协议,抚上那朱红的天子之印,轻笑一声道:“我又不与她们争宠,我要的东西,绝不是那帝王春心,朝朝临幸,而是……”
想着在御书房扯谈半日之后,齐愈那满蕴溢惊艳的眼神,这金耀皇宫之行,已经成功了一半,后来的撰写协议,盖章按印,也就顺理成章了。
端木澈……火象公主端木澈……
忽而叹一口气,望着顶端帷幔上的绣纹,久久不语。
静默半晌,身后又传来低语声:“今早皇上在御书房发脾气了,好像是辅政王爷两日没上朝了……”
“据说王爷大病一场,在王府卧床休养呢……”
病了?
端木澈冷冷一笑,他那健壮如牛的身体,又有一身好武功,还会生病么?不过又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齐越,到如今,他还不死心吗……
闭上眼,拥着一床薄被,模模糊糊睡去。
朦胧之际,屋内多了一丝陌生的气息,夹杂着轻微的惶然吸气之声,面上似乎有一只大手轻轻抚上,温热而又……细致!
猛然睁眼,对上一双温情脉脉的黑瞳,微一偏头,喃喃作声:“陛下……你怎么来了……”说话间,坐起身来,朝他身后看去,疑惑道:“陛下前来,怎么没人通报?”
齐愈收回手来,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低声道;“朕听说公主歇着,是朕不让他们声张的,就想看看你的睡颜,却不知你竟是如此警醒……”
端木澈呵呵笑道:“我的睡相不好,又踢被子又流口水的,只怕会吓到陛下呢——”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拢一下被子,敛容道:“陛下……”
不容她多说,齐愈已经是站起身来,笑道:“朕去外厅等你,这十日期限已到,诸位太医都过来了,等着为你诊治呢,朕真是希望你的嗓子早些痊愈。”
目送他走出门去,端木澈掀开被子,唤来春花秋月侍候梳洗,一切妥当之后,才踏出门去。
寝室外间的大厅,已经是堆满了太医院的资深医师们,对她一番检查诊视直呼,纷纷献上药方,端木澈随意看上几眼,笑道:“这些汤药,我早在神医薛明宣的药庐尝遍了,并无效用——”
看了看面带惭色,垂头不语的众人,又道:“当初多亏薛神医所养药草之新鲜花蜜,再加上山上寒泉与花间晨露调和,制成玉露琼浆,连续服用,从不间断,澈才有一个哑女,勉强成了现在这样,如今远离药庐,这凝露却是去哪里找?”说罢,似是想起往事,一时悲从中来,惹出珠泪涟涟。
齐愈看着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大为心疼,摆手道:“无妨,朕立刻派人去寻找那薛神医,让他到楚京来给公主诊治!”
端木澈收了眼泪,却是笑道:“薛神医行踪飘忽不定,一年有大半时日都会在明川大山之中寻道访友,采摘药草,这会说不定正躺在哪个山洞里睡大觉呢!
齐愈看着那地上跪着的一群太医,一拂衣袖,怒声道:“无用的庸医,什么都治不了,朕真是白养你们!都给朕下去,每人扣罚俸禄,静心思过!”
“陛下!”端木澈赶紧拦住,温言道:“因为澈一人之事,累及众位大人受罚,陛下叫澈如何自处?这嗓疾,,连天下第一名医都是无能为力,陛下也就不要强求……”
齐愈点了点头,朝着一干人等唤道:“既然殿下为尔等求情,朕也就不予责罚了,你们下去潜心研究医术,好好反省吧!”
众太医抹把冷汗,当即谢恩告退。
“王太医,请留步——”端木澈眼见众人转身欲行,却是出口唤住那走在最后之人,“我听闻王太医医术精湛,见多识广,在太医院享有威名,故有一个疑问,想请王太医予以指教……”
那王太医不敢怠慢,赶紧行礼道:“不敢,陛下请讲无妨。”
端木澈笑了笑,朗声道:“我昔日在火象之时,曾经看过一本古书,说是这天地间有一种奇葩,名字叫做冰川红莲,服下之后,能使得白发转青,哑巴说话,即便是无病之人,也有着青春永驻,红颜不老之功效——不知,王太医听说过没有?”
“这——”王太医沉吟一阵,望见面前之人眼中神采,忽有所悟,连声叫道:“唉呦,正是,殿下的嗓疾,妃这冰川红莲不能医治,只是这奇花实在罕见,却是生在,生在……”
“冰川红莲——”齐愈皱眉道:“顾名思义,莫非是长在那冰山雪峰之上?”
“书上倒是这么说的,也不知到底有没有……”
不待她说完,齐愈已是腾地站起,叫道:“朕立时派御神卫前往采摘——”
“陛下……”端木澈轻声唤道:“为了澈的旧疾而如此兴师动众,竟然掉动陛下亲卫,那冰山又是地处两国边境,路途遥远,澈觉得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齐愈犹豫道:“但是公主的嗓音难复,朕实在是心中堪忧——公主不必担心,朕再好好想想,求药是必须的……”
端木澈轻叹道:“陛下关切爱护之心,澈岂有不明,只是这人各有命,凡事也不能强求,说不定,那红莲早就被人摘去了呢……”说罢,转向那垂手站立的王太医道:“有劳王太医!我在火象皇宫之中也曾读过几本医书,颇有不明白之处,该日还想请王太医指点一二。”
王太医行礼道:“公主实在客气,下官随时听候公主传召。”
端木澈回礼道:“不用传召,我自己去太医院找你就是——”想了一想,转头朝向齐愈,眼露希翼道:“陛下,澈可以去太医院走走看看吗?澈昔日在薛神医药庐中休养之时,对这针灸汤药之术颇有兴趣,倒是想在陛下的太医院取经学习一番,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你呀,还是和过去一样,尽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齐愈低语一句,摇头笑道:“怎么不行,这皇宫之中,哪里你都能去!”
端木澈垂头一笑道:“澈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力,到处转悠可以,有些地方却是不能去的。”
齐愈面色一整,正色道:“朕说可以,就是可以。”
端木澈张了张最,却是低沉笑道:“有些规矩,有些定论,是不该,也不能改变的。”
齐愈怔怔看她,好一会,才说道:“朕,不会让你失望的。”
端木澈挑了挑眉,却见他沉稳起身,挥手唤道:“起驾,回清心殿,宣吴风前往议事!”
吴风,不是那御神卫总管吗?
齐愈御驾在走后不久,春花与秋月便是过来,嘻嘻笑道,大声说道:“皇上对公主的宠爱一日胜过一日,外间都在猜测,这后宫主位,非公主莫属!”
“就是,就是,皇上一来咱们宫中,便是满面春风,公主说什么都是一口答应!”
端木澈瞪她们一眼,笑道:“胡说八道,柳贵妃在宫中口碑极佳,深得君宠,那寰儿小公主又是如此可爱,说起后宫主位,不用多说,也该是她的……”
春花低声道:“这柳贵妃为人温婉,性情随和,还真是公主上位的大敌……”
秋月也是蹙眉道:“是啊,听闻昨日柳贵妃身子不适,才传了太医去看,虽然确切消息还没出来,奴婢听宫中姐妹说,多半是又怀有龙胎了。”
“唉,若这一胎是个小皇子,那便是皇嫡子了,这可怎么是好?!”
“你们两个,越说越不像话了!”端木澈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来,举步朝门外走去,边走便嗔道:“我才不想与人共享一夫呢,皇帝算什么,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就算是当上皇后,也远不如我回火象去做我的逍遥公主,招个驸马来得自在!哼,要想娶本公主,先废掉后宫再说——”
话音未落,已经行至门外,险些撞上一人,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讶然道:“是你,你回来做什么?”
这人,却是方才与齐愈一同前来的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行礼之后,讪讪道:“回公主,皇上命奴才过来问询意见,三日之后是寰公主周岁生辰,这生辰宴会,公主愿意在宫中举行,还是愿意娶京郊行宫狩猎游玩?”
端木澈呆了下,笑道:‘既然是小公主生辰,自该由她的父皇与母妃做主,却来问我这外人作甚?”
小太监没有抬头,小声道:“皇上执意要问询公主的意见。”
端木澈看一眼园中的景致,随意道:“这宫中人工堆彻的物事太多,若要我说,自然是愿意娶行宫狩猎。”心中一动,问道:“这宴会,会有哪些人参加?”
小太监想了一下,回道:“朝中王公大臣应该都在受邀之列。”
端木澈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这个小太监,出现真是时候……
来人走后,端木澈在园中徘徊一阵,便是唤来春花秋月,朝着那宫中太医院走去。
这太医院坐落在皇宫北侧,离她所住的坤夜宫至少两里路程,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却把那两名宫女一路走得气喘吁吁,暗自叫苦,见得她在前方健步如飞,也不好说什么,抹着薄汗紧跟不舍。
端木澈听得两人声响,回头直笑:“你们两人,可真是笨。”
待得转过一条甬道,却见那边匆匆走来两人,身着银白服侍,很是威武挺拔,远远见得是她,便是停下脚步,抱拳行礼道:“卑职见过殿下!”
端木澈微微一怔,笑道:“总管大人,多谢你那日一路护送我进宫。”
吴风眼光在她面上飞快掠过,低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卑职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端木澈看了一眼他手中厚厚一卷物事,微笑道:“总管大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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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再生奇缘 第十二章 曲终人散
次日晌午过后,便听得春花过来喜滋滋过来汇报,说是楚京城门显赫位置俨然贴出皇榜,在全国范围内重金悬赏奇花冰川红莲,但凡持花进献者,赏黄金千两,良田万亩。
“原来昨日路上碰见吴总管,他手中所持物事便是那盖有天子印玺的皇榜,据说除开楚京城中的几张,其余已经是快马加鞭送往各处城池,要不了多久,整个金耀就都知道了。”
“是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那红莲,公主的嗓疾治愈,指日可待!”
“公主绝色姿容,再恢复甜美嗓音,全天下女子之中却是无人能及。”
“那个时候,皇上不知道有多欢喜……”
那春花与秋月,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眉开眼笑,欢天喜地。
端木澈见得她们俩那副高兴劲,淡淡一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瞎开心什么,都不知道那花儿还能用不,指不定早坏掉了。”
秋月奇道:“公主难道见过这花?”
端木澈摇头笑道:“我哪里见过,这花不是长在冰山上吗,冰山在两国边境,离楚京路途遥远,就算能摘下来,可怎么存放啊?”
春花也是拍手道:“就是啊,这花要是蔫了,不知道还有效用不?唉……”
秋月蹙眉道:“那可怎么办呢?”
端木澈哈哈笑道:“怎么办,凉拌呗!我都不着急,你们两个又担心什么!”
这皇榜贴出,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才能有消息传回,除非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到得金耀境内,依照尹方的忠诚与萨朗的性情,这样的可能性却是极大……
想到那临近的寰公主生辰宴会,也就两日时间了,自己却是要送个什么生日礼物呢?
自己此番来得楚京,也就只身上带着一枚火风令,其余什么都没有,连师父所赠的风吟剑,都被齐越搜了去,一路上在马车上也曾细细查找过,却是一直未见,当时是稀里糊涂,现时想起来,那马车下方应该有一暗格,正好藏放,这人心思实在是……细致。
摸了下腰间,不由苦笑,再是投缘,也总不能将这火风令当作生日礼物送给这孩儿吧?
想了想,打开齐愈所赐那箱珠宝,拨拉一阵,忽然眼前一亮,却是从中寻出一只精致的玉锁来,捏在手中,但见晶莹碧绿,小巧玲珑,不禁侧头唤道:“你们两个,睡的女红做得好?”
秋月呆了下,答道:“春花姐姐的女红手艺在宫中是出了名的。”
春花也是点头道:“奴婢在进宫之前,一直跟着娘亲学针指,奴婢的娘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绣娘,奴婢的技艺也算是不坏的。”
端木澈笑着将玉锁递了过去,指点道:“找一段红绳来,上方做成挂绳,或系在颈上,或挂于腰间,都是可以的,至于下面嘛,做一个喜庆好看的穗子,再配上一只小香囊——这样的所持礼物,也就蒙混过关了。”
春花拿着玉锁比划一阵,应声而去,端木澈想了下,又唤住她叮嘱道:“孩子年幼,那香囊中别放什么气味浓烈的香料,以免闻着头昏,就放些味道清淡的干花好了。”
秋月在一旁感叹道:“公主心思纤细,对寰公主真是上心,这爱屋及乌,皇上知道了,不值得有多高兴。”
端木澈看她一眼,哼道:“我只是觉得这孩儿可爱,可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孩子,大人的事,跟小孩子无关的。”
秋月撅了嘴唇还要再说,端木澈已是背过身去,摆手道:“别说了,随我到太医院去,我昨日所看的那本医术上有个问题没弄懂,憋在心里难受得紧,这回要去请教下王太医。”
“奴婢实在不懂,公主怎么对那些医书如此感兴趣,再说了,公主千金之躯,身份尊贵,直接传王太医过来便是,何苦亲自跑一趟?”
端木澈笑道:“你懂什么,这个叫不耻下问,凡事只有抱着诚心诚意,谦虚谨慎的态度,才能事半功倍,卓有成效!”
当日齐愈一句这皇宫之中哪里都去得,却似是真的有所吩咐下去,已然奏效,这一路行来,宫人皆是恭敬行礼,侍卫也不予以阻拦,却如无人之境。
进得太医院的大门,刚走进正堂,却见几位太医正在商讨什么,桌上亦是堆着一些医书典籍,那已然相识的张太医与王太医都在其中,一见她过来,稍微一惊,都是赶紧过来行礼。
“几位大人不必多礼,是我打扰大家了!”端木澈看了看众人,面朝张太医笑道:“怎么,今日张太医没去王府诊病吗?”
张太医拱手答道:“回殿下,王府之中派人送来口讯,说是王爷病情已有好转,欲在府中静养,不愿有人惊扰,是以下官也就不便前往了。”
端木澈点头笑道:“王爷年轻力壮,也不像是体弱多病之人——”说着,摆手道:“我昨日在医书房中见着一本古籍,很有些意思,就是太过厚重不想借走,今日再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理我,找个小药僮带着我去就好。”
张太医正是太医院首席大夫,平日颇有威信,闻言便是招手唤来一名十来岁的小药僮,带着端木澈过去那医书房。
这太医院的医书房,主要是堆放金耀自开朝建国以来的医家典籍,高高低低,林林总总,占满了整个房间几大排木制书架,端木澈这里走走,那边看看,随意抽出查阅,或立或坐,边读边叹道:“一篇读罢头飞雪……”
见她兴致高涨,随行的秋月与那药僮也不敢打岔,一直在门口候着,直到天色昏暗,日头西移,才终于忍不住唤道:“公主,时辰不早了,随奴婢回宫去吧。”
“着急什么,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几位太医呢。”端木澈将书卷合上,放回原处,随着他们走出屋子。
这医书房离那太医院正堂尚有一段距离,端木澈漫步走着,不时向随行药僮询问那各处屋舍的名称用途,那药僮知她身份尊贵,自然是详细解说,什么听差处、署事所、土地祠、药王庙,都是无一遗漏,娓娓道来。
待得走到一处幽静巷前,药僮却是停步不前,急急行礼道:“前方无路,请殿下止步。”
端木澈朝前看了一眼,笑道:“明明是一处宅子,怎说是无路?”
那药僮面色微白,嗫嚅道:“那宅子,那宅子不吉利,院使大人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端木澈挑一下眉,微微眯眼道:“不吉利?什么意思?”
药僮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犹豫一阵,方才小声道:“那宅子曾经闹过鬼,请过高僧来做过法事,总算是镇下去了。”
端木澈呵呵笑道:“这世界上原本没有鬼神,有得,只是人心中的痴念与妄想罢了——”说着,忽然指着那药僮身后,眼眸睁大,面带讶然道:“咦,你背后怎么有一只人手,就要摸到你的脖子上了?”
那药僮惊呼一声,吓得一下子跳起来,猛地窜出去一大步。
端木澈拍手笑得开心,秋月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却见迎面走来青年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身着太医服侍,此时一把扯住那药僮喝道:“你做什么,如此莽撞!”
药僮委屈道:“我……”
端木澈走了过去,笑道:“这位大人莫要怪他,他说这宅子闹鬼,我一时诧异,跟他开了个玩笑。”
“下官见过殿下!”那青年太医看着眼熟,应该是方才在正堂里看见过的,好像是姓孟,只见他俯身行礼之后,起身看了一眼近前的屋舍,神色黯然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宅子是下官先师李太医的住所……”
“李太医?”端木澈想了下,问道:“我往日倒是听说过,可是那位以针灸神术闻名的老太医?”
那孟太医敛容道:“正是。”
“已经仙逝了么,真是可惜。”端木澈叹息一声,见得他面色有异,欲言又止,不由低声问道:“老太医什么时候逝世的,那僮儿怎说宅子闹鬼?”
孟太医怔了一下,凝望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坦然明澈,仿佛有着莫大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接下话去,“先师,是心怀歉疚,在屋中……自缢身亡。”
“自缢?”端木澈面色微变,见那孟太医深深一辑,正欲退下,赶紧唤住,柔声道:“孟太医,请留步,我初习医术,对于这一代名医十分敬重,实在现象不出李太医名扬天下,却是因为何故生出自绝之念?孟太医为人弟子,想必知晓详情,可否告之一二?”
孟太医摇头道:“先师品性清高,平日悉心教授,却从来不与座下弟子说笑,这其中原委,下官也是不明,知记得先师在逝去的前几日,不喜说话,愈加孤僻,喃喃念了几句,后来就出事了。”
端木澈好奇道:“李太医,他念了几句什么话?”
“先师说——”孟太医回忆一阵,答道:“原话下官不记得了,这大致意思便是,他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来,实在是对不住那女子……”
端木澈垂下眼帘,叹气道:“李太医已然年迈,只怕是在诊病之时出了纰漏,若是无心之过,也实在不用如此。”
孟太医也是叹道:“下官也是如此猜想,辅政王爷却说不是……”
齐越,怎么又是齐越……
端木澈微微一惊,问道:“这和辅政王爷又有什么关系?”
孟太医答道:“先师与王府关系甚笃,临终之前曾留有一封书信,写明是交由辅政王爷亲启,先师逝世当日,书信便是被院使大人亲自送去辅政王府。”
端木澈轻声道:“那信上写的什么?”
孟太医道:“信上内容,连院使大人东欧没有拆开看过,知辅政王一人得见。”
端木澈哦了一声,与他朝前走出两步,又随意问道:“李太医在太医院弟子很多吗,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孟太医摇头悲声道:“先师倒是收徒不少,只是师母过世得早,无儿无女,孤老半生,前些年在宫中倒是认下一名义女,老早就出宫去了。先师这一生,实在是……”说道这里,话声呜咽,泣不成声。
端木澈劝了几句,见得他情绪恢复,也不再久留,携了秋月离开。
回到坤夜公,刚一进门,就听见春花过来禀报,说是方才柳贵妃派人过来,送了一大堆珠花饰物。
端木澈走过去,看着桌上盘中明艳艳一片,随意拿起一朵浅粉色的绢花,把玩一阵,笑道:“这位柳贵妃,可真是友善,送我这么多好东西!”
秋月也是笑道:“连柳妃娘娘都是有意示好,公主好事临近了。”
春花却是没精打采道:“那来人有意无意说漏了嘴,说是柳妃娘娘已经确诊了,真是怀上了龙胎,昨夜,皇上终于留宿柳妃娘娘的寝宫。”
端木澈瞥她一眼道:“我有什么好事,这柳妃娘娘有孕才是天大的喜事,应该高兴才是,你在那里愁眉苦脸做什么?”
春花摇头叹道:“公主啊,你倒好,不是呆在园中独自转悠,便是去太医院翻看医书,怎么笃不担心自己的事情?”
“我在这宫中吃好喝好,又遇到你们两个乖巧的丫头,这日子过得如此舒畅,我有什么值得担心的?”端木澈看了看她俩的神情,好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两个,不要瞎操心,我对那后宫主位没有兴趣——”
“真的没兴趣吗?”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么,公主在意的又是什么呢?”
端木澈骤然回头,只见齐愈头戴玉冠,一身绛紫锦袍,神色淡然,眼中却是光芒大盛。
“叩见皇上!”身旁两人赶紧跪拜行礼。
齐愈挥下手,让两人退了下去,举步过来,微笑道:“公主怎么不说话,朕一直想知道,公主心里真正在意的,却是什么?”
端木澈轻声而笑,说道:“皇上可是听到方才澈与她们的对话了,那是说着好玩的,皇上不必当真。”
齐愈摇头道:“不时这个意思,公主——”话到这里顿了一下,两步走到近旁,却是改口道:“澈儿,你来宫中也有一些时日了,朕怎么觉得跟你离得越近,越是把握不住你的心思呢?”
端木澈微蹙秀眉,勉强笑道:“皇上……”
齐愈却是眼露坚持道;“朕想知道,澈儿心中真正在意的,却是什么?”
端木澈别过脸去,嗓音淡淡道:“澈不喜分享,不懂妥协,只在意一份诚挚无伪,倾情相待的真心。”
“朕对澈儿的真心,不容怀疑,只是柳妃新近才……”齐愈沉吟片刻,方道:“你所要的,朕现在还给不起,但是朕心里明白得很,澈儿,给朕一些时间……”
端木澈摇头道:“陛下已经有了美眷佳儿,又何必在澈身上浪费时间精力?”见他面色转冷,忽又正色说道:“陛下,澈有一事想与陛下商量……”
齐愈笑道:“说吧,是否又想出什么东西要朕签署了?”
端木澈垂眼道:“倒也不是,只是澈离开火象已有数月,对于父皇甚是想念,既然仙逝两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是同盟而非敌对,陛下先前也说过澈是客人而非人质,那么,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澈也该向陛下辞行了!”
齐愈身子一震,愕然道:“你……竟然想走……要离朕而去……”
端木澈点头道:“是的,等到寰儿公主生辰过后,澈便想要回去火象。”
齐愈冷声道:“澈儿着急回去,可是为了与那火象大将军颜青的婚事?”
端木澈呆了一下,低声道:“澈是思乡心切,与颜将军无关。”
齐愈身形微滞,咬牙道:“难道朕一番情意,就不值得澈儿留恋吗?”
端木澈苦笑道:“陛下的心思,澈自然明白,只是澈实在是不能如君所愿……”说罢,却是走向窗前,挺直伫立,低低吟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齐愈心中一痛,却见那俏生生的人影回过头来,眼中晶莹,嫣然一笑,盈盈拜倒:“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陛下之意,澈永世不忘……”
“夜深了,陛下请回吧,恕不远送。”说罢,不待他过来相扶,已经是长袖轻抚,衣带飘飞,朝着内室似是欲乘风而去。
“澈儿!”齐愈想起一事,情急喊道:“你难道忘了那冰川红莲吗,朕已经派人贴出皇榜,重金悬赏,只待有人揭榜进献,便可治愈你的嗓疾,也许很快就有消息了,你再给朕一些时间,半年?不,三个月……”
端木澈回头,看着他一脸焦急的神色,不由轻叹一声道:“澈其实并不奢望那奇花,不过,陛下若是执意要留澈,那就一月吧,一月之后,便是澈回国的归期。”
“那好,一言为定——”齐愈眼光流转,低声应道:“朕还是那句话,朕一定,不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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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再生奇缘 第十三章 金羽银箭
匆匆又是两日过去,到这一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却是皇帝齐愈长公主若寰的周岁生辰。
一大早,春花与秋月便是将她急急唤醒,侍候梳洗更衣,更在那一大堆衣衫服饰与珠宝首饰之中挑来选去,待得一一穿戴整齐,对镜自顾,只见红衫如火,肌肤胜雪,发髻之上并无他物,只简单插上一只明硕莹亮的珠钗固定,已经是看得身旁两人直直惊叹:“公主真是美得像仙女一般……”
端木澈笑了笑,披上一条雪色披风,往门外望了望,叫道:“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果然,一名身姿英武的银衣男子大步过来,走近行礼道:“见过殿下!”正是御神卫总管吴风。
端木澈笑道:“总管大人免礼,来得这样早,是来接我的吗?”
吴风抱拳道:“卑职奉皇上之命,前来护送殿下前往京郊行宫,参加长公主生辰宴会,宫辇已经在殿外,请殿下移步登车。”
“有劳吴总管——”端木澈当即立起身来,唤道:“春花秋月,咱们这就去吧。”
马车平稳行驶,过不多时,便是到得宫门口,汇入那前往行宫的浩荡车队之中。
这车队前有一千铁甲御林军开路,铁矛如云,威风凛凛,中间是数辆载有天子妃嫔与皇亲国戚的华丽马车,两翼是天子亲卫相护,腰间佩刀,一色白马,另有一千御林军骑马殿后,气势威武,行上楚京大道,街上众百姓得见,都是大声欢呼叫好。
一路行来,约莫大半个时辰,便是到得京郊行宫,下车一看,但见山岭之间,便是一湖,旁边一处空旷宽阔的平地,建有巍峨宫殿,大片的亭台楼阁隐于其间,与周围青山绿水相互辉映,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叩见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干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在殿外跪拜行礼之后,无数宫女太监簇拥过来,将圣驾迎进行宫之中。
前方五座重脊彩楼相隔甚近,耸然而立,顶上楼台宽敞,摆有桌席杯盏,皇帝齐愈携一干妃嫔登上中间稍高的彩楼坐定,那一干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却是按照官阶等级,分别被太监宫女领着上得其他几座彩楼。
那彩楼应是新近所建,张灯结彩,雕栏画栋,十分稳固精美,端木澈立在底下正看得暗自赞叹,忽然听得顶上有人朗声唤道:“请公主殿下登楼入席!”
听得是齐愈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拒绝,只好随着那引路太监漫步上得主楼去。
齐愈坐在正中主位,身旁左方是正抱着若寰公主,面上温柔带笑的柳贵妃,右边空无一人,其余座位却是坐了好几位美人,都是衣饰华美,容貌端丽,想必是齐愈的另外几位平妃昭仪了,对面的座位,则是坐着几位中年妇人,看那年纪装扮,应该是几位太妃娘娘。
见她缓步过来,齐愈微微欠身,指着右侧的空位,笑吟吟道:“殿下是朕最尊贵的客人,快些过来坐下,这宴会就要开始了。”
“是,陛下。”无视他身边众人那惊疑不定,或羡或妒的目光,径直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春花秋月却与其他宫女一样,垂手站在身后。
“殿下送与寰儿的生辰礼物,难得殿下有心,寰儿好生喜欢,一直佩戴在身上的,寰儿乖,还不快说谢谢!”说话之人,正是皇帝齐愈,那孩儿还不会说话,只发出些简单的音节,那柳贵妃在一旁连连称是。
端木澈侧头望去,只见那孩儿今日一身朱红衣裤,打扮得喜庆富贵,胸前红绳碧玉,彩囊锦穗,正是自己差人送去的那件生辰礼物,只不过这小小孩儿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在意的却是大人罢了。
想到这里,便是微微笑道:“只是图个吉祥而已,澈就怕拿不出手呢,听陛下这样一说,澈才是稍微放心了。”
齐愈凝望一阵,也是笑道:“殿下如此上心,朕也是好生欢喜……”说着,情绪高涨,袖间轻抬,竟是想借这近水楼台之机,来握她的手。
端木澈不动声色,双手收回,却是一手端了桌上茶杯,一手微微伸出,指着楼下平台道:“陛下快看,节目开始了!”
这宴会节目,无非便是些雅乐奏响,歌舞蹁跹,直看得索然无味,不经意望向近旁彩楼,却见那一桌衣着贵气的少年男女之中,有一名长相清丽的锦袍女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盯着自己,一副难以置信,几欲晕厥的模样。
端木澈微怔一下,侧头一个手势,凑近那靠近过来之人低声道:“春花,你看看,那个一直盯着我看的女子是谁?”说罢,朝那女子悄然一指。
春花起身看了一下,轻声回道:“那是皇上的皇妹萱公主,最近半年身子不好,一直住在这行宫之中调理。”
端木澈点了点头,目光对上那萱公主,朝着她淡淡一笑,又小声问道:“这萱公主看起来年纪也是不小了,怎的还是少女打扮?”
春花尚未回答,身旁齐愈已经是代为解释:“萱儿身世堪怜,所遇非人,偏偏碰上那个可恶的风雷堡堡主秦易之,对萱儿却是存心报复,始乱终弃……”
端木澈闻言一惊,瞪着他道:“秦易之是澈的师兄,他的为人如何,澈十分清楚,绝不会是陛下口中那般不齿!”
齐愈看她一眼,摇头叹道:“这其中过节,牵扯众多,朕以后找时间再跟你细说。”
端木澈微微点头,就见无数宫女来回穿梭,斟酒上菜。
齐愈朝周围彩楼望了望,眼露不悦,朝着身旁司礼太监高声道:“宴会即将开始,辅政王怎么还未到场?”
端木澈愣了一下,低声道:“王爷不是在府中养病么……”
话音未落,只听得楼下有人朗声道:“臣姗姗来迟,请皇上恕罪!”
低头一看,忽然凝了神色。
那不知何时立在彩楼下方,一身白衣,颀长挺拔,俊朗轩昂之人,不是齐越,却又是谁?
几日不见,他确实是清减不少,鬓边白发飘舞,眼眸更显深邃,面上却是淡然带笑,神情自若,缓缓步上主楼旁侧的彩楼,寻得空位,刚一站定,便是举杯道:“臣迟到之过,愿自罚三杯!”
齐愈笑道:“王爷大病初愈,就不用罚酒了,赶紧坐下吧,大家都等着急了,宴会该开始了。”
齐越摇头道:“错了便是错了,该罚一定要罚——”说着,朝主楼遥遥举杯道,“臣祝寰公主生辰快乐!”语毕,连连灌下三杯。
齐愈见状,仍是唇边含笑,拍手道:“既然王爷已经到了,酒宴就开始吧。”
酒宴开始,一干人臣纷纷站立举杯,说些恭祝长公主生辰的话,端木澈悄然瞥去,只见近旁楼上那人却是一面吃菜喝酒,一面与席上众人谈笑风生,竟是根本不朝主楼望上一眼。
这帝王盛宴,席上尽是琼浆玉液,珍馐佳肴,浅浅尝了几口,却是食之无味,只停箸思索,齐愈在一旁看得分明,凑近过来,低声道:“澈儿怎么了,可是这些菜肴不合胃口?要不朕让人送些精致点心过来?”
端木澈摇了摇头,对着他淡淡一笑:“没有的事,澈只是在想,以后澈回了火象,想到陛下对澈的深情厚谊,却真是心香一瓣……”
“澈儿……”齐愈眸光闪动,正要言语,一旁的寰公主却是突然哇哇哭泣起来,柳贵妃柔声哄着:“寰儿乖,怎么不要母妃抱了?让父皇抱抱,好不好?”
齐愈对着那扁嘴啜泣,嫩手挥舞的小人儿,无奈伸出手去,将她抱了过来,柳贵妃亦是面带笑容,轻拍那小小身子,好一幅天伦之乐的图画。
端木澈看得有丝失神,眼眸别开,游目四望,忽然见得一条人影,微怔之下,便是朝身后之人问道:“那辅政王身后之人,却又是谁?怎的看起来如此面熟?”
秋月朝那边彩楼看了一眼,轻声答道:“那是辅政王的贴身侍卫,名唤吴雷,他是御神卫吴总管的弟弟,是以公主会觉得眼熟。”
端木澈微微蹙眉道:“是么,我在王府之中怎么从来没见过?”
秋月想了下道:“这个奴婢也有所不知……”
春花插嘴道:“奴婢倒是听说,这吴侍卫两年前不知何故离开了王府,从此之后,一直不见踪影,今日忽然再现,真是好生奇怪……”
端木澈挥了挥手道:“好了,我只是随意问问,这旁人的事,跟我无关,不必深究了。”
说话间,仍是瞥向那边彩楼之上一坐一立的人影,只见那端坐之人低头饮酒,并不抬头,不知已经喝了多少杯了。
这个齐越,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了……
心下沉闷,正在怔愣之际,却听得一阵鼓声响起,有人高声唱道:“皇上有令,请诸位王爷大人随奴才去往狩猎园区,挑选骏马与弓箭,以猎物数量最多者为胜出……”
此言一出,各处彩楼之上纷纷响应,情绪热烈。
端木澈听得不解,齐愈见她神色,微笑解释道:“寻常宫宴,也没什么意思,朕想出一个新鲜节目来,让大家整装上阵,在前方园区骑射狩猎,可别小看,这围墙之外,却是有着无数不曾驯化的活物,其中不乏凶禽猛兽,没有真本事,只怕会空手而归,受尽嘲笑。”
说罢,满目向往道:“澈儿一身武艺,朕倒是想看看澈儿的飒爽英姿……”
端木澈淡淡一眼扫过,低声道:“澈昔日受过重伤,已经不喜动武,再说,这射箭技术也是稀松平常,实在拿不出手,澈还是作壁上观,一心欣赏陛下与诸位大人的威武身姿好了。”
齐愈闻言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就与柳妃她们一道观看好了,看朕等下如何取胜……”
一行人等下得彩楼,坐上车辇,朝着那行宫后门而去。
后门却是大开,外间平地灌木,浅丘树林,宽广无比,一眼过去,方圆数里,竟是望不到边际。
门口已经搭有高台,高出地面足有三五丈,其上地方宽敞,摆有无数锦凳桌台,待得柳贵妃一行上得台去坐定,其余女眷也是跟着上来,一齐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皇家狩猎赛事。
端木澈带着两婢上去,自在台子边缘寻了一处座位,正要坐下,旁边奔过来一人,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颤声道:“闺女……”
回头一看,却是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直直盯着自己看,眼里已经盈满泪珠,不由疑惑道:“这位夫人,你怎么了?”
“我的闺女,你不认得干娘了吗?我听岚儿说你被那齐越给寻回来了,我跑了好几趟王府,都没进着门,今日总算是见着你了,我可怜的孩子……”那妇人说着说着,竟是抱着她低泣起来。
“夫人,你弄错了吧,我不是你闺女啊,我是从火象来楚京做客的——”端木澈尴尬笑笑,轻轻推开她。
那夫人摇头道:“不,你就是我的闺女,我怎么会认不出,岚儿说你受过重伤,嗓音受损,还失去了记忆——这挨天杀的贼子,我要是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说得咬牙切齿,忿恨非常。
端木澈想着她话中提到的人名,突然反应过来,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岚哥哥的娘亲!”
纪夫人点了点头,抹着眼泪道:“好闺女,岚儿他一直念着你,哎,当初你若是选了岚儿,哪能遭这样大的罪呢,真是造物弄人……”
端木澈听得一阵头昏,忙不迭道:“伯母,你在说什么,我都听糊涂了,我们坐下来一起观看比赛,边看边聊吧。”
两人相携坐下,听的下方又是一阵锣声响起,有众多军实立在边缘各处,敲锣打鼓,吼声阵阵,那草地林间骤然窜出飞禽走兽,四处奔走逃离。
下一瞬,一队人马相继从宫门处飞驰而出,个个劲装打扮,身骑骏马,手持弓箭,马鞍之处却是垂下又深又大的网兜,自然是装载猎物之用。
那为首之人绛紫锦袍,金冠束发,面上神采飞扬,胯下是一匹漆黑如墨的千里良驹;而旁边之人则是素白华服,头戴玉冠,冷峻之中带着一丝漠然,骑着一匹通体雪色的神骏马儿,紧随其后,那两鬓之上的白发随风飘飞,平添一份成熟与沧桑。
这两人一旦亮相,台上台下都是高声喝彩,连旁边的纪夫人都是不禁低声叹道:“我金耀这一帝一王,真是人中龙凤,这风度气质,实在无人可及!”
端木澈看得些许失神,只见人马顷刻之际冲进那草地林间,对着天上飞鸟与地上走兽,弯弓举箭,箭雨纷纷而至,众多兽禽或是倒地,或是惊慌逃窜。
既然是天子亲自参与狩猎,自然以安全为首,注重在于气氛,而不在凶险,这狩猎场种活物甚多,却大多是些温顺之物,以羚羊,梅花鹿,野兔,山**,雁雀居多,偶尔也窜出几只狐狸一类,都是被围猎之人羽箭猎杀,众人马上的网兜之中收获渐丰,眼见赛事胜负呼之欲出。
初看新奇,久了便觉无趣,正当此时,忽然西北边际传来一声野兽怪叫,远远望去,数名士兵手持长矛,正朝着一只躯体巨大,满目金黄的野兽刺去,那野兽翻翻滚滚,躲过兵器,却是穿过草地,直直朝着高台的方向狂奔过来,不过距离甚远,并不足为患。
端木澈看清那野兽身形毛色,微微一惊,赶紧站起,竟然是一只罕见的金钱豹!
“停手!让大伙来凭本事猎杀!”齐愈一声喝叫,士兵立时撤去长矛,任凭那豹子奔驰如飞,瞬间而至,眼见已经快要到得高台下方,台上台下之人面色煞白,惊呼不断。
大队人马纷纷射出羽箭,但那巨豹一路飞奔,形如闪电,竟是从箭雨之中躲了过去,毫发无伤。
电光火石间,两骑飞一般驰来,朝着那胡胡吼叫的巨兽,弯弓搭箭,此时正值秋阳照耀,那铁弓之上,一道金光,一道银芒,映得人眼花缭乱,心思激荡。
只听得搜搜两声,两箭几乎同时射出,巨豹应声翻倒在地,当即毙命。
一时间,欢声如雷,这场猎杀的胜者,自然是从这两骑之中产生了,只看究竟是哪一支箭威力更大,射中要害,使之一举丧命。
端木澈呆呆立在台上,似是尚未回神,纪夫人拉一拉她道:“大家都下去了,我们也去看看这皇上与王爷的箭术,到底是谁人胜出……”
春花与秋月也是看得发呆,喃喃道:“两枝箭羽,一同射出,如何分得出来?”
纪夫人回头笑道:“这里有一个典故的,这皇上与王爷两人所用羽箭,与那胯下坐骑一样,都是当年先皇御赐,专属使用,绝对不会弄混,不过只有战事或是祭祀才用,我只是知晓罢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端木澈愕然望她:“何以……不会弄混?”
纪夫人答道:“皇上所用箭矢遍体镏金,王爷所用箭矢却是遍体铸银,这金银双箭,却是身份的象征。”
端木澈睁大双眼,低头瞥见士兵从豹头之上拔出的箭矢,一金一银,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辉,脑中忽然一阵眩晕。
银箭,竟是银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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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再生奇缘 第十四章 晴天霹雳
秋日的艳阳高挂顶上,众人的欢呼尚在耳边。
依稀听得有人高声叫道:“皇上这箭直入巨豹左眼,王爷之箭直入其右眼,两箭均是穿脑而过,这猎豹一箭,不分伯仲!”
接下来便是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过不多时,各人网兜之中的猎物数量也是统计出来,先前辅政王越箭羽迟迟未发,网中并无一物,仅在最后猎豹之时才射出一箭,而皇帝齐愈网中猎物满载,数量为最,此时又一举射中巨豹,却是当之无愧胜出。
这结果一旦报出,全场欢声雷动,振臂高呼万岁,一干女着先前尽数下得台去,此时听得捷报,那柳贵妃便是满面堆笑,差人抱了寰公主过去,那孩儿也是乖巧,见着那年轻威武的父皇,便是张开手臂,口中呀呀作声,齐俞得意大笑,一把将之抱了过来,高高举起,继而放下,搂在怀中连亲了好几口。
端木澈远远站在一旁,并不看他,却是盯着那地上正要被士兵收拾抬走的一干猎物,眼中闪烁不定,纪夫人站在身边,见她面色发白,秀眉紧蹙,不由关切问道:“闺女,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话没说完,面前人影一闪,紫光降临,正是当今天子齐愈。
纪夫人赶紧福身行礼,齐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却是站到端木澈近旁,并肩而立。
“澈儿,朕到处找你——”齐愈看了看那被士兵装车运走的金钱豹,不无遗憾道:“这豹子的毛色太花,若是能够猎上一头纯色白虎,剥下虎皮来,给澈儿做张御寒褥子,那才叫好呢!”
“多谢陛下好意,只不过——”端木澈低声说道:“纵然有白虎皮,也应该给柳妃娘娘才对,澈担当不起……”
齐愈听出她话中一丝酸楚,几分惆怅,似是情意渐生,不由心中欣喜,柔声道:“澈儿,朕巴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物事都送到你面前,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端木澈迟疑一下,忽然说道:“陛下,澈不日将要返回火象,临行之前,想向陛下讨要一双物事,以作纪念。”
齐愈听得微微皱眉,勉强道:“澈儿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端木澈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方才射进豹子脑袋的两枝箭羽,请陛下……赐给澈儿吧。”
齐愈略有迟疑,沉声问道:“这箭矢,你要来做什么?”
端木澈淡淡一笑道:“澈在楚京数日,得到陛下与王爷盛情款待,心中感激,既然相识相遇一切,得此羽箭,也算是留下念想……澈一点心愿,请陛下成全。”
齐愈叹息一声,随即唤人将那已经清洗干净的金银双箭取来,以绸布裹好,亲自交到她手中,就在她接过之时,一把将那小手握在掌中,坚定说道:“澈儿,朕不会让你走的,你放心,这皇宫主位,不管是以前,还是未来,都只为你一人保留……”
端木澈低头看着,也不抽手,只轻轻叹气道:“澈并不愿与人分享君宠……”
齐愈点头道:“朕心里明白,朕会尽力的。”
端木澈看他一眼,低声道:“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澈不值得……”
齐愈低沉道:“只取一瓢饮,不只是他……朕也能做到,为了你,却是值得的。”
这话说得并不遮掩,其中含义已经很是明显,不仅是端木澈听得心惊,一旁的宫女太监都是面色微变。
小手一直被他牵着,挣脱不得,端木澈暗自一叹,正要放弃,忽然觉得身后似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似有恨意,悄然侧头,只见包括柳贵妃在内的几位妃嫔正立在不远处,专心逗弄着若寰公主,不时发出欢喜笑声,方才那一瞥,却不知是谁。
正心下不安,忽然听得耳边轻柔一声:“萱儿恭喜皇兄狩猎胜出,拔得头筹。”
回头一看,一痊锦袍丽人站在当前,眼眸晶莹,樱唇轻颤,正是先前在隔壁彩楼上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那位萱公主。
齐愈一见是她,眼光放柔道:“萱儿来得正好,朕正想找人过去寻你,这段日子,你身子如何,在这行宫之中过得可好?”
齐萱福了福身,低低笑道:“多谢皇兄牵挂,萱儿身子还好,在这里也是过得清静自在。”
齐愈欣慰笑道:“这就好,朕也就放心了。”说话间,见她一直盯着端木澈看,面上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忽有所悟,朗声道:“朕却忘了为你们介绍,澈儿,这是朕的七皇妹齐萱公主——”
又指着端木澈,朝向齐萱道:“萱儿,这是火象国前来做客的澈公主。”
待得两人行礼招呼,寒暄几句之后,却是对着齐萱道:“好了,澈公主有些累了,朕带她过去歇息,萱儿自己转转吧,朕症再过来找你。”
说罢,不等她说话,便是拉着端木澈一路远去。
端木澈随他而去,被安排在一处清幽园子歇息,齐愈应该是想着好生亲近佳人,不料送她刚一进门,便是因为有人送来边关密报,齐愈迅速浏览一遍,却是匆匆告辞出去,想必是去找朝中重臣商议政事去了。
没一会儿,春花秋月进来房来,在一旁侍候着,说起这场宴会的日程,却原来,是排了整整一日,等到晚上焰火表演结束,才算真正完成。
两人谈论起方才的狩猎比赛,实在是兴高采烈,亢奋异常,对于入夜之后的焰火表演,也是心生憧憬,期待不止。
端木澈并未加入进去,却是走去一旁,打开那绸布包裹的两枝长箭,手指轻轻摩挲,仔细查看起来,但见那羽箭箭杆及箭尖一为金黄,一为银白,入手稍沉,应该为精铁所铸,只是在表面分别镀有金粉银,以表明用箭之人的尊贵身份。
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狂乱,只握着那杆银箭,身子轻颤,坐立难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惊醒过来,抬眼望向窗外,只见这天色还早,离晚宴倒是尚有一些时辰,当下不再迟疑,将绸布随意一裹一放,让春花一人留守,唤了秋月一同出得门去。
这行宫占地甚广,正殿不多,处处亭台楼阁,虽是深秋时节,园中却是枫叶殷红,梧桐洒金,菊花丹桂开得正艳,可谓是美景如云,风光独好。
端木澈在园中慢慢晃悠,四处张望,秋月紧随其后,默默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刚转过一处水池,就听得一声轻唤:“端木公主,我找你好久了!”
抬眼一看,前方倚着假山,亭亭玉立之人,却是刚刚见过的齐萱公主。
端木澈怔了一下,赶紧行礼道:“端木澈见过公主殿下!”
齐萱几步过来,将她扶起,连声道:“你……你……却怎么给我行起礼来了?”
端木澈起身笑道:“我却怎么不该给你行礼了?这该有的礼数,是一定要有的……”
正说着,臂上一紧,齐萱却是抓住她的手臂不放,双目含泪道:“凌五……二皇嫂……你怎么和我这般生分了……”
端木澈听得呆住,定一下神,淡淡笑道:“萱公主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齐萱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秋月,挥手道:“本宫与端木公主说会话,你先退下吧。”
秋月眼光朝向端木澈,低声叫道:“公主……”
臂上劲道未松,端木澈叹了口气,只得轻声道:“你先下去吧,等下再过来找我——”
秋月刚走,端木澈便是被齐萱几步拉到假山背后,看不出这娇滴滴的公主殿下,竟然力气那么大,手臂上传来丝丝痛意,一旦站定,便是抽回手来轻揉一阵,皱眉道:“萱公主,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齐萱一眨不眨看着她,颤声道:“你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又来了……
端木澈敲一下额头,退后一步,无奈道:“萱公主,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有事在身,恕不相陪了!”说着,便是朝那边院门走去。
“我听说,你就要入主后宫,成为皇上的妃嫔之一,可是真的?”身后一声,使得她骤然偏下脚步,一动不动,只听得齐萱的声音清晰传来,“皇上明明知道你是凌宇洛,是他的弟媳,却执意认任是端木澈,就说方才,生怕你与我多有接触,你想过没有,他只是想抢夺你,独占你,你若真是入宫为妃,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必然会痛苦万分!”
“萱公主——”端木澈回过头去,面色常青,冷声道:“皇上是你的亲生兄长,你怎能将他说得如此不堪?”
“我——”齐萱咬唇道,“我不能看着二皇宏观世界尽折磨,不成人形……”
端木澈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给齐越当说客来的!他自己认错人,还要让周围的人都跟着折腾么?”
“你……”齐萱跺足,嘶声道,“你难道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二皇兄他为你情深意重,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事情,你们感情那么好,那么恩爱,当年辅政王妃入殓之时,他一人独自守灵十天十夜,最后昏死在灵堂……”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端木澈抚着额,忽然之间心烦意乱,吸一口气,摇头道:“萱公主,我真的有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等下,别走!”齐萱喊了一声,却见她身子高高跃起,直接跳上假山,在山石之上几个蹬踏,便是飞上围墙,如一朵红云,飘然而去。
这行宫之中,士兵众多,一身轻功也不敢太过卖弄,转眼下得高墙,落在地面上,慢慢朝前走去。
天色渐黑,秋月也不知去了哪里,随意转了几圈,这才发现,那处小院的来路,已经是找不到了。
远远瞥见一史青衣侍卫立在前方,身影挺拔,心中一动,张口便是唤道:“侍卫大哥,请留步!”
那人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接,都是有丝诧异,竟然是齐越的侍卫吴雷。
真是……好巧……
吴雷几步过来,抱拳行礼,声音中有着微微的颤抖:“属下……见过王妃。”
“吴侍卫不必客气——”端木澈伸手相扶,淡淡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王妃,我是火象公主端木澈,你们王爷没给你提过吗?”
吴雷身子不动,仍是弓身抱拳:“属下昔年做下错事,亏欠王爷与王妃太多,原以为此生已经是不能偿还,没想到王妃尚在人世,却真是天意……”
端木澈听得心惊,冷声道:“你快起来,这行宫人多眼杂,让别人看到你我如此,总是不好,我可不想让人误会我与王爷如何……”
吴雷抬眼望她,哑声道:“王妃还是不肯原谅王爷吗?王爷却是除了王妃之外,从来都没有别的女子,那与伊莲一夜合欢之人,不是王爷,而是……”浓眉紧皱,目光坚决道:“而是属下!”
“你……在说什么……”端木澈连连倒退,面色发白,喃喃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伊莲,什么一夜,跟我有什么关系?哦,那是你们王妃的事情,你别把我扯进来……”
“王妃——”吴雷见她转身欲走,赶紧拦在身前,情急喊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你走开,别过来!别过来!”端木澈扶住身边花台,勉强站稳身形,闭一下眼,只觉头痛欲裂,心思狂乱,深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你不要走,我有话问你……”
“王妃请头号,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端木澈双拳攥紧,定一下神,低声道:“王爷,他现在何处……”
吴雷答道:“王爷在离此地不远的轻音园,属下这就带王妃过去……”
“不,我……”端木澈摆下手,星眸微抬,忽然瞥见院门边上一角绛紫,话到嘴边,却是生生咽回,面色一整,朗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王妃,我是你们皇帝的客人!”
不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已是疾步走开,朝着那院门处奔去,这去势太快,前方人影入眼,已经是躲闪不及,一下子撞进来人怀中。
“参见皇上!”吴雷看清来人,赶紧跪拜行礼。
“澈儿,你没事吧?”齐愈并不看他,将端木澈一把扶住,看着那面色微白,眼泪盈盈的佳人,不觉心生怜惜,着急查看。
“陛下不必担心,澈没事。”端木澈说着,转过头去,朝吴雷喊道,“告诉你们王爷,我在宫中一切安好,不劳他挂心,请他保重身体,改日我再登门拜访,感谢他昔日盛情相待。”
齐愈回头望一眼底下之人,疑惑道:“吴雷……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澈挑了挑眉道:“澈儿怎么知道?澈儿在这园中转悠,不得不觉迷了路,正要找人询问,就看见他了,不想这个吴侍卫一见澈儿,当即就跪在地上,口中喊着王妃,真把澈儿吓了一跳——幸好,陛下过来,倒是给澈儿解了围!”
齐愈好笑道:“朕给你解围,你可怎么感谢朕?”
端木澈轻笑一声道:“举手之劳,却来向澈儿要报答,陛下可真是……”
“真是什么……”齐愈凑近过来,忽然俯身而至,伸手出袖,大手在她鬓角处轻轻一抚。
端木澈微微一惊,瞬间退后一大步,心念意动,却是嗔道:“陛下,你也来吓我……”
齐愈见得她面色羞赧的娇俏模样,哈哈笑道:“朕哪是吓你,朕是看你这珠花有些歪了,想帮你扶正而已。”
端木澈看着他大笑开怀,喜不自禁的面容,暗自懊恼,早知如此,真不该戴上这支珠钗,不过是觉得它明媚精致,哪知却成为这皇帝恶作剧般戏弄自己的媒介!
又想到那吴雷还在不远处,这情景,也不知看到没有,实在有些气不过,朝他微微动怒道:“陛下……可真像上孩子!”
齐愈语调轻松,笑意更深:“澈儿,只有在你面前,朕才有种鲜活自在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是朕的真心话。”
“澈儿,多谢陛下垂爱……”端木澈暗自叹气,不再多言。
齐愈低声道:“朕往后,会更加怜你……”见她面色如常,淡然笑道:“走吧,朕是专门过来寻你的,晚宴就要开始了!”
随他出了园子,这一路行去,所遇之人,都是跪拜行礼,起身之际,望向她的眼神,却是又惊又疑。
真是怪了,两人只是并肩而行,又没什么亲密举动,众人何以如此看她?
直到进了一处宽敞宫殿,一干王公大臣跪拜行礼之后,随他坐上首位,无意一望,对面之人竟是齐越。
齐越也是目不转睛看着她,双眼微眯,轻哼一声,抱拳道:“恭喜公主殿下!”
这清朗嗓音,近在咫尺,却是听得有些发愣,微怔道:“王爷……何出此言?”
齐越盯着她蝗发鬓,沉声道:“我金耀历代皇后身份的象征,那紫金凤珮,已经戴在殿下头上,殿下还不自知吗?”
一言既出,桌上美人尽数呆滞,更有甚者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端木澈吃了一惊,想到方才齐愈的动作,瞬间明白过来,不禁瞪向一旁的齐愈:“陛下,你……”
齐愈一阵大笑,半晌,方道:“王爷也是好事近了吧,水月樊皇如今再提这两国联姻之事,王爷这一个时辰,才考虑好了?”
“自然是,考虑好了——”齐越紧紧盯着端木澈逐渐青白的脸庞,一字一顿道,“半月之后,本王亲去昌都,迎娶潋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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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再生奇缘 第十五章 美梦无痕
端木澈闻言一惊,不由自主看向齐越,只见他说过之后,便是低下头去,浅浅抿了一口香茗,随即坦然自若接受一桌人等的祝贺,对于她的注视,却是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早闻那水月国潋滟公主美丽无双,风华绝代,与王爷真是天作之合,王爷是有福之人,这回两国联姻,真是可喜可贺!”说话之人,正是贵妃柳如烟。
齐越俊脸含笑道:“多谢贵妃娘娘吉言,本王得此美眷,也是欢喜不已!”
齐愈想了下道:“这半时日,有些仓促了吧?这两国之间因为战事,纷争不断,你又是不辞而别,匆匆回京,对方必定是怀恨在心,这门亲事,朕却是有些担心……”
齐越已是胸有成竹,略一抱拳,从容说道:“无妨,臣已经想好,先行修书一封,细述往日不敬之过,平息干戈,诚挚致歉,臣想,那皇帝陛下看在这一番诚意份上,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说罢,目光终于落在端木澈面上,剑眉微挑,俊目闪光,轻笑道:“公主殿下,你——不恭喜本王吗?”
端木澈本是低头看着那杯中茶叶,一双莹然大眼被那热气熏得波光犹生,氤氲难明,此时听得问话,缓缓抬眼,看着对面之人,羽睫颤动几下,忽而一笑,努力平声道:“确是……金玉良缘,澈恭喜王爷了!”
齐愈哈哈大笑道:“今日真是喜上加喜,三喜盈门,朕实在是高兴,来人,把酒水满上,朕要与众位爱卿不醉不归!”
这一声晚宴,气氛热烈非常,席间杯盏交错,珠光宝气与烛影灯火交相辉映,一派歌舞升平,欢声鼎沸的景象。
若寰公主周岁,皇后信物已然有主,辅政王爷好事临近,这喜事一件连着一件,整个殿堂都似要被欢声笑语笼罩满盈,皇帝齐愈龙颜大悦,辅政王齐越喜笑颜开,其间无数大臣官员过来敬酒,都是连连饮尽。
端木澈浑浑噩噩也是饮下几杯,对于那席上菜肴却是一箸未动,过不多时,便是推说身子不知,由秋月扶着,起身离席,外出透气。
出了殿门,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外间开阔处却是燃起漫天花雨,原来是焰火表演开始,各色烟花从地上飞起,冲天而出,高悬半空,良久方散,抬眼望去,只见天上似繁星闪动,又似水波荡漾,华美繁富,妙丽无方。
端木澈看得一时呆住,望着那流光溢彩的景象,忽然眼眶冰凉,怔怔落下泪来。
秋月吃了一惊,赶紧过来询问:“公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端木澈在面上抹了一把,摆手道:“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件往事来……”衣衫轻薄,被那夜风一吹,不由身子轻颤一下,打个寒噤。
秋月见状急道:“这里风大,公主还是进殿去吧,里面暖和又热闹,比在殿外舒服多了。”
端木澈轻轻摇头道:“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看她一脸担忧的模样,不禁轻声道,“我没事,在这里坐一下,你去把我的披风拿来吧。”
秋月应声匆匆而去,端木澈走去栏杆处,凭栏而立,这秋风萧瑟,夜露深重,凉意阵阵袭来,没站理事会,空腹饮酒的害处,马上就呈现出来,只觉胸间气闷,胃中不住翻腾。
当下寻个僻静处,蹲下身子,干呕两声,忽然醒悟过来,不禁一阵气苦,端木澈啊端木澈,这酒却是因为何而饮,为谁而饮!
莫非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时之间,觉得心疼难耐,颓然之极,也不管身份,一屁股坐了下来,斜斜靠上一根冰冷的殿柱,双手抱膝,埋首下去,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如何是好……”
也不知坐了多久,也许只一小会,也许很长时间,茫然之际,身上蓦然一暖,似是有披风样的物事覆在身上,也不抬头,只低低道:“秋月,谢谢你,你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那人却是没有离开,反倒是俯微下来,渐渐靠近,柔声道:“是醉了吗?我送你回园休息,好不?”
熟悉的男子嗓音,又怎会听错,是他,竟是齐越!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如此隐蔽之所,都能被他找到,想必是尾随而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心中惊疑不定,抬起头来,一把挥开他抻过来的双手,勉强站起,身子轻轻一抖,那肩上披风顿时落在地上,调整下气息,冷然道:“多谢王爷好意……在下受之不起……”
齐越笑了笑,瞥见她绵软不支的身形,又过来相扶:“你醉了,来,我送你回去,看样子,必须要喝些醒酒汤才行,不然明日该要头痛了!”
端木澈衣袖挥舞,哈哈一笑,不住摇头道:“我没醉,这两三杯洒,怎么会醉,我是高兴,高兴啊……”
顶上明月当空,万里无云,映出一张满目关切的俊颜:“你在高兴什么?”
是啊,她在高兴什么?
端木澈张了张嘴,喘一口气,忽觉头晕目眩,喉间咯咯作响,许是被那冷风所激,竟是弯下身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席上并未吃什么东西,就只是喝了些酒,是以吐出来的并无他物,只是些酒水,到后来,口中发苦,连连干呕,虽然满目眼泪,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你……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齐越一边扶着她,一边轻拍着她的背,见她安静一些,便宜是举袖拭去她嘴角的汁水秽物,那轻柔怜惜的动作,惹得她心头一颤,迷蒙间,便是低叫出声:“齐越……”
“嗯——”齐越轻轻搂住她,低声应道:“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
“我……”端木澈闭了眼睛,脑中昏昏,心神激荡,正要说话,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声声轻唤:“公主,公主,你在哪里?皇上正在到处找寻公开……”
这一声,却如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皇上……齐愈……
忽一咬牙,使出深奥力气,一把将身上之人推开,退后几大步,强自站定,喘息道:“方才失态……让王爷见笑了……”
说着,朝着那发声之所,用力喊道:“秋月,我在这里……”
再不看身旁之人,一步步走了过去,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那人挺直立于风中,若有所思,一双眼眸深沉似夜。
被秋月扶着,慢慢走回殿去,堂前灯火辉煌,虽已夜深,却是酒意方酣,乐声最盛的时候,群臣已尽数散去,殿中只剩下天子家眷与血脉至亲。
那主席首位,齐愈正坐立不安,面上已生烦躁,一见她过来,当即站起,又是着急,又是欢喜道:“澈儿,你去了哪里?朕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端木澈慢慢过去,解下身上披风,并不看席上众人,只轻声答道:“澈儿只是去外间吹了下风,陛下所说,是什么好消息?”
齐愈大笑一阵,伸手将她扶过来坐在身边,喜不自禁道:“原说今日是三喜,不想还有一喜却在路上,朕的心情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这亲密动作,自然又是惹出一波又一波的忿闷目光,从那相牵的两手,再转到那发鬓的凤珮,来回闪耀,游离不定。
端木澈也不理会,见齐愈兴致高涨,忍住身上不适,懒懒问道:“陛下新说之喜,不知是什么?”
齐愈看着她,得意笑道:“前些日子,朕不是令吴风去得金耀各处城池张贴皇榜,寻找那冰川红莲吗?不想天遂人愿,这不出几日,已经有喜报传来,离楚京五百里之外的沅宁城,有人揭了皇榜,正随吴风快马加鞭,直奔楚京而来!”
“揭皇榜?”端木澈呆了呆,似是没有回神。
“是的,有人揭了皇榜!”齐愈握住她的手,喜上眉梢,欢悦道:“冰川红莲,那能够治疗你嗓疾的奇花,已经找到了,不日就要送进宫来!澈儿,你的嗓音,就快要恢复如初了!”
端木澈睁大了眼,眸光流转,缓缓淌过那一桌人等,终是起身行礼,温软含笑:“谢主隆恩,澈儿,真是开心!”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一夜怅然,在坤夜宫昏睡了半日,醒来之时,除了脑袋昏沉之外,喉中也是发干,隐隐作痛,不禁唤了一声:“春花……秋月……”
两人的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奔了过来,急道:“公主醒了么?”
端木澈点了点头,伤势起身,竟是费了大力才勉强撑起,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唤了秋月过来,摸了摸她的額,再摸一下自己的,却是有些发烫,当即苦笑,这节骨眼上,居然病倒了,真是糟糕。
停住下床的动作,又躺了下来,一边唤人端了温水大口灌下,一边捂紧被子发汗,见得两婢仍然立在榻边,哑声唤道:“我想再睡会,你们都下去吧。”
春花见得她那小脸微红,双目无神的模样,急道:“公主是病了么?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端木澈唤住她,摆手道,“我可不想喝药,你们先下去,别让人进来。放心,我自有分寸,半日之后,若是没有好转再说……”
两人无奈,只得退下。
这一睡,又是半日过去,睡到迷糊,竟是连头脸一起裹住,额上背心都是热汗涔涔,脑中昏意痛感倒是消退不少,半梦半醒之际,忽然感觉有人轻忽过来,凑到近前。
接下来,被褥被人掀开少许,一只温热而略显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触摸几下,一声叹息之后,便是滑了下来,停留在面颊之上,轻柔摩挲。
这个声音,这个触感,真是好生熟悉……
面前之人,是谁……
秀眉微蹙,心底略惊,欲要张眼一看空间,眼眸尚在半开,那手掌忽然挡了过来,盖在微微颤动的羽睫之上,遮住了一切窥视的。
忽然间,背心升起一阵热力,暖洋洋的气息在体内各处激荡不停,逐渐充盈全身,之前痛楚立减,五脏六腑都是舒畅,说不出的舒畅。
这感觉,真的太好,就像是一场美梦,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的美梦……
又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时,身上汗意俱消,已然干爽,榻边却是空无一人。
坐起身来,举目一望,但见窗户微微掩上,纱帘在风中轻轻掠动,正在怔愣之际,房门咯吱一声开了,秋月端了一只托盘进来,看清榻上情景,笑道:“公主饿了不,吃点东西吧……”
端木澈看着她走过来,心中一动,低声道:“方才谁来过了?”
秋月惊诧摇头:“没有人来过啊,奴婢就在外屋守着的,春花姐姐过去御膳房传饭去了,刚刚才回来。”
春花也是从门口走了进来,听得她们说话,点头道:“不错,奴婢刚从御膳房回来。”
没人来过?
那么,方才的温柔美妙的感觉,真的是一场梦了……
秋月近得榻前,想了想,又说道:“方才七公主来过了,得知公主不适,着急得不行,直嚷着要来看望公主,奴婢想着公主的吩咐,只说公主睡了,没让进门……”
端木澈怔道:“齐萱,她不住行宫,也回宫来了?”
春花答道:“应该是吧,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今日在路上看到,也是有些吃惊。”
“回来也好,也免得一人在那行宫孤寂,让众人担忧——”端木澈说得两句,忽然闻得粥香扑鼻,顿觉腹中雷鸣,饥肠辘辘,这一夜一日不曾进食,还真是饿了。
侧目一看,却是秋月将托盘端到近前,盘中两碟小菜,一碗青菜肉粥,几块素点,只看一眼,便是食指大动,不觉抬头笑道:“这些吃食,实在合我口味,我以后回了火象,真是会舍不得你们两个!”
“奴婢两也舍不得公主啊,公主如今已经是凤珮在手,风光无限,又何必再回火象去——”春花将食箸递了过去,朝门边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公主,奴婢方才还听得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春花喜滋滋答道:“今日皇上在朝堂之上宣布,要立公主为后!”
端木澈正在低头喝粥,闻言一怔,慢慢停了下来,轻笑道:“是么,当时情景如何?”
“这……”春花有些犹豫,被她眼神一瞪,只得如实说道,“听说,大人们赞同的少,反对的多——公主放心,皇上是铁了心的,只要皇上愿意,旁人却是没法阻止的!”
端木澈应了一声,不疑难问题道:“那辅政王爷呢,他怎么说?”
春花怔了一下,答道:“奴婢只是听得几句,具体情形就不清楚了,不过,方才奴婢回来的时候,在御书房附近,倒是看见王爷身边的那位吴侍卫立在外面,想必是王爷进宫与皇上商议事情来了。”
端木澈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放下碗筷道:“好了,春花收拾一下吧,秋月等下陪我出去走去。”
下得床来,梳洗过后,换去汗湿过不知多少回的里衣,弄得一身清爽舒适,风寒发热的也大体去了,慢慢站起身来。
走动几下,已经无妨,便是唤了秋月,大步出门而去。
立在殿门外,抚着鬓角,忽然问道:“秋月,你说这紫金凤珮,真是皇后身份的象征吗?”
秋月笑道:“昨日王爷的话,皇上并没有否认,公主没见那一桌子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几位娘娘想必是气得不行了……”
端木澈揉一下额头,思索一下,沉吟道:“既是如此,为何这般风平浪静呢——”看到身旁之人不解神情,忽又笑道:“没事,我跟你说笑呢……”
正说着,只见一句娇弱身影匆匆过来,无意一瞥,却是七公主齐萱。
齐萱到得面前,扯着她的衣袖,急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了?看你那面色,这样苍白,找太医看过了没有?”
端木澈见她一副着急模样,心下感动,轻声道:“我睡过一觉,已经没事了。”
齐萱不满道:“就是好了些,也该在房里躺着,干嘛还出来?”
端木澈笑道:“我已经躺了大半日了,再躺下去,都要发霉了!萱公主来得正好,陪我四处逛逛吧?”
齐萱目光一闪,却是夺过她的手道:“既然已经好了,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有人想见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端木澈心头一颤,胸中雷鸣,却是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不想见他……”
“人家不辞辛苦为你而来,你敢说不见!”齐萱垂眼说着,不顾她的软弱挣扎,扯着她大步朝前走去。
“萱公主,你听我说,我是真的……不想见他……”越想越觉不妥,越走越是心乱,明明可以甩开的手,却是攥紧了衣袖,一直任她拉着,直到走到一处园子门口,被齐萱轻轻推了进去:“他就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喂——”定一下神,轻唤一声,与他四目相接,却是一动不动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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