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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艳懒洋洋地起了床,想起公司里还有点事情需要她去处理,来不及吃早餐就去公司上班。
公司的同仁见到艳艳都打招呼,有的还别有用心地道早安,说:
“早上好!”
艳艳倒是挺坦率:
“不早了,十点钟了。”
艳艳所在的这家公司是省内挺有名气的一家外贸公司,里面的职员有两种来源:
一种是靠强硬的后台,靠关系进来的;一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考进来的。
每当别人介绍这里的职员时,总是要点明来历,或是某某的儿子,或是某某大学的高材生。
这里可谓人龙混杂,鱼目混珠。
所以这里的人事关系挺复杂、竞争也特别激烈。
那些靠本事考进来的,自然看不起靠关系进来的,在工作上,业务上拼命压倒第一类来源者,好让对方明白做什么事都得靠本事。
而那些靠关系进来的,从,就有高于子弟的优越感,不买账,你有本事又能怎么样?这一辈子没人提拔照样压扁你。
双方表面和和气气,实则明争暗斗,互相监视,互相踏踩。
艳艳虽然是中专毕业,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且公司的老总是艳艳的世伯。
处于这种情况之下,艳艳总是保持中立,两边的活动都不参与,我行我索,独来独往。
单位其实也加深了艳艳的孤独感。
艳艳从来组织纪律观念淡薄,有事就来上班,没事就不来。
同事们自然是看不惯这种作风,免不了背后指指点点,但碍于艳艳确实聪明能干,公司里的好些大业务都少不了艳艳,又顾及艳艳叫公司的老总作“李伯”,便只有敢怒而不敢言的份了。
艳艳明白他们的心思,却不屑一顾,很看不起他们的装腔作势。
这些人明明心里不服气,嫉妒她,却又对她装出一副亲热相。
艳艳觉得这世上的人真是虚伪,就像小丑一样,个个带着假面具,其实谁都知道藏在面具后面的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艳艳,今天李总一上班就找你,我说你去服装辅料公司联系货源去了。”
和艳艳打招呼的是同一部门的业务副经理、四十来岁的李秀明。
在这个部门,艳艳和李秀明因为是两员大将,其精干、老练丝毫不让须眉,两人的名片除了姓名之外,其余的一模一样,都是副经理。
除了一些决策性的大事要总经理做决定外,这个部门基本上是由这两员女将掌管。
部门里的男职工常暗自感叹,世风不济,母老虎当权,女人如今把家里的威风也带到社会上来了,更有信风水这说法,日这里背阳,yīn气太盛,怪不得yīn盛阳衰。
“谢谢你替我挡驾!”
艳艳口头上很感激,心里纳闷:什么时候她也学着维护我了?
艳艳和李秀明平时因分配工作,调遣职员,很有点摩擦。
再加上两人在工作中竞争激烈,谁也不服谁,矛盾自然也由此而生。
两人一向是口和心不和的。
恰好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骤响。
艳艳接过电话,是李总叫艳艳去他办公室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艳艳忘了,昨天李总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怪不得今天办公室里的人到得特别齐。
艳艳拿起文件夹,稍稍翻了一遍,略微在头脑里整理了一下头绪,就迈着自信的步子,哼着歌到总经理办公室。
李总坐在高靠背转椅上,翘起二郎腿看文件。
见艳艳进来,和蔼地点头招呼艳艳坐下。
听完艳艳的工作汇报,李总点点头,和悦地说:
“不错,真是虎门出将才,艳艳你确实聪明能干。不过你做事还有点年轻人的浮躁,听说你把下到厂家的资料弄错了,厂家在怨声载道呢,一千件衣服的扣子、拉链全部要重新换过,有没有这回事?”
“李伯,你是真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问题不是很大,我已通知厂家全部改过来了,外商那边我也给打了招呼,迟一二天交货没有问题的。”
“这样就好,以后做事得细心点。对了,你爸爸还好吗?”
“他很好!他叫我代他问候您呢,说是您出差回来,他要和您好好聚聚。”
“那好,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你的爸爸妈妈。”
艳艳跟李伯扯了一会儿家常便退出了办公室。
心里想,又是谁告的状?这么快就让李伯知道了。
对了,一定是李秀明。
昨天厂家打电话来时,我不在,正好是她接的电话。
其实这件事,艳艳在昨天已经妥善处理了,根本没有必要再让李总知道。
可恨的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反映上去了。
艳艳想到刚才李秀明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就觉得恶心。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嫉恨别人,却要做出一副亲热相。
艳艳觉得这世上的人真是虚伪。
下午六点钟是写字楼的下班高峰期。
人群潮水一般地向电梯涌去。
每层楼的电梯旁都围了一群守候者。
这些手提公文包西装革履的男士和肩挎坤包打扮入时的小姐们像刚从笼里放出来的小鸟一样,轻松、快活,一改在办公室里端庄稳重的样子,电梯一到便争先恐后地抢进去,好像国民党官员往台湾逃跑争抢飞机一样。
淑桦照例等人群走得差不多了才下班。
淑桦从不做无谓的争抢。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写字楼此刻沉浸在血红色的夕阳里,显得静谧而消沉。
淑桦下到一楼,走出电梯。
艳艳出其不意地跳到淑桦前面,吓得淑桦跳了起来。
艳艳却乐得呵呵直笑,挽起淑桦的胳脯就走,嘴里兀自念叨着:
“你这个懒小姐怎么这么晚才下来,害我好等,我在电梯旁埋伏好久了,终于突袭成功。”
淑桦伸手去敲艳艳的头,说:
“你吓死我就没有人陪你玩,陪你喝酒啦。今天怎敢劳驾艳艳小姐亲自来接我。”
“你的面子大着呢,不止我一个人来接你,还有两位可亲可爱的男士。”说完手往外指。
果然,门外李志雅和约翰逊倚在一辆小轿车旁,挥手向淑桦致意。
“你们这是干什么,搞绑票哇。我说过今天下班就回家的嘛。”
“我们就是怕你开溜,才特意来绑架你的。我答应的约会,你不可以拒绝的,否则撕票。”艳艳恶狠狠地用手做个割头的姿势。
这时李志雅和约翰逊迎上来,和淑桦握手、招呼。
淑桦骑虎难下,只好随大家上车。
车子在车水马龙中缓缓游动,最后在富华大酒店停下。
约翰逊请大家列酒店的顶层旋转西餐厅共进晚餐。
这个酒店是新建的五星级大酒店。
其建筑群呈rǔ白色,高大巍峨,那主楼部分更是高耸入云,成为全市最高的建筑。
整个酒店设施齐全,富丽堂皇。
美丽的迎宾小姐身着传统的红旗袍,微笑着向每一位顾客点头致意。
旋转餐厅设在主楼的顶层。
圆形的餐厅都是由透明的玻璃组成,并镶有无数彩灯。
从外面看,像一个流光溢彩的大圆盘。
从里面看,全市的灯火尽收眼底,可以鸟瞰城市全貌,透过透明的顶棚,闪烁的群星似乎触手可及。
在这里,不仅可以享受到美味的食物,还可以饱览全市的风景。
这里的侍者都穿着洁白的衬衣,打着黑领结,端着盘子流水般轻盈地在餐桌间穿梭。
每个餐桌都蒙着洁白的白布,中间放着银制的烛台和鲜艳的玫瑰花。
淑桦暗暗佩服艳艳会选地方。
在这里吃饭,无疑是一种享受。
趁大家点菜的时候,淑桦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家人她不回家吃晚饭了,可能要晚点回家。
接电话的是淑桦的父亲,一听女儿要晚回家,他就心情紧张,说:
“淑桦,你这几天老是不按时回家,是不是又在外面谈了朋友?你要小心一点,别忘了,先把男孩子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父母几十岁的人了,眼光比你要准。上次你把志尔带回家,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你却偏不听我们的话……”
“好了,好了。”
淑桦害怕父亲再罗嗦下去,赶紧打断他的话:
“你们放心,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我是和艳艳在一起。”
说完就挂了电话。
回到餐桌,淑桦已了无食欲。
志雅看出淑桦神色不对,关切地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淑桦竭力做出一个笑脸:
“我没有事的,只是不习惯吃西餐。”
志雅说:
“我也有同感。在国外呆了几年,各国的餐馆去过不少,吃来吃去,还是觉得咱们中国的菜最伟大。中国菜品种繁多,博大精深。从吃的文化可以看出一个民族的文化。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真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的。”
淑桦很赞赏地看着志雅,说:
“可惜现在真正懂得艺术的人很少了。许多大款只知道追求一些花里胡哨的菜名,大摆排场,乱点一通,他们既不知道红肉配白酒,也不知道海鲜应配以香甜的果子酒,去其腥味。像他们那种吃法,真是糟踏了美味佳肴。”
艳艳深有同感地说:
“这算什么,有一次我在中国大酒店吃饭,隔壁大包厢里突然吵闹不堪,以为出了什么事,服务员跑去一看,竟然是两个身着高档西服的中国男人在捋袖擦掌,跳到凳子上划拳斗酒。那划拳令更是粗俗不堪入耳,什么‘天上云追月,地上人死绝。’什么东北的姑娘就是好,一年四季不洗澡。下面的话我都不好意思出口。这些人虽然吃的是几千元一桌的高档酒席,但人格还是停留在吃路边小酒馆的档次。那回同来的几个香港朋友以为遇到了黑社会。我真替他们脸红。”
志雅说:
“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有经济能力的不懂得吃,懂得吃的又没有经济能力。从吃的矛盾可以看出我们国家知识文化程度与经济收入的不协调,都说‘教授教授,越教越瘦’。造原子弹的倒不如卖茶叶蟹的。”
艳艳说:
“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矛盾的事实在太多。有的是感慨。其实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残酷的竞争。”
.淑桦笑了,说:
“艳艳,你也有感慨可发?上帝对你有什么不公平的?美貌、智慧、富裕你都拥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不公平的竞争中,你总是处在优势的地位,得天独厚,你居然也大嚷不公平!”
艳艳说:
“你是站在你和我角度来比较的,如果站在别人的角度来比较呢?”
淑桦说:
“你何必庸人自扰呢,人比人气死人。其实每一个人不管他是平庸还是伟大,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什时候
看见过完全一样的人?又何必妄自菲薄。你永远都不要去和别人比,照你那样比下去,这个世界真正是永无公平的。”
艳艳说:
“所以你从来都不崇拜偶像,从来都与世无争。其实,世上也不是永无公平,人生在死亡的片刻是平等的,死是一条平等的坦途啊!用现代仪器测量心电图,任何人的死都呈现一样的方式,就是荧光屏上公正地显出一条水平直线。”
淑桦暗暗地佩服艳艳心思灵巧、善辩。
志雅笑着说:
“这么一说,人生还有值得安慰的事。”
可怜的约翰逊听不懂这么快的中文,一直眼睁睁地望着艳艳三人谈笑风生,想插话又插不上,只能干着急。
这时好不容易抓了个空隙,赶紧抗议道:
“你们说点简单的好不好,我听的不是太明白!真不公平。”
志雅说:
“这里又有人叫不公平。”
逗得淑桦和艳艳掩嘴而笑。
整餐饭的气氛非常好,谈话活跃而又幽默。
淑桦说:
“吃饭不管饭菜的味道如何,气氛是非常重要的。哪怕粗茶淡饭,只要气氛好,都如食珍馐美味。”
艳艳说:
“吃饭就讲究个气氛。在家里我经常一个人吃饭,经常食而不知其味。”
志雅诧异地问:
“你一个人住吗?你和家人不在一起吗?”
艳艳苦笑着说:
“我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但我父母就像是封建皇宫里的皇上皇后,做子女的,一天难得朝圣一次。”
淑桦安慰艳艳道:
“你不要这样说你父母,他们一天到晚忙自己的事业,也是为了你,为了家呀!一个人在家多自由,多惬意!我们家人多,成天吵吵嚷嚷的,想安静都安静不成。”
“他们才不是为了我呢。我宁愿不要那么有钱,不要那些豪华的家俱,我只要他们关心我。”说完,艳艳侧头想想,又潇洒地一甩头,似乎要把所有的烦恼和不快甩掉,又说:“我们不要说这些了!还是说些轻松、愉快的事吧。对了,吃完饭我们去跳舞,好不好?”
不用说,约翰逊对艳艳是唯命是从的,马上表示赞同。
志雅说:
“那也好。吃完饭去消化消化。我也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
淑桦却不喜欢这种剧烈的运动,但又不好扫大家的兴,见艳艳恳切地望着自己,只好点头答应。
富华大酒店是一家设施齐全,集吃、玩、住为一体的现代化管理的大酒店。
在旋转餐厅吃完饭,只要乘电梯下到二十楼,就到了酒店内设的舞厅。
这家舞厅不但灯光、音响绝对豪华、高档,而且设计很有特色。
除了靠门的那面墙,其它三面墙上都没有贴墙纸,却手工绘制了三副巨大的壁画。
有莽莽的原始大森林,有翔羊、斑马出没的草原、有鳄鱼出没的沼泽、池塘。
壁画上还适当地挂有兽头、鹿角,渔杆、猎枪甚至原始人猎兽的标枪等等做装饰物。
一明一灭,闪闪烁烁,跳动不已的灯光更增加了舞厅的神秘感,使这些壁画更加生动、形象。
步入里面,好像进入了一个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
艳艳等一行人在一个缠满古藤类似树根的桌旁坐下,要了饮料。
这里装饮料的杯子也别具一格,或是设计成椰子壳,或是设计成一个大菠萝。
饮管插在上面,很有特色。
约翰逊一进门就不停地东张西望,甚感好奇,此刻已竖着大拇指连叫:”verygood!”
艳艳得意地说:
“还不错吧?”
淑桦和志雅都点头表示认可。
淑桦想,如果这里没有闪烁的彩灯,激烈而振奋的音乐,倒真有了置身大自然的感觉。
约翰逊椅子还没有坐热,就迫不及待地邀请艳艳下舞池。
艳艳很热情地一手拉起志雅,一手拖着淑桦,一起到舞池里。
跳舞本是艳艳的拿手好戏。
到了舞池,艳艳就像是如鱼得水,忘情地扭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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