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愿是你灯塔的守候(四)
龙泉稍一思量,立即表示婚后他会把房产证、工资卡、存折等全部上交,让林珑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别的,说了不管用得看行动,他愿意接受未来岳父岳母的长期考察和监督。
然后,没等林家父母再说些什么,林珑就笑容满面的开了口,“妈、爸,难道你们就觉着自己女儿会是那种闽南狗血剧里,遇事只知道默默流泪的受气小媳妇吗?”说着,她又斜瞟了龙泉一眼,轻声对他耳语,“就算是谁想欺负我,那也得看咱会不会逆来顺受啊!像我朋友里面有法院的、律师楼的、媒体的,大家齐心合力,绝对能让负心汉吃不了兜着走。你说是吧?”
坐得稍远的龙家人没听清林姑娘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看亲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自己儿子则是踌躇满志外加会心点头一笑。
显而易见,亲家的刻意刁难已经不成问题,被他们自家女儿连说带笑的给化解了。如此一来,龙家父母、兄嫂更满意林珑姑娘——还没结婚就向着老公、向着婆家了嘛!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姑娘在甜美笑容中脱口而出的却是活生生的威胁和警告,长得像个软妹子,可不代表她性格也是软属性。
不过,自此之后商谈气氛又变得喜乐活跃,家长们感叹了现在又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然后在暖烘烘的夕阳中,顺利结束会师,龙家一行人打道回府,单独开了车的龙泉则顺便捎带上了林珑,她要赶回家去给学生上课。
路上等红灯时,龙泉突然转身很是认真地对林珑说:“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
“哼,你要敢这么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林珑对他做了个鬼脸。
“嗯,那么,让我们生生世世的纠缠吧,哈哈,”龙泉朗声一笑,又有些遗憾的说,“我还有四天就得归队了,真不想走。”
“就只剩四天了啊?!”林珑惊呆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眨眼这人就要走了啊?走之后得等一年才能见到了吧?
“准确的说,应当是只剩三天,”龙泉无奈道,“路上就得耽搁一整天。”
林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能告诉我你工作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吗?或者就只说一下距离昆明远不远?”
“可以说大地方,在腾冲,”龙泉开始发动汽车,然后一面匀速行驶,一面详细解释他的行程,“从成都飞昆明,因公出差有时候是从昆明直接飞回去,但是,如果因私外出或者人少需省钱的话,就得昆明坐车或转机到保山市,然后从保山坐车到腾冲县,4小时样子,再从腾冲县开车到山里去,具体山里的哪儿就不能说了。”
“腾冲啊?难怪,缅印毗邻,地理位置很重要!”林珑望天感叹了一下,又掰着指头开始数,“那里还有国殇墓园、火山群国家公园、北海湿地、叠水河瀑布,还有还有,腾冲饵丝、大薄片、和顺干腌菜、稀豆粉粑粑……”
龙泉听得一头黑线,自己女友感慨了一大堆,居然就只有前一句跟他工作有关,后面全部在列举当地旅游景点和名小吃!
“腾冲该不会也是你曾经规划的旅游地?”敏锐的中校先生,直接一句话就真相了。
“是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归队?顺便就旅游了!”林珑很有兴致的提议,又有些遗憾的叹道,“去怒江的时候就考虑转道腾冲的,可惜被你骂回家去了。”
“不该骂吗?傻大胆!”龙泉腾出右手乱揉了一把她脑袋,“一个人东跑西跑的,万一哪天被劫财劫色甚至劫杀了,看你往哪儿哭去!”
“不是都在练咏春了嘛!”林珑嘟嘴不满的撇他一眼,然后再次要求道,“不想我乱跑,那就带着我归队顺便旅游呗!”
“你才练了几天?能管什么用?”龙泉无奈叹息,然后又解释说,他们那里必须得领了证的合法正式军属才能去小住,女友之类的谢绝参观。
“那我回家拿户口。到你驻地的民政局扯证!”林珑也就顺口这么一说,实际上她早就百度过相关流程,知道龙泉那工作,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跟人结婚,需要汇报、填表、政审。
“哪能这么简单!”龙泉撇嘴一笑,张口就开始给她科普,“需要我先打恋爱报告和结婚报告,然后我部队会发婚调函到你单位,或者直接给你本人,几张表填好了到单位和户口所在地派出所盖章,期间还会有人‘家访’,然后你得到指定医院婚检,把调查表和婚检报告一起交回来之后,我们这边开我的婚姻状况证明,然后才是去民政局。”
林珑听罢,半张着嘴感叹:“好复杂,为什么我百度的时候,别人没有说必须要‘家访’和婚检?‘家访’是什么样的啊?跟部队征兵时一样的程序?”
“这个,各个单位不同还有级别不一样,细节上稍微有差别,”龙泉解释着,又笑着说,“别担心,都是常规程序,走一遍意思一下就行了,‘家访’就是我单位来个人跟你聊一下,说明我的具体情况,看我有没有对你欺瞒,还有你能不能有信心跟我过下去,然后再找你领导、同事、同学什么的侧面打听一下人缘、人品、风评之类的东西。”
“政委来调查顺便做思想工作?”
“类似这意思,但理论上不可能是政委出面,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你男人我人缘好,这一环节不会出问题。”龙泉满不在乎的说着。
“那什么会出问题?婚检?”林珑眉头一皱,“为什么只有我婚检,你呢?不公平啊!”
“婚检这个,就算有什么也只能是说建议不适合结婚或无法生育之类,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咱们俩,”龙泉安抚似的摸摸林珑手臂,“我是经常体检的,婚检肯定也会有,通常就在基地检查了,不过说真的,就算我有问题那份检查报告程序上也不会给你看。所以说,只要咱们不是血缘关系上的近亲,你情我愿,那就绝对没问题。”说着他又是哈哈一笑。
“哎呀,还是觉得有点不公平,凭什么都是你们审核我呀?”林珑摇摇头,叹息不止。
“我不是才到你家受审吗?多公平!”龙泉摇摇头,如此笑道。
两人一路说笑,驱车回了成都,然后,龙泉拗不过林珑的坚持,答应带着她一起到腾冲看看,住一天,然后送她回保山市,之后再分别。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能多待在一起一天算一天吧。”林珑就用这一句话打动了龙泉,无奈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去“不在乎长相厮守”,那么,也就只能尽力抓住两人能够拥有的每分每秒,聊以自*慰。
在从昆明飞往保山的飞机上,龙泉告诉林珑明年就会有从成都到腾冲的直达飞机,以后要想再过去就会方便很多。
林珑却望着窗外的云朵,满不在乎的说:“区区山路就能挡住我探望自己男人的步伐么?如果不是你不准我独自出游,那就算每个月都跑一次都不在话下!你就算不能探亲,周末总有的吧?偶尔也可以出来转悠一下吧?真有心的话,哪怕山高路又险。”
“想都别想,乖乖在家待着吧你!”龙泉伸手挂了下林珑姑娘的鼻子,“不听话就不要你了啊!”
“哎,讨厌!”她推了自己男友一把,然后握着他的手,感慨着说,“我现在才真切的体会到一句话——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是啊……”龙泉轻声应着,然后紧紧拽着林珑的手,沉默了。不能够在一起,是他的错,是他的亏欠,可他却无法做出任何解释或承诺,只能暗暗发誓,要加倍的对林珑好,要用别的办法弥补这个遗憾。
下午一点过,两人从保山机场打车去了客车站,坐上大巴奔赴腾冲。
翻越高黎贡山的路并不好走,有些颠簸,龙泉还担心林珑会晕车,可她却一路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美景——五月的云南,山水秀丽,风光甚好。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
崇山峻岭间有着隐约可见的村寨,一群群的山羊在峡谷对面的碧绿山坡上吃草蹦跳,山顶以及山涧中环绕着“烟云”,如烟似雾,一缕缕飘荡着缠绕在山尖,就像是一条雪白的薄纱巾,在秀美的山林中飞舞。
越往大山深处驶去,云雾越浓,有一阵,林珑甚至已经看不到山崖下的河流,窗外只有一片片的白色烟雾,既浓厚又觉得轻飘,恍若仙境。
“风景真好,”林珑斜靠在龙泉肩头,然后笑着对他说,“其实我有一个很伟大的目标,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踏遍祖国的壮丽河山!”
龙泉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接话道:“等我退休之后,陪你走。”
“唉,都是大爷大妈了,照相不好看!”爱美的姑娘可不希望自己落在照片里的脸上全是皱纹。
“时髦大妈也可以是很有魅力的漂亮阿婆。”龙少轻声笑着。
“嗯,满脸皱纹的漂亮阿婆!”林珑对龙泉的说服嗤之以鼻,然后继续看着那些已经被龙泉看得不想再看的景色。
城里人一年看一次,会觉得风景漂亮,可对于长住在山里的人来说,那就只是个穷山沟,他们更向往山外的世界。
接近下午五点时,两人到了腾冲,下车后,龙泉看看表,然后表示他们还来得及稍微参观一两处林珑所规划的必去景点。
“国殇墓园!”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林珑说出了自己的选择,“还来得及吧?开放时间最迟是几点来着?”
“七点半,还来得及。”说罢,龙泉招手打了个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目的地。
白墙灰瓦的八字形门楼就这么矗立在来凤山下,矗立在林珑眼前,只见门上横书“国殇墓园”,门旁白底的匾额则写着“滇西抗战纪念馆”几个黑色大字。
“走吧。”龙泉牵着林珑的手,迈进正门,在肃穆的气氛中沿着石阶而上,只见芳草如茵、松柏如翠。
走到忠烈祠,看着两侧墙壁上镶嵌抗日阵亡将士名录,林珑不由一声轻叹,“虽然有句话很俗,但我还是想说:因为他们,才能有我们现在的和平。”
“9168名烈士,历史不会忘记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龙泉默然垂目,而后低声轻语,“在必要的时候,我从不曾退缩。或许有一天,也会这样长眠。”
林珑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似乎想装作没有听见,又仿佛是听进了心坎里,反而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来表达情绪。
她只是跟着龙泉身后,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来到了那座用火山岩雕砌而成的,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光复腾冲阵亡将士纪念塔跟前。
那是一座历经风雨,朴实得甚至有了些许斑驳岁月痕迹的纪念塔,塔前放着人们自发献上的各种鲜花以及烈酒。
看到这些东西,林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买一束花,空着手就走了进来。而后,她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红扑扑的苹果,上前几步,轻轻放到了塔基的台阶上。
看着塔基上竖排的“民族英雄”四个蓝色大字,林珑不由摘下自己的遮阳帽,屏息而立深深鞠躬。
拼死以捍卫国土完整,这种精神怎能不敬佩?
向前走的龙泉刚一转身,正好看见林珑在鞠躬,在郁郁葱葱清幽的树林间,那一抹桃色的身影,抱着帽子,恭恭敬敬垂下了自己的腰,旁若无人的久久弯曲。
他有些惊讶,随后又有些释然,他知道,林珑不会让自己失望。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墓园中,碧蓝的晴空下,林珑抬头仰望着他,轻声却坚定的说:“风雨我都能接受,就算两地分居,就算不能长相守,我也会一直陪伴在你左右。”
龙泉只觉得的自己心里突然震了一下,像是无根的浮萍突然找着了适合自己的土壤,像是夜航的船只遇到了能遥望定位的灯塔……有一种充盈的踏实感。
“你可考虑清楚啊,我回去就打结婚报告,等报告一上交就不许退货了,今生今世,永不放手。”就在烈士陵园里,龙泉说出了专属于他的求婚誓言。
“不退货!”林珑说着,然后指向自己身前的辐射状的碑林,“放心吧,有这么多英烈做见证!”
“3346……”龙泉轻轻一笑,上前两步将林珑紧紧揽进自己怀里,“我们有3346个将士作见证。”
……
77.多年寻觅缘来是你(一)
从国殇墓园离开之后,情定今生的两人亲昵携手来到了附近的另一个景点——叠水河瀑布。
“这么有名的瀑布,看起来一般般啦,还没有它头上的这个太极桥、观瀑亭有感觉。”对游历了不少景区的林珑来说,这瀑布看起来并不壮观,周边风景也不算特别出众,只奇特在于它是个位于城市中的火山堰塞瀑布。
尽管嘴里这么点评着,她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纯粹是因为心境还飘飘然的沉浸在两人定情那一幕上。
“那是因为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龙泉揉揉林珑的头发,笑着解释说,“你看它四周水汽蒙蒙的,有太阳就可能看见彩虹,现在天色不好,山水感觉都不到位。”
“是吗?那该明天来嘛!白浪费十块钱。”林珑拉起他的手,示意去瀑布对面观瀑台,换个最好的角度再看看。
“我们两个人才十块,比别人都便宜了,知足吧你。而且,明天计划去和顺古镇,来不及看瀑布。”进景区的时候龙泉用了他的军官证,免费。其实,军人这职业有坏处也自然会有好处,至少福利不错。
“嗯。就去和顺吧,那里也很有名。”林珑点点头,就此作罢。
下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只在心里盘算:反正以后总有机会再来的,不差这一次。她准备婚后找个离龙泉驻地近点的地方常住,只是不能事先让他知道,免得被反对、阻止。
这男人,看着是温柔体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可有时候还是挺大男子主义的,他决定的事情谁也别想给改变。
两人一路说着话,慢慢走到了叠水河瀑布观景台,它据说是明代永昌太守建造,万历年间由名将邓子龙扩建,此后又由北洋总统黎元洪题书,取名为“龙光台”。
只听这个名字,林珑就万分感兴趣,跟她家“龙”泉有缘啊!
逛了一阵后,她又突然看到了观景台两厢刻石上的一副对联,上书:“泉声到枕月初上;山色入门云与来。”
“龙光台上书泉声!挺有意思嘛,哈哈。是吧,龙、泉~~?”林珑姑娘笑嘻嘻的指着刻石,“这里跟你好有缘!”
“纯粹是牵强附会,缘分这东西,就看你怎么想,完全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东西,只要你肯仔细寻找,随便什么情况都能找着相似点或关联处。”龙泉轻笑着摇摇头,就算再怎么坚强独立,果然还就只是个小姑娘,看到什么都想往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东西上乱扣。
“是吗?”林珑想了想,突然喷笑道,“这么说的话,你跟那个在怒江被抓的山努大叔也算有缘?”
“那当然,”龙泉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被我亲手抓了不就是‘缘’吗?孽缘!你怎么想起他了?”
“因为,突然想到了我们俩很有缘啊,”她有些羞赧的回答,“本来都以为跟你不再会有任何交集了,没想到会在怒江遇上。如果没有那次的相遇,我们可能……”可能完全没机会开花结果。
龙少打断了林珑的话,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什么‘可能’、‘如果’,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林珑被噎了一下,如此浪漫的话题,干嘛要用一种喊口令的语气说出来啊?话说,她还一直很好奇,龙泉应该是浪漫的梦想家双鱼座,可说话做事一贯如此果断、务实。如此想着,林珑直接就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一个人的性格光看星座就能作准?”龙泉好笑的摇摇头,“又不是活在真空中,性格喜好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有些却和成长经历脱不了关系。”
“说得对!”林珑姑娘很是赞同的点头,然后又问道,“于是,你是不是应该列举一些成长经历的实例,证明为啥性格特点拐上了另外一条道?”
原来是划了个圈,在这儿等着我跳陷阱?龙泉恍然,却没直接回答,只淡淡的说:“成长经历?一时想不起有什么特别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你饿没?走,我们去吃晚饭——带你去个很有特色的地方。”
“喂,军官大人,别故意转话题!”林珑被他牵着手向景区外走着,在感觉自己确实有点饿的同时,依旧不依不饶的要求道,“要公平点哦。我已经连自己幼儿园午睡时间谎称上厕所,结果跑楼下去玩滑梯被院长逮住罚站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说啊?快讲一个你小时候的糗事!”
“哎,看你长得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小时候那么‘皮’!”龙泉继续左顾而言他,被林珑强烈抗议,最终只能认命。
“我小时候,”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大年初一跟哥哥出去放烟花,他放的小鞭炮没别人的好看,我就悄悄跑开了,去很远的地方看大礼花。然后,就走丢了。”
“啊?走丢了?”林珑突然想起相亲时他曾经说过的被警察救的故事,若有所悟的笑道,“后来被警察叔叔送回家,再被父母罚站?”
“没有罚站,是被拐卖了,”龙泉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着那个发生在他身上最悲剧的故事,“一个牵连很多人的大案子,其实最后我是被武警解救的,那时候就萌生了当兵的念头,所以现在才一直坚定不移的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拐卖?!林珑被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男友竟会遭遇如此,传奇的经历。一直以为她自己的死里逃生是最神奇的,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从天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继续问道:“那,被解救的时候,你多大了?怎么被救的?”
“都初二了,我初一的时候自己打匿名电话报的警,他们布了线,隔一年才最终撒网捞鱼。”龙泉感慨的摇摇头,似乎在嫌弃对方速度太慢,手脚不够麻利。
“那,你都能自己打电话报警了,怎么不去警察局直接要求他们送你回家啊?”林珑很是疑惑。
“这个说来话长。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慢慢给你讲。”说着龙泉就开始叫出租车,然后带林珑去了一个叫做“粽包街”的地方。
粽包街其实最初的名字是玉泉园,由腾冲古十二景之一的“玉泉月夜”得名,古景早已不复存在,但现代人的修葺又使它焕发了不一样的光彩。
走在古朴的青石板路上,看着四周雅致的仿古木建筑、郁郁葱葱的树木、曲水回廊精致小桥、游动的锦鲤以及嘎吱旋转的水车,一种悠闲的舒适感不由而生。
龙泉轻车熟路的带着女友走进了一座木质小楼,在仿古的木椅上坐定后,用本地话一连串的点菜道:“上两碗大救驾、一份大薄片、炒棕包、棕包煮白鱼、坛子**、香椿煎**蛋、青龙过海汤,先就这样吧。”
在等待菜品依次上桌的过程中,龙少开始绘声绘色的给林珑讲述每道菜背后的故事。
火腿、**蛋、香菇、胡萝卜、西红柿等爆炒好的两碗色香味俱全的炒饵块放在了他们面前,这就是大救驾,其实就是腾冲特色的炒饵块,相传为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榔在逃命时饥寒交迫中吃了说“此乃大救驾也!”因此而得名。
大薄片是看着薄如蝉翼很有透明质感,嚼着既脆又有韧劲儿的卤猪耳朵。
棕包不是粽子,是棕榈树上的花苞,别的地方味道都会泛苦,就只有腾冲这里是清香味美;白鱼嘛,俗话说“三月桃花开江水,白鱼出水肥且鲜”,总之,是好东西。
听得林珑馋虫一条条的被勾出来,然后开始大快朵颐,其实她更想听的是龙少过去的故事,可惜,如此凄惨的经历,心痒痒的,想问又不好意思戳人伤疤,就只能等着他自己开口
隔了许久才听得龙泉笑着说:“好吧,不吊你胃口了,这就讲故事。”
林珑赶紧竖着耳朵作洗耳恭听状。
“我小时候个子矮,被拐的时候有八岁,能记事了,可别人都以为我只有五六岁样子,不算太大,”龙泉一面慢悠悠吃着鱼,一面解释道,“我嘴里没说过,可心里一直记着自己父母和哥哥,哪怕最初养父母对我很好的时候,都没忘记过要回真正的家这念头。那时是住在一个相对封闭的村里,头两年都没看到警察,我不敢向普通人求救,后来是发现整个村里买孩子的挺多,大家都互相护着,就算在村上报案了也没用。我就拼命的念书,希望小学之后能考出去,走远一点。”
“然后呢?”
“你别光听不吃!”龙泉给她夹了几筷子的菜,又继续说道,“后来养父母又生了个儿子,就没怎么管我了,当然,那个家经济条件不错,吃穿念书什么的不愁,只是不再一直盯着怕我跑。在那边我被迫重读了一年级,没办法,不敢暴露年龄,于是后来又跳级两次,总算在正常年纪小学毕业,考到县城住校,就自由了。但我也没敢直接走,怕又被拐,一开始也不敢去报警,怕遇到养父母家的熟人被送回去。”
说道这里,龙泉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小时候,确实是瘦弱又胆小。不过,他没直接走掉或者直接报警,还有个原因。
跟那家人相处了好几年,或多或少还是有了点感情,对方一直不知道他记得原来的家,还曾经解释说他是从亲戚那里过继的,就算不是亲生儿子也是亲侄儿。面对这样的“父母”,他有点舍不得到警察那里说他们是“坏人”。
“对你再怎么好,毕竟不是真正的亲人……”林珑如此感慨。
“是啊,所以我后来还是回家了,回真正的家,”龙泉点点头。真正的家,才是最温暖的,“我比较果断、务实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父母身边,想要什么都必须自己去努力争取。争取成绩好一点能被养父母喜欢,争取早一点考出小村子去找真正的父母。”
他说这些,其实是想先给林珑提个醒。
因为队长周纯和基地的医生都曾经说他性格上有很矛盾的地方,既渴望家的温暖却不会自动索取或付出,甚至还会下意识的逃离,躲开之后如果被忽视心里又会不舒服。龙少是担心在跟林珑相处时也会出现这种问题,先说了,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龙泉还记得中学刚回家的那一阵子,他跟父母的感情很有些疏离,连吃饭时家人帮递一下碗都会客气的说声谢谢。包括现在,依然有点别扭,虽然对方一股脑的对他很热情很好,他却总有些无法投入,一方面理所当然的接受家人补偿似的浓浓的关心,一方面又躲着不敢和他们朝夕相处。
听到他这样的讲述,林珑微微皱着眉问道:“你回来之后和那边家的人还有联系吗?”
龙泉摇了摇头:“没有,我是被武警从村子里抢出来!爸妈怎么可能还准我去跟那边联系?”
“那难怪会这样了,其实刚被解救的时候应该做心理辅导,被迫承受第二次亲情隔离,亲生父母也不再是你记忆或者说想象中的样子,那多半都会有焦虑不安的情绪,完全不跟那边联系不算好方法,那yīn影会一直留下潜伏着。你是潜意识中怕得到了又失去吧?怕失去就干脆不去主动争取拥有。”
说到这里,林珑突然觉得自己能得到他这种心态下的主动示爱,那简直就是奇迹了!得有多喜欢才能真正的开口啊?!
被拐卖过的孩子心理上容易缺乏安全感,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心里也还存在着yīn影,看来以后得多多的关心他!林珑姑娘暗暗握爪,给自己提了个醒。
78.多年寻觅缘来是你(二)
在粽包街古朴的庭院中,伴着和煦微风以及浅溪的潺潺流动声,龙泉讲着他童年的故事,顺带解释了他父母和兄长是在这种弄丢他的愧疚之下,对其关心得无微不至有求必应,所以,他未来夫人在婆家的日子会非常好过。
“全家人都会像对待公主、太后一样的把你给供起来,伺候着。”龙泉如此说着,然后试想了一下慈禧老佛爷扶着太监手的游园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
“真这样?唉哟,鸭梨山大!”林珑也是一脸笑意的打趣道,“那如果以后对你不好,你们全家会不会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呀?”
“可能会!”龙泉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又轻轻摸摸她的脸,笑言,“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很好,让你舍不得对我不好。”
林珑装模作样的颤了一下,抖抖那透明无形的**皮疙瘩,无语道:“好酸!拜托您还是正常的说话吧,别这么文艺啊!”
“嗯,好吧,风格弄错了,我重来一次,”龙泉清清嗓子,酝酿情绪之后,突然沉下脸拍着桌子咬牙低声喝道,“敢对不起我?信不信老子今晚就摸哨去弄死那奸夫?!”
“……我信……”尽管明知道他是在继续开玩笑,但林珑还是被那凶狠的眼神、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了一下,半晌才轻轻吱了一声。
看到她这种反应龙泉隐约有些后悔,尴尬道:“真被吓到了?只是开玩笑而已,千万别当真!”
“我知道,内容到无所谓,可你那眼神,太锐利了吧?还有整体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林珑心有余悸的问,“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吗?”
“或者叫煞气,”龙泉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含含糊糊地解释说,“某些事情做多了,身上自然而然会带着煞气,不过,只要拥有足够多的‘正气’,就能克制自己的言行,保持着本心,不走上岔路。”
某些事情是什么他没说,林珑也没不识相的去问,仅仅感慨着说了一句在网上看来的话:“据说,只有强硬得近乎凶悍的人,才更容易在必要时血性的冲出去奉献自己。”
“这谁说的?也有点道理。”
“就你们当兵的说的,一篇网络热文,你没听过这事情吗?”林珑见他摇头,就简要说了说大意。
起因据说是某个一流大学的人鄙视军人只是为政客服务的棋子不值得自豪,说军人只是拿着纳税人钱的一种职业,不值得尊敬,并且很多还是家里管不过来的‘坏孩子’没教养之类的话。
有个当兵的质问他,如果现在打仗给你把枪,当知道冲出这个战壕只有50%的机会活回来的时候,扪心自问你敢不敢往枪林弹雨中冲。
“都偏激了,”龙泉摇摇头,笑道,“我们只是一群爱岗敬业的人,捧着什么饭碗就得有本事擅长做对应的事情,就得有必要在人民需要时挺身而出。或者说,我只希望自己努力一点,希望大家都争气一点,能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掐灭在萌芽阶段,在有生之年别发生那种需要普通民众扛枪的事情。”
“祝你得偿所愿。”林珑端起自己手边的那碗“青龙过海汤”,笑着和龙泉碰了个“杯”。
花前月下,两人敞露心扉倾诉着自己的过往经历与想法,似乎只是闲聊,却在不知不觉中让两颗心走得更近。
入夜,龙泉带林珑去了一个不对外开发的内部招待所投宿。
那是一栋位于偏僻小巷中的三层小楼,没有门牌但门外却竖着“军事管理区”大铜牌,还有一个哨兵站岗,客气的要求龙泉出示证件或介绍信。
证件,龙泉有军官证,可林珑的身份证其实不算能投宿的内部证件,龙泉对总台的人说他过几天再给补个介绍信,然后在登记簿上大笔一挥,表示林珑是来部队探亲的,他的未婚妻。
“我这样就算你未婚妻了啊?”拿了房门钥匙走在通向客房的走廊上,林珑疑惑的问,“都没有请父母、双方亲友吃酒席见证的呀?”
“当然算!”龙泉一脸的严肃认真,“都在墓园私定终身了,怎么能不算未婚夫妻?”
林珑寒了一下,私定终身?好吧,也算是私定终身,她默认了自己被龙泉自顾自更改的头衔,并且有些窃喜,未婚妻啊,比女友更正式,更有份量!
走到廊道的尽头,林珑道了“晚安”然后走进属于自己的那房间,惊讶于外观如此朴素的招待所内部设施却丝毫不逊于三星酒店。
只是,床有点硬,大概是为了方便习惯硬板床的军人入住?
半夜三更,林珑姑娘在床上翻滚着怎么也无法入睡,嫌弃床板硬、嫌弃被子重、嫌弃有蚊子夜袭,然后还忐忑着猜想某人会不会偷溜过来夜袭?
等到凌晨一点,没人敲门也没人爬窗。
林珑这才迷迷糊糊的合眼,也不知究竟是安心还是失落。在临睡前的那一刹,她疑惑的想着:话说,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身为正常男人的他,怎么就如此的能忍呢?活脱脱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柳下惠啊!
第二天清晨,晚睡的她自然而然的赖床了。等到了约定的去和顺古镇的出发时间时,龙泉来敲门,却见穿着睡衣的林珑睡眼惺忪的站在门边,然后木木呆呆的让他等一会儿,再给她三十分钟的梳洗打扮时间。
半小时?龙泉无语的愣了一下,然后商量道:“五分钟行不?太晚了不够时间玩。”
戴着一副框架眼镜的林珑苦着脸说:“你以为我们女孩子能像当兵的一样冷水泼两下脸就算是梳洗了吗?五分钟时间还不够我洗脸、戴隐形眼镜,还得漱口、化妆、换衣服……”
“都未婚夫妻了还化妆干嘛?”龙泉伸手乱揉了一把她那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笑道,“这样就很好看,不需要过多的修饰。”
“我尽快啦,你先去吃早饭吧,帮买一份我路上吃。”说完就瞬间闪身进屋,猛然关上了房门。
然后,林珑望着穿衣镜前的自己连声哀叹,睡迷糊的她,都已经跟龙泉说上两句话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这么邋邋遢遢的就走了出去。
一头**窝卷发!一副黑框老气眼镜!黑眼圈!大t恤款式卡通睡衣!赤脚拖鞋!完蛋了,我的气质淑女形象啊,我的雅致小美女外表啊……
快速梳妆之后,换了一副妥帖外表的林珑扭扭捏捏的蹭到了招待所大厅,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笑意盈盈的龙泉,尴尬道:“那个……让你见笑了。”
“都未婚夫妻了,不需要那么见外,”他无所谓的笑笑,“我比较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化妆打扮的技巧。”
听到龙泉这样的直白表述,林珑这才轻松一笑,开开心心的跟他游览和顺古镇,吃了腾冲土锅子火锅,然后在次日清晨,恋恋不舍的被送到了保山市准备登机飞昆明,再自己回成都。
为了让两人再多一些时间独处,龙泉是亲自开车送她去的保山,一路上被折腾得够呛。
林珑一会儿说冷,他只得从后备箱找出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一下;她一会儿想吃水果了,让他下车跟老乡去买;一会儿郁闷他从没送过自己玫瑰,他只好亲手去采了一把路边野花……
在路上,龙泉就算被折腾都甘之如饴;在机场,他恨不得也去买张票,直接送林珑回成都。
“跟我回成都?”林珑咯咯一笑,“不是我送你回单位,才跟着到这里来的吗?难不成,你现在送我回成都,待会儿我再送你回保山?那咱俩这个月的薪水就都给祖国航空事业做贡献了!”
龙少无奈叹息了一声,只得默默无言的目送她离去。
舍不得,也只能说再见。然后,回自己该回的地方去,窝着。
看着林珑所坐的飞机升空之后,龙泉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暗剑”基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前天晚上已经写好的结婚报告去找队长周纯签字。
“嘿!你小子速度够快啊!”周纯惊讶无比,没想到他一个假期就从示爱、恋爱一路起步瞬间给发展到了准备结婚。
“虽然说着有点不好听,但事实就是——托了地震的福。”龙泉一脸幸福表情的给周纯简要讲了讲自己这十来天的经历,然后督促他快点批了自己申请交上去。
“因祸得福嘛,也不错!恭喜啊,周末请喝酒!”周纯笑着拍拍他的肩。
“行,爱喝多少喝多少,”龙泉一口应了,然后问他,“那个《结婚申请表》你这儿有没有?有就先给我填着。”
“我这里怎么会有?明天你问政委要去,”说着,周纯看看时间,“快熄灯了,回去吧,可别兴奋得睡不着影响明天训练。”
“怎么可能!”龙泉笑笑,然后拎着外套走出了周纯寝室,步伐轻快的回自己房间。
这厢,室友小板凳还坐在书桌前看着军事指挥学的专业书,龙泉随口跟他寒暄了两句,同时打开衣柜准备挂外套。
突然的,他发现自己衣服上竟然少了颗纽扣,原以为是无意中落了,可仔细一看,扣子原位置上居然还保留着齐崭崭的线头,明显就是被人剪掉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也只有林珑能有时间和机会“做案”,比如路途上支走自己去买水果、采花,当时龙泉就觉得有点不正常,还以为她是故意发泄对离别的不满,现在想来,应该是在腾时间找剪刀以及剪扣子?
龙泉很是纳闷,她好好的剪自己纽扣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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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多年寻觅缘来是你(三)
到点、熄灯、躺下,龙泉枕着手臂沉吟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向他脚对面的卓一问道:“小板凳,你知道剪衣服扣子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卓一有些愣神,这人才刚欣喜若狂的得瑟了自己求婚成功,转身却来问自己室友他未婚妻剪纽扣是啥意思?
原来,像龙少这样的牛人也有抓瞎无措的时候?回想之前,他好像追林珑时也很初哥样,终于找着牛人的弱点了——恋爱小白啊!
小板凳同志偷偷裂嘴无声狂笑,继而绷着脸很正经的用一种不该在寝室床上出现的口吻回答:“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还记恨我在训练场上收拾你了是吧?”龙泉从抖动的床板中察觉出了对方最真实的反应,无语翻了个白眼,然后倏地坐起来,压低嗓门用一种带着威胁感的语气喝道,“老子都不耻下问了你还装模作样的干嘛?欠收拾啊?!”
“auv,少爷,那不是您未婚妻嘛,我怎么会知道她想法?”小板凳继续装傻,微颤语调中却透露了他的笑意。
“你们不都是八零后吗?我是七零后大叔,跟你们年轻人有代沟,她的奇怪想法你多少应该能知道点吧?”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龙泉三两步就跨到了卓一枕边,瞬间半跪着做了个标准擒拿审俘动作,卡着卓一脖子逼问道,“你说还是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说,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不过我有背景资料可供你参考。”卓一连声应着,放弃反抗环节直接投降——这哪是大叔啊,分明就是个惹不起的大爷!
“继续。”龙中校松开手,盘腿坐在卓一床上很大爷的点点头表示他正听着。
“她是不是剪的第二颗纽扣?”
“没错。”剪哪颗扣子意义还有差别?龙泉一头雾水。
“这就对了!”卓一很牟定的一拍大腿,解释说,“第二颗纽扣送给最爱的人,这是从日本动漫、连续剧和台湾那边流传过来的一种说法。还有传说是,要了对方的第二颗纽扣用红绳系住挂在脖子上,会永不变心的爱着给自己纽扣的那个人。”
“就必须是第二颗纽扣?”一本正经的无神论者龙中校微微皱眉,轻声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纯粹无稽之谈。”
“拜托,别那么没情调嘛,”卓一摇摇头,继续剖析道,“因为第二颗纽扣是最靠近心脏的,最贴近你的‘心’与生命。或许,拿着它,干姐就能感受你的真心与心跳,更直接倾诉她的爱了呗!”
“真是这原因?”龙泉很是怀疑的继续追问,他眼中的林珑,不像是会被这种没科学论证的莫明传说迷惑的人,更别说是去照着实行了。
“不知道啊,我只是提供一种八零后能想出来的猜想意见,”卓一很光棍的耸耸肩,将龙泉抛出的话头又丢还给了他,只是怕对方恼羞成怒打击报复,又赶紧补充说明,“说真的,我干姐虽然很爱国有时候也愤青吧,但她确实是挺喜欢日本动漫,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我知道,”龙泉点点头,“她以前跟我讲过漫画里面的故事,很有意义。”
“什么漫画?”卓一好奇的顺口一问,连龙少爷都觉得有意义的漫画,值得一看啊!
“叫《猎人》,林珑说里面有个把待成长的热血小青年叫做青涩果实的强人,他给予小果实一定程度的打击和磨炼,等待着他们成熟并且成为自己的对手。”
“原来是她说的!难怪选训的时候你要叫我们青涩的苹果!该死的,我说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还一直在猜究竟是谁出的这破点子!”卓一陡然一下提高了音量,一脸的忿然。
“破点子?”龙泉有些疑惑的皱皱眉,试探着问,“不是说那男人最欣赏小苹果们的锐利眼神和斗志,以及奋勇向前的精神吗?确实有一定的意义。”
“龙少,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叫西索的农夫究竟是长啥样的?”他说着就想翻身下床去拿自己的娱乐用笔记本电脑,“我有全套动画,瞅一眼不?”
卓一突然很期待看到这个一贯表现得万能无敌的长官出糗,那可是个扭着纤细的腰肢狞笑,喜欢甩扑克杀人的小丑装bt男啊,不知道他看了动画后会不会变成猪肝脸色?
“不看。睡觉。”龙泉果断地回了自己床铺,躺下闭眼、酝酿睡意。
只瞧卓一那激动样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肯定是被林珑涮了一把!他怕看了晚上会纠结得睡不着。
此后的一段时间,卓一致力于要让中校同志深切了解果农的真实面貌,龙泉则对动漫画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连扣子的真实意思他也暂且放在一边不再探究,只拜托哥哥把订婚礼物转交给林珑,然后不断催促着上面领导快点通过自己的恋爱报告、结婚报告,快点寄《结婚函调报告表》给林珑。
按常规流程,这一套政审程序办下来起码要3个月,还不排除中途冒出什么意外情况耽搁时间,大龄青年等不起啊!
虽然龙泉对林珑很是信任,毕竟对方连自己送的翡翠项链都收了,足以表示她和家人都认可了路途中的口头订婚,可他还是怕夜长梦多,希望程序上的事情能快就快一点,起码心里舒坦些。
这厢,林珑其实也期盼着,疑惑着,怎么老收不到那份准军嫂必须填的表?就不可以自己在网上下载一份填了寄过去啊?
她心里着急又不好意思跟龙泉直说,怕对方觉着自己恨嫁,只好没事时就拿出那套舍不得戴的翡翠首饰摸摸、看看,聊以自*慰。
手镯是翠绿带紫红的春带彩,项链则是绳编串翠珠的挂链,下面缀着一朵立体的莲花,那莲花也是春带彩。柔和的紫罗兰莲心,碧绿叶根,那一抹翠绿自下向上慢慢变浅变透,然后又转成淡淡的紫粉红在荷尖绽放,唯美精致得不只是首饰,简直就是出色的工艺品。
“傻子,太贵重了我什么场合才能戴啊?纯粹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嘛!”林珑自言自语笑着,然后将翡翠首饰收拾起来,又拿出了她的掐丝珐琅小首饰盒子。
开启盒盖,默默看着里面静躺的两颗黄铜纽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爱怜地拨弄着它们,一粒陈旧、一粒崭新,大小颜色都有差异,唯一相同的,只是上面的“八一”二字。
其实,这两颗普普通通的军装扣子才是林珑最珍爱的无价宝,一颗代表曾经的初恋救命恩人,一颗代表现在的亲密爱人。
林珑曾经跟朋友笑言如果不能忘掉过去的恩人,她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现在想来,世事无绝对。这不,尽管没忘了那个小红牌哥哥,可毕竟还是出现了一个龙泉能够跟他相提并论,能够同样进驻自己心里,满满地占据其中很重要的位置。
谁说一个人心里不能同时放两个人的?谁说多一个人就会分去一份爱?才不,在林珑心里,两个人都是同样的份量。只不过,一个是感激而崇敬的爱,一个是真挚而亲昵的爱。
正一脸幸福的幻想将来,手机的古筝铃声突然奏响,陌生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是林珑吗?ems快递,麻烦到小区门口签收。”
快递?林珑很确信自己最近没有网购,也没哪个朋友说要寄东西过来,那么,是那等得自己已经望穿秋水快成望夫崖的婚调函到了?
“我马上下来!”林珑猛然一下激动起来,心脏扑通通跳得疯快,几乎是三步并两步的冲下楼,一溜烟跑到门口取快递,签字的时候一看寄出地是云南,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安心了。
欣喜的捧着文件上楼,打开一看,林珑却又顿时傻眼。
内容倒不多,就两页,可这鬼东西该怎么填啊?龙泉那家伙也真是的,都没写个填表说明一起寄过来,只简单的写个条说参考入党申请的那种写法,可林珑压根就没写过入党申请!
第一排才四个空格,就有一个不会填。除了姓名、文化程度、出生年月之外,那个见鬼的“本人成分”该怎么写?农民、市民、地主、家世清白?
林珑无语了,决定先空着它,先看下面的,第二行,政治面貌,好像这个应该是写“群众”,可这里写群众了,上面的成分表格里又写什么?
下面住址、户籍所在地好弄,可那个户籍性质又是啥东西啊?
还有第一页最下面的一大块空白处,要求填写“家庭主要成员过去和现在的职业政治态度相互关系如何”。家庭主要成员的范围是什么?是只写直系亲属还是要写亲近旁系的?直系亲属是写父母还是要写三代?
最纠结的是那句“职业政治态度相互关系如何”,拜托,那么长一句话都不带停顿的,你是要看职业是什么还是要看政治态度是什么?话说,那职业和政治态度的相互关系,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再看第二页,“有何社会关系其政治态度如何“,社会关系这个是写朋友、同学还是邻居、远亲?又见政治态度,这政治态度怎么写啊?一颗红心向着党?
后面还有两处要盖章的地方,单位盖章倒好解决,还有一个是“乡镇政府、街道办事处(或派出所)”。林珑猜想着那顿号应该是并列关系,那就是得到区政府和街道办或者派出所盖章,区政府?应该去哪个部门?
最纠结的还在后面,林珑一头雾水中突然看到了表第二页最下面的一行小字“此表必须由单位或主管部门填写,不得交本人填写。”
看到这里,她简直有种想喷血倒地的冲动——不能由本人填那寄给我干嘛啊?通共两页表格,起码有一小半不知道究竟该写什么,就是寄到单位也没人会填吧?这么个精明军人,怎么就想不到多寄一份队上审核合格人的模板给人照抄呢?
林珑姑娘极度无语的打开了电脑,在龙泉的qq、msn、电子邮箱分别留言,就一句话:表格已收到,不会填,速回电话。
等了三天,没反应,她只好又给熟人卓一和肖力阳qq留言,顺便也发了电子邮箱,也就一句话:急事找龙泉,请帮忙转告,谢谢。
又等了三天,还是没反应,林珑有些沉不住气了,龙泉平时隔三差五就会晚饭后上网溜达或者直接给自己打电话的,这会儿有急事找他了,居然整整一周都没音讯。
打了电话去他队上,好吧,三个人都“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看来是出任务去了,他们是一个分队的,出任务都堆在一起。
由此可见,平时联系紧密也不是什么好事,养成习惯之后,一到关键时刻就没法忍受等待中的那份煎熬。
林珑在百度和某些著名军嫂论坛上搜索、咨询了一下,也有些提示,但她又不敢完全照做,怕龙泉他们部队特殊,要求严格填法不一样,表格还只有一份,都不知道复印有没有效,万一乱填作废可就遭了。
她只能无奈的看着那份表,很有一种想把它揉碎了嚼烂了的冲动,咬牙嘀咕着:“泉仔啊泉仔,你啥时候才能‘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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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多年寻觅缘来是你(四)
二十天,对忙碌到一日三餐都无法顾及的人来说仿佛只是一瞬,对日日焦急等待的人来说,却相当漫长,漫长得林珑甚至等不及龙泉归队,就稀里糊涂的填好表给他寄了回去。
等龙泉出任务归来,把快递拆开,再一看她寄来的表格,简直哭笑不得。
然后,他抽空给林珑拨了电话,说她表格填得不合格,第一行就错了:“本人成分是说‘工人、农民、干部、军人、学生’你自己选一个最合适的。”
“那我都不是啊!”林珑继续一头雾水,“填‘群众’怎么就错了?”
“‘群众’特指政治面貌,你那民办教师不算干部,就写工人吧,”龙泉又继续笑着说她政治情况写得像表衷心的入党申请了,其实就是表明政治清白没犯罪记录、没参加非法社团组织就成,“社会经历从高中写就行了,不用把念过的俩小学都挤进来,这表格不够你塞,而且别忘了每一个社会阶段要写证明人;还有那社会关系怎么会就只是一个‘无’字呢?谁家没社会关系啊?太敷衍了,需要填对你家庭影响比较大的亲戚的情况。还有那后面,去街道办盖个章就成,你还跑计生委去了啊?怎么会是个计划生育的章?”
说着龙泉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表填得错误百出,而且还错得特别有喜感。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填错了,还跑错了是吧?”林珑一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笑声就开始上火,噼噼啪啪的喷道,“你就寄个空白表格过来谁知道怎么填啊?!连吃个方便面都还有说明书呢!我从区政府跑人武部,又跑街道办,然后被推到居委会,居委会说她们不敢盖让去派出所,派出所又把我指回到街道办计生科,跑了整整一星期啊!像个绣球似的被这个抛一下,那个挡一下,我还有错了?”
“没有!没说你有错啊!宝贝,辛苦了!”龙泉赶紧表示那章还是可以用的,陆军总医院出的婚检报告也没问题,就是填的内容有误,需要再填一次。
“章可以啊?”林珑追问了一句,然后傲气着回答,“那我还寄了份空白的过来,你自己填了上交吧,我不懂,你懂,你填!”
空白的?龙泉把快递包里的另外个大信封拆开一看,里面的确是一份空白表格,而且是白表上面盖着红鲜章。
“你哪儿搞的?”龙泉疑惑了,街道办的会在空白表格上盖章?
林珑姑娘得意道:“像吧?一模一样吧?九眼桥桥头搞的,才三十块钱。”
正在喝茶的龙泉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私刻公章!私刻公章还寄到保密部队里来妄想通过政审!这不是胆大,简直就是妄为了!
龙中校瞬间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直接就把表格烧了毁尸灭迹。然后压低了嗓门咬牙切齿地无语道:“我,我真想打你屁股!什么叫政审,懂吗?”
“谁让你们搞那么麻烦啊?我才不要再来一次呢,寄来寄去的不嫌麻烦啊?”林珑死不悔改的强调着说,“你看得出来区别吗?我拿拷贝台叠着对比过了,真一模一样,没问题的!”
“一模一样也不行,”龙泉看着烟灰缸里的那堆残渣,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咬牙,“这违法了!把你态度摆端正好不好?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以后这种类似的事情说不定还会遇到很多。”
“……”林珑沉默了,然后嘀咕道,“我说,你们部队里搞这么纠结、崩溃的一个表,是不是就为了把没耐心的准军嫂第一关就筛出去淘汰了?”
龙泉被这么个问题直接给气笑了,也没正面回答,只是很认真地问她:“你想被淘汰吗?”
林珑憋憋嘴,无奈道:“好吧好吧,你再寄一次吧,记得附上说明书啊。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早猜到你填不好,我刚寄出去就后悔没给你附样本,但那时候有事,没来得及补救。不过,不用着急,”龙泉安抚着林珑,轻描淡写的说,“其他程序同时在进行,说不定这几天已经有人给你单位打电话询问情况了。至于表格,明后天样子我队上要来人跟你面谈,顺便就能带过来,到时候让他帮忙把关教你填。”
“啊?啊!这就要面试了啊?”林珑一下子就小紧张起来,连连追问来人是谁?要怎样款待?需不需要给红包?
“别紧张啊,就我顶头上司,铁哥们。叫他‘周大哥’吧,到时候让他请你吃饭!”龙泉笑着解释道,“他有事要到成都公干,硬把面谈你这活儿给抢了,原本就不干他这军事主官的事儿。”
林珑恍然大悟:“就是你电话簿里存的那个‘周扒皮’?名字叫这个的还能请人吃饭?”
“那是他训练的时候对我们‘狠’才会被叫做扒皮,不是说他人是‘铁公**’,”龙泉笑着为自己战友正名,“周哥不难相处,见面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有没有年龄大点的未婚朋友想嫁军人的?”
“干嘛啊你?吃着碗里的还去想锅里的?”林珑嘴里这么说,然后猜测龙泉是不是打算给那个“周大哥”牵线。
果不其然,龙泉接下来就直截了当的建议:“原则上周扒皮还要跟你朋友接触一下,侧面了解你情况,干脆就找几个未婚未耍朋友的给他见见行不?他人不错,就是老娶不到媳妇,大龄剩男一个,都有点影响仕途了。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着急。”
“请问,有多大龄?斗战胜佛?”林珑想着对方一个上校正团,如果是按正常的步骤年限升上去的,不知多苍老啊!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士兵突击》里许三多的老首长胖团长形象,想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一阵恶寒。
“72年的,三十六,跟我哥一样。”龙泉报了周队长的年龄又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背景情况,父亲是退休医生,当地名医,自己开了诊所;母亲说是务农,其实家里田都承包出去了,闲耍而已;一个建筑设计师哥哥、教师嫂子,然后两个正义务教育中的侄子。
总之家境不差。至于为什么找不到老婆,那是因为他背运,连耍三个都是临着要结婚被人甩了,甩的原因各不相同,结局却是一样——往他心窝子里捅刀。
铁血军人的心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被伤了照样会痛,会流血,然后就会失望甚至逃避。
听了龙泉的描述,林珑不由在心里勾画了一个悲情军人的形象,虽然他年龄实在是大了点,都几乎大自己整整十岁了!她还是答应吆喝几个未婚好友来撑场子,看会不会有人能跟周扒皮上校擦出爱情的火花。
次日中午,林珑姑娘接到了周上校的电话,说是人已经在成都了,等他下午办完事约个地方一起晚饭。
“弟妹定地点,我来卖单。要求有两个,一是我没什么忌口的,就想吃地道川菜;二是不准抢着付帐,不然明天我就不‘采访’你朋友、同学了啊!”就这么两句话,他说得干脆利落,并且话中带笑,语调抑扬顿挫很有戏剧感。
被威胁了,才说了三句话就被笑语连连的威胁了!林珑被震撼了一把,心中的“悲情军人形象”瞬间崩塌,只觉得对方声音里没一点悲情感觉,甚至还有点“痞”。然后,她也很干脆的回答:“你是在磨子桥吧?那就致民路十二中街的老厨子川菜馆吧,距离不远,价格不贵,滋味也地道。成不?”
“行!你别刻意替我省钱就成。”周上校果断的答应了,然后说他大概六点样子能到,接着就挂了电话。
林珑还没来得及问他能不能找着路,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她举着手机有些无语,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通话时间居然一分钟都不到!难怪不讨女人喜欢,就算是个超级大帅哥,要谈个恋爱都像带兵打仗,女孩子怎么去喜欢啊?
稍后,下午五点,林珑姑娘梳妆打扮妥当,早早的便出门奔赴餐馆,她情愿提前到了在附近溜达,都不想迟到了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这么个连打电话都节约着时间的人,应该很不喜欢等人吧?林珑这么猜想着,结果到了晚上六点,她没能在餐馆门口等到人,只是又接了一通电话,周大哥在那端很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妹子,我暂时来不了。刚才打车正准备过来,走到半路突然有个孕妇冲到车前倒下,大出血昏迷。为了帮司机证明他没撞人,也只好跟到了医院,现在还在华西。你自己先吃着吧,晚点我再跟你联系。”
其实,关键是那司机吓得脚软,车都不敢开了,是周纯帮着抱那孕妇上出租,又开飞车给送去的医院,然后亲眼见证了对方流产。此刻虽然已经为的哥在警察那做了笔录,可见孕妇人还没清醒,他可怜对方,有点不放心离开。
“那你晚上吃什么啊?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要不我打包带饭菜过来吧!”林珑听着觉得炯炯有神,又见活雷锋啊,他们队上尽是活雷锋吧?
然后,她不顾周纯的反对,直接买了餐点打车奔赴医院,想要第一时间看看这位活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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