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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

    在燕城,连一向风骚无限的勋暮生也换了车子。

    不那么耀眼,也不那么自绝于燕城这个小城的普罗大众们。

    他只是开了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奥迪。

    从这里回勋家的院子,勋暮生一句话也没有。

    我坐在他的副驾位子上,忽然想到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坐在他的车子中,只不过,窗外不是燕城的夜景,而是伦敦郊外的黄昏。

    一望无际的草地,有一些舒缓的山峦起伏,沿着蜿蜒而古老的小路,两旁全是独属于英格兰的灰色石头乡村小屋。而远处,则耸立着墨绿色的乔木森林。由于纬度高,所以天空显得格外的低矮。

    晴天的时候,空气中飘荡着的都是《仲夏夜之梦》的气息,而一到雨季,狄更斯笔下那种阴暗、潮湿,并且伴随着似乎是黑色thorntons巧克力的那种绵密、滑软的味道。

    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总是对勋暮生说,等放假,和我一起回我的家乡看一下,那里几乎没有青山绿水,可是那里有许多伦敦吃不到的传统小吃。勋暮生对燕城这里的小吃一直保持一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结果没有想到,许多许多年后的今天,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十年。

    不知不觉当中,我们走过了十年。这么多的时间,究竟是从我们的手指尖,还是我们的眼角,还是已经变的复杂而无法还原清澈的感情中如同流水一般,一去不返了呢?

    猛然,一个刹车!

    我感觉肩膀上的安全带把我的上身勒的一窒。

    勋暮生把手柄推到park车档上。

    “到了。”

    五老太爷家宴,连勋云涛都来了。老人家上了岁月,喜欢一些孙男娣女围绕在他周围,也喜欢从自己的院子里面拔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配上自己池塘捞出来的肥美鲜鱼。他一生戎马倥偬,让他缺少一些文人纤细的灵魂,所以不会对已经逝去的岁月,外加看起来似乎比我们更加逼近的死亡有一种或多或少的忧郁,他是一个幸福的人。

    晚饭吃的很开心,老人家甚至还喝了两口葡萄酒。

    面对他,我总能感觉出某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生和死,不会成为人生幸福或者不幸福的标准。

    死了,也许,可以终究归于圆满。

    而活着,虽然很多时候被各种各样的郁闷包围着,可是,除了自杀倾向很严重的家伙们,很多人都选择漫无目的的活着。

    啊,我忽然觉得,我也有一种称为矫揉造作文人的本质,于是,我想要把一些貌似深刻,实则堆砌的辞藻放入我明天的剧本当中去。

    回到房间,我拿出手机,勋世奉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我发过一条短信,are you sleeping?

    随即,我去拿浴巾,想要去洗澡,可是令我意外的是,手机上有短信传进来,from arthur hsun。

    只一个字:yes。

    我感觉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刚10点,他不可能这么早就睡觉,在我的大脑中,他办公室依旧是灯火通明。

    我用英语发了另外一条短信,睡着了还怎么发短信?

    我去冲澡。

    等我出来之后,发现一条短信温和安逸的躺在我手机的屏幕上:

    you are in my dream.

    from arthur.

    ……

    第二天拍一场大佬的车子驾临的戏。

    廖安他们向有关部门申请到了文件,只能把一段路封住24个小时,于是,当过了今天的零点,廖安就领着人上去了。他们在日出之前连夜赶工,把所有的器材,像神马摄影机,照明器材,还有各种音像设备都弄好,就等日出之后,开始拍摄。

    这场戏的镜头原本设计成,一条封闭的路,南北两道,一道路上车水马龙,另外一条路上一辆汽车也没有,然后长镜头拉起来,就看见几辆警车开道,外加一些闪动着红蓝色的摩托,中间一辆黑色的奥迪a8稳重而坚定的行驶过去,直到镜头的最终端。

    第二天,我起床要出门的时候是早上5点,开始下雨。

    我让保姆告诉五爷爷,我不在这里吃早饭,也不吃晚饭,让他们不要再照顾我,给我留饭了。然后,我想借一辆普通一些的车子,就那边的一辆桑塔纳2000,我自己开去片场。

    保姆帮我去拿钥匙。

    忽然,一把巨大的黑色伞出现在我的头顶,周围马上出现了一方隔绝雨水的空间。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勋暮生一手撑伞,一手扭住我的手腕,向他开的那辆奥迪走过去,“alice,我送你到片场。”

    我,……

    “走吧,我送你到那边的路口,你自己走过去。不会让别人看到。”

    他按响了手中的钥匙。

    biu biu……

    黄色的小车灯闪了一闪。

    一天的拍摄让我们所有人苦不堪言。暴雨后的燕城冷的如同窦娥再冤一般。

    我们的拍摄器材被保护的很严密,于是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被淋成了落汤**。

    回到酒店,他们餐饮部用大锅熬煮可乐姜丝。一大部分人裹着犹如大粽子,而另外一部分人裹着如同冉庄地道战里面偷地雷的日本鬼子。

    廖安连连说,“大家辛苦,大家辛苦!”

    餐饮部赶紧摆上自助餐,餐盘里面的每一道菜都冒着白色的热气。

    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也饿到不行了,所以根本不顾我一般不吃晚饭,就过去排队拿餐盘。

    没有想到,当我往那里一站,我前面那几个小姑娘(她们没有去外景,而是由另外一台摄影机拍摄一些室内的群演场景)看到是我,居然赶紧说,“alice,你在外面一整天了,还是蛮累的,你到前面去拿餐盘吧,早些吃饱,就好早些休息。”

    人家说着,就把空间给我让出来了。

    我,……

    我赶紧点头,多谢多谢。

    我往前面走了几个人的距离,结果,再前面的几个同事看到我,也纷纷说,“alice,你先拿吧,看你饿的,脸都白了。”

    我这辈子几乎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礼遇,用王熙凤的那种强调说话,就是,我是真真儿的一边忐忑不安,一面连忙道谢。

    等我拿了餐盘,挑拣了一些好吃的,就端着一碗米粥到旁边。随后,我被一桌人热情的招呼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我还分享了其中一个姑娘妈妈给带过来的新疆杏干,还有另外一个姑娘的菲律宾芒果干。

    我忽然觉得,似乎我的人缘在我沉默的努力工作当中,慢慢好了起来。

    今晚散伙之前,我们有一个会议。

    大家追忆一下《野狗》开拍以来的风风雨雨,并且对于我编造的故事,以及新换的女主演萧容的演技给予充分的肯定。

    会议完毕,我把我自己今天的新发现和廖安分享。

    我说,我似乎好像变得受欢迎了,大家对我都很nice。

    廖安自己住了一个房间,她打开阳台的门,自己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对着夜空吸烟。她听见我这么说,嘿嘿笑了两声,“得了吧。你又不是人民币,还能做到人见人爱?”

    “alice,打开我的电脑。”

    我,……?

    她手指一挥动,“打开我的电脑。”

    我把她的alienware m18x笔记本,看着那个红色的外皮上的小外星人脑袋随着屏幕被我掀开,我一直很疑惑,——为毛一个总是使用word文档的廖安,会花4万买一个她几乎用不到的游戏本?难道,仅仅因为她人傻钱多?

    廖安,“点开xx网财经的首页,那里有一个关于‘rinehart(莱因哈特)镍铂矿业的ceo, lance hsun先生’的访谈,你可以仔细看一下。”

    rinehart镍铂矿业的总部位于纽约。

    这个公司以在澳大利亚做铁矿生意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随后,他们在加拿大发现了巨大的镍矿,随即,公司的资产由7亿美金飙升为20亿,然后他们‘幸运’的‘无意’之间在非洲发现了铂金矿,进而,公司资产直升为50亿。

    铂金除了做为首饰的贵重金属之外,它主要被用于汽车工业,医学,化工等等其他重要的工业生产当中。自从2007年之后,中国对于铂金的需求与日俱增。

    rinehart大概于上个世纪70年代成为勋氏家族的资产,之前一直由职业经理人执掌经营权,今年,lance hsun作为家族成员,首次坐上ceo的宝座。

    2013年开始,这个公司今年的投资主要侧重于中国四川的铂金矿,以及湘桂地区的重金属生意。

    而rinehart新任ceo,lance hsun也是一个话题人物。

    不说他那个财阀四世的豪门背景,只说他曾经披过三一学院的黑袍,还拥有一张上帝精心雕刻一般的面孔,而他本人又曾经在娱乐公司et做过执行总裁,他与娱乐圈曾经那么的接近,这些足以让少女尖叫。果然,即使在异常boring的财经版面,这个访谈的视频也在10个小时内拥有令人无法蛋定的点击量和转发量。

    这个访谈大约是在2个星期之前录制完毕,今天放出来。

    我看了,访谈在一种很束缚的状态中进行。

    大概的问题只是侧重于一些皮毛一般的问题,诸如公司的历史,勋暮生本人在三一学院时候的轶事,公司以后的大致的战略,还有一些有的没的,听了和不听都一样的东西。

    记者并没有侧重问及巴蜀、湘桂地区的重金属污染,以及开矿对当地资源和生态环境造成的几乎不可逆转的破坏,也许这些问题没有人愿意听,也没有人愿意问,于是,最后,访谈的侧重点不可逆转的向八卦的方向开始大踏步的前进。

    记者,“勋先生,最后,我们想问一下您的私人话题。”

    勋暮生认真的看着他,那双眼睛犹如黑色玛瑙一般,忽然,他的身体向后侧了一下,架起双腿,黑色的手工西装拉长了他身体的比例,让他看上去像一把锋利的长剑。

    他笑着,“好,请说。”

    记者,“我们都知道,您在做rinehart的ceo之前,曾经是娱乐巨头et公司的执行总裁。”

    勋暮生,“是。”

    记者,“因为您的特殊背景,您的名字经常与一些演艺女星联系在一起……”

    勋暮生微微垂下眼睑,眼神有些柔和,像是在回忆什么。

    记者,“而在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绯闻当中,似乎,您唯一承认过的女友就是et的女星alice。”

    勋暮生点头,“是,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记者,“……”

    然后,勋暮生笑了,居然,他的笑容仿若孩子一般的天真。

    记者,“坊间传说您因为家族压力而与她分手了。”

    勋暮生只是笑,并不说话,而他的笑容中带着如同蜜糖一般的甜美,他似乎在轻轻摇头,又似乎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自己的面颊,让他的眼睛可以离开摄影镜头的聚焦。

    而,记者则像一只在上帝手边迷路的羔羊。他似乎恍然大悟,“勋先生,你的意思是,您与alice小姐并没有分手?”

    勋暮生说,“我是一个生意人,我的私事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大家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可是alice不一样,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也是一名成功的女演员。也许,大家应该把注意力多侧重一下她的作品与才华。言尽于此,谢谢您,也谢谢大家。”

    他自己先站起来,随后,记者起身,与他握手,互相道谢。

    “怎么样?”廖安关上阳台的门,“看完之后是不是很那个?呵呵,别人对你好,是因为似乎你依然有很大的机会嫁入勋家。我都说了,别自作多情,你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见人爱。”

    我到没有为了大家对我好背后的动机难过。

    我只是……

    看到勋暮生这个样子,为什么我的心头好像压了一碗甜酒醪糟?

    ☆、152

    手机上有短信的提醒,是勋暮生。

    他问我工作什么时候结束,他的车子在昨天等我的地方。

    廖安瞥了我一眼,自己的两只手指捏住假睫毛,撕下,然后倒了一杯樱桃蔓越莓果汁,混合上伏特加和碎冰块,以及苏打水,她就去卫生间冲澡。

    我给勋暮生回了一条短信,今天需要工作到很晚,我住酒店就好,不回去了。

    勋暮生的短信,好。

    我放下手机。

    打开廖安这个屋子里面的电视。

    xx卫视正在播放我与萧容出道时候的傻妞偶像剧《桃花贵公子》,这是et的宣传战略,让屏幕上时常出现一下我与萧容的八卦,好对我们以后宣传《野狗》有一个市场回温的作用。

    只是,等电视中一传出我在自己出道的偶像剧《桃花贵公子》的台词——‘不!我不能要这些钱!我是真的爱他!’的声音。

    廖安赶紧裹着浴巾从浴室跳出来,她很陶醉的跟着电视中的贵妇念着贵公子她妈下一句台词,“袁小姐,不要这么幼稚,成熟一些。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就可以攻无不胜,战无不克……”

    随后,她嚎,“哦,这就是我写过的台词啊!这就是我曾经的青春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写一些传世经典名著,

    ——诸如:西门闹,您用一根**\\\\\\\\\\\\\\\\巴把这个简单的世界戳得多么复杂?!”

    再一次受到《桃花贵公子》诡谲的台词与廖安对已经腐朽的青春的呐喊。

    我喷了自己口中的矿泉水。

    我咳,我咳,我咳咳咳!

    我在手机上打字,拿给廖安看,——廖安,即使你没有写过‘不!我不能要这些钱’的恶心台词,你的青春也不会永垂不朽。

    还有。

    我又给廖安打字,如果以后你失去的多了,你就习惯了。

    廖安鄙视的看着我,“像你这样的teenager,你懂什么是失去?不过,我依然觉得自己正在青春着!有些人大学一毕业就开始怀念那4年被他们荒废的时光,不到25岁就被房贷婚姻婆媳外加孩子等诸多事件缠身,不到30岁除了领导的最高指示还有每个月不到4000元的工资填满了所有生活。这样的人似乎只能颓废的缅怀自己的年轻。不像我!我是千年老妖!”

    廖安昂起下巴,转身,面朝阳台的大落地窗,张开双臂,她最近瘦多了,拍戏真不是人该干的活。原本她是一只苗条的廖安,现在,她更像一只风干的麻油鸭。

    她,“我要向苹果的乔布斯学习,我会把我的青春延续到死亡的那一刻!”

    嗡嗡。

    我的手机震动。

    我拿出来,勋暮生的短信就横在屏幕上,——五爷爷让你回去,我在楼下等你,等你完结工作下楼就好。

    我赶紧回短信,麻烦告诉五爷爷不要等了,我今天会很晚。

    勋暮生:我等你。

    ……

    廖安在放满了热水与lush薰衣草泡泡的浴缸里面喝完了自己做的樱桃蔓越莓的punch酒,并且抽着芒果口味的香烟,哼唱着莎拉布莱曼翻唱的《歌剧魅影》:

    ——beneath the opera house i know he’s there.

    he’s with me on the stage. he’s everywhere.

    and when my song begins i always find.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 inside my mind.

    ……

    外面开始下雨,酒店高楼的阳台看出去,整个燕城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这里是小城,却需要支付这比上海还要昂贵的电费,所以夜晚的时候,家家户户全部珍惜用电,关闭电脑,看完新闻联播就早早上床睡觉。

    这里没有纽约那种好像金子堆彻起来的夜景,也没有繁华在流动。

    它拥有的似乎只有安宁。

    只是,这个安宁也被打破了。

    我眼花。

    酒店的高楼下面,我似乎看到了一台黑色的奥迪车子,它在浓重的夜雨中,微微闪动着昏黄的灯光。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雨越下越大。

    我总有一种幻觉,好像这样厚重的雨水可以把燕城本来就昏暗的万家灯火彻底浇灭一般,连同楼下那边黑色的汽车,它的灯光那么弱小,若明若暗,好像风中的蜡烛。

    坐立不安。

    我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包,从廖安这里顺了一把雨伞,拿好手机,也拿了廖安的车子钥匙,就要回去。

    廖安在浴室里面都快要唱到高\\\\潮了。

    她已经唱到了:

    sing once again with me, our strange duet. my power over you. grows stronger yet,you’ll give your love to me for love is blind.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now,your mastermind.

    ……

    我敲了敲浴室的木门。

    廖安的歌声戈然而止。

    “干嘛?”

    我在我的iphone中安装了一个输入发音的软件,只要我输入,它就可以发出机器的声音,让我顿时有一种称为霍金的伟大而隐秘的快\\\\感。

    手机帮我对她说,“你慢慢唱,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前台了,万一这个楼层有人看见孤狼面对月亮开始嚎叫,让他们不要惊慌,只要淡定的打开3169的房门,一切迎刃而解。还有,我拿走你的车子钥匙,就是那辆q5的,明早回来。”

    “我靠!”

    廖安喊了一声,“你真是一只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的猪头!”

    我,“不客气,彼此彼此。”

    电梯到酒店大堂,灯火通明。

    金碧辉煌的大理石大堂中摆放了几个巨大的石头花瓶,里面插满了万紫千红,倾国倾城的肥硕的用丝绢做成的牡丹花。

    萧容似乎刚从外面进来。

    她举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丰厚的黑色因为被雨水打湿,而略微显得卷曲,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的嘴唇依然很红,却像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她一般,丝毫没有化妆。

    她看到我,我也看到她。

    我以为她会当我是空气一边从我旁边淡定的走过去的时候,她却向着我走过来。

    萧容的手中拎着一个布袋子,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好像果酱瓶子一般大小的玻璃罐,里面放着燕城的小吃,醉花生。

    “alice,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小吃,给你尝尝。”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外面的勋暮生?……

    我拿过萧容递给我的玻璃罐,道谢。

    这不是萧容妈妈亲手做的咸菜。

    我是燕城人,只有燕城人才能看出,萧容手中拿着的东西,是燕城钢铁厂子家属三院后面一个做醉花生的大妈的小铺面里面买的。

    可是,我只能笑。

    樱桃说过,萧容是一个没有家的女人。

    她只能拿着买来的东西称作是她妈妈的手艺。

    值得一提的是,十分钟之后,我与萧容在酒店大堂里面互相笑,她给我燕城特产,我很开心的拿过来的照片马上被人传到网上。

    我的手机上有simon张传过来的八卦新闻,让我看。这照片表面上看,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到似乎是上辈子失散这辈子又见面的闺蜜,一种暖色的暧昧在我们之间无孔不入的飘荡着。

    标题:她们是好友?敌人?

    作者emily。

    这篇稿子从我与萧容合作的第一部《桃花贵公子》开始详细描写我们之间那种复杂的如同光脚踩在玻璃碴子上,从争戏,争天王乔深,最后再到争夺勋暮生的战争。

    可是,文章的最后三分之一,又开始写我们在新戏现场的合作无间,还有,在燕城这个酒店里面,她给我小吃,我道谢。我们似乎又是闺蜜。

    文章刚发了不到1分钟,有网友跟帖,写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女人是感情动物,并不深刻。

    真正拥有海底心的是男人。男人比女人更加蛮横,也更加拥有侵略性。

    我撑着伞,走到勋暮生停在外面的车子前面,暗色的挡风玻璃后面,他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那一点烟火,在雨水中明灭可见。他旁边的车窗玻璃半开着,雨水打湿了他手臂上的衬衣,还有手腕上即使在深夜中依然光芒璀璨的积家master grand tourbillon aventurine手表。

    “下来了?我以为,你今夜一定会让我等成一根冰柱。”

    勋暮生把烟蒂扔掉。

    香烟湮灭在地面上的积水中,似乎吱了一声,火点消失的悄无声息。

    “上车。”

    勋暮生发动车子。

    我摇头,晃了一下手中有廖安的钥匙。

    我告诉勋暮生,我自己开车回去。

    他与我就这样,一个人在车子外面,一个人在车子里面。

    他忽然笑,好像十年前我在英国第一次见到他。

    他就像英国童谣中的黑色樱桃果酱,甜美至极,却暗藏杀机与锋芒。

    “alice,五爷爷担心你,他总以为燕城大街小巷处处不安全。你对燕城也不熟悉。而且,他要是知道我没有接到你,他会责怪我的。你也知道,老人家夜晚睡眠不好,有了挂心的事情,他会很不安,然后就无法一觉安睡到天明。”

    我手中撑住的伞也无法挡住暴雨,冰冷的水扫湿了我的裙子。

    五分钟。

    点了点头,我把廖安的钥匙,放进包包中,然后绕到车子另外一边,打开车子,坐进他的副驾位置,拉上安全带。

    勋暮生却没有开车,他把手柄推到park车档,关闭所有灯光。

    我们好像被夜雨困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当中。

    我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骤雨,一片一片浇下来,瀑布一般。

    他不说话。

    我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今天的访谈我看到了,谢谢你为了维护我说了假话。

    勋暮生也看着我们前面的防风玻璃。

    “那不是假话,我没有说假话,你就是我最爱的女人。国学大师陈寅恪说过,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我并没有说谎,只是没有如实告诉他们,我们分手了。”

    我,……

    我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拼音似乎出现问题,怎么也无法挑拣出我想要的汉字。

    最后,我放弃了,我只写了三个字给勋暮生。

    ——季羡林。

    “什么?”他皱起眉。

    我告诉他,那句关于真话假话的名言不是陈寅恪说的,而是季羡林说的。

    他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告诉他,不论那是什么,谢谢你。

    ☆、番外--日记 01

    杨村日记

    01

    又是半年多没有写日记了,我很忙。

    昨天我写了半天的菜谱,后来,我的朋友,也就是伟大的编剧旺财姐姐给我一个忠告,让我写一些日子,以防以后大脑痴呆,把这些美好的日子全部忘记。

    于是,我开始写日记了。

    201x年,春天。

    我要进城。

    徐樱桃需要到城里接我们伟大的编剧旺财姐姐过来,于是他答应给我搭顺风车,不过鉴于他目前从无业游民变为奸商,他说要我为他做一件事以换取我进城的车费外加旷工一天的补偿。

    我摸着下巴,“樱桃哥哥,你说吧,要我做你的情\妇,还是只跟你上\床?我先说好啊,我只跟你睡一觉就得,你不会希望可以长期包养我吧。”

    闻言,徐樱桃鄙夷的撇了我一眼,“跟我睡觉??!你想的美!!——”

    他的吼叫声惊起了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冲着天际扑棱而去。

    然后,就听见呱呱的几声叫声,漫过天际,传了回来。

    饰演我们剧中那个出身京都华族的日本人堤秀一被震惊了,他的手一抖,煮茶水的竹勺子掉了,直接磕在土上。

    而天王乔深……

    天王就是天王,听到如此劲爆的八卦居然岿然不动,他就像樱桃小丸子里面的爷爷一样,依然挺起来笔直的腰身,安静的端着八路军的大罐子喝茶水。

    我抓了抓头发,拍着徐樱桃的肩膀诚恳的问,“说吧,樱桃哥哥,想要我干嘛?为了顺风车,小妹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樱桃从口袋中掏出他的新欢手机,一款诺基亚的windows9操作系统的内部概念机(据说是微软的副总专门给他定制的,在这里请允许我鄙视他一下)。他的手指轻浮的滑动了几下,按下一个号码,然后递给我,“来,跟妈说一声,你是我女朋友,我们现在很忙,等忙完了回家给她老人家斟茶去!”

    我连着眨眼睛,“想让我骗你妈,一次顺风车不够吧,怎么着也得再加上修车费吧,既然你都有新车了,这个修车费就不用我这个可怜的小老百姓再出了吧。”

    徐樱桃鄙视我,“让你干点事,就连我的修车费都骗了去,看来你上辈子一定是小商贩家的闺女,咋这么会讨价还价?”

    我否认,“不,我上辈子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

    得到他的首肯之后,我义不容辞的拿着手机,声音甜美的说,“阿姨~~~~,我是车厘子的女朋友,我叫小艾,我们这几天很忙,等戏忙完了就回去给您斟茶~~~~~~~~~~~~~”

    电话那头好像突然遭到了冷空气团,似乎北极冰川接引了过来。

    然后,就听见那边犹如菜市场大减价一般的热闹凌乱与慌张!

    “大姐,大姐!千万别生气,请挺住!我赶紧找医生小王过来,首长专门交代过,一定要照顾好大姐您的身体!”

    ……

    然后,徐车厘子被急速调回北京。

    虽然说时代不一样了,徐家不一定不会接受一个贫民姑娘做儿媳妇,可是,作为文工团报幕员出身的徐樱桃他妈是死也不会让一个‘妖里妖气,说话声音好像一只发\春的猫’的小明星嫁给她独一无二的儿子!

    于是,徐樱桃再也没有提起我、女朋友,以及***往事。

    那是一首词可以概括——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樱桃日记

    我不是一个文艺男青年,并且从小到大,我似乎一直鄙视成为一个文艺青年。我想,这些观念都得益于我爹的教养。

    我爹是一个很正统的人,他拥有这个国家最正统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他也不文艺,他很现实。他对人这一辈子的活法想的很简单,就是‘工作,为人民服务’。他的处世哲学也很单纯,就是‘工作,为人民服务’。他很惜福,他说,惜福的人才能活的长久,而只有活的长久才能做更多的工作,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据说,这些都是他爹,也就是我爷爷教出来的。

    我爹在很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后来跟随家人定居加拿大,他们从分手到现在,已经将近30年了,再也没有见过面。那个女人的父亲是我爷爷的战友,那个年代,这样的两个家庭不允许联姻,于是,那个女人几乎一生没有再找别的男人,她一误会我爹也是这样的一个遵守妇道,从一而终的男人,其实,她错了。我爹拥有这个国家最正统的价值观,就注定了他也会做出这个国家的男人都会做的事情。我爹从部队文工团挑拣了一个最漂亮的姑娘,也就是我妈,他服从于现实,他结婚了,生下了我,而他得到了他除了爱情之外想要的一切东西。

    ——工作,为人民服务。尽可能的保养身体,这样,就可以更加长久的为人民服务了。

    我知道我妈过的并不是很快乐。由于我外公家的出身不是高干,甚至不是干部,于是,在徐家,我妈他们一家人都要小心翼翼的。

    我拥有几个并不尖酸刻薄,可是依然不好相处的姑,而我爹出了工作和为人民服务之外,似乎对于亲密的夫妻生活也并不感兴趣。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为了他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他的家庭一定要稳定,于是,在一年365天里面,我爹有十分之七的时间都在忙公事,而剩下的十分之三的时候则是处在正在忙工作的路上。幸好,我妈有一群陪着她打麻将的狗肉朋友,还有一群不知道从哪块地里冒出来的好像迎风生长的野草一般生生不息的谦和快乐朋友,外加外公家的三姑六婆,她们陪着她,小心的奉承着她,让她终于感觉到,这样的一生还是很值得的。当然,最让她骄傲的自然是她能拥有我这样一个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儿子。

    哈哈。

    我跟我爹不一样,我没有他那种异常正统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我比他更加现实。

    我不喜欢为人民服务,我也不喜欢在外面喊这样的口号,对我来说,这个国家让我拥有比别人更加自由的选择权利,还有生活方式我是这辈子最幸运的地方。相对于权力,我更喜欢金钱。因为政治拥有一套不可言说的规则,让我很不舒服,而金钱的游戏更加的赤\裸,更加的直接,似乎更加的残酷,也更加的公平。这就像一个赌场,任何人,只要还拥有生命,就可以登上这个大赌场,豪掷一把,而结果是赢得一万年也花不掉的财富,还是倾家荡产,几辈子无法翻身,这就是看个人的修为了。

    我比我爹还要幸运的是,我有朋友。

    在大学的时候,我有两个同学,他们与我的生活完全不交集,性格也不相同,并且他们有着与我截然不同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可是我们却成为最好的‘三剑客’。他们分别是临床系的萧商和乔深。

    萧商来自一个异常普通的工人家庭,他是孤儿,也许他是私生子,不管怎么说,他的父母收养了他,并且把他养育成人,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到不可思议!他是一个与时下年轻人截然不同的人,他就像旧时代文章中才出现的读书人,为人谦和豁达,并且极有才情。他可以画的一手好画,也写的一手好字,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还有资源来培养与陶冶。他的家境不好,他需要维持年级的名词而获得奖学金,我想要说服他去贩卖字画,而他只是说,他的字画目前只为一个人,他不想把它们变成商品。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未婚妻,一个叫做苏离的姑娘。那个姑娘是燕城世家的女孩儿,爷爷是当代画坛巨擘,而父母全是大学教授,她一直在英国,并且她考进了拥有800多年历史的顶级名校,也是一个与现在的年轻人截然不同的姑娘。

    我忽然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灵感,曾经对我妈说过,我也找一个这样的姑娘做你的儿媳妇怎么样?

    我妈反对。

    她说,“樱桃啊,我的宝贝儿子!咱们家不需要找个这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再说了,咱们这样的家庭,什么的大小姐也配不上我的宝贝儿子你啊!妈想着,就找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能忍,能吃苦,能伺候你,给你生儿子的就好。”

    我晕。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讲这一套?

    再后来,萧商死了,乔深的手指被一个居心叵测的老教授在手术台上割断了神经,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于是,我们给萧商开了一个小型的私人的告别仪式,乔深在被断掉前程之后,他反而放下了心中的负担。他说过,为了他的父亲,他想要成为医生,而既然命运让他的医生梦想就断在这里,那么他就要去追求他另外一个梦想——做一个演员。

    只有我读完了医科,可是,我也没有做医生。

    我成为了一个娱乐圈的投资人,再后来,因为我叔叔的资源,我当了一个商人,一个很直接的商人。

    樱桃日记2

    爱丽丝是一个很奇怪的姑娘,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更加的匪夷所思。

    那个时候,我刚进娱乐圈,做了几个电视剧和电影的投资,手边空空如也,真的可以说是我的口袋比我的脸蛋还要干净,于是,我只能不要脸的把我叔的儿子的旧车,一辆宝马的z4借出来开一开,勉强代步。那天,我在片场熬了一天,回家之后正在睡觉,而我忽然听见我的车子似乎正在嘶吼,我懒得搭理它,等到晚上我出去觅食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小宝的前面的盖子让一个摔碎到四分五裂的闹钟给砸出了一个可耻的坑。

    我抬头,看着这个半旧的小区的单元楼的房子,我暗自叹气。

    手边没有钱,只能住这里,把我的车子砸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扔闹钟的那个傻b能不能赔钱?算了,自认倒霉就好。

    可是,在我回北京的某一天,我知道楼下新搬进来一个在电视屏幕上还算有点印象的小演员。

    叫……爱丽丝?alice……

    她说了几句就露馅,原来是她把我的车子砸成一个柿饼子脸?!

    要说,……,其实,这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缘分啊!

    我知道她的经纪人发烧重病住院了,而他们公司则把那个经纪人安排到我爷爷疗养的区域了,果然,她们的公司et财雄势大。我也听护士妹妹们转达了爱丽丝对于我这样出身太子党的家伙是多么的嘲讽,并且令人我记忆深刻的是她的排比句,她说,围绕在我周围的护士妹妹娇羞的样子,以为自己一低头就是风情万种的白流苏,而一抬脸就是娇花照水的林黛玉,其实,他们只不过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欣欣向荣的狗尾巴花。

    哈哈!

    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姑娘了。

    可能我在酒池肉林中呆的太久,所有的感官都钝化了,难怪乔深也讽刺我,说我已经成为一颗烂樱桃了。

    爱丽丝其实不像在娱乐圈里混的姑娘,她太直接,也太善良,这样的姑娘如果在一个干净平和的环境中,会被大家喜爱,可是在妖精成堆的娱乐圈,她是异类,会被大家排斥的。

    最让我感觉到惊奇的是,爱丽丝会做饭,她做饭的手艺很家常,并且,她会煮方便面,她可以把一碗普通的康师傅香辣牛肉面煮出家人的味道,这也是一种才华。让我很奇怪的是,这样的姑娘,出身不好,面对如此强大的生存压力,还能平淡安和的躲在厨房里面煮饭,也是一个有修为的好女人啊!

    我从来不缺女人,我缺少的是老婆。

    我曾经问过乔深,要不,我找一个像爱丽丝这样的姑娘做老婆,她安逸平和,会做饭,以后我要是忍不住在外面玩,她肯定也不管我,这样的人生多么完美!

    乔深鄙视我,他说,“你只是救风尘的戏瘾又发作了。”

    其实,他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吃爱丽丝煮的康师傅香辣牛肉面。

    ☆、154

    果然,回到勋家的庭院,五老太爷还没有睡。他说给我留了宵夜,我一看,今天是一盅莲子薏米汤,据说夏天容易上火,薏米是去水肿的,老人家上了岁月,果然开始注意起来养生了。

    我端了饭,在厨房的大理石餐桌旁边坐好,勋暮生也坐好,他手中捏着一柄银勺子,对着莲子薏米开始挑三拣四。

    厨房是单独的房间。

    周围的玻璃窗子都洞开,直接可以看到后面的菜园子,还有远处的水塘。

    雨,一直下。

    可是,夏夜的燕城也异常安宁。

    下厨的大妈已经回去了。原先她周一到周五都在这里住。不过现在这一段时间,她不住这里。她儿子在北京上大学,暑假放了,回家窝着,而她赶紧回去给儿子做饭。

    大妈是一个很传统的大妈。

    我甚至看到她在厨房的玻璃窗旁边摆放了一本《白衣观音经》,据说这是因为厨房杀戮太重,她想要随时超度在这里魂归西天的大虾,草鱼,生猪,还有各种山珍海味。

    宵夜吃的很安静。

    当然,如果不算徐樱桃公子的一通紧急电话,这顿宵夜可以算得上‘黎明之前的静悄悄’。

    我的iphone疯狂的开始震动,然后我划开了手机,徐樱桃着急的声音如同魔音穿耳一般,“alice啊,你最近是不是很清闲啊?抽出点时间呗,我现在手边有一门很重要的生意需要你的帮助。快,快来上海!我帮你出机票还有酒店的费用!!”

    说完,他赶紧挂断通话,随即,他的短信就传了过来,告诉我航班号,还有登机时间(后天早上5点),然后让我拿着身份证就可以直接check in.

    我回短信问他,——樱桃哥哥,你神马时候到了上海?

    徐樱桃,今天。

    我,我这几天很忙。

    徐樱桃,alice,我给你总交易额的1%作为佣金。

    我,我依然很忙。

    徐樱桃,靠!2%!不能再高了。

    我,10%!

    徐樱桃,靠之!3%。

    我,9%。

    徐樱桃,……,你有完没完?6%,绝对一分不再增加!

    我,8%。

    徐樱桃,……我败了,7%?

    我,deal.

    随后,我问他,是关于神马的生意?总量大约多少啊?还有,大约与谁的交易?

    徐樱桃,你过来就知道了。

    ……

    勋暮生把自己碗中的莲子薏米汤喝干净,旁边就有一个保姆过来给他收拾碗和勺子,他放下东西直接走了。

    他在五爷爷这边的院子住,这里的装修很现代,是一种二、三线小城市的奢华,厚重颜色的原木门,还有五光十色的地毯,当然,最让人看上去目瞪口呆的是小院门口有两个用汉白玉雕刻的大狮子,象征着不灭的官威。

    我也吃好了,我自己把碗还有勺子都刷好,然后撑了一把伞,回到稍微远一些的红木小院。

    脚下是一条石子路。

    而,很显然,我身后不远,大约十米的距离是那两个如同幽灵一般的保镖。

    我知道,即使他们隐身的黑夜当中,他们也一定飘荡在我周围。勋世奉也许以为这是保护,其实,……在别人眼中,这很显然带了一些监视的意味。

    回到屋子里面,我去冲澡。

    然后,我发现我的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是勋世奉传过来的。

    中文。

    ——睡了吗?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他传过来的短信,使用了中文,这个也许是他所学会的几种语言中最生疏,最痛恨的一种。

    我很诧异。

    于是,赶紧发短信给他:——arthur, has your cell phone been stolen ?

    勋世奉再传过来的就是英文短信了:—— i've downloaded a new chinese input method, a handwriting type.

    我问他,is it marvellous ?

    勋世奉:no ...

    这次我用中文:哈哈,这好像奥斯汀经典名著里面的达西先生的那个拘谨又有趣的笑容。

    然后,在我睡觉之前,我再也没有得到一个回信。

    ……

    也许,他木有看明白?

    我去上海的事情告诉了廖安,她帮我安排出几天的时间,我只是跟她说,帮完樱桃公子,我想在上海转一下,并没有告诉他,我可能会去看勋世奉。

    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

    上海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数不尽的摩天大楼,强劲的钢铁森林,还有由于高耸入云的大楼外面的玻璃面反光,我在飞机上都被耀的直晃眼。

    徐樱桃发了一个司机过来接我。

    我到了他安排的酒店。

    这是一间完全没有挂牌的酒店。

    它好像上个世纪50年代之后的建筑,高高的天花板,却摆放着看起来很朴素的家具。外面,是一个让人不油的生出一种庭院深深深几许文艺青年感慨的院子,再外面一整条路上全是遮天蔽日的紫杉。院子中种了一些据说从加拿大整根运过来的百年乔木,浓郁的林荫下面,整齐的摆放着十来辆名贵跑车,其中一辆金色法拉利限量版的车子上面甚至还挂着欧盟国家的车牌。

    我到了房间先洗了澡,并且换了一条干净的裙子。

    有人敲门。

    我开门,徐樱桃端着一瓶子冰镇意大利果味气泡酒站在外面。

    他长腿一伸就进来,然后连连道歉,“alice,不好意思,着急把你叫到上海来,但凡我要是有一点本事,我就不让你过来了。这是一个很隐秘的会面,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举起一只手,在他的鼻子上。——stop!

    我告诉他,我也不一定能帮到你。

    “能!你一定能!老谭告诉我你肯定成!”

    我纳闷,谭酒桶?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徐樱桃把气泡酒打开,从酒柜中拿出两个香槟杯子,倒好了甜酒。

    然后,他问我,“亲爱的,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老谭的古董店里挑拣珠宝给一个女人嘛?你一定记得,她就是意大利的基尼薇拉·诶斯特公爵小姐。alice,我看中了意大利的一块葡萄园,想要做我自己的红酒,而不幸的是,那块土地从文艺复兴时期就属于诶斯特家族。正巧,那位公爵小姐因为某些原因就在上海,并且,她也有她想要的东西。只是,那位公爵小姐是出了名的高贵冷艳,并且非暴力不合作。她对一些不是名门贵族出身,并且依靠自己的头脑与力量赚钱的人都不屑一顾!当然,她对于一个男人还是宽容的,不过那个男人撕毁了婚约,她也差不多应该恨死她了吧。老谭告诉我,你跟这位公爵小姐相处过,似乎相处的还不错,你跟她接触过,我求你你帮帮我,看看我可以用什么东西,比如,生意啊,名贵的珠宝与古董啊,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以让公爵小姐把土地卖给我?”

    其实,一听完徐樱桃的话语,我想要嚎叫一声,——靠!!

    我都想在樱桃的脑门上贴一张黄色的符咒:——此人有危险,接触须谨慎。

    先不说我与公爵小姐接触的那两天中,她对我如同对待众生一般的不屑一顾,就说她是勋世奉前任未婚妻,而我是勋世奉的现任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并且,我的前世因为某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而成为勋世奉的‘合法’妻子,我们之间这种连神仙都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我都不想与公爵小姐再有任何接触。

    勋暮生还告诉过我,公爵小姐的家族在西西里岛,拥有黑手党的势力。

    我看着徐樱桃。

    他翻着白眼正在喝他的气泡酒。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

    我在手机的发音软件上打字,让iphone告诉他,“放弃吧,樱桃。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可以赚钱的生意,就好像你身边那些如同过江之鲫,而你不复记忆的小美女一般。你需要擦亮你的眼睛,解放你的思想,在灵魂深处有一次深入骨髓的、彻底的变革,那样,才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道路。这就是你的伟大的中国梦!”

    徐樱桃喷了他口中的甜美的意大利气泡酒。

    我嫌恶的看着他。

    徐樱桃轻声说,“你知道那块葡萄园产出的红酒是什么价格吗?比拉菲还要昂贵!如果拿下那块土地,我们中国人就可以开创另外一个rothschild family的红酒传奇!”

    关于这个影响整个欧洲,或者说,影响了整个人类金融和黄金的历史的rothschild家族,德国诗人海涅曾经说过一句异常经典的话:

    ——金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上帝,而rothschild则是它的先知。

    似乎,徐樱桃开始改变。

    成为康斯坦丁的副总,也许给了另外一个平台,并且为他打开了另外一个窗口,而这一切让徐樱桃的胃口如同饕餮一般,有鲸吞四海的野心。

    我摇头,让我手机告诉他,“樱桃,我帮不了你。那个女人不喜欢我。也许,没有我,你的生意会更加顺利一些。”

    “不,她想要见你。”

    我,……??

    徐樱桃告诉我,“诶斯特公爵小姐,她想要见你。”

    ☆、155

    我又不是动物园的猴,想看就能看吗?

    我把脑袋摇动的像一个拨浪鼓,我在手机上打字,告诉徐樱桃,“不成。我的小伙伴廖安告诉我,赚大钱是有风险的,并且能赚大钱的人,尤其是男人都不是吃素的,也不是好相与的,同理,女人也是这样。公爵小姐level层次太高端,我这个人天生胆子小,不介入你们的大生意当中。”

    徐樱桃瞪着我,他的眼睛长的还不难看,显得挺清秀的。

    据说,他妈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是一个‘德艺双馨’的军籍美人,据说他长的还挺像他妈妈的。

    反正,每当我看新闻的时候,看到樱桃爸那张面无表情,白面书生一般的面孔的时候,怎么也无法将这样的一个手握重权的中年男人同眼前这个又二又囧又萌,并且有时显示的小腹黑的樱桃公子联系在一起。还有,我还听说,樱桃的爷爷很喜欢他。除去他是老徐家长子长孙的崇高地位,还因为樱桃公子与老将军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就不知道这个一模一样的是摸样,还是性格。

    我想了一下,开始收拾东西。

    徐樱桃拦住我,“你要做什么?”

    我慢慢与他比划,——哥哥,既然我都无法帮你,那么也不能白占你便宜。这酒店看起来很挺昂贵的,我不想自己花钱住在这里,我看我还是走吧。

    徐樱桃嗤了一声,“得了吧你,住下!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你好不容易给我面子到上海来一趟,我还能不好好招待你吗?嗯,既然不想见那个公爵小姐就不见好了,你先休息,晚饭的时候我过来接你一起吃饭。”

    我看了他一眼,好吧,反正,无功不受禄不是我的风格。

    我的手指对他比了一个ok。

    徐樱桃神隐之后,我打开电视,这次,xx卫视播放的是我参演的《战国》。拍摄这部戏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当时我一个人在杭州,并且心情极度糟糕,人瘦的几乎脱了形,可是,当我坐在酒店客房的沙发上,看着led屏幕残酷的把所有镜头中的所有美好的景象都弄的肿胀变形,只有我的那张浓妆的面孔依然艳丽,我忽然明白为毛那么多女演员和model,宁可背负着死亡的危险也要节食节食再节食。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娱乐圈的工作是反人类的,又或者说,违反人类本能塑造出来的东西才是艺术?才能拥有永恒的魅力?

    嗡嗡。

    勋暮生给我发了短信,问我,到上海了吗?

    我回了一个,到了,已经住下。

    然后,足足有30分钟,他才写过来一个短信,——好。

    ……

    夜幕降临。

    大上海一片夜灯辉煌。我对上海这个城市的书面印象是从小说《海上花》开始的,随后就是一大堆的各色影视剧,最出名的就是上次在cctv6的《流金岁月》中播放外《上海的早上》,李媛媛饰演的三姨太手指上那颗能闪瞎我的狗眼的钻石!这些资源外加小说,把这个城市诉说的复杂诡异,又清纯妖娆。

    上海就像一个迷一般的女人,适合乱世,也适合盛世,同时,它也像一个迷一般的男人,同样适合乱世,也同样适合盛世。

    徐樱桃带我去了一家西餐厅,据说这里从1912年开始,就是一家餐厅,一直贩卖西餐。这里的房子据说是一个很有名的家族的私产,院子中种了许多柏树和玫瑰,餐厅并不太大,墙壁上挂满了旧照片,据说都曾经是这里的客人。就这样一张一张的看过去,这简直就是一部中国近代简史。餐厅所有的桌子都是胡桃木做的,显得很古旧,铺着白色的蕾丝台布,而每一张桌子上都有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子,插着一支小小的苍兰。

    徐樱桃点了菜。

    前菜是beets沙拉,主材是香葱红酒烤**,配了一款法国红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头的,应该不是那种贵到人神共愤的东西。最后,徐樱桃order的甜点则是中式红豆园子甜汤。

    这样的甜点超级萌!

    他们用白色糯米捏成了一个一个的小猫咪的肉垫爪子,放在红豆汤里面,若隐若现,让人都不忍心捞起来放在嘴巴里面。

    我赶紧掏出手机对着甜点中的小猫咪爪子拍照。

    “alice,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不像约会?”徐樱桃刚把嘴巴里面的**肉吃完,他就说,“偶像剧的经典约会场景啊!欧洲田园一般的小餐馆,红酒,还有西餐,多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梦寐以求的约会场景?对不对?”

    ……

    我,……

    我觉得吧。

    一定是我听见的方式不对。

    我继续看我的糯米小猫爪子,好想摸摸它们。

    徐樱桃见我木有搭他,他忽然把手臂横着桌子伸过来,点点我的肩膀,“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

    ——没有。

    我摇头。

    我对了对嘴型,——樱桃,你说话了吗?

    闻言,徐樱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们吃完饭,回去的时候,我提议,我吃了徐樱桃这么好吃的一顿晚饭,我准备请他喝酒。他说要去夜店,我觉得我们两个如果同事出现在镜头中,那么这个消息过于太雷了,而且我的新戏最近似乎正在宣传期的前期准备准备时间,我可不想又有一些不靠谱的绯闻在八卦网站上博版面。

    樱桃在一家m&s前面停车。

    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就对marks and spencer超市的牛奶情有独钟,就是因为喝过那个牛奶,让我只喝了一口,就知道特x苏里面似乎不太清白,因为真正香醇的牛奶不会拥有那么妖娆的味道。m&s里面的东西在本土可以保证变态高的品质,就不知道在上海,是不是依然这样?

    不过,只吃一次,即使也不清白,那也吃不死人的。

    我买了冷牛奶和百利甜酒,还有伏特加和一大瓶子樱桃果汁,外加碎冰块。哦,对了,当然,无法缺失的美食——薯片!!

    “你请我喝这个吗?”徐大公子发动车子的时候还鄙视我手中的甜酒,“大晚上喝这个,你恐怕需要重新减肥。”

    我用iphone告诉他,“樱桃哥哥,我让你看一下,我这个年纪的姑娘是如何同男闺蜜约会的!”

    这次,徐樱桃连瞥我都不瞥我了。

    酒店的房间里。

    我在led电视接通网络,一集一集的顺延播放《战国》。

    徐公子与我坐在木地板上,吃着薯片.

    徐樱桃已经被我请他喝的甜酒外加punch樱桃酒填撑了,他忽然糊里八涂的问了我一句,“你是不是对于我让你来上海很生气?其实,埃斯特公爵小姐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讲道理,她现在开始做生意了,做生意就有做生意的规则,她不是泼妇,也不想怎么样。我看她的意思,就想要件见见你。”

    我喝着冰牛奶。

    摇头。

    然后摸过来手机开始打字。我发现,最近我的指甲长的太快,打字的时候总是挑错字,并且我也喝的有些茫了,所以一段话,用了比平时长三分之一的时间才弄好。——“没有,我不生气。我们是朋友。”

    徐樱桃瞪了我一眼,“你真的不生气?”

    我,——不生气。我没有那么小气。在你心中,我比不了那块葡萄园,我知道。

    徐樱桃翻白眼,我忽然发现,他喝多了翻一下白眼,还是挺有趣的。

    徐樱桃,“我就知道你还是生气了。我说过了,生意是生意,我们的友情是友情。”

    嗯。

    我点头。

    徐樱桃忽然问我,“alice,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会这样做吗?”

    我,……??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那么多钱,想一想我都眼花,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也出卖朋友。

    徐樱桃,“我没有出卖你!”

    我掰着手指数了数,好像自从认识徐公子这颗樱桃原来,我就似乎大约也许好像一直被他出卖。没事,反正我都习惯了。

    手机上的声音机器的特征极其明显,却拥有诡异的异常顿挫,我说,——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朋友是用来出卖的,爹妈是用来还债的,老婆是……老婆是用来做什么的来着?

    忘记了。

    徐樱桃忽然来了一句,“我没有老婆。”

    我赶紧安慰他,——哦,你没有。其实有老婆也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然后,我们开始看电视。

    电视中的《战国》播放了灭国大战的大场面。

    这是我第一次从电视屏幕中看到这部戏成品之后的样子,之前,我看到的就是剧本与片段。

    越看这个镜头我越觉得做女演员的幸运,至少,我在这部号称战争史诗中,没有双手轮着宣花大板斧,骑在高头大马上,像梁山好汉孙二娘一般,在群众演员堆中奋力冲杀。我当时所做的,就是化好了浓艳的妆容,戴着夸张珠宝首饰(那些黄金与独玉居然都是真的?这就是剧组的投资奢华),在摄影棚里面对着镜头说着一些不疼不痒的、文艺的、哀伤的,还有古雅的台词。

    可是,为什么,我对这部戏的记忆是那么的压抑?

    用文艺女青年的话来形容就是:

    ——那段记忆就像一块深沉的黑色的幕布,似乎用浓重的无法化开的墨汁印染而成。它似乎布满了漩涡,那是深不可测,完全不见底的漩涡,那就像xx一样,在我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

    ……

    半夜11点,徐樱桃实在无法忍受《战国》那种狗血的战争剧,还有导演对于中国男人骨子里面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帝王梦的yy而跑到隔壁的房间睡觉去了。

    我觉得他最近情绪有些奇怪,于是我给乔深发了一个短信:——天王,樱桃哥哥似乎心情有些诡谲,要不,你有空的时候多安慰安慰他?

    本来,我压根没有指望乔深马上给我回信,可是奇迹发生了,乔深的短信再3分钟之后安稳的躺在我的手机屏幕上,——他又去燕城了吗?原来,他去找你去了。

    我赶紧回短信:——没有,樱桃没有去燕城,我们正在上海。

    乔深:……

    我,……

    乔深,别管他。

    我,……

    想了一下,我还是写上,他让我到上海,请我吃了西餐,我请他喝了百利甜酒外加牛奶。

    乔深,……,我以为,他一向只喝特供五粮液外加昂贵的红酒。

    我,天王,樱桃究竟怎么了?

    大约10分钟之后,乔深才给我打了电话,他那里有些乱,听着好像在夜店11a。也是,我们的电影《海棠与尖刀》后期快要做完,导演叶玦马上就要从北美胜利归来,乔深这边的先期宣传攻势应该开始预热了。

    乔深说,“alice,没什么大事,樱桃前一段时间工作时间太长,工作压力太大,身体和精神都处于一种亚健康状态。他现在放假中,等他自我调适一下就好,别担心。你还好吧?”

    我点头。

    半晌,乔深轻笑了一下,“忘记你不讲话了。那我挂了。”

    我又点头。

    我给乔深发短信,——樱桃居然说要和我约会,他是不是想要调戏我?这样对待兄弟不太地道吧……

    随后,乔深的短信到了:

    ——其实,他没什么歪心眼,别担心。前天早上,他在一个陌生女人的床上醒过来,突然有些感慨。身边的朋友似乎都拥有稳定或者正常的感情生活,就他一个人处在风雨飘摇中(注:这是樱桃的原话),让他渴望一种稳定的家庭生活(注:这是樱桃的说的),于是,他就开始骚扰弟兄们。

    第二条短信,——我已经被骚扰过了。

    我,……

    我给乔深写:天王,自我保重,自求多福。

    乔深回了我一句: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