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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

    天不亮,我就听见房门被擂的山响,感觉好像一个全身肌肉的壮汉,手握两把宣花大板斧,使出吃奶的力气敲打我酒店的房门。

    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惊吓。

    赶紧开门。

    徐樱桃穿着昨天的衣服,脑袋上乱发丛生,好像头顶一个鸟窝一般。

    他耷拉着双眼,对我说,“alice,走,我请你吃小笼包。”

    我看了一下天色。

    今天似乎乌云密布,听说,电视台的气象预报说有雨,可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那个气象预告就是用来作为参考的,谁也没有拿它们的数据认真过。我以为今天就是多云转阴而已,可看天色,总感觉一会儿就会大雨倾盆。

    我就刷了牙,洗了脸,拿了两把伞,跟着樱桃出门觅食。

    徐公子又换了一辆车子。这次他真是亲民又低调,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淘换来的一辆白色雪弗莱,不声不响的把车子从这个诡异的花园酒店开走,慢慢行驶进一条小巷子,停在一家小笼包子店门口。

    这里人声鼎沸,并且对于我们两个北方过江的家伙来说,包子店的人一大早就‘侬’啊,‘伊’啊,什么的,我实在亚历山大。

    我们两个坐在小店门前的凳子上,一人面前一盘包子。

    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我听我姥姥讲过一个笑话。

    她老人家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来过上海。

    当时,她老人家饿了,想要吃馄饨,于是,她就在一个弄堂的小店里吃馄饨。当年上海的馄饨二个放一碗,她饭量就算小的,在燕城她吃一碗馄饨就够,可那一碗也是足足的一个大海碗,于是她老人家就买了二十个馄饨,罗列起来,就是十个小碗。那些瓷碗很精致,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排,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谁过来谁围观,并且赞叹。

    ——一个女人,一顿饭吃十碗馄饨,也是很不容易的啦!

    ……

    思绪穿过几十年的时光,飘荡回来。

    徐樱桃塞了两口小笼包,第三个,他不小心把汤汁咬出来,弄到他的脸颊上。

    我赶紧从手包里面抽出面巾纸,递给他,让他擦脸蛋。

    我掏出手机,徐樱桃瞥了我一眼,“得了,得了,你慢点说,我看你嘴巴对口型就成,别用那个可恶的手机对我讲话了,害的我昨晚一直在做梦!一整晚,我都梦见霍金手摇动着他的那个小电动车东倒西歪的追着我跑,还给我吃棒棒糖!我靠!”

    我扶着额头,慢慢说,天王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徐樱桃白了我一眼。

    我,作为兄弟,我们不能看着兄弟郁闷而自己撒手不管,虽然我和天王都很忙,不过,一整夜,我终于想出了一个cheer you up的好提议!

    徐樱桃吞下一整盘小笼包,“什么提议?千万别说带我去上海的夜店!”

    不!

    我的双臂在面前交叉阻挡,形成一个大大的x!

    我告诉他,我们来一个贫民上海一日游。

    我掰着手指一边数一边告诉他,——早上吃小笼包,然后去外滩,与东方明珠亲切合影,中午城隍庙吃醉蟹,下午在黄浦江上游荡,晚上去豫园,然后打包臭豆腐和生煎。你看怎么样?

    徐樱桃在吞下我的半盘小笼包之后,勉强点了头。

    不过,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锐利,一点不像昨天到今天早上这个颓废的烂樱桃。

    他透过我看向我背后。

    眼神直接锋利的好像一把张小泉剪刀。

    我感觉脖子一冷。

    也向后看。

    那两个属于勋世奉的影子在弄堂中若隐若现,而他们的头顶上则是大妈用支出来的竿子晾晒的床单、被罩,以及两条内裤。

    ……

    我又摸了摸额头。

    果然,回去的车程中,我的手机上有属于arthur hsun的短信传过来,——where are u ?

    我赶紧打开手机中的地图,让gps那个蓝色的小点点自动找到我的位置,然后截屏,只是在最后发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删除。我只是写了一个字send了过去,——猜 ?

    ……

    157

    我们先回酒店收拾‘上海贫民一日游’的东西。

    我换了一条长一些的裙子,一看就知道是游客的那一种,并且换上方便又能走路的夹脚拖鞋,而徐樱桃甚至还冲了个澡,把他脑袋上的**窝抓成一个风流倜傥的时尚发型。

    我从网上下载了公交车地图还有timetable到我的手机上。

    于是,我们两个就拿着这东西,数着公交车的站牌,一站一站的坐过去,中途甚至还倒了一趟公交车。

    今天运气好,上车之后居然还有空座,樱桃二话不说,一屁股就想要坐下去,被我死活拉起来,想要让座被旁边的一位年轻妇女。看她的身体,好像已经怀了5个月的宝宝了。徐樱桃一脸不情愿的起来,谁知道那位妇女更加不情愿,她圆睁二目瞪了我一眼,嘴巴里面犀利哇啦的说了一嘟噜,我也不懂她究竟在说啥,然后,那名女子就扭脸向车厢后面走过去。

    我有些莫名其妙。

    徐樱桃大笑,他嘿嘿的笑着,又坐在空座上,他对我来了一句,“刚才那个姑娘说,……阿拉还没有嫁人哪!”

    我丈二和尚。

    于是,我问徐樱桃,没嫁人又不是没怀孕?

    徐樱桃奸猾的鬼笑,手指勾了一下,让我低头,他在我耳边说,“人家不是怀孕了,人家就是单纯胖。”

    我一捂嘴,太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

    徐樱桃一乐,“你肯定是存心的!”

    我鄙视你。

    ……

    我想,也许将近三十年来,徐樱桃根本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城市一日游。

    我们从公交车下来,沿着外滩,跟随着人潮向黄浦江这边走,对面就是浦东,还有传说中的东方明珠电视台,那玩意长的好像几根筷子插着一个涂抹上bbq酱汁的糯米团子。

    周围有一拨头戴小红帽的旅游团。

    导游在他们前面举着一面小旗,手中拿着一个小喇叭,高亢的说着,“这就是黄浦江啊,大家往这边看,我们来到这里很高兴,是不是啊?所以,我们在这里,可以唱,可以笑,可以叫,就是不能往下跳啊!!”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整个旅游团的成员们,马上举起手中的相机、dv,手机,咔嚓咔嚓开始拍照。

    我也拿出手机,调整了前面的镜头,拉过徐樱桃,比划了一下,来,我们照张照片!

    徐樱桃翻着白眼,“靠,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么shability过!”

    咔嚓。

    镜头中,把我眯缝眼,还有徐樱桃那张好像谁欠了他而二百五万的面孔印刻下来。

    留在手机中。

    由于徐樱桃的非暴力不合作,我们的‘贫民一日游’的计划死在黄浦江旁边。

    我们找了一件咖啡馆,坐在露天的黑色铁艺镂花的椅子上面,周围全是外国人,操着法、德、英、美、日、韩好几国的英语细细交谈着,广场上的肥美的鸽子扑棱扑棱的飞着,还有几个小孩子,穿着hellokitty的蓝色或者粉色的衣服,手中是面包屑,正在喂这群胖的都快要飞不起来的禽兽。

    徐樱桃舒展一下手臂,长出一口气,“诶呀,这才是人生啊,我喜欢晴天。alice,我跟你说啊,好久啦,好久啦,我都没有见过大白天的太阳了。你说,人这一辈子赚那么多钱,究竟要干神马呢?”

    他的话,伴随着从天上吹过来的风,在我面前一闪,嗖的一声,飘荡远去。

    几乎木有划过我的大脑。

    我从包包中拿出一本书,是纸张印刷出版的书。

    而我的面前摆着一小块草莓奶油tart,一壶没有放任何奶油和糖分的现磨咖啡,如果不是眼前的人不对,我似乎又回到了美好的大学时代。

    坐在陡峭悬崖边上的公寓阳台上。

    面前摆着几盆子蔷薇。

    也是一个下午,冲着红茶,吃着松饼,手中拿着一本象征女知识分子那种微酸、淡淡的矫情,又哀怨的小说,看着悬崖下面的大河向东流,直入大海。

    徐樱桃抿住下巴,探头过来,“你在看什么?”

    我把封面给他看,——杜拉斯的《情人》。

    徐樱桃忽然好像在舞台上朗诵诗歌一般,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候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容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莫名惊诧!

    我看着徐樱桃,他居然只看封面,就可以把《情人》中最经典那段旁白背诵出来。

    我问他,你看过这本书啊?

    徐樱桃咯咯一乐,“你真以为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吗?你没看网上一个笑话,说为什么公务员考试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要明白古往今来的一切八卦?那是因为做公务员就要聊天,你甚么都不知道,谁愿意跟你聊天?所以啊,甚么东西都需要知道一些,至于精通不精通,那就需要另说了。”

    “不过,……”徐樱桃端起来他的咖啡喝了一口,抿了一下嘴唇才说,“不过,你别沉迷在这种小说的幻境当中。中国男人与西方男人不一样,我们不喜欢女人备受摧残的容颜,我还没有进化到去爱上一个女人的思想,我所喜欢的,只是……fresh……”

    我对他说,,樱桃,你对自己的评价还真的挺谦虚的,真的!

    徐樱桃满不在乎的耸肩,竟然***有几分洒脱,“alice,我对自己的评价不会比你对我的评价更低。”

    这话听着耳熟?

    好像是当时我们两个在燕城说起萧容的事情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认真想了想,我一般不评价人,因为我知道,主观的评价太容易,却偏差巨大。只是对于樱桃……是兄弟,也是朋友,不管他这个人本人是放荡还是禁欲,是富贵还是低贱,是身体健康还是濒临死亡,他都是徐樱桃。

    他看着我,这次该我微笑不说话zhuangbility啦!

    哈哈。

    “哥?你怎么在这儿?”

    阳光所在的地方,我就看见一只光芒万丈的美女踩着10公分的高跟鞋,像一只被削尖的铅笔,直接插\\入我与徐樱桃自己营造的小知识分子的小文艺镜头中。

    徐樱桃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他斜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杨桃,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美女眉飞色舞的说,“与朋友喝附近喝咖啡。”

    这位美女瘦的像一根条。

    她穿了一条黑裙子,拎着一个黑色的prada杀手包,精美的妆容让她看上去是如此的美轮美奂,如果不是她管徐樱桃叫‘哥’,而她徐樱桃明显以一种水果的名字‘杨桃’来称呼她,让我一听,就知道是徐老将军的品味,我真不敢相信,这个美女竟然就是徐樱桃的堂妹。

    徐杨桃也不客气,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们身边,她拿起冰水狠狠喝了两口。

    “哥,真没想到你在上海。我以为你们那个恐怖如同伏地魔一样的大boss,伟大的arthurhsun坐镇上海的时候,你一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你不是申请了年休假了吗?怎么又跑上海来了?复工了吗?”

    徐樱桃脸上露出一种牛嚼牡丹惋惜,他摇头,“我度假。对了,这是我朋友,我们今天在做一个有趣的事情,——上海一日游。早上吃了小笼包,上午看浦东,中午一会儿去城隍庙,下午游泳黄浦江,晚上是豫园的生煎外加臭豆腐。”

    喷!

    美女把嘴巴里面的冰水喷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真是徐樱桃的妹妹,哥两儿一个摸样。

    徐杨桃从透明水杯底部看了看我,“眼熟!哥,你带回家给爷爷看了吗?”

    徐樱桃好像流氓兔一般,憋了眼睛,“这是我朋友。”

    “朋……友……?你和一个女人交朋友?你别逗了,这个笑话太冷。”

    “错!”徐樱桃斩钉截铁,“就是朋友。”

    徐杨桃重新打量了我一把,我嘿嘿笑着。

    徐樱桃一敲脑袋,“alice,忘了说,这是我堂妹,徐杨桃,我叔家的孩子,她从小在香港长大,king\-scollege的高材生。这位妹妹可了不起,我们家的千里马,现在跟着我叔做生意。哦,对了,我叔的公司在美国ipo就是她跟着康斯坦丁做的。才女,才女。”

    “一般一般。”

    徐杨桃貌似谦虚,其实很自豪的微微点头,还像一个跑江湖卖艺的家伙一般抱了抱拳,她简直和徐樱桃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她可比徐樱桃上道多了。这不,中午,徐杨桃自告奋勇请我们吃饭。

    徐杨桃喝完了冰水,来了一句,“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别去城隍庙了,咱们吃一点好东西。我请客!说实话,我真吃不惯上海的饭菜,总感觉好像他们的锅碗瓢盆都被糖水浸泡了一辈子,怎么洗刷都去不了那种甜味。诶,真愁人。”

    徐樱桃终于不忘貌似关心的问一句,“杨桃,你朋友呢?”

    “哦,她在那里,在那边的桌子上!”

    说完,徐杨桃来了一招仙人指路。

    我们顺着她的纤纤玉指向那边一看,又一个瘦成一根条一般的黑裙美女,她的妆容很淡雅,很温和,却异常细致。她的面前是一杯小小的蒸馏咖啡。

    此时,她摘下自己脸上的黑超,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靠!”徐樱桃无声嚎叫,“我靠!度假还能遇到这个母夜叉!”

    我抓了抓头发。

    这位徐杨桃的‘朋友’,就是康斯坦丁亚洲区的高管,lindalee小姐!

    用那谁谁的一句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

    四人饭局。

    徐杨桃把我们领进了一个位于摩天大楼顶端的餐厅,有一个外太空的名字,叫做maxx29d。从这里的玻璃落地窗看向外面,我几乎感觉到整个大楼随着海风而微微飘荡的幅度。这里到地面似乎是天空与人间的距离。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头顶上,而周围的空调的冷风像是要活活把人冻死一般,强悍的吹着,让人在不寒而栗之外,陡然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空虚寂寞冷’的莫名情怀。

    maxx29d的全部菜肴都是organic,并且是素食。

    这里连冰激凌,奶昔,还有各种口味的牛奶全部是大豆做的。

    据说餐厅的主人是一个澳大利亚人,她得了癌症,于是成为素食主义者,然后她治愈了自己的疾病,于是,她决定把这样的生活理念作为高端奢华的概念从悉尼移植到上海。在我看到门口那一长队等候的人群的时候,显而易见,她成功了。

    这个餐厅几乎不接受预定,而预定的时候仅仅问姓氏,公司,还有职位,从这三条他们就能推断出来人的年薪是什么数量级的,然后,他们根据这些资料临时决定,是否有空位available.

    无业游民一般无法预定餐位。

    当然,如果你这个无业游民出身于上海本土的豪族(餐厅人员手中有一个数据库,里面有这些人物的资料),那就另当别论了。

    目测了一下等候的队伍的长度,我想着,我们要进去吃高价豆腐至少要45分钟。

    可是,门口一个穿着白上衣,黑马甲,黑裙的姑娘笑容可掬的走过来,径自到徐杨桃面前,以一种提拉米苏一般甜美的口吻说,“徐小姐,欢迎您和您朋友的光临,位子已经准备好,请跟我来。”

    于是,我们四个人,就在一众人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外加窃窃私语的小声议论中,怡然自得的走进去。

    ……

    进入餐厅,我们点了菜,所有的菜肴都是健康的不再健康的东西,新鲜到不能再新鲜了。

    ——只加上一点点海盐还有橄榄油拌鳄梨果,像给小羊咩咩吃的绿草一般的沙拉,黄豆做的奶油凉拌的草莓,还有大豆做的酸奶,以及杂果口味的冰激凌。哦,对了,每个人一杯从法国进口的矿泉水……我觉得自己把这些东西吃下去,我就可以成仙儿啦!

    上菜之前,我下意识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所有人都裹着高价的奢侈品的衣服,甚至连徐樱桃的随意都不是很丢脸,只有我,……,穿了一双夹脚拖鞋。

    我到不觉得丢脸,原本我今天就是打算在这个城市四处游荡的。

    可眼前,我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跑错了片场的演员,原来以为我会去城隍庙大吃大喝,谁想到,我几乎是坐在这个城市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俯瞰整个上海滩,吃着我们老家连猪不吃的东西,……,当然,这也是一种奢侈。

    158

    “哥,你和linda肯定认识。”

    徐杨桃打破静默,她看了看徐樱桃还有linda姐,随后对着linda介绍我,“linda,这是我哥哥的朋友,她叫……”

    然后,转向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了张嘴巴,指了一下嗓子,说不出话。

    徐樱桃说,“杨桃,你别介绍了,linda和alice她们两个也认识。”

    徐杨桃好奇的问我,“alice?哦,原来你叫alice,是华人吗?有没有中文名字?”

    “是华裔吧,英文说的相当流利呢!”linda姐忽然来了一句。

    徐樱桃瞥了她一眼,“alice姓艾,她中文名字就叫艾丽丝。并且,她是百分之一百的中国人。”

    我连忙点头。

    “哦,明白。”徐杨桃手指有一个动作,典型的英国人想要找出一个精准的语句表达自己思想的下意识的手指的动作,“alice,你的嗓子,是天生不能说话,还是出过意外,让你失声了。”

    linda也看着我。

    徐樱桃,“不是,她就是懒得和你说话而已。”

    我赶紧摆手,连忙掏出手机想要打字进去,让我的iphone软件自己告诉她们,结果不幸的是,正在此时,勋世奉电话打进来,让我不得不起身接听电话。

    接通。

    我说不出话来,而手机那头似乎也没有声音。

    随后,我隐约听见一声shit……,接着,勋世奉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告诉我一个地址,今天下午6点,我去接你。”

    没有等我反应(其实我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就挂掉电话。

    通话结束。

    我回到座位上,听见徐樱桃,徐杨桃,还有lindalee,他们三个人开始愉快的讨论起来疲软了五年,一直好像烂泥抹不上墙面一般的a股市场,他们都是金融大机构,都是绞肉机,趁着股市浮浮沉沉,蒸发了多少血汗钱,卷走了多少民脂民膏啊!……诶,禽兽!

    我自己一边喝着法国气泡矿泉水,一边在心中计算着,晚上6点,大约自己能运动到什么具体的地点?

    徐杨桃大约见我很无聊,她好心问我一句,“alice你在什么机构工作?”

    她想要把我卷进他们的对话当中去。

    徐樱桃插了一句,“alice不做商业这么庸俗的工作,她是艺术家。”

    “ha,man~~~~~~~~~~”linda笑着来了一句。

    我顿时觉得圆满了。

    其实,从今天第一眼看到linda,我似乎就开始等待她说出这句话,终于听到了,有一种‘楼上的两只靴子终于全部落地’的踏实与满足感。

    “艺术家?那alice,你是画画,舞蹈,还是音乐方面的艺术家?”徐杨桃认真的问我。

    我拿出手机,很认真的打字,然后让手机无比严整,用机器的声音念出来回答她。

    ——“其实,我是一名演员。”

    ……

    徐杨桃听后,点头点头,“哦,女演员。这个职业好,我在伦敦上大学的时候,也参加过戏剧社,我还演过《仲夏夜之梦》的驴子,并且我还曾经在爱丁堡的艺术节的时候,在街头充当做雕像。那个时候,我一天可以赚47英镑呢!诶,总觉得艺术这样的事情,无法拿过来吃饭,不然会很辛苦。对了,alice,你做演员的片酬怎么样?”

    我,……

    徐杨桃,“嗯,我是说,上一部戏的片酬。”

    我认真回想了一下,拿到钱的似乎也许,就是《战国》。电影《海棠与尖刀》全是友情价,我签订的合约规定,我的收益从票房收益里面分成,鉴于这是一部小众艺术片,应该不会有很大一笔金钱的收入才是。

    而《战国》中,我的一集片酬是10万,整个电视剧全长90集,我参演的剧集是四分之三。片酬的话,要加上纳税,还有与et的分成,到手的大约是,……

    我告诉徐杨桃,大约是300万。

    徐杨桃,“……这么多啊,好像应该可以养家活口吧……”

    原本我很笃定的答案,让她这么一说,又犹豫了。

    我,——大约可以……

    沉默了大约10秒钟,徐杨桃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等等!……alice,这个名字,……”

    一个响指!

    “对了,alice,这个名字我知道!我就说我看你比较眼熟,原本我以为是哥哥曾经带你回过家,结果他否认了,我以为我记忆有误差,原来不是!你就是et公司那个alice!”

    我点点头。

    是我。

    “那么,alice。”

    徐杨桃美丽的椭圆形的眼睛忽然眨了眨,一张脸上写满了两个大字:——八卦!

    “告诉我,告诉我,你和et原来那个执行总裁勋暮生真的是恋人吗?”

    摇头。

    “不是啊,那好可惜……”徐杨桃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我还以为,会见识到现实版的cinderella,诶。”

    我,——不好意思,让你失望。

    闻言,徐樱桃不做任何言语,他本人面无表情的好像太阳照在桑干河旁边土地上的小白花。

    而linda,……

    这位姐姐用裸粉茶色口红淡淡涂抹的嘴唇边上,似乎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159

    菜上齐。

    徐樱桃口中的母夜叉linda姐吃饭超级小心,只挑拣一些青菜叶子放入嘴巴里面,她不时的与徐杨桃说着一些什么,大多是生意上的事情,似乎徐杨桃老爸在纽约的公司开门大吉,并且生意兴旺。

    徐樱桃用叉子扒拉了两口饭,就不吃了,我一直吃草莓,没有蘸大豆做的奶油酱。

    linda说,“徐小姐,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勋先生自己定夺。您也知道,康斯坦丁是国际性大机构,所有的规章制度,还有操作流程都异常严谨,并不好破例的。”

    徐杨桃连忙点头,“我知道,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勋先生既然在中国做生意,我们这里的本土文化,还希望他能考虑一下。”

    linda,“我知道了。已经1点了,我还要回公司。”

    徐杨桃,“好。”

    linda从包包中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大概是她那一盘子沙拉的价钱,她对杨桃说,“徐小姐,谢谢您,和您一切用餐很愉快。”

    徐杨桃并不仗义的让linda把钱放起来,她反而很大方的站起来,与linda姐亲切握手,“我也是。”

    见linda要走,我和徐樱桃也都站起来。

    linda笑的很职业化,她看了看徐樱桃,“最近公司异常忙碌,徐先生还有心情独自躲清闲吗?”

    “有!我躲的心安理得!”

    徐樱桃笑嘻嘻的说。

    “ha,man……”

    linda姐走了。

    徐杨桃说是自己买单,可是徐樱桃地她说,“得了吧,别闹啊,乖。”

    于是,徐樱桃刷了自己的信用卡。

    我觉得这顿饭吃的我异常圆满,徐杨桃将要乘坐下午的飞机回北京。我们与徐杨桃在这座大楼的下面愉快分手,之后,我和徐樱桃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城隍庙,一人一碗大排面,外加一笼生煎。

    徐樱桃吃饱了,向后一仰,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如果此时,有太阳的光芒的照射在他的面孔上,我想,我可以看到一只满足的猫咪在喵喵叫的摸样。

    我忽然想起来很久以来困扰我的一个问题,我问他,樱桃,你为什么喜欢吃康师傅的方便面?我以为你们这样家庭出来的人只喜欢吃口味清淡的饭菜。

    徐樱桃喝着可乐。

    他怡然自得的来了一句,“方便面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我也乐了,告诉他,可是,这并不是你爱吃方便面的原因啊。

    徐樱桃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啊,对了,应该是,我小的时候的保姆最喜欢吃康师傅,我随她的口味。”

    我,那樱桃你的妈妈呢?她喜欢什么口味的东西?

    徐樱桃,“她?她喜欢减肥。最近她喜欢上了和杨桃一样的东西。诶,女人吃这样的玩意,纯属自虐。幸好你不是。”

    我听见他说我,我指了自己一下。

    然后,我摇头,再告诉他,——樱桃,我是一个女演员,虽然很多女演员不愿意承认,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真话。在我拍戏的这几年当中,我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你看过茱莉亚·罗伯茨还有修·格兰特演的《诺丁山》吗?里面的茱莉亚演绎的安娜就告诉修,自从她从19岁踏入好莱坞之后,十几年没有吃饱过一顿,她已经习惯了。还有,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linda姐姐,她也几乎什么都不吃。现在的环境太恶劣,对于女人的体重过于严苛。

    徐樱桃眼珠向左旋转,“她的事与大环境没有关系,这是我们公司伏地魔的个人意愿。他本人不喜欢脑满肠肥的家伙,他,哦不对,整个manhattan大约都是这样的审美观,如果女人不长的像纸片一样轻薄,那么她们要不是家世不好,要不就毫无自控能力,或者两者兼备。说到底,那是一个刻薄的家伙。”

    说着,徐樱桃忽然又有了那种如同张小泉剪刀一般的眼神,看着窗外的人行街上,……勋世奉的其中一名安保人员,也是他的影子,正在装作路人,淡定的走过。我甚至看到他手中还拿了瓶可乐,一边貌似无聊的走着,一边喝汽水。

    ……

    诶,也许应该回去了。

    徐樱桃自告奋勇的买单,他也来了一句,“走,该回去了。外面太热。”

    回到酒店,正好是下午3点半。

    我开始收拾东西,并且把手机上gps的地图调出来,找到另外一个地址,发给勋世奉,让他在6点的时候,好到那里来接我。

    我不太想让他过来,以免遇到徐樱桃。

    看样子,在樱桃哥哥假期结束之前,他不太愿意看到任何姓勋的男人。

    我对樱桃说明了,我还有别的事情,既然无法帮他说服吉尼薇拉·埃斯特公爵小姐,那我就不在上海骚扰他了。徐樱桃摊手,他似乎除了对诶斯特家族的财富有一些不舍之外,也没有太多的不满意。

    我拎着我的小行李箱,还有手提电脑向外走。

    意外发生了。

    我居然在酒店大堂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傲美丽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

    她摇曳生姿,高贵的仪态,让她仿若一个国家的公主,又好像是杰奎琳·肯尼迪夫人那个一个恒久远,经典永流传的身影。

    ——吉尼薇拉·诶斯特公爵小姐。

    公爵小姐拥有一张精致白皙的面孔,她一头棕色的长发,长,卷,浓密,蓬松的自发顶垂下,一身蕾丝纱裙,手腕上是一条钻石手链,曾经在一副由列奥纳多·达芬奇亲手绘制的罗马的伯爵夫人的手腕上出现过。她的肩膀上挎着一个凯利包包,而脚上是同色系的一双高跟鞋,由于是意大利手工皮底,所以整个脚底是淡色皮革的裸色。她的身后有几个人帮她提着许多巨大的行李箱,并且还有人推着一个高大的衣服架子,上面挂满了奢华的长摆礼服。看在旁边人的眼睛中,似乎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再度降临。

    不知道哪里来的脑电波,我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勋暮生在我耳朵边上窃窃私语:——千万别小看她,她是在斗兽场中脱颖而出的女人,绝度不是省油灯。

    ……

    我看到了她,并且,似乎,她也看到了我。

    虽然,我躲在周围偷偷围观她的人群中向外移动,好像sb一样。

    徐樱桃从酒店里面迎接出来,他执起公爵小姐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并且用英语说,“我还以为今天晚上才能有这个荣幸见到公爵小姐驾临上海,谁想到,上帝知道我的心声,让我提前见到您。”

    听见这么肉麻的话,我忽然觉得自己中午似乎吃多了,怎么一阵一阵的不是很舒服呢?

    吉尼薇拉优雅的笑着,她也说英语,“徐先生,因为有些私人的事情,我改坐早一班的飞机从罗马到上海,打乱了您的schedule,实在是不好意思。”

    “怎么会不好意思呢?这是我的荣幸。”

    徐樱桃让人把行李放进房间,而他本人陪伴公爵小姐向通向酒店顶层的国王套房的专用电梯走过去。

    今天拥有一个阳光格外灿烂的好天气,夏天也到了,除了因为空气中的含水量明显比北京多而显得闷热之外,上海拥有一个不错的黄昏。我找了个星巴克在里面上免费网,外加吹冷气。

    徐樱桃给我发短信:——我实在不知道公爵小姐提前赶到上海,并且她还能自己跑过来,我以为我需要今晚去浦东国际机场接她。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小心让你们碰到一起的。落款,cry的樱桃。

    我囧,于是赶紧给他写短信,——我谢谢你啊,这么卖萌不适合你啊,樱桃哥哥。

    徐樱桃:——ok,不管怎么说,多谢你陪我在上海转了转,等回燕城或者北京,我请你吃大餐。绝对不是杨桃她们吃的这么鸟不拉屎的玩意。对了,杨桃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她说以后一起玩儿,你说我给她吗?

    我,——给吧,给吧。

    徐樱桃发了一个笑脸过来,然后,他写道:——今天晚上我与伟大的公爵小姐有饭局,我需要为了收服她做最后一次努力,有资料要临时抱佛脚,不聊,滚先。

    我:——goodluck!

    5:30pm。

    我需要向约定的地点移动。

    从星巴克出来,向前面走,有一条很古老的街道,不管怎么说,它甚至还带着外来殖民的印记。红砖似乎都是一个世纪之前烧造的,而每一块红砖上都用法语印刻着当时生产这些砖块的厂商的名字。道路两旁是高耸入云的乔木,宽大的叶子,遮挡住了阳光,在这一排乔木之后,则是两排欧式的洋房,碧绿色的蔓藤爬满了墙面,其中几个小院子里面还种了一些北方很少见过的竹子,周围尽是碧草如茵。

    这里很安静。

    我坐在行李箱子上,手中拿了一大杯刚才从星巴克打包的抹茶拿铁碎冰块,顶上还涂抹了好像勃朗峰的雪顶一般的白色奶油。

    我心中正盘算着,如果勋世奉忘记了,不过来接我,我晚上就住在豫园附近,吃饱喝足了,还能溜达溜达,然后,明天,……,我想去一趟上海附近的周庄,听说那里有江南水乡小镇的风貌,然后,……,也许我应该去一趟苏州,看看拙政园,顺便买一包松子糖,嗯,反正我向廖安请了几天的假,也许可以沿着这条线,慢慢向北方移动,顺便吃小吃,买一些当地特产的小吃,然后,……

    在被树荫遮挡的道路的尽头,有三辆黑色的梅赛德斯缓缓驶入,我从行李箱上站起来,就看见轿车在我面前的路边停下。

    其中一辆黑车的车门打开,一身黑色西装的max大叔从里面钻出来。

    看样子,勋世奉木有来……

    他走到我面前,很温和的问我,“艾小姐,等很久了吧。”

    我赶紧摇头。

    真的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他。我一直以为他一直窝在北京的勋氏城堡,从不南下呢!我转身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就想要往他那辆车子走过去,结果被他手臂一阻拦。他拿过我手中的行李箱对我说,“艾小姐,请走这边。”

    又出乎我的意料,max带着我走到最后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门前,他抬手示意,司机把后备箱的盖子打开,他帮我把行李放进去,随后,他用双手打开了车门,第三个意外出现了,另外一边,勋世奉安静的坐在轿车的后座,一言不发。

    我从‘这’一边上车。

    车门从外面被豁然关闭。

    max大叔登上前面的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随后,车辆启动。在三分钟之内,这几辆车子变换了一下顺序,我们乘坐的车子终于排列到中间,它的前后是两辆与它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车子,一前一后,平稳移动着。

    轿车内空间很宽敞,冷气尤其足。所以,即使外面闷热的如同小笼包的笼屉,有些人穿了背心裤衩还不爽,如果能凉快一些,似乎都想要把自己的外皮拔下去一层,勋世奉一身黑色的三件套手工西装居然一丝不苟,他就好像从远古一直到如今,隆冬季节的西伯利亚冻土上那永不融化的冰峰。

    车子中异常安静。

    司机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高架上开始拥堵,幸好并没有彻底堵车,而我们这三辆车子在经过了漫长的20分钟缓慢行驶之后,向城外驶去。

    我喝着手中的冰块抹茶。

    牙齿轻轻咬着吸管。

    这些饮料让我喝的见底了,我没有注意,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呼噜呼噜的吸管吸空的声音。

    勋世奉侧眼看着我,随即,转过了头。

    他看着窗外。

    我赶紧把空杯子放进我随手带的塑料袋子中,又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这个时候手机震动,我看见廖安给我发短信:——亲爱的,萧容要改你的剧本。

    我看着就是一愣,问她:——要改哪里?

    过了一会儿,廖安才给传来一大段话:——就是萧容饰演的那个角色和于灏饰演的赵老狗的第一次相遇。原本剧本是说他们两个很偶然的碰到一切了,萧容演的小姑娘正在街头给她后爸买酒。她没有买,而是在街头游荡,因为她后爸在她发育之后曾经偷偷看过她洗澡,她妈妈去她舅舅家要钱去了,于是,萧容不想回去,她走到鬼市的一个小店里面,要了一碗盐酸菜炒面,正要吃,这个时候,于灏的帮派跟别人乱斗,于灏跑进小店,就一把把萧容的炒面撞翻了,萧容很生气,她想要跟于灏理论,可是……

    第二段:

    于灏一把抓住萧容向外一扔,阻挡了追来的人,他自己从后面的巷子跑掉了。萧容他们都是鬼市的普通人,不混帮派,那些人也不动她,没有理睬她就去后巷抓于灏去了。随后,小吃店的人以为于灏和萧容认识,他们让萧容赔了炒面的钱,还有被于灏打碎了另外几个碗碟的钱,萧容不给钱不让走,她只能给了,然后,她向外走,于灏正在街头吸烟。萧容瞪了他一眼,就走了。她没有给后爸买酒的钱,酒也没有买,于是回家挨打,她妈回来,什么都没有说。

    我回廖安,——对啊,这样的剧情不好吗?

    廖安:——萧容说,这样的剧情太真实,不够唯美,她想要我们拍一些她和于灏有暧昧的戏份。比如,于灏拉着她的手一起跑,比如,于灏帮她买了酒,回家以后,她没有被继父揍。这样会不会让情节柔化一些。

    我想了想,告诉廖安,——这样的话,后面萧容这个人,性格就会发生一些改变,那么,后面的情节就应该是她同于灏饰演的赵老狗远走高飞了。并且,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认为,萧容有可能使用salami(意大利香肠,一个薄皮一个薄皮的香肠)策略。就是一点一点的更改情节,最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最终想要干嘛,也许,她只是想要拍摄一些唯美的镜头?

    廖安,:——果然。我明白了,不改。

    十分钟之后,廖安又发过来一个短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剧组的人都说你很专业,对鬼市的把握异常精准,就好像,你上辈子在燕城住过一样!哈哈,自豪吧。

    我,……

    车窗外夜幕降临。

    “谁的短信?”

    我忽然听见勋世奉开口,我扭过头,看着他。

    我比划了一下,——廖安,工作上的事。

    “哦。”

    然后就是安静。

    他继续看着窗外。

    我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然后一个一个删除,我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他扭头,我问他,——我们去哪里?

    “祇园。”

    ……

    远离城市,这里拥有一片宁静的天空。

    周围暗了许多,透过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可以顺着汽车的大灯看出去,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湿地,我们走的是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在芦苇与水面上架起来的高速公路。远处似乎是整个明朗的星空,而四周,我几乎听见了水鸟的鸣叫。芦苇很高,掩盖了许多东西,只是,在这条孤独的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孤岛,岛上坐落着一座中国样式的庭院,那就是祇园。

    这座庭院像一只优雅卧在水面的天鹅,以孤岛为中心,四周的水面上构架了‘伸出去’的水榭、飞虹桥,居然显得雕梁画栋,文气浓重,靠近孤岛的地方摆放了几艘小船。庭院中种满了花,而靠近红木雕刻的轩窗的回廊外,是一片山茶花。邻水而建的庭院温度要比市区低几度,也许数据上并不明显,可是亲身经历,就感觉要凉爽了许多。

    我们的车子从正门开进去,随即,大门闭拢。

    院子中虽然宁静,却看见有许多安保人员来来回回的隐约移动着,仿佛是躲藏在月光背后的阴影,挥之不去。

    车子停稳,max大叔过来打开车门,勋世奉下车,而我这边也有别人从外面把车门打开。我拎着塑料袋去找垃圾桶,max大叔很善解人意的帮我把塑料袋拿过去。

    勋世奉说了一句,“先吃饭吧。”

    晚饭很简单,就是烤鲑鱼和奶油意大利面,勋世奉不爱吃甜点,不过max大叔却做了很新鲜的奶油和草莓做的水果tart。

    餐桌上,我拿着叉子,一点一点挖着草莓吃。

    长桌另外一端,如同坐在彼岸的勋世奉忽然放下手中的刀叉,问了一句,“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闷?”

    闷?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我摇头,不会啊。

    “我以为,你喜欢找一个可以和你一起在外面游荡的男朋友。”

    铛,……

    我听见刀叉碰到餐盘的声音。

    我的舌尖上还有草莓与奶油的味道,可是,在这个时候,它改变的成带着一点淡淡的涩的味道。我放下手中餐巾,勋世奉看着我站起来,而max走过来,我对他说,——我吃好了,谢谢您准备这么好吃的一餐。

    餐厅的门在我的另外一边,就在勋世奉的身后。

    我只能走到那边。

    可就在我走过他身旁的时候,他攥住我的手腕,“坐下,陪我吃顿饭。”

    我扯了一下手臂,可是手腕被攥的很紧。勋世奉坐着,他微微抬起眼睛,蓝色的眼睛中含有很内敛的犀利。

    手腕被他捏的有些疼,我动了动,对他慢慢说,——我累了。

    他松开了手,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拿起来刀叉,继续吃饭。

    他手中的叉子在意大利面条中卷了卷,似乎想要卷起来一口放进嘴巴里面的量,却似乎总也卷不到合适的面条,叉子一直在盘子上转,我看了他一眼,翻手扯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他旁边。max大叔重新给我端过来一盘碗奶油草莓,另外,又端了一杯巧克力。大晚上的,我白天都吃了这么多奶油了,我可不敢再喝巧克力,只是挑拣了几个草莓,吃完了就开始喝清水。

    勋世奉的面条终于卷顺了,他拿起来叉子放在嘴里面,安静的吃着。

    晚饭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吃完,他似乎还有工作需要处理,max大叔带我去卧室。这间卧室直接面对水面,巨大的落地窗外全是烟波浩渺的碧水,由于房间顶端有天窗,从屋子中,还能看到头顶的星空。

    我把pro打开,看有没有廖安他们发过来的消息,结果,邮箱还有qq都很空旷。

    勋世奉回来的时候,我刚洗完澡,把头发散在后背上,正在看新一季的动漫。我想要给新剧本《浮生》的剧本改编找一种全新的、商业化、年轻感,也同时很狗血的灵感,动画片正好合适。

    “不是累了吗,怎么还不睡?”

    他走过来,手指在我的脖子上揉了揉,随即,低下头,与我亲吻,

    ……,一股强烈的酒味,纠缠在我的舌尖。

    我想要向后仰一下,可是他的手指改扣住我的后脑,他的舌尖顶开我的牙齿,狂烈的吻引发了身体上的一层颤栗,我的手伸出来,揽住他的脖子。……被抱起来,压在床上,侧过来的面孔,贴着象牙色的丝质枕头,我闭着眼睛,只能听见心脏在疯狂的跳动,好像暴雨之前的雷鸣。

    他从后面压了进来。

    漩涡中,是什么一直在燃烧,在翻滚,……

    下巴被他的手指强硬的扣住,向后扭过来,然后就是狂暴的热吻,一直亲,直到舌尖开始发麻。

    全身开始抽搐发抖。

    窒息。

    “啊!……”

    那,那是我的声音吗?

    ……

    仅仅那一句,等我再想要喊出来,嗓子上面好像锁一把无声无息的锁,卡在那里,让我再也无法说话,只是,我却总似乎听见他在说话,我听不懂,可是他的声音却可以说的上是温和柔软,就像纯色的埃及棉,绵绵的铺开,掩盖了许多东西。

    身体被反过来。

    抬起的腿勾住他的腰身,我的手臂横在眼睛眼前,被他拿开,双腕被扣住,拉高,压在床上。完全被敞开的身体承受他的重量,我感觉到他的汗滴,灼热的滴下,一滴,两滴,……似乎像暴雨一般的律动永远不会停息一般。

    天窗已经打开,夜幕中的星空如此的让人沉迷。

    朦胧中,我看到他的眼睛,深蓝色的,……,没有寒冷的情绪,却投射出令人窒息的、想要逃离的刻骨的欲\望与索求。

    160

    whenenoughisenough

    亲吻,一直亲吻,舌尖都发麻。

    我以为不会再有感觉,可是他靠近的时候,还是会颤抖。喘息声音萦绕在周围,温热的气息交缠绞扭着,好像凝重成看得见也摸得着的东西,像凝胶可以堵住人的呼吸,又像火,可以把理智彻底焚烧殆尽,连灰烬也消逝的无影无踪。

    睁开眼睛,只看见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近在咫尺。

    遥远的深海,或者是,足以使人灭顶的漩涡。

    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摆动着。

    激烈而蛮横的动作!

    粗暴的贯穿。

    我伸出的双臂,紧紧勾住他,……,手指不受控制般的在他的后背抓住一道一道的痕迹……

    “alice……”

    松开了我的嘴唇,我听见他的声音。

    “alice,……”

    他在叫我的名字。

    这样的声音,并没有湮灭在浓重的夜幕下,似乎,一直在星空下飘荡着,回荡与清水与芦苇中,像月光,像水声,甚至,仅仅像一阵清风,却绵延不去。

    ……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

    屋子很暗。

    卧室的落地窗全部拉上厚重的窗帘,防止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

    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躺了一个小时,才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然后,等我包得像个包子一般从浴室进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姑娘,还是个金发碧眼,说英语的姑娘。她穿着黑裙子,带着白色的围裙,甚至她的头发上也戴着一个白色的小蕾丝帽,把她的头发完全束缚住。

    她说,她叫mary,是勋先生请来照顾我生活的人。

    在我一时痴呆,还没有说明我根本不需要‘保姆’的时候,这个姑娘已经自动把我的行李箱子拆包,并且帮我里面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挂好,还把鞋子排排队,挨个码好,并且把需要洗的衣服挑拣出来,她放在手边的一个袋子里面。更妙的是,mary姑娘一下子拉开原本躲藏在山水屏风后面的衣柜,从里面挑出来一条连衣裙,不长不短,刚刚可以把膝盖露出来,彼得潘的领子,蚕丝面料上很抽象的印着藏于伦敦国家美术馆的一副名画——《玫瑰与一只名叫percy的猫咪》。

    ——幸好不再是典型的勋世奉的品味,其实,我不太喜欢每天穿着白色的名贵的手工蕾丝裙子,戴着珍珠,看起来像一个清纯的bitch。

    mary找的这条裙子好玩,穿上之后,又舒服又随意,并且,我裙子右边印着小猫咪的脸蛋的地方,还是一个暗兜,里面可以放着我根本不能离开手边的iphone。

    我把头发彻底吹干了,mary告诉我,“勋先生在东面第三个房间等您。”

    听见这个,我第一个反应是,他难道没有在工作?

    然后,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天空上的太阳,……,诶,好像,似乎,大约,也许,它,今天依然从东方升起。

    诡异。

    祇园东面第三个房间,是一间装潢的几近奢侈的厨房,推开门,屋子中满是红茶的香气,而另外非常意外的是,max大叔居然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作为‘勋世奉世界’最完美的npc,他应该作为影子一般的人物,总是存在,而此时,他的的确确缺席了。

    屋子中只有一个人。

    勋世奉身穿一身浅色的衣服,左手拿着一把细长的刀,正在切面包,而他的手边则是一壶已经泡好的红茶。

    他看见我,用眼神点了点他面前的高脚椅,“醒了,坐吧。”

    我疑惑的走过去,坐在那把椅子上,看着他把新烤制的黑麦面包切成薄厚均匀的薄片,然后从一旁的水晶玻璃沙拉碗里,用黄油刀挖出已经拌好的蛋黄酱芹菜丁金枪鱼馅料,均匀涂抹在面包上,随后,加上两块新鲜的苹果片,还有蔓越莓的果干,压盖上另外一个面包片。

    勋世奉,“吃了你做的那么多东西,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他抬起眼睑,看着我。

    我需要双手支撑着下巴,才不会让自己的脸蛋因为吃惊过度而掉落地面。

    我告诉他,很少有男人会做饭给我吃。

    “是吗,……,很少,不代表没有。那么,那个人是谁?”

    这句话,就好像白腻的鱼肉中嵌入的骨刺。

    我沉默。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三明治沿着对角线切开,均等的切成两个三角形,装入瓷盘,推到我的手边。

    勋世奉,“tuna三明治,这是我在煮面之外唯一会做的食物,希望不会难吃到令人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