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栀子花的香味若隐若现的缠绕着礼堂,随处可见那抹洁白晶莹掺揉进每一个装饰用的花圈从花园红毯一直摆到教堂的圣坛前面。

    风缓缓吹来,施特劳斯钢琴前面有人弹奏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狄丽娜》节选出来的《梦中的婚礼》。

    按照婚庆公司的安排,这曲子演奏到一半新娘便会从花园一角走出来到红毯前面深情款款地捧着花由新娘父亲牵着手往前走,直至走到新郎前面进行交接仪式。

    只是……

    当最后一个尾音回荡在空气中时,新娘子居然还没有出现。

    陈信楠微微皱着他那双好看的眉毛,责怪地向婚庆工作人员那边投去一个眼神。

    穿着粉红色套装的一个女生很快向休息室那边跑去了解情况,随后回来歉意地跟大家解释着新娘子被高跟鞋崴了脚,没法走路,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啧,真是屁事多。”陈信楠扯扯领口,觉得气闷索性把领带扯了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大步离开了红毯。

    他堂姐问他去哪,暗自兴奋地想他这是终于忍不住,要逃婚了么!

    虽然只是略有耳闻,但作为即将成为亲家的陈欣微也知道自己弟弟将要娶的那个女人据说身边女伴众多异性则绝迹。

    害羞,人群恐惧症?不,不,比那糟糕多了,简直就是反人类的大问题,对方是个同性恋,并不爱异性。

    也不知道她这个看似牛高马大一表人才聪明伶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弟弟怎么会答应这单婚事,虽说席家在安检院里面根深蒂固私底下都明白安检院几乎就是姓席的,但也用不着为了让家里锦上添花牺牲自己一生幸福吧,连同性福……

    “我去抱她出来……”陈信楠头也不回朝着休息室走过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说什么也不会再给你机会溜掉的,席小牧你这个混蛋。”

    此时此刻的席小牧痛得泪眼汪汪,暗自唾骂着高跟鞋的发明者,简直就是对女性的头号虐待刑具!

    让那么多人为之着迷为之疯狂实际上穿着一点都不舒服!

    其实让她崴了脚才是重点。

    都说婚姻像鞋子,舒不舒服好不好只有自己知,要不是家里逼婚,她这辈子才不要跟男人结婚呢!

    最熟悉女人的需要无非就是另外一个爱你的女人。

    这是席小牧的座右铭。

    一直抱手xiōng前面露不悦的萧靖看着妆容姣好侧面美得如同十八世纪罗马雕塑的席小牧正苦着小脸,咬着牙想要试着能不能勉强走到外面好歹把婚礼完成的样子,不由得软下心走过去说:“结什么婚,你跟我回去德国好了。我比那个陈信楠有钱十倍养你三生三世都不是问题。”

    “不行啊……”席小牧惨兮兮地抬头说:“你没看我爸知道我跟你的事后反应有多大,就差没把我打断双腿永远捆锁在家里。要不是我妈好歹拦着,要不我答应了结婚,他根本就不让我见你。”

    “那你离家出走。”

    “我还没那么不孝……总之陈信楠那边也说好的,那家伙是个gay,我跟他结婚算是最好不过的了,婚后他走他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话说cāo场曹cāo就到,陈信楠推开那道半掩的门在室内搜索两秒后就定格到两个状态亲密的女人身上。

    本来皱着的眉头从川字变三字又变川字,很快所有情绪都消失不见,他一脸轻松地走过去,蹲下来打量着略微红肿的脚踝问席小牧:“走不走得动?”

    席小牧摇头。

    “那我抱你出去吧。大家都等着。”陈信楠说完,席小牧跟萧靖都瞪眼看他。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难不成有别的方法让你走到礼堂里面?”

    在神父的见证面前,席父老泪纵横地吩咐陈信楠要好好照顾小牧。

    幸好陈信楠也是一脸严肃认真地表示会对她一辈子不离不弃。席小牧感叹着他做戏还做得挺足的,连表情都这么真。

    瞧他那样的信誓旦旦,心里想的是他情人吧。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只在那次派对上面见过一面,金发蓝眼是个高瘦的外国帅哥。

    好不容易靠在他身上知道互相承诺着“我愿意”并交换婚戒戴上,席小牧的表妹蒋黎黎居然还起哄要求他们亲吻。

    亲个大头鬼!席小牧在心里咒骂着这个不知道内情唯恐天下不乱的表妹,让她和陈信楠亲吻,两人都会被各自的情人马上拖去砍了吧。

    酒过三巡,新郎一再跟所有宾客歉意地表示小牧的腿不便走动没法敬酒所以自动多喝一杯。

    席小牧总算是体验到为什么在民政局工作的白雪屡次打越洋电话漂洋过海地来跟她抱怨工作量多。

    “头一个月过来登记,结果婚礼办完第二天就过来申请离婚。他们是觉得结婚闹着好玩吗?结婚证制造不用成本费吗?知道我们一天要替多少对准夫妻办理登记吗?二大爷的,说是婚礼过后觉得身心疲惫没了感情,那当初就别结啊!”

    此时此刻的席小牧多少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人婚礼过后就想离婚了。

    坐在位置上笑着应付所有亲朋好友,口轮匝肌跟笑肌简直绷得快要抽筋;满桌的美食都基本上不能碰,不然弄花了妆还要被化妆师拎去补半天。

    最最可恶的就是总有人过来问她,她跟陈信楠平常怎样恩爱。

    屁!

    她打着哈哈半个字吐不出,还被人说她这是害羞了。

    只剩下半条人命地到达席陈两家大人准备的新房,位于城郊新近开发的一个宁静小区,治安都是一等一的好,住里面的人至少也是科长级。

    复式的三层半,啧啧,纳税人的血汗都是为了堆砌着高官们的安逸。

    席小牧想当年没跟陈信楠少吐槽来着,纳税纳税,不就跟跟纳粹几乎一个音吗?

    怪不得本质都差不多,一样的惨无人道。

    陈信楠从浴室出来,只下身还围着条毛巾,发梢上面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他问从回来后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弹过的席小牧是不是要帮她洗?

    “你不用管我。我今晚凑合在沙发上睡一晚得了。脚痛得要命,我动都不想动。”

    陈信楠眯着眼打量着她脸上因为婚礼化的浓妆,不可置信地问:“你确定?那么浓的妆糊在脸上不觉得憋?”完了他有补充一句:“头一晚要睡在大床,你不能睡沙发上。”

    “我们又不是真结婚,不就是形婚而已,犯得着那么认真吗?”

    结果陈信楠跟她说:“婚礼是西式的没错,不过我们两家的老人骨子里头可都是传统中式的,别忘了明天还要轮着到两家敬茶,你要是整夜睡沙发不难受明天还能一早爬起来跟我一起去回去敬茶我就不管你。”

    他忽然凑得很近,近得席小牧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浓密的睫毛,比女孩子还长,真是没天理。

    原本是想抱起她到浴室好让她卸妆洗澡,结果盯着那微启的唇瓣看竟忍不住贴近想要吻下去。

    她回国也没多久,两个月都没到,总共才见上两三面忽然就被两家大人合份安排着婚事,陈家老太念佛多年,诚心增加多少是不知,但嘴上已经练就出无限循环碎碎念的功能:“……隔壁家老席家的小牧回来啦,多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你当年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啊,害得人家出国这么多年才回来,还带着个女伴,这像话嘛。你也是,你堂弟俊杰才跟我说来着,你上个月月初还搂着个男的吻。不管你同意与否,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而立之年总得给我娶个媳妇回来让我早点抱孙,不然我怕哪天有个万一那是到了黄泉都不安心……”

    当年是怎么着来着?席家小丫头终于高考结束,他特意请假接她回家,结果回家途中她坐在车里说:“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咳咳……他跟席小牧从小在同一个大院里面长大,五岁时候到医院看着刚出生的她小脸都是皱巴巴的像团干瘪的面粉,后来她能走会爬好动得不得了,他就拉着这个小丫头到处撒丫子疯去。

    坏事干尽,好事不沾边。他几乎就没当过她是女的,突然好兄弟跟自己表白后背马上打个寒颤。

    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今天不是四月一吧?”

    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席小牧听来,陈信楠那句话不啻就是充满着无法置信跟讥讽,她怕听到他等下还要像动不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台湾言情剧那样,来一出男主跟注定炮灰的女配的安慰戏码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而已,从来没想过感情方面的发展。”

    她不想听他亲口说她只是他妹妹一样的存在。

    那是对她判死刑。

    于是她让司机停车说要自己一个人回家,开了车门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跟逃似的。

    结果今天跟她举行婚礼的人竟然还是当时那个把他认真告白当作玩笑话的陈信楠,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牙关上面有湿热的舌头在试图撬开,席小牧空白的脑袋终于从当机中自动重启进行系统恢复,理智让她瞪大双眼看着身上的陈信楠正搂着自己死啃死啃,膝盖一曲马上踢向对方毫无防备的小腹上面。

    倒在地上的陈信楠捂着肚子半天没有从痛苦中缓解过来,颤颤悠悠地伸手指着她说:“你这是谋杀亲夫!”

    “我这是为民除害。”

    “噗……”陈信楠看着她气鼓鼓地揉着自己腿就知道她踢他一脚也没好到哪去:“脚上明明受伤还乱动。还是一如既往的笨。”

    “你干嘛突然就亲过来,你那天在派对上面明明亲吻的是个男的。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就是知道他也是个gay才放心答应跟他结婚。

    “我男女通吃,俗称双性恋。”

    “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是你没问清楚。”他没好气地搔搔头发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又往席小牧身边走去。

    这次席小牧早有防备,一手捂xiōng一手捂嘴连带着看陈信楠的目光都像在看个变态一样。

    “你挡什么挡,我身上什么地方你没看过,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看过。我要真跟你想有点什么你觉得你挡得住吗?”

    目光邪恶地上下打量着,末了还替席小牧可怜一样问:“你倒是说说你可能吗?”

    席小牧果断地摇摇头,但很快她也想起什么,指着他说,你这是记恨着我小时候现在报复我。

    “报复你?”怎么不是她报复他来着?

    谁都知道当年是他陈信楠大帅哥把小丫头席小牧给拒绝了这才惹得人家心灰意冷跑到国外好几年来着,这事整个大院都知道,就连着隔了两栋楼科院楼那边的张阿姨每次见他都表情微妙地张望着他身边始终空荡荡没有别的女生,甚至还试探地问:“小牧还没有回国来?”

    席小牧回不回来跟他有什么逻辑上的关系吗?陈信楠不知道张阿姨心里想的是个啥,只实话实说地回答说:“还没有。”

    结果第二天大院里面的三姑六婆把话传开,他妈又把早已经添油加醋加工过的话跟他碎碎念:“你看看就大院门口的章家那小子,明明还比你小上一年龄三个月,年初的时候都已经做爸爸了,那个娃呀,圆圆的大眼肉肉的小手说不出的可爱……”

    “妈,你那句‘圆圆的大眼肉肉的小手说不出的可爱’已经是第五次用了,你别看谁的孩子都用同一句形容好不好。他们又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要让人知道了还得疑心验血缘家庭不和呢。”

    陈母被呕着一口气说不出话,连忙双手合十跑到佛堂里面说罪过罪过童言无忌。

    不过后来陈信楠也搞懂那些整天无所事事专门散播有的没的黄家太太李家大妈科院楼里面的张阿姨等等数都数不过来的大妈们是在议论他什么。

    说他都二十七了身边还不怎么见席小牧以外的年轻女性(注,强调个年轻女性,大院里面三姑六婆炒**多)逗留超过三个月的。

    加之席小牧和陈信楠这两个混世魔王在大院里面那叫一个鼎鼎大名,那年小牧出国,理由更是被传得五花八门,险些他都要被老头子拎去席家直接做上门女婿似的。

    五年前没做成上门女婿,五年后倒还真成了。

    不过陈信楠自己也私下反省过,似乎除了自己母亲跟席小牧以外,自己身边还似乎从未有过什么异性长期跟自己相处过。

    本以为会告一段落,不是说风声早晚会有过去的一天吗?谁知后来有天同事喝多了,对方司机开车送他回来时候对方误认了就搂着他不肯放。

    这事有被三姑六婆中的李家大妈下楼散步给撞见,涂了口红的血盆大嘴当时长得那个叫大,**蛋已不足以形容,大概需要个白炽灯泡还差不多。

    第二天大院里面逢是听见这等消息的人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张阿姨最夸张,直接拍着大腿喊道“我就说嘛。”仿佛早在八百年前就比如来佛还对前尘往事了如指掌。

    【片段回忆到此为止,镜头回到现在进行时】

    席小牧不相信地有重复问了一遍:“你当年是欠我钱还是你背后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陈信楠举起两手说:“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

    她不记得最好!

    席小牧不信,歪着头狐疑地看着他问:“真的?”

    “珍珠都没那么真!”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不过她之前说什么“他报复她”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提早老人痴呆记忆力直线下降的是他?他也不记得席小牧当年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除了不告而别以外。

    逼问下的结果就是,席小牧往沙发后面一缩,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要装傻。

    可他陈信楠是白痴不成,歪起一边嘴角邪恶地冷笑着说:“席小牧,好歹我你从出生到十八岁为止都是从我眼皮底下长出来的,你觉得你能瞒我什么?”

    见横竖躲不过,席小牧含糊地吐出一句说:“那时候我不是说你很小吗?”

    “什么?”他没听懂。

    干脆泼出去了,席小牧捂着脸一股脑地吧啦吧啦全说了。

    “就是我三岁那年我刚学游泳回来你嘲笑我豆芽菜身材,我对着你说‘难道你就身材很好咯?’结果你还真的就在屋里朝我脱光光我指着你哪里说好小。”席小牧眼睛半眯,似是回忆着当时的形容词。

    “就只有我大拇指那么大!”

    一语毕,倘大的三层半里面鸦雀无声。席小牧从指缝里面偷偷瞄向陈信楠,当年童言无忌自己才幼儿园来着,倒是他,都八岁了小学二年级还老不正经地在个三岁女娃面前脱光光展示同样瘦得只有**肉没有肌肉的身材。

    真不愧是陈信楠。当年席小牧的忠实不良导师是也。

    意外地,陈信楠不怒反笑,笑完了扶着额头对席小牧叹气说:“原来你还记得。小牧,你刚刚回国的时候看我跟看个陌生人差不多的,都快两个月了,跟我说话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还是登记前那天下午你再三跟我约定婚后事宜来着。刚刚听你那么说,我才感觉到你还是当年那个你。”madivaru岛比较私人,当席小牧跟萧靖讨论着蜜月地点时,萧靖说要是去马代,首选,madivaru人少,浮潜圣地,服务周到。

    蜜月主角是陈信楠跟席小牧?

    不不,别开玩笑了,席小牧表示她跟萧靖才是现在进行时,陈信楠你就乖乖跟在后头陪着玩好了。

    “你这是把我当什么?小四?”陈信楠眉毛一挑一挑的,站在席小牧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让你爸妈知道那还得了。”

    “靖她家有私人飞机直飞过去,我和你过去再跟她汇合的,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反正你当初答应你不会阻碍我跟她的事,你要不爽做灯泡你可以带你男伴过去啊,我们各玩各的。”

    于是本应是新郎的陈信楠像个保镖一样跟在两位美女后面,看着席小牧偶尔撒娇地把头靠在萧靖肩膀上面举着手机要自拍。

    等回头查看照片时,席小牧一蹦三丈高,朝着陈信楠就是用吼的:“陈信楠!”快要把她气坏了,怎么他总是出现在每张照片后面的背景啊!

    一次巧合,两次偶然,第三次不是上天注定就是他存心故意的!

    萧靖回头看着席小牧怒气冲冲地跑过去跟拎着大包小包有吃有喝毛巾雨伞防晒霜的陈信楠算账去,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小牧她在国外不是那样的。她会跟所有异性保持至少半米的距离,就连有次她父亲到德国看她,对于父爱表现的一些亲昵举动她也背着席父皱眉头,哪会有说追着异性面对面地说话。

    萧家比起席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在学妹viturle第一次介绍小牧给她认识的时候,就对那个沉默不语被喝多的男同学捉着手腕快要吓哭的她动了心。

    脸上的神色都是惊恐不已但又无法发出声音,等她过去替她解围,小牧已经把自己的手掌用直接掐出血。

    她把她搂在怀里安抚着说:“没事,你别怕,有我在。”

    不过她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也仅止于唇间轻轻初吻,就连法式热吻都没有试过。席小牧总是跟她说对不起,她没法接受再接一步。

    而她也体贴地表示没关系,一个人坐到阳台上默默去抽烟。

    也没什么,她见多了柏拉图式的女同。许多被异性伤害过被失败的恋爱打击过后,就喜欢在同性身上寻求更体贴的安慰,萧靖那会儿想,要不了多久,席小牧心理创伤被时间抚平遇上适合的异性应该就会告别她,但没想到她这一待就是在她身边四年有多。

    也许当初不应该让小牧回国的,她总觉得小牧跟这个隔壁邻居关系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难道小牧对异性的恐惧是因为当年被他抛弃了?也不像,萧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默默观察和分析着,心里难过又开心。

    说不好,这个陈信楠会是能够抚平小牧内心的人,但也代表着也许小牧也快要离开她。

    她缓缓叹了口气。

    再看那边,席小牧狠狠用脚狂踢了两记才消气,还对他宣告道:“你要是再搞破坏回去我跟你离婚!”

    陈信楠听完就笑了,是冷笑。他跟她说:“就算我肯签字,你觉得席家二老肯吗?”

    “怎么不肯了?我回去哭着跟他们说你欺负我,就算我爸不打你,你家老头也会好好教训你的。”

    提起自家老头,陈信楠脸色就青了,用鼻孔哼了一声把她们两位大小姐的随身物品赌气地放在一边就说自己回去了。

    “好走不送。”席小牧朝他的背影吐鬼脸。

    有淡淡的烟草味飘进席小牧的鼻子,转头看着萧靖倚在一边的柱子上面正抽着烟。

    她连忙上去不客气地夺了,萧靖显然也是习以为常了,只是无所谓地看着她把燃烧的香烟投进垃圾桶里面。

    “吸烟有害健康!你没看过那些得肺癌死的人,可恶心了。”

    事实上,萧靖的堂哥萧怀仁其实是人民医院外科主任,在他读大学那会儿就见过各种病症的器官标本。

    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就像她明知道小牧对她的感情始终只会是友情而不是爱情,可她独独舍不得远离她。就在陈信楠一个人在madivaru里的banyan tree帐篷里面独自发誓一定要把席小牧给掰直时,萧靖跟她两个正舒适地躺在spa软床上面。

    特意给小牧找个五官清秀的按摩师,同是亚洲人的按摩师小夕一边轻轻按在腰部几个穴位,一边周到地介绍着今晚有特色排队。

    萧靖兴趣不浓,她就厌倦这种狂欢活动,不过要是小牧有兴趣,她倒表示无妨。

    不过比起萧靖,席小牧恐怕对派对更加避之不及。许是太歉意了,她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带着朦朦的水意看向萧靖,摇着头表示:“不了。我宁愿今晚躺在帐篷里面看星星。”

    马尔代夫的环境保护之好是世界屈指可数的,无论是形状各异面积惊人的珊瑚礁还是晚上躺在老爷椅上看着繁星闪烁仿佛星海一片都凑近到你眼前,凡此种种都是席小牧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听她说不,萧靖闭目养神,淡淡地说:“也好,我订了海鲜大餐,今晚可以让你吃得心满意足。”

    席小牧的最爱之一莫过于海鲜,尤其是以白灼生吃为主,最是原汁原味。

    麻辣干煸等等重口做法多数是内陆地区海鲜运输时间长不新鲜只好用味道遮盖而已,海鲜海鲜,吃的就是鲜美,这是吃货席小牧总结出来的。

    同样也是品尝料理好手的萧靖更不用说,她更主张的是生吃,沾上各种合适的酱料品尝鲜美之余又不至于太过清淡。

    由boa keyo 餐厅提供食物,在靠边的沙滩上架起桌子准备享受烛光晚餐。本是素白色的瓷盘,盛着一道奶油蟹棒,衬着月色朦胧不知怎的竟然映出幽幽的蓝色。

    大概那是水色反光。

    也有兰花盛开形状的玻璃盛盘,有些水果过早跟沙拉酱混合一起是会分解水分的,所以餐厅工作人员从冰镇桶里面把切好的水果放进去,现场再马上调配成一道水果沙拉。

    席家家境算不错了,席小牧从小到大虽然不是浑身奢侈品,但吃穿用度父母都尽量精心挑选,每一套生活用品都是说得上的牌子,连同用的文具书包都是成套的。

    但直到她后来到了德国,认识了萧靖,才真真切切明白什么是享受生活。

    就连萧靖习惯抽的烟,一盒也是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

    当初会待在萧靖身边,原因无非两个,萧家势力大从萧靖把她划分到自己身边后不要是说找麻烦的人没有半个,就连平常上课的笔记等等都有人帮忙搞定;其二便是,萧靖是享受的高手,要再找一个人能让她相处得那么舒服的,大概还没法找出第二个来。

    “想什么?”萧靖换了套湛蓝色的蚕丝蝙蝠衫出来就看到小牧盯着颗粒状的哈密瓜在发呆。“天气热,吃点水果补充水分,就是别吃多了免得回头你要闹肚子疼。”

    “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的,大概就只有你了。”席小牧捧着腮,可怜兮兮地朝萧靖问:“你不会先把我甩了吧?”

    开玩笑,会把她萧靖先甩的是她席小牧吧。萧靖替她把海参切成小块状,摆放整齐地再推回到她面前说:“我怎么就会栽你手上,小妖精。”

    “那肯定是我天生丽质难自弃聪明可爱温婉可人。”

    “刚认识你你都快哭出来了,皱皱巴巴一张脸瞧不到一丁点天生丽质在哪了。”萧靖数落她。其实她内心倒是承认小牧当时我见犹怜般,是有几分可爱。

    席小牧鼓着腮指责她:“你怎么跟陈信楠那个混蛋一样那么毒舌啊。你肯定是不爱我了!”

    “傻瓜,不爱我的是你吧。”突然的,萧靖竟说出了心里话,小牧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转移话题说:“我还以为这里会有网鲍,怎么就只有极品鲍?”

    “你要吃我今晚让他们空运过来。”拾起桌子上的手机就要打电话,席小牧知道她从来最迁就她了而且说到做到,她不过随口抱怨一下企图从刚才一刹那的尴尬中解脱出来而已,可不是真的打算为了几口鲍鱼让人巴巴地连夜赶来,便忙说:“我随口说说的啦,这里当地的海胆就够鲜美了,我怕我一个肚子装不下多少,等回去了估计还得眼巴巴地从飞机上面盯着海水看。”

    萧靖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打电话,只发了个短信说两天内运网鲍来。见小牧嘴巴沾了汁,拿了毛巾伸手过去就替她擦了。

    “以后有时间可以飞过来,连预先签证都不用落地直接办理一个月签证,再方便不过。”萧靖吃得向来少,别看她一米七二的身高,比起一米六五的席小牧来说,肚容量大概只有小牧的一半而已。

    基本上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看她吃,抑或是替她把食物都准备好摆放好,统统切好送到她嘴里,看着小牧一脸饕餮的满足状大概就够她饱了。

    秀色可餐。要问陈信楠的晚餐怎么解决的?请不用担心,这边两位大美女花前月下烛光晚餐卿卿我我,他才没那么不识趣地要横插一脚非要做电灯泡。

    破坏别人幸福会被驴踢!

    当年席小牧花痴地看着他大学室友时,就那样鄙视地对非要坐在两人之间的陈信楠咬牙切齿地下诅咒。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年头的好男人不是别人的就是男人的,他那个大学室友是早就名草有主,对方还是朵名花。

    席小牧自然是没戏的。

    他还安慰她说:“你瞧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一点是跟别人女朋友是相像的,又不淑女又不漂亮,还别说你比他小那么多!也是的,你才一个初中小鬼头,想什么早恋,要体会早恋我牺牲一下客串着如何?”

    自然是引来对方一顿拳打脚踢,在席小牧眼里,他陈信楠就是欠揍皮痒。从小就是了,她说不过他的,只好化悲愤为拳脚反正他又不还手。

    “你这种短手短腿的还没什么力气就打打我可以,还别拿这一套去对付别人,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宠你的。”陈信楠也曾经这样跟她说过,但她不以为然,等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力气真是小的可怜。

    的确,会那样宠她的人,就只有他陈信楠一个。

    等他自己发现这一点时候也吓了一跳,可那时两人相距半个地球天涯海角的,只好默默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只是,她是回来了,却还带了别人,就连性向都变了。

    简直就是让他绝望……想他陈信楠活了二十八年学习工作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爬到安检院,跟在席父底下做办公室副主任。

    如果说她爱上的是另外一个男的,他有自信去做得比对方更好,可她压根就对异性无爱了……难不成他陈信楠堂堂一米八三的男子汉要去做变性手术?想想就浑身发冷,他又不是那种眉清目秀类型的,就算直接换了志玲姐姐的头,那也是个金刚芭比。

    坐在酒吧里面他随手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苦闷地盯着原木吧台心不在焉地用食指敲击上面。

    极其清脆的声音,不同金属和石头,会有一定的共振回响,只是单纯地“嘟嘟”几声。

    酒保告诉他,晚上十点开始有夏日狂欢派对,还有特别表演如果感兴趣可以留下来参加。

    再看吧。陈信楠也是闲着无事干,一个人待着又无聊去找席小牧又会被鄙视,只好过来这里喝两杯打发打发时间。晚上气温比较低,四面环海,偶尔有风吹来席小牧冷得打喷嚏。后颈的碎发扫在皮肤上面痒痒的,萧靖注意到了,连忙拉着她往帐篷里面走。

    大概还是一时贪嘴吃伤了胃,又被冷风一吹,席小牧捂着嘴蹲在厕所里面半天出不来。

    “看来以后要看紧着不让你吃太多。”萧靖笑她:“我看明天还是不要吃海鲜了吧,原本还准备明天上船现场捕捞海胆开了现吃的。”

    听见吃的,席小牧一边反胃一边还是表示着明天依旧要吃海鲜。

    萧靖摇着头看这个撞了南墙依旧不回头的家伙,只好暗自想着明天无论她再怎样撒娇卖萌都不能让她多吃一口。

    怕她又冷着,回国前她带着小牧去云南那边逛了一圈,有天晚上突然淅沥淅沥地下着雨,气温骤降,在丽江古城小店里面随手挑了两条手工披肩,却意外发现自己忘带钱包。

    最后是小牧付的钱。

    上面的针脚宽松又粗,图案一处还打错了,土黄色的花瓣里面多了一点勾线用的黑色。土黄配藤绿?还外带一圈砖红色围绕,这是土丑挫的配搭。

    收拾行李时鬼使神差地放进了行李箱,拿在手里却有种粗糙的温暖感。萧靖在想,这算不算小牧给她的一份礼物?毕竟是她买的。

    似乎它又不是那么难看,披在身上也有种怪异的混搭美感。

    从洗手间收拾好的席小牧出来看见镜子前的萧靖,忙赞道:“比犀利哥还有国际范。”

    “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赞你!”席小牧吐得肚子都空了,藤制茶几上面有盘洗净的樱桃,顺手拈起一个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看啊嘛……那……你就是套个麻包袋在身上都是时装。”她把核吐出来,接着说:“你那是模特身材,穿什么都好看。我敢打赌,就是到街边买件十块钱的t衫穿着回学校,大家都会以为lv的设计师又跑中国春运取灵感回去发布了新作。”

    “你果然是在损我。”萧靖把身上的披肩朝小牧扔过去,顿时在k-size的大床上面跟她打闹起来。萧靖虽然比小牧还瘦些,但力气还是有的,很快小牧就被她压在身下举手投降说:“啊啊……我输了我输了……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女子吧。”

    “你是看似单纯弱小实则牙尖嘴利。狡猾的一头小狐狸。”她压着她两只手,开始啃她嘴唇。

    身下的人好不容易挣扎把脸撇想一边骂骂咧咧说:“你是大灰狼!”

    萧靖听完弯曲起薄薄的两片唇,说:“没听说大灰狼就爱吃狐狸吗?”

    怀里席小牧的身体暖暖的,像古代里面手炉,不,要比那个大多了,但又没有地炉那么壮大。她就是雪地里面饱受饥寒的赶路人,蓦然遇上了雪中暖炭,明知把火红的木炭捧在手心会被灼伤,偏她是飞蛾扑火,饮鸩止渴。

    明知不可能,却是一头陷了进去,再无法自拔。

    明明知道的,她内心清楚小牧不爱她,就像此时此刻如果亲吻过后她非要把手伸进她小腹内,也许她们明天就该是分别的时候。

    所以她点到即止,松开了手,跟打闹累了的小牧说晚安:“早点睡,明天醒了我们去潜水。”

    席小牧还嘀咕着:“唉,不是说今晚一起看星星吗?怎么就去睡觉了。”

    “你真要我留下来吗?”萧靖意味深长地站门口看着她说。

    “好吧。”席小牧听得出她语气,只好耸耸肩说:“那改天再看。”要留在这里大半个月,总会有机会的。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面,萧靖想起预定banyan tree的时候小牧还说:“这么贵一晚,都赶上普通人一年收入,订两间就够了吧。陈信楠一间,我们一间。”

    幸好没听她的。

    萧靖想,要是订两间,她肯定通宵无眠睡不着。

    帐篷直接的庭院是简单却精致的,抬头夜空璀璨星光闪烁。就是夜间着实冷了些,萧靖裹着那件粗糙的披肩朝旁边另一间独立帐篷走去。

    似是刚刚没看仔细一样,萧靖又抬头看向天上,深邃幽蓝的天幕上,星星像水银泼洒点到上面成了点点银钉。

    真该让小牧出来看看的,不过想起她不太舒服又只好打消念头。

    总归是她快乐便好,爱不爱她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