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夏。
月球背面。
地下四十公里。
无尽的废墟隐藏在漫无边际的绝对黑暗里,太阳光照射不到这里,这里是被掏空的月球内部。废墟的年代已不可考,在第一代永生者到达这里之前,废墟就已经存在。这儿或许是万年前的第一文明遗址,也或许是曾造访太阳系的外星人留下的杰作。
废墟之上,最靠近月球仅存的四十公里岩石壁的地方,有一片光明的所在。六十四座金字塔形状的建筑支撑着一座城池。
不算大的城池。但很美的城池。
光明温和如同五月的阳光,四周无限的暗色夜泽永不能侵袭这处所在。如同中国古代神话里的天宫玉阙,这儿的建筑或许是仿了仙家的气派。
细小的河流,环绕这个小小的城池。城之外的原野,森林茂盛,多的是千年树龄的巨木,与攀援于森林间的老猿。
这是一个伊甸园般梦幻而美丽的地方,唯一遗憾的是,这儿永远见不到流星与彗尾。
这里是清寒堡家族的祖地,虽名为“堡”,实乃一城。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清寒堡永生家族的五十六名成员聚集在清寒堡的城池边缘,正襟危坐,遥望月球内部无尽的黑暗。
“上一个千年,清寒堡成员最多时有七十四人,如今略显凋零,只有我们在座的各位了。永生家族五十六个人,一千年前能守护地球。一千年后的今天,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名没牙的唐装老头子如此说道。
旁边一个中年人开口道:“原能的发展远远超出我们的料想,如同人类科技时代的猝然到来,星空中的我们恐怕真的已经落后于世界。”
“清寒堡自然有清寒堡的使命,我们有自身存在的意义。这一点无数先辈探讨无数年,如今无须再言。”刚才那老者说:“十七年前,兵九族长沉眠在印度的荒野里,自此,地球最强大的巫师第一次不再是清寒堡的族人。对比二战以来的顶级巫师数量归属,我们的力量再一次衰弱。”
一名瘦高个的老者皱眉说:“我们对地球的掌控力不断衰减,这真的是好事吗?”
“说清楚些。雷九叔父,我们从不掌控地球。”唐装老者说,“我们的使命是守护地球,是监控地球的原能异动。人类从来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束缚他们对创造力的发掘与对未来的渴望。”
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月球内部的黑暗中闪过一道蓝色强光,下一刻,黑暗重归于寂静。
“永生家族的血脉再一次引动地球原能的颤抖,我们之中要诞生一位新的成员了。”
唐装老者笑了笑。
众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有人问:“是谁的血脉?”
老者笑着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昏昏欲睡的一名矮小老头儿。
“爵吾,你的孙子降生在北京了。”
矮小老头儿猛地睁开眼,欣喜中又隐含着极大的惊讶!
“我儿的子嗣?”
“不错。云矩的儿子。”
“我儿刚死去半年多,在非洲尼日利亚的地窟里”
“爵吾,原能的预感告诉我,你的孙子会是个好巫师。”
唐装老者重新望向黑暗,凝视至暗中的自己的魔。许久,他说:
“爵吾去北京吧,十岁之前,让他过得幸福一点。”
“也好。”
“我又一次感到疲倦,或许原能又将暴动不息了我不希望多年后有一场灾难等着我们。”唐装老者说,“十二圣器已然布置在地球各处,它们的主人拥有强大的能力来守护它们。我们要担心的东西,或许不会发生吧”
他发问。
是问人,也是自问。
五十六名清寒堡成员共同遥望黑暗,那黑暗并不能给他们任何启示。
2013年夏,6月。
远在美国怀俄明州的广阔高原上,有一幢孤零零的小木屋。它或许只有一个厕所那么大,一个成年男性在里面绝对躺不开身子,不过幸好,它不是用来给人住的。
当我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眺望它的时候,它就像我们方才叙述的那样坐落在那里。不过当我们走近它时,它变得好吧,它没有什么变化。它只是一幢孤零零的小木屋。
它有一道门,门楣上写着一行字:这曾是梅林过夜的住所。在那扇破破烂烂的门旁边,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子,上面写着:梅林小屋车站——通往利德维斯魔法学校(1765年翁迪·塞菲尔爵士)。
这一日晚间,美丽的落日给广阔的高原镀上一层金辉。一架直升飞机歪七扭八地从远方飞过来,粗暴地降落在梅林小屋旁边。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从飞机上跑下来,弯着身子一阵狂吐。
飞机上下来另一个人,那是一个胖青年,他尴尬地笑着,问那个中年男子:“米勒先生,您还好吗?”
威尔斯·米勒直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擦了擦嘴,缓了好大一会儿。
“哦,我很好。冒昧问一句比伯先生,您的直升机驾驶技术是和你的游泳老师学的吗?我觉得像是坐在狂风巨浪时的小木船上!”
“实在抱歉米勒先生,我好久没操作过这家伙了!”派恩·比伯耸耸肩,苦笑,“我父亲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买了这辆二手直升机,您瞧瞧,它几乎已经报废了。”
“好吧,都怪我,我不该省那几个钱。”
威尔斯·米勒径直走向梅林小屋,这里似乎好久没有人来过了。
“比伯先生,麻烦报一下时间。”
“差一刻不到三点,米勒先生。”
“好的,我们再等一会儿吧。”
米勒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男性,他年轻时有人说他长得像猫王,他不以为然,不过不能否定,他长得确实很帅气。
米勒拿出一根烟,点燃后抽起来。
“比伯,来一根吗?”
“不了先生,我不吸烟。”
“那真可惜,不过你一定是个好丈夫。”
“不,我还没有结婚。”
“是吗?有女朋友吗?”
派恩·比伯有些害羞,“是的,米勒先生。她是一名银行收银员,结过一次婚,不过没有孩子。”
“那可要恭喜你,结过婚的女人会让你少很多麻烦事。比伯相信我,爱情嘛,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别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也这样想。”
比伯很开心。
米勒吸完了一根烟,比伯问他:“米勒先生,您是要去利德维斯吗?”
“没错孩子,我正是要去那儿。”
“我记得,在纽约或者华盛顿都有直接到利德维斯的魔法柜子,您何必跑到这儿来呢?”
“比伯,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米勒心情明显低落下来。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如果您不方便告诉我”
“不,比伯。整个魔法界甚至是整个原能界都会知道这件事的,纸永远包不住火。孩子听好——”米勒一双满是悲伤的双眼紧紧盯住比伯,“海诺·卢伦兹先生被绿神会成员暗杀了!”
“哪个海诺·卢伦兹?”比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米勒深吸了一口香烟,吐出来烟雾,遮掩住他的表情。他低声说:“就是那个海诺·卢伦兹,魔法界唯一的海诺·卢伦兹——利德维斯的校长,国际原能协会的副主席,伟大的根蒂术巫师——海诺·卢伦兹!”
比伯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这时候一架飞马拉着的马车从远处飞来,缓缓降落在原地。比伯被马嘶声唤醒,犹自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派恩·比伯,他是利德维斯魔法学校第229届学生,自从1994年他踏入利德维斯学校以来,他一直把海诺·卢伦兹和埃利奥特·雷吉诺德两位伟大的巫师当做自己的人生偶像。如今没想到,其中的一位竟然陨落了。
美国魔法协会重案司司长米勒先生的话绝对不会有错的
比伯心情很沉重。
这时候,那架马车的车夫,一个大胡子老者开口向米勒问好:“米勒司长,很荣幸见到您。”
“毕罗忒斯大法师,不必客气,这次我是奉命进入利德维斯查案的,还请通融。”
“我接到何塞副校长的命令了,米勒先生请您见谅,紧要关头,利德维斯必须全面戒严,关闭所有进出通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是必要的手段。”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来自百慕大海底熔岩监狱的黑衣判官已经进入利德维斯了,您也知道他们总是有各种办法进入任何他们想进入的地方,这次他们怀疑,百慕大的一名死刑犯混进了利德维斯,并且极有可能就是杀死了卢伦兹校长的凶手。”
“不是说怀疑是绿神会所为吗?”米勒眉头紧皱。
“学校的教授们从校长的伤口判断是绿神会成员的魔法能量所为,当然这也可能被模仿。”
“这得等我了解了事情经过再说。”米勒点点头。
“米勒司长,您只带了这一个手下吗?”毕罗忒斯疑问地看了看比伯。
“是的,大法师,现在让我们出发吧。”
米勒回头看了看比伯,笑了笑。比伯一愣,右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还有我?
“请这位先生上车吧,我们不能在外面耽搁太长时间。”毕罗忒斯说。
“忘了告诉您,比伯先生曾是利德维斯的学生。”米勒上了马车,笑着说。
毕罗忒斯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在整个美国,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魔法师是我们利德维斯培养的。这个比例,连建立了数千年的艾格瑞尔都望尘莫及。在世界四大魔法学院中,利德维斯排第三,或许我们差的只是底蕴的积累罢了!”
比伯这时也上了马车,说:“利德维斯的崛起,拜美国经济所赐。”
毕罗忒斯笑了笑,扬起手中的长鞭抽在飞马屁股上。
两匹飞马长嘶一声,展翼高飞,向着某片神秘之地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