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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帝京風雨多秋意(5)

    眾人一起回到了孝茲。神官的府邸就在城東,喬羽便說需要去買點東西,為後天作準備,傍晚再來。

    冠卿只以為她要去集市上,誰知出了門,喬羽便要他帶自己去找霍三娘。

    兩人見了面,喬羽在霍三娘耳邊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只見霍三娘兩眼放光,樂得跟朵花似的,也不管她們兩個人了,自己急沖沖地跑了出去。

    喬羽這才笑瞇瞇得跟冠卿一起回轉神官的府邸。

    門人一見是她倆,都快哭出來了,「您快來看看吧,您的金麋快把我們府上的馬廄給掀翻了。」

    喬羽一愣,她本是怕帶幼幼出門太惹人注意,才把它留在神官府裡的,要是幼幼真鬧得出格了,那多不好意思。

    忙跟門人來到馬廄,誰知一見現場,喬羽噗哧一聲就笑出來了,冠卿怕那人太尷尬,只好扭過頭去,背著偷笑。

    馬廄裡,水槽也踢翻了,草垛也踢散了,攬馬的橫桿全被掀翻在地上,原本圈裡的高頭大馬全都擠在一個角落裡,嚇得瑟瑟得發抖,場中立著幼幼和頭上掛著稻草、衣衫濕盡的花濃。一人一獸正在對峙不下,幼幼一臉的挑釁,不時還沖花濃翻白眼。把花濃氣得七竅生煙。

    幼幼一聽見喬羽的笑聲,立刻拋下花濃,跑到喬羽身邊撒嬌。

    喬羽笑著讓它舔著自己的手,問花濃,「怎麼,看上我們家幼幼了?」

    花濃憤憤不能平,「我只不過想把它牽到圈裡去,這倒好,它把高它幾個頭的彪悍馬兒全都欺負到角落裡去了。想帶它出去溜兩圈,它把馬廄掀了也不讓你近它身。」

    「呵呵。」喬羽心裡想,不知道把三娘的事情告訴花濃,花濃會不會心裡平衡一些。

    「花濃。」宮神官也趕來了,「你也真是胡鬧,早告訴你了,金麋除非主人,是本不會讓生人近身的。要不然,也不會萬金難求一騎。」

    「宮大人。」喬羽跟冠卿忙行禮見過,「真不好意思,把府上的馬廄給折騰成這樣。」

    宮神官身邊的一位中年男子微笑,「不要緊,府中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只見他白色的裡衣襯底,外罩淡青的繡花半袖綢袍,淡掃娥眉,眼神清澈柔和,髮鬢已斑白,髮髻上只是一桃木簪子,身上那溫文儒雅的氣質,與自己在現代的父親很相似,心中油然生出幾分親近之心,「這位是?」

    宮神官與他對望一眼,溫柔一笑,「是內人。」

    喬羽傻眼,宮神官看外貌不過是三十歲左右的女子,而這位先生雖然保養的很好,但看起來,最起碼也是四十出頭的人了,估計實際年齡離五十也不遠了,雖然這裡夫比妻主大個幾歲很普遍,但差這麼多的,好像還沒聽說過。

    「哈哈,」花濃看著喬羽,咧開嘴笑得很大聲,「你是不是以為叔父比師傅大很多?哈哈,告訴你,從我被師傅收入門,這二十年,師傅的相貌就沒變過。哈哈哈……」

    宮神官的臉上居然有點頑皮的笑容,「你猜我有多少歲?」

    喬羽驚訝得下巴快掉下來了,二十年前就這樣,那是不是二十年前的二十年前也是這樣?難不成,神官真的有什麼玄妙?

    宮叔父見喬羽難得的呆樣,不禁開心一笑,「我今年六十有六,她比我年長三歲。」

    喬羽狂汗,沒一點言語。瞪了宮神官半天,突然轉回頭,用非常恭謹的語氣問花濃,「您老貴庚?」

    花濃頓時臉發黑,咬牙切齒,「二?十?有?二……」

    宮家兩位「老人」,笑得快背過氣去。

    神官見時間也差不多,便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到正廳裡用餐。

    一頓飯吃下來,酒足飯飽,喬羽心中暗自稱讚,這府邸雖在鬧市之中,卻無煩瑣喧嘩,且整個府中佈置、擺設、器物,無一不緻,平淡之中透著華麗,而且皓髮紅顏,兩人之間的溫情和體貼,一笑一顰間,真的讓人羨慕,宮神官是個極內斂的人,宮叔父氣質溫和,見識博廣,而且風趣幽默,席間不時笑語連篇,逗得宮神官不時露出微紅的笑臉,這對夫妻真的稱得上是活神仙。

    散席後,宮叔父親自將她和冠卿安排在西廂的客房裡,這才離去。

    雖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喝得多了,總是有點昏沉沉地,喬羽浴後仍覺得悶熱,便拉著冠卿坐到苑裡青籐架下涼快一下,咬著耳朵說話。

    冠卿見她的長髮還在滴水,讓她坐著,起身回屋去拿干巾。

    喬羽就聽話得坐在石凳上,晃蕩著兩隻腳,仰頭眺望著星空,忽聽得身後有細微的聲音,「這麼快?」

    可就在這一瞬間,喬羽突然覺得頸後寒毛直立,反得縮起脖子一低頭。

    一支劍柄落空,擦著喬羽的頭頂揮過。

    緊接著鏗的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乒乒乓乓夾著女人的悶哼,在喬羽身後一連串地展開。

    喬羽一驚,冒了一身冷汗,酒意全消,回首定神一看,兩個黑衣人打成了一團,一招比一招猛烈,一招比一招快疾,一招比一招凶險。

    突然其中一人好像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形一晃,另一人縱身挺劍便刺,誰知對方竟是虛晃一招,身形一閃,讓過,順勢在她背上猛擊一掌,那人收勢不住倒在地上,想再勉力撐起,竟哇得一口吐出血來。那站著的人,一腳踢飛她手中的劍,並用劍鞘在她後腦重重一擊,她便暈過去了。

    那人轉過身來,看著喬羽,拉下了面罩。

    喬羽一愣,居然是朱七公子朱玉竹。

    「小姐?」想必是冠卿聽到了打鬥的聲音,縱身趕了過來,看見地上暈過去的黑衣女人,冠卿一把將喬羽扯到自己身後。

    朱玉竹定定地看著喬羽,欲言又止,眼神黯了黯,轉而對冠卿說,「今後你們要多加小心。她是我二姐派出的人。一擊不成,必定還有人會再來。」

    說完拎起地上暈倒的黑衣女子,縱身飛上了房頂,一閃不見了。

    冠卿摒住呼吸,將喬羽仔細得檢查一遍,見她毫髮無傷,這才放心下來。

    喬羽望著朱玉竹離去的方向發呆,他為什麼特地趕來救自己?當日他不是曾親自救下過朱鶴舞嗎?

    「要不要告訴宮大人?」冠卿問。

    喬羽深思半刻,搖搖頭,覺得腦子裡剎那見閃過了些什麼,卻快得來不及捕捉。

    算了,喬羽暗自搖搖頭。拉著冠卿回房。在書案前坐下,定了定神,仔細地將腦海裡的線索理了一遍,寫在紙上,交給冠卿,希望能理出個頭緒來。

    寫完後,回頭看見冠卿正將紙捧在面前,小心地吹乾,燈光下,真個面如冠玉,喬羽心神微漾,順口吟出,「中有陽台人,清容舒窈窕。翠袖倚朱闌,顏色常美好。」

    冠卿臉一紅,只顧看剛剛寫的東西。

    喬羽惡搞的心思突然上來了,跑到桌前,用手壓下他剛剛寫的東西,擠進他懷裡,用手環住他的脖子,「你的武功跟宮大人比起來怎麼樣?」

    冠卿偷偷摟著懷裡火熱的小人兒,心跳飛快,「不會差太多。」

    喬羽假裝哭喪著臉,「那我老了不是會很慘,等我七老八十,頭髮白了,腰也駝了,牙齒也掉了,而你看起來還是二十多歲,嫩得像棵青蔥似的,跟你走在大街上,人家肯定要罵我,這個色迷迷的老女人,都快進棺材了,還霸佔二十多歲的美人,啊!」喬羽裝腔作勢的哀號,「天人共憤啊。」

    冠卿被她逗笑出來,「不會的。宮叔父也會武,我老了,最多也不過像宮叔父那樣,看起來年輕點,決不會相貌幾十年一點都不變。」

    「誰說不可能,宮大人不就幾十都沒變。」

    冠卿笑,「她是神官啊,自然跟平常人不同。」

    喬羽低聲附在他耳邊說,「她是不是能呼風喚雨,上知五百年前,下知五百年後?」

    「沒有。」

    喬羽暖暖的呼吸隨著笑語一起吹進冠卿的耳朵裡,冠卿只覺得有一種火熱的感覺從下腹升起,身體與喬羽相貼的地方變得異常的敏感,她溫熱的鼻息像是要熨進他頸後的皮膚裡,忍不住呼吸急促,偷偷將環在她腰上的手收緊。

    「要不,」喬羽的眼睛轉了兩圈,說得更小聲,「千里眼,順風耳?」

    冠卿努力讓自己的心跳不要那麼急,那麼大聲,「不是,神官的職責是主持大型的祭典,凡朝中發生大事需要告祈上蒼的,或有重大的事情無法決策的,都會由神官來向上天祈禱。而且有些特別的疑難雜症,太醫都治不好的,神官也會幫忙診治。」

    喬羽眨巴眨巴眼睛,怎麼感覺跟神棍巫醫差不多,可一想起宮神官的臉,忙叨咕兩聲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不過神官也可以娶妻生子嗎?」喬羽很奇怪。

    「當然,朝廷對此沒有任何限制,反而希望多些像神官一樣的人才,但宮叔父一直沒有生育,神官也沒有再娶過其它夫郎。」

    喬羽有點暈,「男人生孩子……」

    冠卿臉紅,「當然是男人生孩子,誰見過女人生孩子的?」

    喬羽窮追不捨,「怎麼生?男人怎麼生孩子?從哪兒生出來?」

    冠卿羞得眼神都不知往哪裡看好,偏偏懷裡的人還不肯放過他,「就是……就是……男子和女人??那個了??之後,如果機緣到了,可能就有孩子了,腹部漸漸就會隆起,十月懷胎,最後腹部的皮膚會非常薄,割破,取出胎兒就可以了。」

    哦,喬羽恍然大悟,看著冠卿紅得不能再紅的臉,飄忽不定的快滴出水來的一雙俊目,喬羽忽然「惡向膽邊生」,改變了一下姿勢,跨坐在冠卿身上,無奈冠卿身材比她高大太多,她倒是有點像拚命調戲大樹的小無尾熊,就算還啃不下去,先舔兩口也是好的。

    「那個?」喬羽偎進他懷裡,手臂纏上冠卿的脖子,將他的臉勾低,靠近自己,笑得誘惑又曖昧。「哪個,嗯?」

    冠卿簡直快不能呼吸了,想要逃開,可自己纏在喬羽腰上的手彷彿不是自己的,越纏越緊。

    凝視著冠卿那雙多情的眼睛,喬羽瞬間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看他那苦苦克制自己的樣子,連鼻子上都浮出了一層薄汗。

    「我很喜歡你。」說完,喬羽將自己的唇貼上了冠卿的。

    「嗯……」冠卿又羞又急,他並不想發出這種聲音,可是懷中的人像是一團火,讓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冠卿閉上眼,感受著唇齒間的互動,感受著喬羽的舌尖輕輕地逗弄著自己,讓自己無法控制的瘋狂地反撲、吮吸著,感受著喬羽滾燙的小手在自己頸間髮際帶來的銷魂觸感,忍不住的雙手顫抖著解開喬羽束腰,探進她的裡衣,貼上她香馥柔軟的雪膚,剎那間,像是有什麼東西透過她的肌膚、他的掌心闖進了他的心裡。

    冠卿實在無法再控制自己,放縱了自己的呼吸與之交融,放縱了自己的雙手在嬌軀游移感受,放縱自己的雙唇去癡纏,放縱自己的舌頭去舔吸。

    喬羽忍不住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呻吟,未想到這種「雙人遊戲」竟是如此得彩而銷魂……

    「唔。」冠卿突然發出一聲古怪的悶哼,身子一顫,停下了在喬羽身上煽風點火的動作。

    喬羽躺在冠卿懷裡,紅唇欲滴,星眸微醉,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看見冠卿激情未退的俊臉上,混合著痛苦、懊惱、鬱悶、不甘的表情。

    喬羽問,「怎麼了。」可聲音低沉諳啞,連自己都嚇了一條。

    冠卿咬著牙說,「那個……來了。」

    喬羽靜了一下,繼而奇怪地問,「沒來啊?」

    冠卿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古怪,喬羽納悶,「什麼來了。」

    冠卿控制著自己的眼神專注在喬羽的臉上,而不是被自己扯得衣襟半開的前。「男子……成年後,每月??都會有幾天?來月事,故而……不方便。」

    喬羽傻眼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那女人呢?」

    冠卿想笑又不敢笑,「女人當然不會有了。」

    喬羽眼睛轉了兩圈,低聲問,「疼不疼?會不會流血啊。能不能讓我看看。」

    冠卿嚇得一把抱起她,放在一邊的椅子上,保持距離。

    喬羽不甘心,又纏上去,求知好學嘛,這也有錯……

    嗯,月初上,人未靜,良宵美景奈何天……

    第十七章:帝京風雨多秋意(6)

    次日早晨,宮神官請眾人在前廳中享用早餐。

    宮神官笑瞇瞇的坐在那兒盯著她們兩個看,半天不說話。

    喬羽被她看得心裡毛毛的,乾笑,「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宮叔父抬袖偷笑,「沒什麼,夜裡太熱鬧了,她開心得還沒緩過神來。」

    冠卿騰得變成個大紅臉,就差沒把自己埋進粥碗裡去。

    花濃昨晚睡得太死,錯過了冠卿被喬羽追得滿院跑的爆笑場面,一頭霧水,不知兩位「老人家」在神神秘秘地笑什麼。

    喬羽打了個哈哈,花濃滿臉期待地等著她說什麼,誰知她只是咕噥一聲「吃飯」,頭就低下去了。弄得花濃不上不下地,衝她猛瞪白眼。

    宮神官笑,「你還不快吃,吃完要去平津閣。」

    「唉,」花濃頭,「該死的朱鶴舞,找個機會一定痛扁她一頓。」

    吃完後,冠卿臉皮薄,受不了宮叔父一見他就笑,扯著喬羽回玲瓏舍了。

    昨晚兩人折騰了一整夜,回到家後,全蔫了,一直睡到太陽落山,被如袖喊了起來,草草吃了東西,又迷迷糊糊地爬上床睡了。

    一直睡到次日天大亮,兩人才起身趕去平津閣。

    到了平津閣門前,喬羽吃了一驚,眉頭緊皺,「朱鶴舞難道沒得到教訓嗎?居然讓這麼多人來送死?」

    閣前的平地上已經擺放了十多具屍體,但花濃的手下還在繼續清理閣裡面的死者。

    「這是怎麼回事?」喬羽只覺得有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那種戰慄的感覺一直延伸至頭頂,全身一片麻木。

    花濃面色沉重的放下了覆蓋在一個少女死者臉上的麻布,緩緩地站起身來。「朱家,可能是準備用人海戰術,讓一些普通的家奴和街上招來的乞兒與一些高手混在一起,希望贏得高手反應的時間。」花濃閉閉眼,心中一片冰涼,饒是她見過無數的生死場面,但是閣中那一個個抱頭蜷縮在角落,幾乎是用絕望和恐懼來等待死亡的那些屍體,讓她在寒意與怒火中煎熬。

    「朱家主子的暴虐在孝茲是人盡皆知的,但好多家奴苦於是死契,終生不得解脫。昨日朱鶴舞在府中召集所有家奴,當眾明言,如有人能在平津閣呆上一夜,並能保住命,可還其身契,並賞朱金十兩。那幾個女孩,都是朱府的下女。」喬羽回首,正是換了普通農婦妝著的霍三娘,帶著頂帽簷低垂的草帽,若不是她說話,自己也認不出來。

    喬羽顫抖著,不敢面對身後躺在地上的無辜的少女,對於那些為財為權的朱家爪牙,她沒有半點愧疚,但是這些嚮往著自由生活、懷著簡單而美好憧憬的少女,卻也喪命於此。這對於喬羽來說,是個難以接受的認知。

    冠卿將她摟入懷中,「這不是我們的錯。」

    喬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霍三娘在一邊,低聲說,「朱家還在以重金誘惑那些窮苦的人家,如果這樣下去,只怕會有越來越多的無辜的普通百姓遭到牽連。」

    「罪過,罪過。」宮神官臉色蒼白,從那破舊的大門裡走出。

    喬羽抬頭凝視著冠卿,無言地傳達著自己的感受。

    冠卿緊緊地摟了她一下,點點頭。

    喬羽心中一暖,這便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麼?離開冠卿的懷抱,「宮大人,請稟告陛下,如果像這樣再比試下去,這將不再是一場風月美事,而是孝茲百姓的一場劫難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一輩子愧疚,冠卿也會背上一世罵名。所以,請陛下讓朱鶴舞暫停這種沒有意義的方法,給我七日時間,如果我不能破解,我甘願服輸。」

    宮神官略一遲疑,旋即又點頭,「好,花濃,我即書奏折一封,你到宮中請旨。」

    喬羽一愣,沒說話。

    倒是三娘在後面輕推了她一把,「走,帶我進去看看。」

    當喬羽和霍三娘來到大殿內的時候,殿中的屍體還未清完,在一個角落裡,幾個女孩的屍體緊緊地蜷縮著靠在一起,喬羽和三娘對視無語。

    三娘蹲下,檢查了好幾具屍體,半晌站了起來,問「你怎麼看?」

    喬羽道,「你隨我來。」拉著三娘出了殿的後門,摘下腰間的錦囊,從中拿出她和冠卿寫的紙張給三娘看,「其實,我覺得人為的可能不大,朱家請來的高手,我曾向冠卿仔細地打聽過,都是江湖上數得出的,並非浪得虛名之背,從這兩次她們布下的機關來看,就算是冠卿,也無法做到不驚動人的情況下,制服閣中所有的人。」

    三娘皺眉,「會不會是野生的毒物?」

    喬羽蹲了下來,折了一樹枝,在地面上比劃,「我不是沒這麼想過,可有幾個關節之處,一,它是怎麼出現的,來無影,去無蹤,為何所有人都察覺不到;二,它是如何在一瞬間制住所有的人;三,它是如何將這些人變成乾屍,卻一點傷痕都沒有,這三天,我始終想不明白。野生的毒物,無外乎,蛇蟲鼠蟻外加飛禽,水裡游的,土裡鑽的,地上爬的,路上跑的,天上飛的。」

    「水裡游的,」喬羽用樹枝點了點她在地面上所畫的方位圖中,那個水池所在的位置,「方圓數里之內,只有瀑布活流和這潭死水,但距大殿甚遠,水中之物,一般不能出水,能出水的,所過之處,泥土粘了水,不可能不留下痕跡,所以我暫時推翻。」

    「這麼說,」三娘舉一反三,「不太可能是蛇鼠之類需靠地面行走的毒物所為。」

    「我不敢完全否定,但一直到現在,我還想不出蛇鼠之類得能做到這三點中的任一點。」

    「會飛的,它可以來去無蹤。」

    「不錯,」喬羽點頭,「在我家鄉,有蝙蝠吸血一說,它的確可以做到來去無蹤,但是,第一,蝙蝠的體積不是太小的,那麼多高手在場,就算她們沒想到蝙蝠會吸血,但看見蝙蝠往自己撲過來,多少都會有閃躲或阻擋的動作,但是沒有一個人做過類似的動作,我也曾往大殿的頂部瞧,裡面空隙之間也很明顯,並沒有蝙蝠存在的跡象;第二,蝙蝠吸血,無論深淺,多少會留下齒印,而且要到把人吸成乾屍的程度,豈是一兩隻蝙蝠能做到的?但剛剛你也看過了,那屍體上可有被咬過的痕跡?雖然屍體的皮膚已經枯皺,但是是否有明顯的破損還是能看出的。」

    三娘想想,「的確沒有,但如果不是蝙蝠,也有可能是其他的飛行的,嗜吸血的飛蟲之類的。」

    喬羽苦笑,「吸血的飛蟲何其之多?但問題在於,它是如何讓大殿裡的所有人在同一時間失去了反應能力的呢?」

    三娘低頭苦思良久,不得其法。抬頭欲問,只見喬羽將兩道柳眉擰成麻花狀,瞪著遠遠的那道瀑布,「喂。」三娘輕推她一把。

    「嗯?」喬羽回神。

    「人也辦不到,獸也辦不到。難不成真的是妖物作祟?」

    喬羽啞然,失笑,三娘面微紅,嗔道,「說正經事兒呢!」

    喬羽跳起來,伸個懶腰,大笑一聲,「好,說正經事兒,那天我請你的辦的器物可準備好了?」

    三娘點頭,「都在外邊車裡放著呢。」

    「好。」喬羽微笑著深吸一口氣,「試試看吧!嘿嘿,今兒算是體驗到,什麼叫著石頭過河了。」

    「說吧。」三娘摩拳擦掌,「現在做什麼?」

    喬羽轉過頭,張望,一邊著尋找冠卿,一邊說,「打獵。」

    霍三娘翻翻眼,無語,很想把腳邊的石頭砸在她頭上。

    冠卿已經基本上出師了,對於喬羽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是非常的習以為常,一聽說喬羽要打獵,停下手中幫忙的事情,跟旁邊的花濃的手下打聲招呼,過來了。

    宮神官也受到了喬羽的邀請,她的反應跟霍三娘差不多,但沒多話,吩咐那些手下,稍後直接回孝茲,不用等她,然後欣然入邀。

    喬羽招了幼幼回來,眾人取道瀑布邊,撥拉著荊棘野草往平津閣的後山走。

    三娘是既來之,則安之,宮神官是頗能自得其樂。

    眾人合作,獵了三隻野雞還有幾隻鳥兒,就在山泉邊,將洗乾淨,用樹枝穿起,順手揀來些樹枝野草,烤了起來。

    也不知是什麼樹的枝葉,燒起來之後,有股清香,連帶著烤出來的香味都特別誘人,喬羽正美的冒泡,迫不及待地想啃上兩口,突然見那三個人靜了下來,齊齊地往她身後看。

    喬羽心裡毛毛地,也不知背後是什麼,也不敢貿然轉身。冠卿做了個稍安的手勢,只見宮神官從地上撿起塊石頭,青蔥般的玉指輕輕一捏,那石頭便碎成了幾塊,喬羽瞪著眼睛,還沒來得及驚訝,只見宮神官手腕輕輕一揮,自己身後不遠處,幾聲淒慘的獸嚎,接著一陣枝葉摩擦野獸奔走的聲音。

    三娘這才站起身,往喬羽身後走去。喬羽跳起來,跟了過去,只見沒過小腿的野草叢裡,躺了五六隻野豺。

    三娘蹲下去,用手一,低聲說,「真人不露相,沒想到宮神官居然這麼好的功夫。」

    喬羽也蹲在她身邊,看看那幾隻野豺,只覺面目可憎,「死了?」

    「沒。」三娘踢了那野豺一腳,「被神官擊暈了。但它的腥得很,一點也不好吃!」

    喬羽眼珠一轉,嘿嘿笑,「這下可是替我省錢了。」扯來野籐,將那野豺的嘴和爪子全都捆了起來,拖回了燒烤堆旁邊。

    喬羽拿了匕首,乘著野豺還沒醒,將它身上的毛剃了個一乾二淨,除了爪子和頭,乍一看,還以為是貴婦犬。

    喬羽將那六隻野豺通通都剃光,這才去洗手,笑瞇瞇地坐回去啃燒烤了。

    由於幼幼堅決拒絕馱野豺這個有傷自尊的任務,放上去也被它顛下來,來回好幾次,摔得那只野豺都有了唯求速死的心了。

    所以眾人只得拎著六隻野豺,花了老半天的功夫,才回到了平津閣。

    花濃已在那兒等著了,「陛下已經批准了你的請求,還命我協助,務必確保你的安全。」

    喬羽笑瞇瞇地,只是連聲說好。

    花濃問,「天色了,今晚怎麼安排?」

    「回府啊!」

    「那誰呆在這兒?」

    「它們。」喬羽一指地上躺著的野豺。

    花濃一頭霧水,三娘把她招呼過去,從馬車上卸下了好幾隻籠子,抬進了大殿裡。

    第一隻籠子用木棍紮起來,只留了人的手臂進出的寬度;另幾隻,大小也差不多,但籠子的間隙卻大小不一,最細的,連手指都不進,而最後一隻,竟是一隻大木箱,兩側紮了一些比筷子眼還細小的通風空。

    「有用嗎?」花濃很懷疑,幾隻野豺能解決什麼問題?

    「試試看吧。」

    喬羽將那幾隻野豺分別裝進了籠子裡,三娘用銅鎖將籠子鎖得死死的。

    花濃不解,「就這樣。」

    「借刀一用。」喬羽拔了花濃的腰刀,通過籠子的間隙,割斷了野籐,有兩隻野豺已經醒了,一能動了,立刻像瘋了似得在籠子裡打轉。

    三娘將最後一隻野豺又打暈了,解開了野籐,扔進箱子裡,鎖了起來。

    喬羽將腰刀還給花濃,拍拍手,「走,今晚還到宮大人府上嘮叨一晚。」

    宮神官笑,「求之不得。」

    眾人回轉宮家府邸,秉燭談笑,一夜無事。

    第十八章:帝京風雨多秋意(7)亡之華宴

    次日清晨,眾人趕到平津閣大殿外,心中多少有點忐忑。

    花濃比喬羽還迫不及待,第一個跑進了大殿。

    三娘緊隨其後,掏出鑰匙,打開了籠子,「都死了?」花濃皺著眉,用腰刀撥弄著野豺乾枯的屍體。

    喬羽看了看,那只縫隙最細的籠子,那只野豺也死了,「打開箱子。」

    眾人幾乎是摒著呼吸,期待著這最後的結果。當箱蓋在喬羽面前打開時,喬羽不禁一愣,但也暗自鬆了口氣。

    那只野豺躺在木箱的一角,不知是死是活,但是卻沒有成為乾屍。

    花濃一把將野豺拎了出來,用手一,「還活著,只是不知為何昏迷不醒。」

    抬頭對霍三娘,「是不是昨天你下手太重,它暈到現在還沒醒。」

    三娘此刻終於心裡踏實了點,也有神跟花濃說笑,「怎麼可能,我昨日把它扔進去時,是平躺著的,剛才它卻是蜷在箱角的。」

    宮神官對花濃說,「去取點水來,看能不能把它弄醒。」轉頭想對喬羽說些什麼,卻見她蹲在那只縫隙最細的籠子前,用一隻錦帕在仔細地擦拭。

    不一會兒,花濃取來了水,潑在那野豺的身上,只見它微微地抽動了幾下,眼睛瞇開一條縫,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花濃有點不耐煩,將它拎到風口處,不一會兒,那野豺漸漸有了反應,抽搐的幅度越來越明顯,夾著尾巴,蜷縮在地下,不停地發抖,發出驚恐的嗚咽聲。

    「野豺生暴虐凶殘,有時為了食物,與虎狼爭鬥也是常有的事。是什麼東西居然把它嚇成這樣?」霍三娘盯著地上那只連站都站不起來的野豺,不由得問宮神官。

    宮神官無言地搖搖頭,轉過身去,看喬羽。

    喬羽將幾塊錦帕,在地上一字鋪開,自己蹲在一邊細細得比較,冠卿正跟她兩人在低頭耳語。

    「有什麼發現?」三娘問。

    「你們來看。」喬羽招手,眾人圍過去,仔細一瞧,有些錦帕上,只是一些淡淡的灰痕,而有一張錦帕上,居然有一些毛絮絮的東西。

    「這是什麼?」花濃奇觀。

    喬羽捏捏自己的下巴,「這是從扎得最密的那個籠子縫隙裡擦下來的,雖然我還說不出到底是什麼作祟,但最起碼我們知道,它一定是個生物,而不是妖物。而且,」喬羽指了指那只木箱上的透氣孔,「它一定比那個洞大。所以……」

    霍三娘突然覺得脖子後面的汗毛直立,看喬羽一臉詭異地衝著自己甜笑,有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你想幹嘛?」

    「我們也在箱子裡呆一夜吧。」喬羽笑嘻嘻的。

    三娘看看那只人只能蜷在裡面的箱子,將頭搖成撥浪鼓。

    最後大家對喬羽的提議進行考慮、評定、表決、改進,最後擬定了以下方案:

    由於參與人數過多,每個人都做一個箱子,又麻煩又不舒服,又不容易互相援助,所以冠卿提議直接將馬車改良,在四周加固木板,板上鑽出透氣的孔,這樣空間又大,可容納的人也多,如果有事還可以互相照應。運輸還方便,到時候讓花濃的手下直接將馬牽回去,車留下即可。

    花濃笑,「這還不容易。下午就可以辦好。」

    喬羽說,「慢點來,不著急,我還得弄點東西以防萬一。只需要明天下午到這裡就行了。」

    大家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喬羽站起身,望著殿外那只野豺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夾著尾巴溜了。「呵呵,瞎子點燈,望著亮了。」

    第二日下午,喬羽和冠卿在神官的府邸坐著馬車前往平津閣,剛出了孝茲城沒幾里路,就見三娘一副農婦的打扮,背著兩個大包裹,蹲在路邊的地上,身後拴了好幾隻汪汪叫的土狗。

    喬羽跳下車,忙奉承兩句,被三娘笑罵回來。

    三娘上了車,小聲問。「怎麼花濃和宮大人呢?」

    「宮大人和花濃已經在平津閣了,只等著我們去了。」

    「哦。」三娘點點頭,將一個包裹遞給喬羽,「你要的東西都在裡面。」

    喬羽打開看了看,「嗯,沒錯。咦,那只包裹裡是什麼?」

    三娘一臉壞笑,慢慢打開來,是油紙包好的燻、烤雞、烤鴨之類的,居然還用酒囊裝了兩袋美酒。

    兩個女人互看一眼,樂得眉開眼笑,冠卿很無語。

    當夕陽最後一絲餘暉泯沒在天際,夜涼頓起。眾人在大殿台前,或依或坐,靜靜地看著遠處在夜色中越來越濃重的青山輪廓。

    喬羽拍了拍坐在自己身側的冠卿,「走吧,我們該到車裡去了。」

    三娘在上車之前,又仔細地挪動了一下那幾隻關著狗的籠子,確保不會離馬車太近,但又不會看不清楚,最後,爬上馬車,栓好車門。

    回首看見喬羽在看著自己,一挑眉,「等吧,倒看看是東西。」

    喬羽低聲笑,「謝謝你。」她又看了看車中坐的宮神官和花濃,「其實你們都沒必要陪我來的。」

    花濃咧嘴,「你對我胃口,我當你是朋友。若是昨天之前,莫說我不會來,我也不會讓你來。但昨夜之後,看得出你是有把握的,這等彩的事,便是師父拿繩子拴著我,我也是要來的。更何況,連師父都來了,我豈有不來的道理。」

    宮神官笑瞇瞇的,她一直是個話不多的人,喬羽搞不明白,這樣一個內向的人,怎麼會跟朱家鬥得水火不容。足見人不可貌相。

    「來吧,閒著也是閒著。」三娘打開了自己的包裹。

    花濃聞見香,頓時眼前一亮,她本跟三娘不熟,但這兩天下來,彼此多少能聞到點臭味相投的意思。看見了這一包裹的酒,再也忍不住,挪到三娘身邊,兩人勾肩搭臂,姐姐妹妹的,好得倒像是發小一樣。

    喬羽也不忌諱宮神官在面前,倒在冠卿懷裡,「我們先睡一會兒,過一兩個時辰,或是你們累了,便叫我們換班。」

    宮神官正啃著鴨腿,衝她倆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喬羽愣了愣,覺得用剛剛自己用內向這個詞來形容她及其不妥,應該是悶騷才是。閉上眼,沉沉睡去。

    三娘跟花濃兩人放低了聲音談笑,越談越投機,越是欲罷不能,越是相見恨晚。

    不知不覺,夜已深沉。大殿前後的門都被拆了,山風雖不是很猛烈,但車裡為了監視外邊方便,前後左右以及車頂都開了不少小孔,只覺得風從小孔灌進來,涼意更盛。

    喬羽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冠卿睜開眼,「怎麼,很冷嗎?」

    喬羽往他懷裡縮了縮,「有點。」

    「汪汪……」突然殿中的土狗開始叫喚,一隻接著一隻,越喊越大聲。

    眾人反應極快,都趴在距自己最近的小孔往外瞧。

    只見那困在籠中的土狗,一隻隻抬著頭向殿頂咆哮。

    眾人站起,透過車頂的小孔往上看。

    因為困在在馬車之中,燃燈極不方便,她們並沒有像朱府的人一樣,用火把把大殿照得光亮之極,甚至連一盞燈籠都沒點。

    雖然四周極暗,但她們一直呆在這裡,並不覺得四周看不清。但此刻殿頂的異景讓每個人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殿頂是中空的,高深狹長,幽暗深邃,即使是白天,也不能一覽見頂。而此刻,那殿頂竟然給人以波光盈盈的錯覺,一如從靜謐的湖底仰望湖面,鱗光微耀,柔波蕩漾;一如在曠野之上遙望夜空,星光熠熠,仿若身處銀河,萬物皆無,獨剩那銀光構造的世界與自己,幾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感覺那銀灰色的星雲與自己越來越近,喬羽猛得一回神,不對,那不是虛幻的景色,而是銀色灰塵似的東西在大量地墜落。

    她拉了冠卿一下,車內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喬羽從包裹中掏出一把蠟丸來,封住了車頂的小孔,僅留下幾個,繼續查看頂部的異像。她又從包裹內拿出幾條錦帕,分給眾人封住口鼻。

    此時,那銀粉狀的東西越落越多,好似落雨銀絲,美不勝收,整個大殿頂部都被籠罩在內,形成了一個銀色的獨立世界,詭異、虛幻、美不勝收。

    喬羽傾耳一聽,狗已經不叫了。她忙貼到車壁的小孔上,一看,那些籠子裡的狗,已經紛紛倒在籠中,但奇怪的是,那些銀色的粉塵在離開屋頂一小段距離後,顏色漸漸黯淡,已經看不清了。而從車壁看出去時,已經它已混在空氣中分辨不出了。

    冠卿拉了她一下,手指指上面。

    殿頂之中,有淡淡的銀色的影子,翩然而出,在殿頂那小小的「銀河」之中,翩翩起舞,身姿輕盈,弱不禁風。一隻、兩隻、三隻……

    好似一群蝴蝶?卻又好像不是,喬羽瞪大了眼睛……

    那「蝴蝶」在殿頂飛舞,振翅之時,翅葉上便有少許銀粉灑落,然而,漸漸的那黑暗平滑的殿頂內壁上,竟開始扭曲變形,再仔細一看,並不是牆壁變形,而是那內壁之上吸附了數不盡的「蝴蝶」,此刻一隻一隻地脫離了牆壁,一起飛舞在空中。

    那「蝴蝶」越多,抖落的銀粉就越多,殿頂就越清晰,那情景就越美麗,喬羽突然想起一個詞,流光飛舞,竟是再貼切不過了。

    終於,那「蝴蝶」優美地往下飄落,待近了,喬羽一看,那哪是蝴蝶,而是一群約半個掌心大小的銀色飛蛾。

    開始只是幾十隻在大殿中盤旋,漸漸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整個大殿中飛舞的都是那些銀蛾,那虛幻不定的翅影,裹在一團銀光之中,在空中呈現出一條又一條銀絲痕跡,整個大殿竟像裹在一團流星之中……

    誰也說不出話來。眾人伏在車壁上的小孔往外看去,但那銀蛾數量之多,她們已經連牆壁都看不清楚了,但偶爾從銀蛾舞動的縫隙中看到那幾條土狗,已經完全被銀蛾覆蓋滿了,那狗的軀體像是露了氣的皮球一樣,漸漸的枯癟下去。

    一場最華麗、最恐怖、最浪漫、最殘忍、最別緻也最虛幻的死亡華宴在眾人面前展開……

    喬羽從布包裡出一支細管,對準車壁小洞,用力一吹。可是吹完後,她習慣地吸了一口氣,車外的空氣通過那細管進入了她的口中。

    就在這一瞬間喬羽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但是自己的四肢已經僵硬,連一個簡單的面部表情都做不了,然後,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喬羽終於感覺到自己臉上一陣涼意。

    「小姐,小姐……」

    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搖晃自己,忽然聽到旁邊一個熟悉的聲音說,「讓我來。」接著自己的虎口一陣劇痛,喬羽再也忍不住了,使勁把自己比千斤還重的眼皮瞇開一條縫。

    掐自己的人正是霍三娘,喬羽眼角抽搐,用自己還在發麻不聽使喚的舌頭,緩慢而生硬地迸出一句話來,「你……真……夠??相??親?相?愛……」

    霍三娘聽她已經能夠說話,而不是像過去的幾個時辰裡,真的如同一個死人一般,一點反應都沒有,暗自鬆了口氣,在嗓子裡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可嘴巴上還是不饒她,跟冠卿說,「看吧,早就應該把水直接潑在她臉上,而不是慢慢給她擦。這人要不是受點大刺激,還不知道要昏迷到什麼時候。」

    喬羽能感覺冠卿抱著自己的身體在發抖,虛弱的衝他笑笑,感覺四肢漸漸地都恢復了知覺,力氣也漸漸回到體內。

    宮神官拉過她的手,手指輕輕地搭在她手腕內側,一會,「沒事了。」

    喬羽問,「我暈過去多久了?」

    宮神官道,「約四五個時辰了。」

    「我暈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倒也沒什麼。那些飛蛾本來就約半隻手掌大,吸完血之後,體積更大,無法進入車內。過了一個多時辰,全部回到殿頂了。你當時是怎麼回事?」

    喬羽有些不好意思,「我當時使勁吹了口氣,但是忘了屏住呼吸,回氣時吸到了車外的空氣。只是一霎那,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然後就暈過去了。」

    「難怪。」宮神官點點頭,「你吹出去的可是飛針?」

    「是,臨時請三娘趕出來的,只好用繡花針代替。」

    「嗯。」宮神官將一個錦帕包在喬羽面前打開,一隻被針刺死的飛蛾。肥大的身軀,跟快上山的蠶寶寶差不多大小,兩翅呈土灰色,上有古怪的條紋,而最奇怪的是,它的頭部居然有一極細的吸管。

    「就是它?」喬羽抑制不住自己的雞皮疙瘩全都起來跳舞。

    「嗯。」宮神官點點頭。「昨夜我們所見到的銀色的微光,應該是它翅膀上的粉末,讓人瞬間麻痺的,應該也就是這種粉末。它在空中飛舞時,振動翅膀,一部分的粉末就散入在空氣裡,人呼吸之後,就會像你一樣,瞬間就暈過去了。」

    「為什麼朱家的那些人都沒注意到?」花濃坐在地上,看著殿頂。

    「因為我們昨夜本沒有點燈火,眼睛已經很習慣黑暗,哪怕極細微的光芒,我們也很容易分辨,但朱家這些日子,每夜都在平津閣的裡外點上無數的火把、油燈,剛開始時,那麼細微的光,便是盯著屋頂也未必能看出來。等真的能看出來時,恐怕所有的人都已經暈過去了。」

    「到底有多少這樣的飛蛾?」喬羽皺眉。

    三娘想起昨夜那滿殿飛舞的銀蛾,心裡還是有點發毛,「成千上萬。你看現在那殿頂,裡面黑壓壓的地方全都是那些銀蛾。」

    「那麼那些粉塵都哪裡去了,我記得昨夜不停地在往下落。」

    「夜間山風極大,殿的前後四周的窗子都無法阻擋,那粉塵又極輕,不一會,就全吹散了。但說來也奇怪,那粉塵還有銀色時,好像毒極強,真的是一點都吸不得,但是銀色褪去之後,好像並沒什麼危險。」

    喬羽心裡想,會不會是一種氧化作用呢?但苦於無法解釋,只得作罷。

    「好了,雖然一時我們還無法弄明白所有的問題。但至少平津閣的秘密你們已經解開了。我們可以回去向陛下覆命了。」宮神官將那銀蛾收好,伸手扶喬羽起來。「恭喜二位了。接下來必定還有好些事情要忙了,如果兩位不嫌棄,先在我府中住下如何?內子也是極捨不得你們離開的。」

    喬羽冠卿相視一笑,「也好。」

    殿外花濃的手下們早已在等候,見喬羽安然無恙,也為她鬆了口氣,圍過來向她道喜。

    喬羽微笑著,看了看萬里晴空,青山綠水,突然無比的想念起玲瓏舍來。

    第十九章:賜婚

    喬羽的第二次進宮,是更加的輕車熟路了。

    上次送她出宮門的那位女侍早早地就迎在宮門口了,「在下沈先給喬小姐道喜了。」

    喬羽一笑,拱手為禮,只見她身後也並非是上次所見的小轎,而是青墨色呢絨的宮轎。那女侍搶上一步親手打起轎簾,侍候喬羽坐定。

    喬羽抿了抿嘴,不動聲色,知道這次進宮可跟上次來得不一樣,也不知多少雙眼睛在身後盯著呢。樹大招風啊,這一路上宮轎晃啊晃,也靜不下心來,她也就只能嘀咕著這點事了。

    雖然喬羽無功名在身,不能在議政時入殿,但這次已經被安排在偏殿候宣,除了看不見殿上的人,幾乎連大殿上人的呼吸都能聽見。她這廂,四平八穩地端著茶碗,豎著耳朵聽那大殿上你方唱罷我登場,豈又知,這殿側內侍們所在的小室中,就像冷水滴進了滾油鍋,早就炸開了。

    平津閣比選一事,早已在宮廷之內和孝茲城中引起軒然大波。上次喬羽入宮,只有少數內侍見過她,不過是寥寥數眼,印象並不是太深刻。

    但這些日子,那些內侍們閒聊的重點就是平津閣的進展,少不了對喬羽評頭論足,見過喬羽的內侍們拚命回想,也好在夥伴們面前當一回「消息靈通人物」,那些沒見過喬羽的,聽了些隻言片語的,早晚閒暇時,少不了憋足了勁,想像著這麼一位風華絕代的少女,拔劍屠龍,拯救美人於水火。

    前兩天,宮神官回宮覆命,在大殿之上,眾臣面前,將喬羽如何如何冷靜睿智,如何如何慈悲心腸,說得十分的彩,女帝大喜,宣喬羽兩日後進宮面帝。

    但就這兩日光景,這內侍們早已將大殿之上的版本,演變成上百種,在內廷中飛傳,說她武功蓋世、姿態萬方、慈悲心腸、能降百獸、朝雲暮雨,成了個神仙般的人物。知道她今日面帝,那宮中有點勢力的卿君們都派了自己貼身的內侍守在她會路過的地方,只盼能瞄上兩眼,也解解好奇心。

    膽大一點的內侍們,編個名目擠進供茶小室,偷偷地往偏殿裡張望。只見那梨木古玩架後,臨窗如意格前,絨金繡錦榻上,端坐著一位身穿白色百折羅裙的少女,一頭青絲僅用一白玉如意簪盤至頭頂然後垂下,全身除了腰際袖口用金絲挑繡的明暗水波形紋,再無其他金玉或名器的裝飾,可只是坐在那兒,便有說不出的怡然自得,有時她輕輕搖頭吹拂茶碗中的茶葉,那烏亮的長髮隨臻首輕搖,又是一種輕鬆脫跳的風格。一些見過世面的內侍,不由暗暗讚歎。

    喬羽卻還沒有一夜成名天下知的覺悟,此刻她的心思全集中在隔壁大殿傳來的聲音上。

    金為金閭的國姓,女帝的皇女皇子傳以毓字,如太女名為毓敬,二皇女名為毓儀,這些她都聽冠卿提過。而在剛剛議政的過程中,她卻幾次聽見女帝在詢問一位叫毓熙的女子,按名字來說,她應該也是皇女,可為什麼卻沒聽冠卿提到過呢?

    這位叫毓熙的皇女,聲音極有磁,語調沉穩,思路清晰,說話句句都在要點上,可都是點到為止,不再繼續,白白讓其他人順著往下說,討好賣乖。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女帝不點名問她,她絕對不說話。喬羽漸漸對她生出莫大的興趣來。

    終於,內侍過來請她上殿,喬羽放下手中已經被添加了n次茶水的茶碗,略整衣服,走入殿內。

    「喬羽。」女帝笑道,「未想到你小小年紀,彩如斯。親身犯險,解開平津閣之謎。孤十分喜歡。那日孤親許,這場比試的勝者將由孤親自指祈,並由皇宮辦婚事,賜予府邸,日後可享皇女俸祿。今日孤不但一一兌現,而且還賜你宮中行走,入朝任職。你可願意?」

    喬羽心裡嘀咕,當然是不願意,天天沒睡飽就起來,難得一次我就已經受不了了,天天如此,遲早得發育不良。但胳膊扭不過大腿,她可不願觸怒龍顏,把紅事變白事,腦子一轉,「謝陛下恩典,此次破解平津閣之謎,也非喬羽一人之力,宮神官及其護衛花濃,明知夜宿平津閣是極危險的事,仍義無反顧,這次,要不是兩位大人大力相助,喬羽未必能破解平津閣之迷。」

    「嗯。」女帝對她的謙讓非常滿意,「毋需謙虛了。你覺得最擅長何等技藝?可在何部任職啊?」

    「陛下。」太女、二皇女還有宮神官居然同時開口。

    Kao,喬羽狂鬱悶,自己啥時候變成個香饃饃了,每個人都搶著要?

    「哦,你們可有什麼想法?」

    太女自有得意的地方,不管怎麼說,喬羽是她推薦出來的人,「兒臣希望能將喬羽指入戶部任職。」喬羽低著頭猛翻白眼,戶部?不就是民政局嗎?偶自己一個人還管不過來呢,哪有那本事去管這個天下的老百姓?而且跟你這種陰人在一塊,遲早當墊背的多。

    「喬羽年紀雖小,但沉穩機警,實乃不可奪得的人才。兒臣懇請將她指入吏部任職,以熟悉吏治,以堪大用。」二皇女忙呈稟。

    「哦。」女帝倒是有點驚訝二皇女的話。喬羽冷笑,殺不如捧殺,二皇女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還顯得自己襟廣闊,要是自己真的入了她的甕,以後清蒸紅燒還不全由她嗎?

    「大神官。」女帝看向宮大人,「你有何建議啊?」

    宮神官一笑,「陛下何妨先聽聽喬羽自己的想法?」

    「極是。喬羽,你有何想法?」

    「謝陛下垂青。喬羽雖然解開平津閣之謎,並非全靠自身才能,就此一事斷定草民才智過人,實在令草民無地自容。而且,草民生於百姓家,長於鄉野裡。所知所學實在有限,心中所想,是先學習兩三年,學聖人文章,積累經驗。兩三年之後,再由陛下決定也不遲。」

    女帝此刻對喬羽滿意得實在是不能再滿意了,點頭讚許,「好。毓熙如今管理官學,她自身也在學習,孤就賜你皇女伴讀。」

    這時,前方走出一個女子,向女帝行禮,「謝陛下。」

    喬羽一聽聲音,正是那個叫毓熙的皇女。不由得一笑,「謝陛下。」

    「好。」女帝仰頭大笑,「神官,你可挑選良辰吉日,讓她們完婚了。」

    「陛下。」朱太師突然走出來,「所謂好事成雙,老臣也有心為此事再添一喜。」

    「哦?」

    喬羽突然眼皮直跳,心中暗罵,豬太師,你又想出啥鬼點子?

    朱太師的臉上可謂笑容可掬,絲毫沒有輸掉比試的尷尬神色,「陛下,可謂英雄出少年,喬羽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陛下的欣喜老臣也是感同身受啊,所以請陛下恕罪,老臣也有一點私心,望陛下成全。」

    「哦,太師儘管說來。」

    「老臣膝下子女雖多,但最疼愛的卻是七子玉竹,這孩子品貌陛下都是見過的,只是可憐他有位苦命的父親。長久以來,這孩子的親事,就是老臣的一塊心病,老臣既不願將他嫁入名門做側室受委屈,也不願他嫁入寒門受苦。現如今,一見喬羽,老臣就喜在心頭。望陛下能成全老臣的舔犢之心,將七子玉竹與冠公子一同指與喬羽。」說完,朱太師已經跪伏在大殿之中,老淚橫川。

    喬羽一愣,正想一口回絕,突然眼角瞧見宮神官的手垂下微微擺了擺。

    「喬羽,」女帝笑著問,「說起玉竹,也是帝京極品的美人,便是與冠卿相比,也毫不遜色啊。如何?」

    喬羽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好發作,「弱水三千,飲一瓢足以,喬羽豈敢妄貪?」

    「哎。」女帝一擺手,「此等風月,錦上添花,豈有嫌多之理。以你的人品才貌,兩三年之後,只怕朝中有公子的人家會擠破你的大門。可憐老太師,愛子心切,唔,孤也樂得多添一幢好姻緣。好準了。」

    未等喬羽再說話,朱太師忙忙磕頭謝恩,高呼萬歲。

    ***,喬羽真想對準她屁股狠狠踹上幾腳。

    退朝之後,花濃見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見朱太師走過來,卻故意地不留痕跡地將頭轉到一邊去,與旁邊道喜的朝臣寒暄,忙過來拉著她便走。

    喬羽懶得跟朱太師打官腔,見花濃拉她,搭著花濃的手,哪裡需要花濃拉她,簡直是一路推著花濃跑。

    喬羽小聲在花濃身後咕噥,「你們這兒指祈,難不成還買一送一嗎?不要還強賣?」

    花濃一邊在那些躲在一旁的小內侍們面前維持一副風流倜儻的水仙樣,一面低聲取笑喬羽,「送上門的美人啊,朝中不知多少人對著他流口水,你可是艷福齊天啊!」

    「去你的。要不我再指給你如何?」

    花濃扭頭拋了個媚眼,「陛下賜的東西也好,人也好。除非是陛下收回去,否則你得放在府裡供一輩子。」

    喬羽一陣惡寒,不理她,可自己再想想,不由歎了口氣,「回去我怎麼跟冠卿交代?」

    唉,一腳踏兩船,負心郎,花心漢?喬羽突然想起過去自己是怎麼罵那些風流浪子的,現在倒是可以直接送給冠卿照著讀,連稿子都免得打了。

    宮神官被女帝招進內殿了,讓內侍傳話,讓她們倆直接回府。一路上喬羽,想像著冠卿的反應,大哭?大笑?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是捲起鋪蓋直接走人?想得自己冷汗直流,等坐在神官府上時,後背的衣服都濕了,風一吹,冷颼颼的,心裡更不踏實。

    「怎麼了?」冠卿見她坐那兒半天不說話,只是直瞪瞪地盯著自己。

    花濃噗哧一口笑出來,「陛下已經答應為你們指祈了,只是不光是你們兩個人,還有朱七公子朱玉竹。」

    冠卿一愣,看著喬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盯著自己。「唉。」他走到喬羽身邊,拉著喬羽的手,「莫擔心,我不生氣。孝茲這裡的人家,府中有侍卿是很普遍的事情。而且話說回來,那朱七公子也是個薄命的人。便看在他對你一番心意,為你所受的苦,讓他離開朱家,跟著我們一起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嗯?喬羽不明白,「這話怎麼講?」

    「那日夜裡你遇襲,朱玉竹出手救了你,我就擔心朱鶴舞又有詭計。第二天夜裡,我就潛進朱府,卻正好撞見朱府的手下在告發他,太師雖然叱責朱鶴舞莽撞行事,但是對玉竹出手救你一事極為生氣,她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卻對他籐鞭一百,以作警告。」

    喬羽打了個寒噤,「朱玉竹是她親生的吧?」

    「嘿嘿。」花濃在旁邊嘴,「我跟朱家唱對台戲不少年了。朱府裡的人,我多少都知曉一二。若說朱府是潭臭水,那朱玉竹應該就是唯一的出水芙蕖。他生父是當年帝京出名的美人,被朱太師看上了,欲強娶為侍卿,可他爹情剛烈,寧願自賣於花樓,也不願進朱府。可是最後花樓裡的人也被太師買通,被太師糟蹋了,他爹是有了身孕以後才進朱府的,生下朱玉竹沒多久,就懸樑自盡了。朱玉竹雖說是朱府的公子,卻是被侍者撫養,後來被送出去學藝。回來後,因為不願意為太師做那些缺德的事,可沒少受罪。但因為他的美貌,朱太師總想有用得上的地方,所以不准留傷。朱府那只籐鞭可是他二姐朱鶴舞特地為他定制的。鞭中藏針,針上浸藥。抽在身上,不會皮開綻,只會淤血紅腫,但卻針針入,那藥能讓人入墜煉獄,只欲求死。也不知這麼多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若說他這般不得豬太師歡心,為什麼要送給我。不怕朱七胳膊往外拐,與我聯手對付他。」

    「哼。」花濃冷笑一聲,「那只千年老烏龜怎麼可能做虧本的事?朱家如何待朱玉竹,在孝茲並不是秘密,朱家的其他幾位公子雖然品貌不及朱玉竹,但求親的人早已踏破朱家的門檻,唯獨朱玉竹,娶進門,說不好是福是禍,沒人敢提親。而且就是朱太師也拿捏不準他的子,怕他給自己惹麻煩。所以這番塞給你,一來,對他沒什麼損失,二來,將朱鶴舞與你比試的事情就此了結,三來,好歹與你這位新人有了姻親的關係,日後朱家翻船,你勢必也受牽連,迫使你站到與朱家一邊去,日後也好拉攏你,四來,給朱家在聖上面前留個惜才若渴,不嫌貧愛富的美名。朱玉竹對她們來說,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嫁給你,卻有如此之多的好處。她有什麼捨不得的?」

    花濃抿口茶,「再有,朱玉竹雖然不滿朱府其他人,不願意手,但是這些年,他也從未干涉過朱府行事,那夜救你,可是他頭一回出手。平日裡,朱太師只讓他負責朱鶴舞的安全,他也照辦,可見從心裡,他還是將朱太師當母親待的,所以,想讓他扯朱府的後腿,他也未必會做。」

    「我挺奇怪的,既然朱府待他這麼不好,他為何不一走了之?」喬羽問。

    「走?往哪走?若是能一走了之,冠卿當年也走了,也用不著衛相庇護。」

    冠卿點頭,「若是金閭對男子管制極嚴,私男子自離家,可是罪行,家中可通過官府發出查詢牒票,否則一旦被抓到,可是要處刑的。」

    喬羽晃晃腦袋,實在很難將翹家和犯罪連在一起。

    腦袋,很頭疼。唉,大不了娶回來先供著吧。

    「走。」

    冠卿側著頭看她,「去哪?」

    「去找三娘喝酒。然後還要請她幫忙拜見衛相大人。這麼長時間,我都沒去拜謝衛相,不管如何,她照顧了你這麼長時間,我都是要感謝她的。」

    冠卿眼睛閃了閃,抿著嘴微笑,偷偷在喬羽手心捏了一下。

    喬羽背著花濃衝著冠卿做了色迷迷的鬼臉,逗得冠卿害羞地轉過頭去偷笑。

    嗯,喬羽滿意的搖晃著腦袋,好歹有那麼點新婚燕爾的感覺了。

    第二十章:帝京風雨多秋意(8)

    霍三娘的宅院並未設在相府之內,而是在相府西南角的鬧市裡,小侍看見門外是冠卿,儘管不認識喬羽和花濃,也只是羞澀地一笑,讓開身去,請她們進來。

    宅院內簡單卻不失緻,庭中有一樹杏花,嬌艷欲滴,很有點日本庭院的雅致風味,當然,前提是必須忽略掉躺在堂前笑得快斷氣的主人。

    三人蹲在霍三娘面前,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只見三娘原本已經稍微消停點了,看見喬羽和冠卿之後,又越發不可收拾了。

    三人面面相覷,花濃眼尖,拿過三娘捏在手裡的紙張,不看還好,一看之後,驚地下巴快掉下來了,「你??你??」就再也你不出來了。

    喬羽拿過那張紙。紙質略厚,色偏黃暗,上面畫著一些非常詭異的花紋和符號,喬羽只看明白了「朱金兩千兩」。

    「什麼意思?」喬羽揚了揚那張鬼畫符似的東西。

    「喬大小姐,」霍三娘好半天才順過氣來,「你還記得前些日子,你讓我幫你下的注嗎?」

    「記得啊。」喬羽眨眨眼睛,「孝茲人設賭局,我當然要長自己威風嘛!」

    「諾,」三娘笑著指指那張紙,「這便是票牌。」

    「兩千兩?我沒給你這麼錢啊!」喬羽奇怪。

    「嘿嘿。」三娘揉揉自己已經發酸的下顎,「裡面有你的五百兩,有我以前幫冠卿保管的五百兩,還有我自己跟別人借的錢,一共是兩千兩。」

    「哇,那我們這次不是贏大發了?」喬羽笑道。

    三娘不禁又想笑,忙用手捏著自己的兩腮。「你可知賠率是多少?」

    喬羽望著面前兩個人,一個是笑到快抽筋,一個是嘴巴張得能塞個雞蛋進去,瞇瞇眼睛,謹慎地伸出一隻手,「1賠5?」

    三娘跟花濃一起搖頭。

    「一賠十?」

    搖頭。

    「一賠十五。」

    搖頭。

    喬羽翻翻眼睛,「一賠五十。」

    點頭。

    五十,喬羽掰手指頭一算,「一千乘五十,五萬,五萬兩朱金?」

    三娘和花濃一起點頭。

    「嘿嘿。」喬羽大樂,回頭撲進冠卿的懷裡,「冠卿,這下有粉尿布錢了。」

    冠卿羞得滿臉通紅,抱著她,笑也不是,惱也不是。

    倒是三娘,看著兩人相依相偎的,臉上的笑漸漸散去,發了一會兒呆,半響才自嘲地低聲笑了兩聲。

    冠卿的懷抱寬敞溫暖,喬羽越來越喜歡自己這個專屬位置,尤其是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偷偷冠卿兩下,感覺更好。他的肌膚溫柔且充滿力量,像是絲絨之下隱藏著鋼鐵,與自己的香馥柔軟截然不同,總是讓喬羽垂涎三尺。

    喬羽粘在他懷裡不肯出來,懶洋洋的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錢呢?讓我們也感受一下,財大氣的滋味。」

    三娘索翻個身,躺在了地板上,「你著什麼急,現在你要拿的可不光是這五萬兩朱金,當年孝茲的平津閣懸賞可都還算數的。而且你如今是聖上面前的紅人,這些人巴結你還來不及呢,現成的名目,豈有不大送特送之理。等聖上給你的府邸安整完之後,你就在家坐等收錢吧。」

    「那可不行。」喬羽笑得亂詭異地,「我等錢急用。」

    三娘奇道,「要多少?」

    「嗯。」喬羽聳聳肩,「五千?或者一萬兩朱金?」

    「這麼多?」三娘有點驚訝。「這一萬兩朱金可是夠上一個城市的老百姓吃上年許了。你要幹什麼?」

    「嘿嘿。佛曰,不可雲。」

    「哪個佛曰的?」三娘衝她翻白眼。

    「你就別管了。」喬羽爬出冠卿的懷抱,上前硬是把她拖起來,「你現在就去賭場幫我把一萬兩金票提出來。晚上我請你喝酒。」

    「唉。」霍三娘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好吧。今晚索就上宮大人府上好好聚聚吧。」

    「你不是……」冠卿剛想提醒她要拜見衛相的事,只見喬羽的小手背在身後衝他直擺,「要去長溪客棧吃嗎?」。

    喬羽回過頭來眨眼睛,表揚他轉得好,「我原本不好意思打擾宮伯父,現在我就回去說,是三娘想吃的,就好了。」

    哼,三娘咂咂口水,滿不在乎,揚長而去。

    三娘走後,冠卿不解地望著她。

    「走。」喬羽也爬了起來。「回宮大人府中,看她回府了沒有。」

    花濃搖搖頭,「真搞不懂你。」

    嘿嘿,喬羽傻笑,待花濃去讓小侍備馬,喬羽低聲對冠卿說,「待會兒回到宮大人府上,你趕快把東西收拾一下,吃完酒,我們就趕回玲瓏舍。」

    「怎麼了?」

    喬羽低聲笑,「錢多好辦事,有幾件著急的事兒可得抓緊辦一辦。而且,現在,我可不會按照別人的劇本唱戲了。走。」

    三人一路說笑,往回走,倒是經過鬧市時,喬羽非要過去瞧瞧熱鬧,耽誤了好半天,待回到府上時,宮大人和霍三娘都已經等在前廳了。

    三娘看見三人進來,笑罵「也不知你到哪去瘋了,竟然比我還晚,待會兒自己主動點,多喝三杯,莫要人勸。」

    喬羽一挑眉,嘻嘻一笑,只把手伸到她面前。

    三娘從懷裡掏出個鼓鼓的錦囊扔給她。喬羽看也不看,轉手就遞給冠卿。

    宮伯父從堂後轉出來,一見喬羽便眉開眼笑,「回來啦?餓了吧。快來快來。都備好了,就等你們回來開席。」

    花濃委屈得一撅嘴巴,「您是等她回來吧,哪是等我們一起回來啊。」

    宮伯父一樂,「這孩子,虧我還特地做了水晶肘子,你要是不喜歡,我拿去餵幼幼。」

    「不要。」花濃哀叫一聲撲了過去,粘在宮伯父的身後跟進後堂了。

    大家都笑了,起身往後堂走去,喬羽故意拖了一下,走在後面,在宮神官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您說,是不是得想個辦法,把那些吸血的銀蛾都除去了?」

    宮神官頓時一僵,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喬羽。

    喬羽的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宮神官,似笑非笑。

    宮神官低聲問,「除又如何,不除又如何?」

    「劍有雙刃,可傷人,可傷己。」

    宮神官看看她,突然笑了,「餐後,請來我房中一敘。」

    「諾。」

    是夜,席間,三娘與花濃兩人越發投緣,開始還顧忌些,酒拼了多了,扯開了嗓子,在庭間放歌舞劍,雖是五音不全,荒誕走板,可歌者盡興,聽者快意,一舒心中抑鬱之氣。

    宮神官微笑著將視線轉到喬羽身上。

    她就那麼隨意地坐在廊下的欄杆上,玉指勾著金樽,時而促狹地說上兩句,時而隨著庭中那兩個瘋癲的年輕人笑得前仰後合,全無形象,只是自在。

    宮神官拿起酒壺,從席間起身,來到喬羽身後,給她的金樽滿上。

    喬羽回頭,「哦。謝謝,我可飲不得了,再飲便要醉了。」

    宮神官笑得極是輕柔,「醉又何妨。」

    「醉了會迷糊,」喬羽詳裝苦惱,「迷糊了會犯錯,迷糊可以,犯錯卻是不可以。」

    宮神官啞然,失笑,「說吧,你知道了什麼,又想知道什麼?」

    喬羽側回身子,低聲笑,「您說呢?」

    宮神官只笑不語。

    喬羽挑挑眉,轉過頭去,「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我今日在此間飲酒作樂,明日也可能忽招飛來橫禍,一命嗚呼,連個屍身也尋不著,也說不定了。」

    宮神官搖搖頭,歎了口氣,「你這孩子,真是半點不讓。難道看著這錦繡的江山,你就沒些抱負,要一施所長?」

    「呵呵,無慾則剛。」

    「哦?」宮神官若有所指地看了冠卿一眼。

    喬羽眼睛一翻,「那個已經欲完了,所以不算。」一副小滑頭無賴樣。

    宮神官語塞,良久感歎,「真正當官的料,怎就沒這門心思?」

    「木秀於林,風必催之。而且那裡,是個沒有朋友的地方,多寂寞?」

    「難不成,你年紀輕輕,就要歸隱山林?」

    「唔。」喬羽擰著眉毛考慮,「我現在還在想到底是去當個好學生,還是去英年早逝?」

    宮神官沉吟良久,「儘管問吧,知無不言。」

    「平津閣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是問銀蛾?」

    「不,我是問平津閣。那地方我一直覺得非常古怪。蛾子一般是不會吸血的,而且,滿山遍野都有蛾子,為什麼偏偏是平津閣的蛾子吸血?」

    喬羽原是背著宮神官說話的,可說到這裡,她轉過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一眨不眨地看著宮神官,「那潭死水,跟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我們在去後山打獵的路上,路過瀑布邊,再次印證了我的猜測。是人力切斷了活水源頭,從後形成了這麼一潭死水。可是為什麼要切斷水源?為什麼荒蕪平津閣?到底這背後隱藏了什麼秘密?我有太多的為什麼要問。但是如果這件事情就此打住,與我再無干係。我會只當它是夢中遊戲一場,一笑了之。」

    喬羽的臉笑意早已散去,「如今,聖上將我吊起來賣,太女、二皇女,都希望拉著我,朱家在一邊虎視眈眈,可看似最悠閒的你的背後又是誰?是聖上還是毓熙?」

    宮神官看著面前的喬羽,白玉似的可人兒,可那銳利的眼神,有一種利刃出鞘的氣勢,她不由自主地閃了一下眼神,「你真的未滿15歲嗎?」

    「哼哼。」喬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我從來不是誰案板上的,現在也不會,以後更不會。今晚我要是弄不明白你們唱的是哪出,明日我就『意外身亡,英年早逝』給你們看。」

    宮神官有點無可奈何,靠著她也在欄杆上坐下,「其實,從金閭建國初始,平津閣就是神官學藝的地方,歷代神官都只收一個弟子,當上一代的神官歸歿,便由弟子繼承神官之位。平津閣的秘密只會在上一任的神官臨死前傳給她的弟子。」

    「打住。」喬羽苦笑,「您該不會也看上我了吧。花濃不是你的弟子嗎?」

    宮神官搖搖頭,「花濃是個孤兒,因我夫妻二人並無生育,所以將她收養,應該說是我們的義女。只是小時候叫師傅順口,再也沒改過。」

    「您該不會想收我當徒弟吧?」

    「只要你知道了平津閣的秘密,你不當也不行。」

    喬羽看看宮神官笑得雲淡風輕的臉,不由暗歎,這才是老奸巨猾啊。「這樣吧,我猜,猜錯了,你搖頭,猜對了,你不啃聲就行。這樣也不算是你告訴我的,我也就沒義務必須當你的徒弟。但是我會考慮跟著毓熙好好學習,如何?」

    「可以。」宮神官一口答應。

    「嘿嘿,」喬羽壞笑,「你背後的人一定跟毓熙脫不了關係。」

    宮神官不搖頭,只是笑。

    「嗯,我來猜猜看。」喬羽腦子飛轉,「歷來神官如此慎重的秘密,要麼是習慣到自己本身,要麼是關係到國之本。如果是你的本身,除了武功高強,其餘的我暫時還沒看出……你師傅是不是也是極年輕的外貌,似乎永遠不會老?」

    宮神官沒有搖頭。

    「難道平津閣能使人青春不老?」

    宮神官卻略略思索了一下,「這個我也不知道。」

    「那麼就是說,平津閣的秘密是關係到國之本。」

    宮神官未置可否。

    「寶藏?朱金萬兩?」

    宮神官倒是毫不猶豫搖了搖頭。

    「命脈?龍氣?」

    搖頭。

    「值錢的東西?」

    宮神官笑。

    「是過去藏在哪裡的?」

    宮神官搖頭。

    「天然生成的?」

    宮神官不吭聲。

    喬羽沉默了,天然生成的值錢的東西……喬羽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推測,「莫不是天然生成的晶石玉器麼?」

    宮神官眼中閃過驚訝之色。

    喬羽突然一陣發冷,如果真的是一座天然的礦場,極可能當初是在修建平津閣時發現的,於是當成天大的秘密封藏。這些人當這些礦石是寶貝,但很可能礦場中有著極大的輻,會對人體和或動物植物產生很大的傷害。

    「那潭死水,原先應該是有山泉或瀑布之類的水源經過的吧。封掉大概有多長時間了?」

    「二十多年。」

    喬羽看著宮神官,如果自己的這個假設基礎是對的話,只怕銀蛾、平津閣的秘密和宮神官外貌的迷都有了答案。

    平津閣的秘密就是其下的礦藏,而能被稱之為秘密的礦藏,數量一定非常巨大,但這礦藏所產生的輻必定是相當驚人的,正所謂流水不腐,當二十多年前被斷絕源頭的死水潭沉澱的東西越來越多,可能在輻下發生的反應就越巨大,破壞了正常的生物鏈,使銀蛾物種發生變異,最後釀成了吸血銀蛾的慘劇。

    而宮神官的外貌,極可能也不是什麼天生異秉或是什麼神奇武功,是被輻破壞了身體的某些功能,使外貌變化停止或及其緩慢,甚至連膝下無子,也可能是宮神官的生育功能被破壞了。

    可怎麼跟她們解釋輻問題?喬羽望著宮神官,欲言又止。

    「怎麼了?」宮神官對她的推測心驚不已,忽見她露出如此為難的表情,覺得不太對勁。

    喬羽乾笑兩聲,將金樽中的酒一飲而盡,「平津閣的事到此為止,我不再問了。你若是想除去銀蛾,可能須先將那潭死水填平,然後在一側開挖新的活水渠道,否則再過幾十年,只怕那銀蛾會難以收場的。另外我有個建議,以後你再收弟子,千萬別再大老遠跑到平津閣去,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言歸正傳。朝堂的事可牽扯不到你收弟子,你得跟我說明白。」

    宮神官倒是想繼續追問她平津閣的事,但轉念一想只要喬羽留下來,日後有的是時間來問她,倒是如何讓她留下來,是第一主要的事,「你看太女如何?」

    「不仁。」

    「二皇女?」

    「不義。」

    宮神官苦笑,「這四個字倒是闢。你看,若是由她二人繼位,金閭百姓將會如何?」

    喬羽挑眉冷笑,「自古以來,那位置便是個苦差事,凡是能坐上那個位子的,都不能用好人或壞人這兩個簡單的詞來形容。一將成名萬骨枯,更何況為了那個位置,但是別人是衝著名利二字去的,也或者像你,是為了天下百姓去幫她的,但我不同,我眼中既無忠孝仁義,也無名利,紅塵十丈,我不過是看戲人。何苦去趟這渾水?」

    宮神官倒是笑了,「你這孩子,說你眼中無名利,我信,若說你心中無忠孝仁義,我是不信的。若是你眼中無仁義,你怎麼會為了幾個朱府的下女請旨冒險?」

    被揭底了,戲唱不下去了,喬羽倒也不介意,恢復了輕鬆的神態,「唉,好人難當啊。」

    看看院中又哭又笑的霍三娘,「你想扶毓熙上位嗎?」

    「唔。」宮神官輕輕應了一聲,將她的酒樽添滿。

    喬羽盯著樽中淡粉色的美酒,「聖上想讓誰繼承大統?」

    「不知。」

    喬羽突然想起苗人養蠱之術,將若干的幼蟲放在一起互相廝殺,最後那個活下來的,才是蠱。連那個端坐在霞光萬丈的玉台之上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都存著這份心思,她對這個朝堂還能有什麼奢望?

    「喬羽。」宮神官看著她。

    「你讓我好好想想。」

    「哦,對了。我跟冠卿的大婚訂在什麼時候?」

    「下月初六。尚有半個月的時間。聖上的確是很喜歡你,今日找我去,說的都是你的事。都是按皇女的大婚時的例子行的禮。」

    喬羽仰著頭,眺望夜空中的明月,久久沒說話。「什麼時候了?」

    宮神官道,「酉時已過。」

    「什麼時候關城門?」

    「戌時。」

    「我先走了,十日後回來,給你答覆。」

    冠卿正跟宮叔父坐在廳中低聲地聊著什麼,但兩人一直在關注著宮神官和她。見她倆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知道她們已經談完正事,便起身走過去。

    喬羽笑著拉著冠卿告辭了。

    宮神官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感慨萬千。

    「怎麼了?」宮叔父關心地問。

    宮神官拉著他的手,宮叔父一驚,她的手心涔涔的都是汗,「這孩子,太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