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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誰卵誰石(3)

    碧霧與小倌一番纏綿之後,心中還是惦記毓儀,整理好衣冠,想上二樓打聽一下。可剛跨出房門,那個迎她們進館的女子便滿臉笑容招呼過來。

    「樓上那位貴客真是少見的大方啊。出手便是一百朱金的賞賜。您看,小的還有哪裡招待不夠的地方?」那女子雖然這麼說著,手卻是毫不扭捏地攤在碧霧面前。

    碧霧扯著一個輕蔑的笑容,從懷中掏出一張金票遞了過去。「現在,」碧霧的眼神往樓上瞟了瞟,「怎麼樣了。」

    那女人笑成個掩口葫蘆,「還能怎麼樣啊!當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貴客說了,要包下我們家勾雲幾日,這不,轎子都在後院備好了,人都上去了,就等著你了。」

    碧霧氣急,「你怎麼不早說?」忙匆匆往後面跑去。

    果然,一架青衣小轎已經停在後院了,轎中有低低的笑語,碧霧陪笑道,「主子……」

    轎門掀起微微一角,碧霧抬眼一瞥,毓儀的臉色不好,似有嗔怪之意,懷中正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絕色美人。碧霧忙低下頭,吩咐抬轎子的轎婦趕緊啟程,跟在她身後往官邸去了。

    碧霧是深知自己主子德行的,一路上轎內聲浪雖低,她也能猜出個大概。

    按理說,外面的轎子是不能再進內的,得換了內衙的轎子,可那轎子晃蕩不停,裡面的人氣喘吁吁,碧霧如何敢驚擾。因此進了官邸之後,這青衣小轎一直抬到毓儀歇息的房門前,她還是撤下了侍衛才敢請毓儀出來。

    毓儀沒吭聲,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就摟著美人進房了。碧霧被毓儀瞪得沒敢再看她第二眼,心下只望著她能得了這個美人多逍遙幾天,自己日子自然好過。

    可似乎她的運氣並不怎麼好,不過剛初更的時候,便有女侍急沖沖地來敲門,說是河流決堤,而兵營的糧草必須剛快轉移進浚波的糧倉。而以往夜間出入城門是必須有輔尹的令牌的,而轉移糧草更需要有毓儀的信物。現如今……

    碧霧只得硬著頭皮在房門外向毓儀稟報,果不其然,房內傳出迷糊的怒罵聲,接著又是美人的嬌嗔,好半響美人才從門縫中遞出毓儀的隨身令牌。

    碧霧忙不迭接過令牌,夾著尾巴跑了。

    三更剛過,又有人來報,說決堤的河口堵不上,麻袋不夠用,必須再開城門,將城內的備用的麻袋再運出去。

    碧霧忙得腳下打滑,一直到天亮才能趴在案上休息一下。原只是準備趴一會就好,誰知也有些累過頭了,一低頭便入了夢鄉。

    夢裡,毓儀對她的忠心讚不絕口,珠寶美人,賞賜源源不斷,恩寵也是源源不絕,從浚波回到帝京沒有多久,毓儀就繼承大寶,而她也平步青雲,這一日她過四十壽辰,有人送來一座朱金打造的寶座,讓她喜笑顏開,正想做上試試,一腳剛剛跨出,被人突然從旁邊撞開……

    「誰,誰,誰?」碧霧從案上彈起,一副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模樣,而這副表情也一點折扣不打地出現在一腳把她踹下椅子的毓儀的臉上。

    毓儀的臉色難看到極致,兩個青黑的眼圈掛在臉上,眼中滿是血絲,此刻那凶狠的眼神簡直就像刺在碧霧的臉上。

    碧霧雖然一頭霧水,但已有一種不祥的直覺,「主子,這是怎麼了?」

    毓儀一個巴掌將她掃落在地上,「一夜之間,不但軍營的糧草,連浚波的庫存糧草都不翼而飛。」

    當然,不翼而飛的不止糧草,還有從花街帶回來的「美人」

    碧霧頓時如木雕泥塑……

    無獨有偶,而此時的喬羽也露出了一個跟碧霧類似的表情,木雕泥塑般的愣在那裡,半天才冒出一句「偶滴神吶」。

    按理說,她的計劃應該是天衣無縫。

    蛇打七寸,她與毓儀的優勢劣勢就在於毓儀有兵,而她沒有。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沒有糧草的兵不但不能打仗,反而會成為毓儀最大的致命傷。所以,她就設下五鬼搬運**,搬空她的糧倉。

    花街中的美人是琅琊,不過臉上多了一副巧奪天工的面具而已。只要毓儀踏進那間房,她就不會再有機會說出一句話。而官兵中,也有「命懸一線」的魚為客的密切的配合,稍稍撤掉一些河堤,製造一些混亂,自然能順利地取得信物。

    而那些糧食連夜運出城是本不可能的,但是前幾天,她已經搬空了顧盛安的糧倉,而刻著官印的兩袋已經與淤泥裝在一起沉入河堤中了,除非毓儀想讓河堤再決堤一次,這個秘密就永無見天之日了。

    一切都非常順利地在進行,但是,當喬羽面對著糧倉裡超乎她想像的數量的糧食,她意識到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一個更加嚴峻的局面。

    原來,她對糧食的數量的估計是五千兵馬兩個月的份量,而眼前這滿倉滿谷讓她看花眼的稻米……喬羽揉揉冒金星的眼睛,終於放棄想數清楚的念頭,轉身問顧盛安。

    「顧大姐,這裡到底有多少糧食?」

    顧盛安低頭看看賬本剛要開口,又被喬羽打斷,「大姐,你直接告訴我,這些糧食夠一萬兵士吃上多久?」

    「三年。」

    喬羽的嘴巴張了又關,關了又張,臉色也是連連數變。

    真是,好的也靈,壞的也靈。

    順利搬空毓儀的糧草當然是讓她開心不已,但是一下子搬來這麼多的糧草也是遠遠超出她的預料。

    浚波官倉裡的存糧是正常的數量,多出來的糧草都是毓儀的軍隊帶來的,她們為何要帶來這麼多糧草而且還掩人耳目。這裡面可就藏著大文章了。

    會不會就是她和封晉雲最擔心的。

    但現在似乎還得時間印證她們的猜測。

    「玉竹還沒有消息嗎?」她轉過頭去問冠卿。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從臨瀆回來了。你放心,他一個人往來,少有人能留得住他。」冠卿雖然口中這麼說,心裡卻也有些擔心玉竹。

    本來喬羽借口將他留在山寨中,他就有些傷心,後來在喬羽開始劫糧之前,又讓他到臨瀆給毓熙送信。其實這份信事關重大,的確也只有冠卿或者玉竹前去,才能將事情解釋清楚。但只怕玉竹沒想到這點,反而會認為這是借口將他遠遠地遣開。

    冠卿無聲地歎了口氣,只有等他回來再解釋清楚了。

    只是這時不管是誰都沒有預料到,接下來的風雲突變和艱難險阻,差點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當面向對方解釋清楚。

    第三十七章:四方之棋(1)

    接下來的幾日,浚波一片陰霾。

    雨水連綿,糧價飛漲,但仍供不應求,城中的官兵突然人數陡增,日夜不停地挨家挨戶的搜查,整得整個浚波雞飛狗跳,人人心驚膽顫。而且居然還出現了少數官兵搶劫百姓的事情。

    但很快,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就像今日的一場暴雨過後,一切都了無痕跡。

    因為官兵沒完沒了的搜查,她們索了住進了顧盛安的糧店。而此刻,她就在顧盛安的棋室裡做著。

    鏤碗傳綠酒。雕爐薰紫煙。

    那只碧玉棋盤前雖是兩個人對坐著,卻仍是顧盛安的左右手互奕,喬羽的目光低垂,也不知通過棋子看向了何處。

    冠卿和白詠正百無聊賴地玩著喬羽畫的飛行棋,只是那只可憐的骰子被兩個人的內力灌注,扔幾就是幾,一點自主權都沒有。

    突然遠遠地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眾人一愣,那腳步聲不緊不慢,顯然不是官兵。

    慎重起見,喬羽還是和冠卿避進了暗室,縫隙往外面瞧。

    來著是顧家的下人,帶著一位陌生的女子。顧盛安沒見過,白詠沒見過,喬羽也是眼生的緊,只有冠卿只是一眼,就笑出來了,沖喬羽伸出手指比劃了個三。

    喬羽大喜過望,來者正是霍三娘。

    「三娘,三娘。」喬羽撲了過去,一把巴在她身上。「幼幼呢,我的幼幼呢?」

    「哼,哼。」三娘冷笑著把她拔了下來,「怎麼著那隻畜生比我還重要?」

    「怎麼會?」喬羽陪笑,端茶倒水加馬殺雞。看得白詠心裡酸溜溜的。

    看著三娘揭下了面具,臉色緩和了下來,喬羽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幼幼呢?」

    三娘看了她一眼,似乎有點你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繼而又歎了一聲,「幼幼我帶來了,但還有一個人我沒辦法給你帶來。」

    「誰?」喬羽有點莫名其妙。

    冠卿臉色頓時變了,「玉竹怎麼了?」

    霍三娘看著喬羽那一臉的迷惑不解,自己也疑惑了,「我也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麼了,送完了信,他也不隨我回來,只留下一封信,說自己回帝京了。難道不是你們吵架了?」

    喬羽心中猜測定然是自己把他留在了山寨中,他一個人想偏了事情的緣由,他本來子就有些孤寂,鑽牛角尖也不稀奇了。唉,回頭大不了二十四孝再哄他開心吧。「回帝京總比留在這兒好吧,怎麼說毓儀與朱家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玉竹不好自處啊。」

    「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為什麼你要毓熙派人假扮土匪,自己打劫自己呢?」當時玉竹帶去的信太簡短,而玉竹正生著悶氣,也不開口解釋清楚就一個人跑了,整個整個臨瀆的一幫人一頭霧水,坐在一起愁雲慘淡了好半天才猜出個大概,現下見著了正主,趕緊問個明白。

    喬羽也不迴避顧盛安,將如何發現百姓失蹤的蹊蹺,如何遇到封晉雲,如何救了魚為客,如何搬空了糧倉,如何發現情勢不對。

    霍三娘頓時色變,「這麼多的糧食,難道朱家真的準備逼宮?」

    喬羽笑得苦哈哈的,「原來只是猜測而已,不過現在毓儀失了糧草卻不敢光明正大的查,足見此事有六成的可能是真的。而另外一方面,她們很可能因為擔心劫糧草的人識破了她們的計劃,而決定鋌而走險。」

    三娘皺著眉,沉思了許久,「那也未必,對於浚波,其他的勢力一直沒能手,所以這次劫糧,她未必會懷疑到是你或是太女的人做的。倒是有可能懷疑是南蠻或當地勢力做的。而糧草被劫,事關重大,毓儀絕對不敢將此事上班而借口討兵。就算她真的將那些百姓派上用場,跟臨瀆的」流匪「成患的消息都到了帝京,也引起不了女帝的重視。而且她現在缺糧,這些被抓的老百姓倒很可能因為毓儀養不起而被放出來。這也算應了你以前說過的那麼一招,圍什麼救什麼來的?」

    「圍魏救趙。」喬羽笑得跟朵花似的,果然還是三娘的政治鬥爭經驗豐富啊,三言兩語撥雲見日。

    「但是,」三娘臉上的表情凝重了些,「有一點,我也是這麼想的。毓儀經過此事,只怕會橫下心來,鋌而走險。太女怕是要大麻煩了。」

    喬羽倒是沒這麼擔心,坐山觀虎鬥,她是再樂意不過,「太女不是還有位太傅嘛!」

    「咳咳。」一旁傳來顧盛安被茶水嗆著的聲音。

    「顧大姐,你怎麼了?」

    顧盛安以袖掩面,一張臉嗆得通紅,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太女太傅?」

    「是啊,聽說此人足智多謀,神通廣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言善辯,巧舌生花,通曉厲害,更善計謀,身高八丈,面色紫金,眼如銅鈴……」喬羽越說越離譜,顧盛安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是人都瞧出不對勁了。

    當喬羽說到茹毛飲血時,顧盛安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如果我沒猜錯,我應該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太女太傅。」

    眾人傻眼,場中一片黑線。

    「陰人太傅?」喬羽傻眼,如何也不能想像顧盛安一副小丑的模樣小鼻子小眼的湊在太女的耳邊嘀嘀咕咕的畫面。

    「你說什麼?」顧盛安的耳朵尖地很。

    喬羽被嚇了一跳,這位哪裡是什麼與世無爭的「妙人」,分明就是個披著羊皮的超級大boss

    嘛!喬羽對敵人向來是遇強則強,對朋友卻是從心底的欺善怕惡。

    顧盛安其實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愣是被她聽出幾分冷颼颼的味道。

    「小的是說,不,我是說,隱忍的太傅,來,您幸苦了,您請坐,您喝茶!」

    端茶倒水外加馬殺雞,將剛剛孝敬三娘的上賓待遇照搬過來。

    顧盛安受寵若驚,見霍三娘笑地快從椅子上掉下去,自己更是一頭霧水。

    她不清楚,白詠也不太清楚,但冠卿和霍三娘卻是兩隻點著的燈籠,心知肚明。

    這幾年在帝京,太女和毓儀一直對喬羽小動作不斷,但一來喬羽的「太極拳」是已經高明到三花聚頂,返璞歸真的階段,二來她一直處在一種半隱居的狀態,所以多數手段是徒勞無功的。

    喬羽閒暇時,常以這些「案例」對淡墨和如袖進行厚黑學教育,將往來的招數一一抽絲剝繭,加以分析評點,並歸納出兩派謀臣的特色。然而唯一一位讓她感覺到高深莫測、甚至有點棋逢對手的,就是太女「太傅」。

    「太傅」的棋路向來是以不經意時伏筆處處,待到圖窮匕現時,當事人才發現早已是身處刀山火海之中,上天無路,如地無門。朱家吃了好幾個大虧,局勢也改變不少,要不然毓儀也不會在此時有心鋌而走險。

    當時喬羽就覺得奇怪,這位「太傅」雖然手段頗為犀利,似乎甚少出招,甚至可以說是久久才有動作,這也是為什麼兩三年下來,兩人尚未對上。所以喬羽的心理上對著這位「太傅」是有點渴望一戰的期待的。可今日戲劇般的局面,在喬羽的心裡,顧盛安的位置頓時從PK者變成了偶像。

    「來來來,反正大家有的是時間,您不妨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顧盛安見眾人的目光如同餓狼一般油油發綠,不由得寒毛直立,坐立難安。

    「其實是這樣,約是四五年,我到帝京做糧食生意,是年金閭風調雨順,糧食豐收,我不忍心難得的豐收之年還要壓低糧價,所以用略低於往年的價格收購谷米。而市面上其他的一些商家則將價錢押低得有些離譜,這樣一來,人們自然願意將谷米賣給我們泰豐。所以,……」顧盛安見眾人眼中興奮地都快冒鬼火了,不由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三娘跟喬羽用眼神溝通了一下,笑得神經兮兮地,這麼一個財力雄厚的智囊團,而且很難得的心地善良,不拉過來結成好姐妹,豈不辜負了上天如此心設計的巧遇?

    顧盛安咳得有點虛弱,「所以,招了不少同行的嫉恨,其中有幾家糧行應該是朱家關係較近的人經營的,所以她們在帝京中由官府出面給泰豐出了一些難題。而當時,唯一能幫上泰豐的也只有太女。我只能設法買通太女身邊的人,設計了一場偶遇。幫太女出了些計謀,博得她的信任,以保全泰豐。」

    「這麼說,你應該跟太女走得很近才對,為什麼我們都沒見過你?」三娘立刻追問。

    顧盛安苦笑,「你在衛相身邊這麼多年,想必對太女的瞭解頗深。她自然是希望我能夠留在帝京,全心全意幫她,但她,」說到此處顧盛安遲疑一下,不願口吐惡言。

    「但她實在行事……太過,我始終不能……」顧盛安想到太女的一些所作所為不由一陣心寒。

    「我一直心存去意,而太女居然以泰豐和我的命要挾,我不得不自保,慢慢將泰豐退出帝京,而我也借生意為名,久久才回帝京一次。不久以後,看來只能以詐死脫身。」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

    三娘很直接,「加入我們吧,推到毓熙上台。」

    顧盛安想想,的確現有的皇女裡也只有毓熙比較入眼,可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麼選她?」

    喬羽兩眼笑瞇瞇,「她比較好欺負。」

    顧盛安絕倒。

    毓熙陣線聯盟正式成立,喬羽的心情頓時撥雲見日,開始挖空心思惦記太女和毓儀了。

    第三十八章:四方之棋(2)

    皇家向來是沒有秘密的,即使有,那也是過去是或暫時是秘密,再不然就是所有人的秘密,只不過看在大家是否願意說出口而已。

    帝京,太女府。

    太女最近很忙,日也忙,夜也忙。

    白日忙得是澧道,浚波和臨瀆以及其他地方報上來的災情和民亂,忙著安排救災的糧草和人力調配,還有正常的各種紛亂的事務;夜裡也忙,忙著與幕僚商討如何設置障礙,讓白天的部署不能進行或延緩進行。

    白日扮著皇家和睦,夜裡忙著挖坑使絆子,的確是頗費力的事。

    饒是太女正當盛年,仍是面色發青,眼中血絲清晰可見。

    府中的卿相早早燉好了補品,候在書房外面,見幕僚一退出,便見縫針,端進書房為她進補。

    太女也借此稍稍喘口氣,看著卿相端進來的補品,心中恨道,若是能早日登上大寶之座,遇見這些讓自己心煩的人,直接找個罪名,砍頭了事,何必如此絞盡腦汁,苦了自己。

    一碗補品剛剛見底,自己的親信便已是一臉的喜色疾步而來。

    太女看了卿相一眼,美人之心,千靈百巧,福了一福,端著湯碗退出房門。

    「殿下,好消息。」

    「還不快說。」

    「二殿下在浚波的糧草被人搬空了,太師正為此事在太師府大發脾氣。」

    太女愣了一下,「什麼人這麼大膽?亂民干的?不會吧?難道,是毓熙干的?」

    親信搖頭,「朱家在民間暴虐橫行,仇家遍地都是,而且浚波那個地方,浪濁水深,凶險不亞於刀山火海,我看不像是郡王干的,倒像是當地勢力的手筆。」

    太女拍案大笑,「太師啊太師,你果然好眼光,怎麼哪裡都不挑,偏偏幫老二挑了這麼個封郡呢?」

    「殿下,還有下文。」

    「哦?」太女興致全被提了起來,「快說。」

    「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消息,說失竊的糧草數目遠遠高於軍中配給,足夠三萬人馬吃上一年。」

    「什麼?」太女大驚,「此話當真。」

    親信低垂著眼簾,「是不是真的,小的不知道,但是,只要陛下認為這是真的,那就足夠了。」

    太女畢竟與朱家斗了許多年了,沉思了一會,「不急,如果真的糧草失竊,這事看來是壓不住的,派人看住往南的各個通道,不管是官道,小道,還是水道,嚴禁糧草私運。違令者格殺勿論。沒有糧草,我看毓儀拿什麼來餵她那些虎狼之師。」

    太女在書房內發狠,美人端著碗站在屋外轉角處看著屋簷下的雀兒打架,幾隻雀兒又抓又啄,皮損毛飛,誰都沒討得好處,淡淡一笑,邁著碎步去了。

    自此,朝中風向一變,關於糧草失竊的各種說法在台上台下流行,終於連女帝也不得不親自在早朝上過問。

    「太師,毓儀糧草失竊的事情,你可知曉始末?」

    朱太師神色平靜,「陛下,這次浚波糧草失竊之事,實在是蹊蹺。郡王已經嚴加勘察,現已有頭緒。線索均指向當地的亂民。而這些賊子居然能偷竊整個軍營和浚波府的糧草,足見其猖獗。老臣懇請陛下加派軍隊,協助郡王平亂……」

    「陛下,」朱太師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名女官出列,「此事處處透露著蹊蹺,還請陛下明察。」

    女帝的一雙鳳目深沉地注視著朝堂上每個官員的表情,久久不開口,直到有官員忍不住抬起頭來偷窺她的表情,她才繼續,既然各方都已登場,她如何都得配合,「此話怎講。」

    那名官員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章,「這是浚波的官員冒著生命之危,經過多方周轉,才呈遞到帝京來的。其中列明該次浚波失竊的糧草明細。還請陛下過目。」

    女侍走下來,將奏章接過,轉呈給女帝。

    女帝看了一眼朱太師,似乎有著無聲的喟歎,然後才打開奏章,看到一半,勃然色變。

    「太師,毓儀攜帶至浚波的糧草到底是多少?」

    太師慢慢跪了下來,「此時應該問兵部和戶部,那裡都有詳細的記錄。」

    女帝大怒,對太師的失望從語音中顯而易見,「太師,這麼多的糧草交給毓儀,你是讓她去平亂嗎?還是讓她來平了孤?」最後一句,女帝的聲音陡然拔高,百官色變。

    偏是太師神色不動,低低地伏下身子,以額觸地,「陛下明鑒,此事來得突然,老臣惶恐,一時也無法自辯,請陛下息怒,陛下萬金之軀要緊。」

    「你,你,」女帝的手指遙指著太師,氣到發抖,「你居然還敢跟孤要兵去協助那個孽女,若不是這份奏折,孤不是要派兵將自己送上黃泉路。」

    「陛下。」太師高呼,「此時老臣百口難辯,請陛下暫歇雷霆之怒。」

    女帝氣到哆嗦,半天才能開口,「也罷。來人,將太師送回太師府。沒有赦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太女,此事交給你查清楚,再來稟我。」

    「是。」太女雖然沒有喜形與色,但唇邊的那絲笑意卻怎麼也掩不住。

    衛相冷眼旁觀,一聲不吭,卻與玉座上的女帝遙望,只是一瞬,便也垂下了眼簾。

    看著百官如潮水一般湧退,女帝端坐在玉座之上,突生蕭索之意。

    這張座位有這麼好麼?怎麼坐都是不舒服的。為了爭這張座位,得與多少人鬥心眼,而坐上了這張座位,卻得與全天下的人鬥心眼。

    女帝疲憊地合上了眼睛,靠在玉座背上。

    「陛下,陛下。」女侍輕輕的呼喚,「百官都已退下了,陛下是回御書房,還是想出去走走?」

    女帝長長地歎了口氣,「去炎赫的宮中坐坐。」

    今日女帝心情不好,女侍們不敢整出動靜,靜悄悄地將鑾駕移到了炎赫貴卿的華鎣宮。女帝下了鑾駕,只讓女侍守在後面,一個人慢慢地在宮中信步走動。

    忽聽前面傳來男子低低的歌聲,女帝走了過去,見炎赫坐在廊邊,倚在廊柱上,一頭青絲散在廊外,有風微動,幾絲發尾在水面輕畫,撩起漣漪朵朵,那池中的紅鯉悠遊其下,

    青絲、綠水、紅鯉,美人。

    宮中美色如雲,卻沒有人能像炎赫這般美到渾然天成。女帝一時看得癡了。

    炎赫一手撫在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小腹上,一手挽著垂在廊外的青絲,勾起放落,引得那紅鯉不時張著口,躍出水面。

    「……出西門。步念之。今日不作樂。當待何時。逮為樂。逮為樂。當及時。何能愁怫郁。當復待來茲。釀美酒。炙肥牛。請呼心所歡。可用解憂愁。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遊行去去如雲除。弊車羸馬為自儲……」

    女帝一愣,口中重複著炎赫的唱詞,「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

    炎赫一驚回頭,訝然,「陛下?」

    「愛卿。」女帝微笑著將他摟入懷中。

    「陛下怎麼了?」炎赫疑問。

    「愛卿能看出孤的心事麼?」女帝調笑。

    炎赫抿著嘴笑,「陛下,炎赫雖不是最聰明的,可也不是最笨的。當然能看出陛下有心事,但是卻不能看出陛下的心事是什麼?」

    女帝撫上他的臉,歎了一聲,「你可以再聰明一點,抑或再笨一點。」

    炎赫的一雙媚眼頓時靜如止水,他退出了女帝的懷抱,靜靜地看著女帝,直到女帝驚異的看著他,他才開口,「陛下,有人一直計算著別人,且他的計謀是百發百中,這樣的人是聰明還是愚笨?有人認為他聰明,是因為他計算了別人,也有人認為他愚笨,因為他在計算別人的同時,也計算了自己。這樣的人跟奴家比起來,是他聰明呢,還是奴家聰明呢?」

    女帝聞之一愣。

    炎赫又繼續道,「世間有不少男子,一心只為情字,為了情可以不要父母,不管道義,只要心上人一個微笑,便是萬難萬惡也會去做。可偏偏過猶不及,到頭來誤人誤己。這樣的愚笨,可敬可憐可恨,難道陛下希望奴家成為這樣一個愚笨的人嗎?」

    女帝愣了半響,「愛卿是個聰明人,可惜啊,這世上聰明人太少了。」

    炎赫的眼神飄向了池水,幽深難測,「奴家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是聰明人,可被磨痛了,也就不敢再笨了。」

    「呵呵……」女帝的笑聲苦澀難言,「愛卿從今日起搬來乾坤殿,與孤同住吧。」

    炎赫一驚,卻很快鎮定下來,「奴家謹遵聖意。」

    不待炎赫起身,女帝獨自一人轉身離去,遠遠地傳來一句她的落寞的自語。

    「萬方有罪,罪在孤恭。」

    第三十九章:四方之棋(3)

    太女回到府中,與幾個心腹的官員就徑直進了書房。

    這些本來就是些人,今日朝堂的上的風向明顯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太女心中的痛快不用言語他們也是感同身受。怎能不在此時恭維一番。

    太女終於忍不住大笑了出來,「不管是誰劫了毓儀的糧草,我都要重重的謝謝她。若不是有此糧草一事,朱家何年何月才能露出把柄。」

    何芮是太女的心腹,戶部的尚書,關於糧草一事已經翻遍了戶部的存檔,「殿下,雖然微臣翻閱了所有戶部的存檔,都沒有記錄二殿下有超額配置糧草,但是今日太師在玉殿之上,居然沒有矢口否認,可見此事八成是確有其事。」

    太女按捺下心中的雀躍,「你繼續說。」

    「如果說是確有其事,這個罪名,」何芮的眼中帶著得意環視著書房中的其他人,「可大可小。」

    太女等不及她賣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是是是。」何芮連連點頭,「若往小裡說,那可說是朱太師對二殿下信心不足,用私家財力沿途購買糧草所得。這樣最多也不過是個私心逾越,降級罰俸的處分。可往大裡說,」何芮的聲音陡然低了下來,「私下囤積糧草,居然夠三萬兵士一年之用,這就是造反,鐵證如山。」

    這句話說得太女心曠神怡,「不錯,這就是造反。而且母親也質問是不是想討兵平了她。哼哼,毓儀啊毓儀,這麼多的帳,終究是到了清算的時候。」

    「殿下,這次可萬萬不能讓她們逃了過去,時不再有,機不再來。」

    「不錯。其實如果朱家真的有為毓儀準備如此多的糧草,其用心不在浚波,而在帝京啊。若不是太師她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會在糧草一事上漏出破綻。要不是有此一事,只怕我們等到兵臨城下,她們裡應外合,也還未回過神來。」太女說到此處,想到事情的確可能發展到這種地步,不寒而慄。

    另一名在兵部任職的官員宋柯雲接口道,「殿下,還有一點,請殿下一定要抓緊。」

    「何事。」

    「帝京的兵馬。」宋柯雲正色道,「此次朱家能準備這麼多的糧草,看來並不只是想在外面講她們的兵養上一年,而是想暗中招募人馬,這些糧草應該是為此做準備的。屆時她們光明正大的返回帝京,與朱家裡應外合,即可一下子控制住帝京的局面。到時不管是陛下還是殿下您,都無計可施。廢掉了您的儲君之名,將二殿下推上儲位,再逼陛下退位,二殿下登上大寶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太女怒氣盈,「此心可誅,此心可誅。」

    「所以。」宋柯雲小心翼翼地查看著太女的臉色,「兵部向來不是我們掌控的範圍。所以殿下應該乘此機會,將兵部的勢力牢牢握在手中,這樣即使查辦太師謀逆的罪名不順,只要京城在我們的掌控之下,誰也不能再翻起風浪來。」

    太女頻頻點頭,「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不妨再說的詳細些。現在的兵部尚書陸慈英一直以來與我不親近,與朱家也不靠近。但此人現在身處北疆,兼領兵馬大元帥一職,她自律甚嚴,很難挑出錯來,要扳倒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柯雲略彎身子,形成一個更恭順的姿態,「殿下,我們目前最要緊的,是掌控帝京的軍畿部署,而不是要將天下的兵馬一下子全部收過來。等您登上大寶之位,這天下的兵馬不就全是您的了嗎?」這幾句話太女聽著相當順耳,宋柯雲見她微露笑意,微垂眼簾,「而且此時要拿下整個兵部未免動靜太大,不但會讓二殿下生疑,只怕也會驚動北疆的兵馬。所以臣不建議如此。只需將現在的帝京都尉以牽涉朱家糧草一案為由,扣押候審,然後由我們的人接替都尉一職。陛下即可高枕無憂。」

    太女聽得兩眼發亮,「柯雲啊柯雲,以往你總是不吭聲,今日開口,言驚四座,我看你不比太傅差。哈哈,好,帝京都尉一職,就由你來接替。一來,你的官職相當,二來,你本來就是兵部的人,在兵部內調動,誰也不能說什麼。就這麼般,抓緊時間,一步不能錯啊。」

    最後這一句,太女似說給眾人聽,也似說給自己聽。

    糧草失竊案的進展勢如破竹,如有神助。不但當初的浚波的奏折被證實,而且還查出朱家似造兵器和盔甲,經營馬匹生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結果。

    毓儀和朱家謀逆。

    女帝氣得當朝暈倒,一天之內發出十道急詔,召毓儀回朝對質。

    太女聯合上百的官員聯合上奏章,彈劾毓儀和朱家的數十條大罪,每條罪名,都夠抄家滅族。女帝氣得一病不起,但還是將這些奏章留中不發。只是每天仍然發急詔,召毓儀回朝。

    顯赫一時的太師府被太女派重兵團團圍住,無人能夠進出。

    轉眼已是半個月過去了,太師在府中倒是老神在在,可朱家其他的人卻是膽顫心驚,如履薄冰。朱鶴舞被逼悶地快發瘋了,終於仍不住衝進了她娘的書房咆哮一通。

    闕詞放完了,太師的眼神盯她盯地死死地,讓她如墜三尺寒冰。

    看著這個女兒,朱太師也不由得歎氣,有這麼一個女兒,除了說家門不幸,還能說什麼呢?但話又說回,自家的兒女,除了玉竹,哪個不是這幅德行了。

    朱太師加手中的書卷啪地一聲甩在朱鶴舞的臉上,「你就這麼點出息,就這麼點耐心?要是謀逆罪真的能定下來,你此刻應該躺在亂墳崗中被那些你糟蹋過的男子的家人鞭屍。」

    朱鶴舞衝動過後,直覺得冷汗陣陣,見母親這麼罵她,氣焰全熄,一聲也不敢吭。

    朱太師見她那污眉晦眼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給我滾。」

    朱鶴舞忙不迭地退出書房,直到肯定太師聽不見的地方,口中才罵罵咧咧地走開。

    直到朱鶴舞的身形消失不見,假山後面才轉出個人來。看看遠去的朱鶴舞,不禁眉宇間一片陰霾。轉過頭來,看著書房的門,猶豫是否應該上去敲門。

    沉吟許久,終究還是想放棄,剛想轉身離去,書房的門霍得一聲,毫無預警的開了。

    太師站在門口,低聲問,「既然來了,想我都不想見上一面嗎?」

    玉竹低著頭,俊美如昔卻透著幾分憔悴,久久才應了一聲,「是,母親。」

    跟在太師的身後,玉竹第一次踏進太師的書房。幼年時,他本沒有機會靠近母親的身邊,學藝回來之後,朱鶴舞等人總是無窮無盡地惹麻煩,他是煩不勝煩,只想一心避開去,本不願意到此露個面。而如今,朱家落了下風,在多數人的眼中已是窮途末日。他這才有機會踏進這間書房。他的母親,玉竹抬眼望過去,太師正愣愣地看著他,四目相對,太師身子一顫。

    這個孩子這麼像他的父親,外貌像,氣質更像,朱太師一時恍惚,似乎又看見那個人,冰冷倔強的眼神,寧為玉碎的子……

    「喔。」朱太師突然會神,「你出嫁好幾年了,也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你,過得還好嗎?」

    玉竹想起喬羽,忍不住一笑,「很好。我已經心滿意足,別無所求。」

    朱太師欣慰的點點頭,「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母子二人面對面坐著,半天無話。

    朱太師的心情一點點地沉澱,「現在不是尋常的時候。你還是不要再過來了。」

    玉竹的眼神幽深難測,「難道你就不想問我些什麼嗎?不想問這些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嗎?」

    朱太師笑了,搖搖頭,「看來這幾年,她的確對你很好。」還是這麼天真美好的一個孩子,朱太師的這句話並沒有出口。反而是想了想,「回去吧,回府邸裡好好待著,別再出來了。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玉竹看著自己的母親,突然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瞭解過她,但是他還是安靜地離開了。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想著自己的母親,想著喬羽,想著冠卿,想著三娘和燕然。卻發現,其實一直以來自己的孤獨,也是這些人呵護出來的,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

    這次她們離開帝京,三娘和燕然將府中的一些下人都放假回家了。只留下幾個下人,所以他的來去也並無人知曉,這不,翻牆進府,走了半天都沒看見人。

    玉竹歎了口氣,不過估計也沒人敢偷喬少微府上的東西。他一路想著喬羽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小偷,不禁有點出神,推開房門,居然有個人坐在屋中等他。玉竹看清那人的臉,大大地吃了一驚。

    第四十章:四方之棋(4)

    一天之內,十道急詔砸進了浚波的官邸,砸得毓儀的臉色一片死灰,將自己在書房之中團團打轉,卻一直不曾開口,既沒有說立刻回京回復旨意,也沒有調動親兵的意思。

    但官邸上下,人心惶惶,私下裡各種揣測已經傳開來,稍有這門路的,都往各消息靈通處去了,指望先能一步好風向,即便不能借此飛黃騰達,也不想遭受株連的命運。

    可偏偏官邸有一處,風平浪靜,守衛外鬆內緊,人人做事有條不紊,似乎一這也沒有收到外面的消息。

    喬羽跟在一名女衛的身後,從官邸側門堂而皇之地進來,此時官邸之中人員進出頻繁,官邸中的女衛和下人們正心慌意亂,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麼一位少女。

    喬羽冷眼看著眾人的掩飾不住的慌亂,心中想,樹倒獼猴散的狀況,也不過如此吧。雖說此刻毓儀貌似大樹將傾,但這慌亂來地還早了這。

    既然這樣,那我就加把勁兒,讓大樹倒地更快些吧,喬羽笑得有些惡作劇,心中有些痛快。

    為她領路的女衛是魚為客的親兵,是個極小心謹慎的人,雖四下無人,也不輕易稱呼喬羽的名諱,只是略略躬身,用眼神表達著敬意,「請。」

    喬羽的腳下不緊不慢地跟著,心思一這一這地回籠,開始琢磨起魚為客來了。

    自此上次救下魚為客,兩人就不再抵面,原本心中對魚為客的猜想也漸漸地有些變化。魚為客回到官邸之後,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毓儀隨身的御醫對她的傷勢做了命懸一線的結論,而毓儀自然也不再著急對一個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的人使手段,反而是將人參補藥當蘿蔔青菜似地不停地賞賜,也博得了一個仁厚寬下的好名聲。

    而三天兩頭的「傷勢復發」,也讓毓儀排除了魚為客參與劫糧的可能,但一個能將翻著滔天大浪的浚波壓制下來,而且在輔尹的位置上一坐這麼多年的魚為客怎麼會是一個簡單好相與的人,喬羽心中冷笑,朱太師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麼一個皇女身上,可說是她最最失敗的敗筆。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不過,喬羽打起神,如今的局勢可不是規矩井然的棋盤落子,即便是哪方有了些什麼差錯,也並沒到無法挽回的階段,尤其是現在下這盤棋的,可不是只有太女和太師兩方,女帝和她,何嘗又不是局中人。

    四方之棋。

    嘿嘿,該是時間讓你們瞧瞧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智慧了

    領路的女衛見喬羽瞧著她笑得古怪,心下一凜,都說喬羽年少得志,難得的好運,可她畢竟跟在魚為客身邊許多年了,深知這世上的「偶然」背後,多數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而喬羽這一笑,偏偏又是說不出的古怪莫名,心中只道這少女肯定是不簡單的,越發的謹慎小心起來。

    若是三娘在一旁,必然要大笑之後長吁短歎,歎著皮相作怪了。

    兩人走的是捷徑,不一會兒,已經到了那院落的門口,女衛低聲稟道,「我家大人就在裡面。」說完便退到了暗處。

    喬羽暗自這頭,想起來心中藏了許久的謎團,那就是對魚為客的來歷的起疑,若魚為客只是一個江湖豪客出身,能訓練出這般的進退得體的手下,當真要稱讚一聲,可這些人的身上,偏偏喬羽就是覺得有那麼些說不上來的彆扭而熟悉感覺。說不上來好還是不好,但既然一時想不到,就擱在一邊好了。喬羽推開院門,裡面便有人將她迎進了屋裡。

    「奄奄一息」的魚為客面色蒼白,其中透著青黑,要不是喬羽曉得她的底細,還真以為她命不久矣。「喬大人,在下魚為客謝過大人救命之恩。」魚為客的聲音雖低,可中氣十足,可見傷勢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喬大人,喬羽聽見魚為客對自己的稱呼已是心中有數,看來是不能指望魚為客是另一個霍三娘。當下微微一笑,「魚大人,客氣了。」

    兩人在桌邊坐下,女衛奉上茶水便自覺地退下,讓二人密談。

    魚為客見喬羽只是低頭喝茶一言不發,不由尷尬起來,想說些什麼客套,可偏偏被她那眼光微微一掃,像似淡淡地嘲笑,便開不了口,知道客套的虛禮在她身上不起作用,低頭想了一會,終於歎了一聲,「喬羽,你的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有什麼事情,不妨明言。」

    喬羽笑容裡摻著淡淡的詫異,「魚大人,您也太客氣,難道今日請我上門就是為了聽我提報恩要求的麼,如果大人真的覺得欠我一個人情,上次糧草的事,大人的幫忙足以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