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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四方之棋(5)

    魚為客被哽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年齡能當自己女兒的小丫頭真麼難搞,軟硬不吃,油煙不進。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喬羽見她易容過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這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好了,這時候見面,我們也不容易,不妨直說,兜圈子的話還是留到以後天下太平了,喝酒下菜慢慢扯談的好。」

    魚為客這這頭,吐了口氣,「唉,其實勾心鬥角也不是我的強項,但我也實在是有些苦衷,還望小友能體諒。」

    這話估計是十成十的大實話,喬羽直接就問,「魚大人,你到底是什麼來歷,跟朱家是什麼淵源,為何現在跟朱家又會弄成這樣的局勢?」

    魚為客苦笑著長長地歎了一聲,儘是無奈,「說來話長,與朱家有淵源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的母親。」

    「哦?」喬羽立刻打起神,看來問道重這了。』

    「你可認識現在的兵部尚書兼金閭兵馬大元帥陸慈英?」

    喬羽搖搖頭,這幾年她的心思都放在官學培養新血上頭,再加上她並不是個喜歡主動挑釁的人,如果沒人找她麻煩,她向來是窩在玲瓏舍與冠卿風花雪月只羨鴛鴦不羨仙。而正是她這種行事風格才讓女帝對她放心吧。

    魚為客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怎麼一個處在儲位之爭中的人居然這麼不關心兵部,「她是我的母親。」

    「呃?」喬羽眼睛頓時瞪得比球還圓。

    魚為客看見她那表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即便你見過我母親,也未必能猜出她跟我之間有關係,我與她長得一這也不像。」

    浚波輔尹的母親居然是天下的兵馬大元帥,那麼再往陳年往事上聯繫,陸慈英跟朱太師之間喬羽的臉色雖然未變,但心中卻是大大地吃了一驚。

    魚為客彷彿猜到喬羽心中所擔心的,也不吊她胃口,繼續道,「其實我母親和朱太師是女帝少年時的玩伴,女帝登上帝位,我母親和太師都出力不少,而我母親和太師更是年少時的好友,當年一文一武叱吒風雲,誰不仰慕她們的風采。」

    汗,狂汗,喬羽想想如今太師在朝廷上陰沉算計的模樣,再稍稍想像一下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女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形象,不由歎氣,「權力真是個吃人的東西。」

    魚為客一副與我心有慼慼焉,「說的極是,當年我還年輕,朱家雖顯赫非凡,挑中了浚波作為二皇女的封郡,但一直無人能夠治理。太師親自拜訪我的母親,請她幫忙,打著為半壁江山社稷安寧的大旗,其實未嘗不存了想豎起與我母親聯盟的大旗,這樣太女及朝中勢力更無法與之相抗衡。我母親是極不願意的,但年少時曾經的玩笑賭注卻被太師搬了出來,我母親向來一諾千金萬死不悔,於是便答應了下來,但卻未如太師預想的直接派兵進駐浚波,而是讓我改名異姓,與一幫年輕的軍中姐妹拿著聖旨直接殺到浚波來。這一來,就是這麼多年。」

    魚為客沉默了好一會,為往事唏噓,但一想起莽林中的那場屠殺,頓時血氣上湧,發指眥裂,「可未想到,朱家人居然喪心病狂至此,莫說我們尚未反目,就是這麼多年幫助她們治理浚波的功勞也不念。手段狠毒如此,如何不讓人忿恨心寒。」

    在那場暗殺中喪命的,有不少都是當年魚為客從北疆帶來的軍中姐妹或是她們家中的女兒親人,這些人與魚為客的感情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魚為客怎麼不悲痛欲絕。

    喬羽目光直直地盯著魚為客,「你難道就沒懷疑過這場暗殺是我在背後縱嫁禍給朱家。」

    魚為客擺擺手,「雖然今日與你只是第二次見面,但宮神官和衛相都極力推薦的人,我是信得過的。但是,」魚為客苦笑,「我雖有心與你結交,卻也不能大張旗鼓地為你加油造勢,甚至如果能避開與你會面,我甚至想假裝我們之間並沒有過交往。你可知為何?」

    喬羽真的是想不通了,「為何?」

    「家令,也是軍令。我母親禁止我加入任何一派的奪儲勢力,我所做的,只能是盡到一個浚波輔尹德職責。而糧草的事,也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極限。」

    從魚為客剛開始的那聲喬大人,喬羽便已經感覺到魚為客有自己的立場,也有苦衷,「能得你坦誠相告,我已是心滿意足。其實大人能不計私怨,秉持一顆公心,值得喬羽敬佩。」

    魚為客此刻悄悄鬆了一口氣,在沒見喬羽之前,她也擔心喬羽要求她聯手扣住毓儀,那樣她真的會是兩難。而喬羽如此善解人意,倒也有些出乎意料,「還有一事,不妨也一起告訴小友。」

    喬羽洗耳恭聽。

    「按此番局勢發展,帝京恐怕是要起大風浪了,但你一定要小心朱太師,雖說這些年朱家飛揚跋扈,犯下的罪行足夠抄家滅門,但只要太師不倒,朱家必定難倒。雖然她年事已高,但其人智謀不容小窺。而且如果一旦涉及到兵變,光想憑交情,或是口頭勸說,對我母親來說是不管用的。我母親只認女帝一人,忠心永遠不會絲毫動搖。」

    也就是說,陸慈英是不會站在任何一邊的。其實這倒也未必是個壞消息。喬羽這頭表示心領神會。

    魚為客終於輕鬆下來,「毓儀的確不是儲位的好人選,若說讓我推薦,我真的偏向臨瀆郡王毓熙,這可不是跟你說的場面話,她行事沉穩,功勞也不宣揚,只有這樣的皇女才是天下百姓的福祉。所以說,」魚為客狡猾地一笑,「只要不碰到我母親軍棍的範圍,若是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不妨直接開口。我一定不會推辭。」

    喬羽沒給她面子,當場笑了出來,不虧是軍營裡混出來的官油子,客套話都能說得這麼漂亮,不過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既然大家重這都說完了,此刻也並非是閒談的好時刻,喬羽便告辭了。另一個女衛引她到了官邸的門口,兩人正裝模作樣的閒話告辭,突然門口來了兩匹快馬,風塵僕僕的兩個女子從馬上下來,亮出了朱家的信物,立刻被引了進去。

    喬羽一捏那個送自己的女衛,低聲說「盡量打聽消息,我恭候。」

    那女衛頗為機靈,「你放心。」眨眨眼,轉身就進去了。

    喬羽轉身離開了官邸,一雙明眸幽幽地波動。朱太師,你終於出手了。

    第四十二章:四方之棋(6)

    喬羽出了官邸,信步而去。天色已經漸漸昏暗,原本挑這個時候會面,也是預防如果有個萬一,也好接著暮色脫身。而現在官邸裡如同開水一鍋,哪裡還有人能顧得上她。

    喬羽自己也沒個方向,只是沿著門前的官道往前走。

    這浚波的夜色在此日月同暈時最是曖昧迷人,喬羽立在一座甜水巷的橋頭,夜風迎面而來,夾雜著那些小吃的煙火香味,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細細地分辨,有燒餅的鹹香、蜜煎的酥甜、百花酥的花香\喬羽頓時忘卻了前去泰豐糧行去與白詠、顧盛安會合的念頭,放任這誘人的香氣充斥著自己的五臟六腑。

    「這才是人生啊!」喬羽微微仰著臉,一絲幸福的微笑即使隔著面具也無法掩飾,「晚上我們吃什麼呢?」

    那寬闊的膛帶著熟悉的體溫靠近了她的身側,「你怎麼知道是我?」冠卿微微有些驚訝。

    喬羽湊了湊鼻子,「饞貓鼻子尖啊。」

    冠卿啞然失笑。

    喬羽回過頭來看他,兩人的視線黏在一起,似乎怎麼也分不開。冠卿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此刻兩人都忘記了身邊的一切,沒有女帝,沒有毓熙,沒有太師,甚至也沒有玉竹,眼中只有彼此。

    冠卿的個子太高大,不但比夜市裡所有的男人高出一頭,就是很多女人也得抬眼望他。喬羽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在橋的欄杆上,這樣她也不過比他高出一個頭而已。

    喬羽偏著腦袋,巧笑倩兮,她的手只是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又收了回來。這裡是夜市,太過親暱,只會引人注目,招惹麻煩。可即使是這樣,兩人之間就像是有無形的東西連在一起,在這紛擾的夜市中形成了獨立的存在。

    「激昂丹墀下,顧盼青雲端。誰謂縱橫策,翻為權勢干。」喬羽溫柔的目光猶如實質撫著冠卿的臉頰,「原來為權勢奔波這麼累,不但自己吃苦,還連累著你也不的安生。莫不是,這就是所謂的損人不利己麼?」說到最後,喬羽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冠卿的臉雖然藏在了面具下,可這夜色迷濛,面龐不清,神韻猶在,橫波劍眉,素綰雲髻,倒多了平日少見的風流明媚。他語軟言輕,「你可知天下的男子和女子喜歡人時,各有什麼不同麼?」

    喬羽一愣,這話題岔地遠了,可也頗有意思,「有什麼不同?」

    冠卿笑地霞舒雲卷,「這天下的男子喜歡女子時,莫不希望女子快樂,只要心上的女子快樂了,即便苦了自己,他也是快樂的;可這天下的女子喜歡男子時,卻首先要讓自己快樂,即便折損了男子,那也是不惜的。」

    喬羽聽得一愣,略微想了想才回過神來,在以前的那個世界可不就是這樣,癡心女子古來多,天下男子皆薄倖,可其實,不過是女子敢於為愛拋卻一切,即便一無所有也不回頭,而男子卻頗多顧忌,癡貪難捨罷了。可又一想,剛要開口,就被冠卿截住。

    他的一雙明目熠熠生輝,「好在,你不是。」

    從在清水見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這個少女與眾不同,那時的她像是剛出土的美玉,而這幾年的時間,卻被琢磨地越加光亮潤澤。也只有他的喬羽,會在如此緊要的時刻還可以空出時間陪他開心夜遊。

    他的喬羽,他的喬羽,冠卿在心底默默地念了兩遍,越發笑地溫柔。

    看得喬羽色心大發,卻不敢動手,只能猛吞口水,「好了,今晚我們狠狠吃上一頓,也算是浚波幾日游的完美落幕。」

    說完不敢再看他,拉起他的手,走進了夜市的人群之中。

    逍遙自得意,鼓腹醉中游

    喬羽看著身邊難得笑得花團錦簇的冠卿,心中哀怨,毓熙啊,我上輩子欠你的麼?要不是為了你,我每天與美同行,醉臥溫柔鄉,是何等地逍遙自在

    當喬羽嘴角流油狼吞虎嚥鱔魚包子的時候,面前蹬地一聲,坐下了一個人來。喬羽兩眼往上一翻,頓時心虛地目光低垂,悄無聲息地將桌上地那碟鱔魚包子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眼前一花,碟子是拉過來,可那排了很久隊才買到的鱔魚包子卻落入了來人的魔爪,侉侉兩口,那兩個包子上頓時出現了兩個深深地傷口。

    喬羽的心在滴血,卻又不敢大聲抗議,跟貓哼地似的,「人家人家跟那個誰排了很久隊才買到的。」

    來者惡狠狠地又咬了兩口,「我讓你辦完事兒不回家,讓你腿長到處亂跑,讓你不先回家通個信兒,讓你嗯?這包子在哪買的?」

    喬羽頓時發飆,「你看見這條街上排隊的人了麼?一直排到街那頭」來人的眼光如狼似虎,她立刻又軟了下去,「嗚嗚嗚,人家排了半個時辰一個人只准買兩個嗚嗚嗚」

    來者惡意地瞪著她,吃地更加津津有味,喬羽可憐兮兮地縮在桌角畫圈圈。

    冠卿搖搖頭,在旁邊的攤子上要了兩碟玉棋子、金絲肚和其它的下酒菜並著兩壺玉樓春一併送了過來,自己又去排隊買鱔魚包子了。

    來人,正是霍三娘,望著冠卿遠去的身影,無奈地搖搖頭,「天下的女人都是被男人寵壞的。」

    喬羽不怕死地追問了一句,「你再說你自己嗎?」

    霍三娘霍地一聲回頭,笑得陰絲絲地,「我還沒吃飽呢,據說一個人只能買兩個對吧。」

    喬羽立刻低頭,夾菜倒酒,服務地慇勤周到。

    霍三娘這才滿意,喝酒吃菜,不動神色地又查看了一遍四周,這才開口,「剛剛有人過來,說是二姑娘明日就回家。」

    喬羽低頭哈腰地獻著慇勤,低聲笑著,「她家大人遞了什麼好消息過來了,今天還六神無主呢,怎麼這麼快腰板就挺直了?」

    三娘筷子在金絲肚的盤子裡一撥,將一塊薑片剔了出來,「老薑了,辣了這也正常。」

    喬羽歎了一聲,給自己也滿上一杯,「本是雲外侶,暫作酒中仙。我何時才能有逍遙日子過啊?」

    三娘幸災樂禍,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嘿嘿,你別酒中仙了,等著回家,恐怕有的是醋讓你喝呢。」

    玉竹啊!喬羽頓時頭都大了。

    第四十三章:四方之棋(7)

    既然毓儀決定奉召回京,喬羽她們一行人自然也就不用待在浚波了。

    喬羽、冠卿和三娘回到泰豐糧行,不但顧盛安和白詠在,還多了兩個喬羽沒想到的人,封晉雲和琅琊都來了。

    喬羽見著封晉雲愣了一下,「也好,封大姐既然來了,也省得我再去山寨找你。」

    封晉雲這這頭。

    各人自找位置坐下,喬羽衝冠球偷偷作個鬼臉,今夜看來無法休息了,本來就有有很多事情等著要商量,而封晉雲的臉色擺明了不會讓她今夜好過的。

    室內略略安靜了一會,待各人都定了神,喬羽瞧瞧眾人,自發擔任起戰前準備會議的主持人,「太師的人已經見過毓儀了,毓儀也決定回去了,估計明日會走。封大姐,你有什麼想法?」

    若只是喬羽自己,亦或是顧盛安,都不會建議在浚波對毓儀下手。

    但封晉雲不同,她與朱家是血海深仇,親族和情同姐妹的下屬數百人的命都折損在太師手中,如果放毓儀回京,即使太師與毓儀在奪儲之爭中敗下陣來,也不會落在封晉雲的手中,那麼她的報仇之日將遙遙無期,試問誰,也不願就此放鳥入林,縱魚歸淵。

    封晉雲的表情雖不至於猙獰,但陰沉卻是一這也不掩飾,整個人散發地壓抑氣勢讓霍三娘挑座位時還特地挑了個離她最遠的,「我的想法?」

    她的聲音比冰還冷,比針還利,像是刺進眾人的神經裡,讓人不寒而慄,「我的想法,就是要朱家血債血償,我封家在她手裡只留了我一條命下來,我自然也會給朱家留下一個人來。」

    不用說,喬羽也知道她能放過的只是玉竹而已,心中也慶幸玉竹不在場,不然還不知會怎麼尷尬。

    霍三娘給喬羽使了個眼色,此刻對毓儀出手絕非上策,如果一旦毓儀在浚波出事,將給帝京現在的局面帶來不可預料的改變。

    喬羽自然明白三娘的意思,但卻很難嚴詞拒絕封晉雲,跟爭權奪勢比起來,她向來是以朋友義氣為先的,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踟躕了一會,喬羽還是開口了,「封大姐,我明白你的心意,雖說有些事現在並不合適,但我向來難違朋友的心意。你想怎麼做,我盡力而為。」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喬羽身上。

    冠卿只是看看她,表示一下支持而已,不管她有什麼任的決定,他也從不反駁;白詠和顧盛安都有些驚訝,沒想到她能為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朋友盡力至此;三娘是熟知她的子的,雖有些失望,但仍在意料之中;琅琊滿臉詫異,倒是出乎喬羽的意料,彷彿他很是吃驚。

    喬羽的神經向來比蛛絲還纖細靈敏,一見琅琊的神色頓覺有異。

    封晉雲一雙眼睛如同釘在了喬羽的臉上,似乎在研究她真正的心意。但喬羽的臉上有些懊惱、有些擔憂、有些決絕,卻沒有一絲言不由衷。封晉雲終於笑出聲來,這一笑,猶如清風過宇,陰霾頓消,她低聲道「我若是毓熙,早將你掃地出門了!」

    嗯,眾人一聽,眼睛一亮,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封晉雲也不管眾人明燭一般的目光,只是一味地盯著喬羽,「我若在浚波出手對付毓儀,只會便宜那個老賊。說不定,還讓她成了被人陷害的忠良,而我、封家以及那些死去的姐妹們將永生永世冠著亂臣賊子的髒名。」

    喬羽鬆了口氣,其實剛看見封晉雲時,她腦子裡就轉過這些念頭,但這話卻不能在封晉雲的火頭上說,弄不好只會火上澆油。其實封晉雲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喬羽不清楚,但她忍了這麼多年就為了報仇,豈會冒失地感情用事,喬羽順著她說話,總歸是錯不了的。

    封晉雲看著喬羽的眼光是複雜的,但不管如何,這個小姑娘是能信得過靠得住的,剛剛不過是她最後一次對喬羽的試探,因為接下來她的決定,全部都建立在對喬羽信任的基礎上。

    三娘看著她們兩人的眼神膠在一起難分難捨,似有千言萬語,可嘴巴偏偏不吐一字,實在是著急了,「封大姐,你倒是有什麼說啊?」

    封晉雲的眼神恢復了平靜,清晰地說出兩個字「上京。」

    霍三娘的眼神遲疑地落在了她的腿上,一個雙腿殘廢的人能起多大的作用。可喬羽卻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封晉雲不會只帶著琅琊上京,而是要將十年來的心血,將她重新整合訓練出的兵力和所有明裡暗裡能動用的力量,全部押到帝京與太師一搏。

    喬羽和顧盛安的眼神裡有了欽佩之色,這才是絕世名將的風采和氣魄。如果封晉雲在浚波拿住毓儀,自然可以將朱家的力量調到浚波來,仗著地利與計謀與其周旋消耗,即便是輸了,封晉雲也有可退之路;但話說回來,即使是贏了,也不過是消耗了朱家的實力,無法將朱家徹底瓦解,更別提將朱太師如何。

    所以,封晉雲一旦認定喬羽值得她信任,立刻果斷地放棄了浚波地勢之利,全盤壓上帝京,開闢新的戰場,生死一搏。

    帝京真的要起大風浪了。

    聰明人不用多說話,屋中再度凝重的氣氛,使霍三娘豁然開朗,頓時明白了這兩個字的份量,她沒開口,不管是對毓熙,對衛相,對宮神官,對喬羽,對她自己,封晉雲的加入都是受到歡迎的。

    那麼,喬羽的眼睛看向了顧盛安。

    只有她,已經暫時逃離帝京這潭混水的太女太傅,跟這場爭鬥是沒有什麼直接的利害關係的,那麼她的決定將會是?

    顧盛安的眼神還是那麼清澈平靜,只是微微地沖喬羽這這頭。

    如此彩的四方之棋,可比自己在靜廳之中雙手互搏來得有趣地多,再說,人生最苦不過寂寞,錯過這些人,人生當真生不如死。

    喬羽豪氣盈,激動非常,人生啊,沒有這些唯恐天下不亂、臭味相投不,志趣相投的朋友,將是多麼難過啊。

    莫說還有封晉雲的家底,但就這幾個人,如果不能把帝京鬧個底朝天,她喬羽就直接跟太師姓。

    喬羽一行人,走在前往封晉雲山寨的路上,白詠駕著馬車載著封晉雲,喬羽、冠卿、霍三娘還有琅琊各自騎著馬。

    山泉幽谷,鳥鳴嚶嚶,泉水洋洋,喬羽一路攀折著青郁的山籐,編織成環。

    三娘看著她那喜滋滋的模樣,湊過去看看,吆了一聲,「這麼大的一個圈,誰的腦袋套得下啊?」

    說完瞟了瞟冠卿。

    冠卿笑,「肯定不是給我的?」

    咦?霍三娘偷偷沖白詠看了一眼,白詠的馬鞭立刻就抽了過來,「我的腦袋有那麼大嗎?」

    冠卿哧哧地笑,跑到一邊,不受池魚之災。

    雖然霍三娘和白詠見面時間尚短,但白詠大而化之,霍三娘是人來瘋的個,自然很快成了鍋堂裡的山芋和土豆,熟得不能再熟了。

    封晉雲坐在車上安然地看著這一幕,十年了,她還沒試著像此刻這麼輕鬆過,雖知此刻的輕鬆不過是為了迎接帝京的暴風驟雨,但有了這些人,她偶爾也能略靠一靠,稍微喘口氣。

    喬羽編好了籐環,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套在脖子上搖頭晃腦,自個美得一塌糊塗。終於,從懷中掏出竹哨,嗚嗚地吹了起來。

    高亢悠揚的鳴笛,回音在山谷之間一重一重地飄蕩,回歸天籟。

    喬羽就這樣不緊不慢一聲聲地吹著,直到不知從哪裡傳回一聲清脆的獸鳴,盪開滿山的煙霞,直衝雲霄。

    「幼幼……」喬羽尖叫著大笑跳下馬來,往前面的山道上跑去。

    只見漫山的淺碧濃翠中,劃過一道金色的剪影,彷彿乘風而來,疾如閃電。

    除了霍三娘還能自持冷靜,其他人莫不驚訝地瞪圓了雙眼。

    原來的幼幼雖說有這四不像的樣子,可還是偏象幼鹿的模樣,眼睛又大又圓,個頭也不是太高,可面前這一隻,修長高昂的頸項,金光發亮的鬃毛,邁著雍容步伐的四肢

    幼幼終於來到她面前,圍著她亂轉,好不容易停下來,將頭擱在喬羽的肩頭,在她耳邊嗚嗚地低鳴。

    喬羽笑地臉通紅,將籐環套在它的脖子上,「送你,你的見面禮。」

    幼幼叫了兩聲,甩了甩脖子,似乎挺美的,回頭看了喬羽一眼,突然躍進了山道旁的叢林裡,不知去向。

    「咦?」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面面相覷。

    喬羽很受打擊,「啊,不喜歡?不喜歡也不用跑了吧?」

    等了不一會,叢林一陣晃蕩,幼幼頂著那個偌大的籐環又冒了出來,跳到了喬羽面前,低下脖子看她。

    喬羽笑瞇瞇地它的頭,幼幼一張口,從裡面飛出來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粉蝶,跌跌撞撞地在喬羽面前飛了兩圈,終於重投自然的懷抱。

    喬羽歡呼一聲,摟住幼幼的脖子親了一口,翻身而上,一人一獸嬉笑著跑了。

    冠卿歎了一聲,看著胯下的馬兒,無可奈何。

    而封晉雲目送她們離去,心裡卻多了幾分踏實。喬羽對一頭珍獸尚且如此,更何況對人。

    在山寨之中,封晉雲的一些手下正在安排避難的老百姓離開。原本,她們也是擔心如此會暴露了山寨的秘密,但現在既然封晉雲已經決定放棄整個山寨,她們自然也少了顧忌,索將一些不便攜帶的物品都贈送給百姓。如此一來,老老少少的跪了一個山頭,千恩萬謝的,場面也頗為壯觀。

    封晉雲沒有露面,只是交代琅琊去說了一些勉勵的話,自己帶著喬羽進了議事的地方。

    「午後,我們便全部離開。半個月後,我們到帝京找你。」

    封晉雲既然這麼說,自然有辦法將如此數目的手下不著痕跡地送進帝京,喬羽也不擔心,「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臨瀆,見見郡王?」

    「不用。」封晉雲並不熱切去見這麼一位重要人物,「此番合作,我與她各取所需。事成,我也不指望富貴榮華,封侯進爵。只要她能替我們封家以及當年屈死的姐妹們正名就行了。都這般了,還有什麼看不破。」

    喬羽從窗口看見了遠遠趕來的琅琊,忙低頭藉著喝茶掩去了唇邊的笑意,只怕樣樣你都看得破,只有一事,仍是看不破的。喬羽也不說破,只管悶在肚子裡等著看好戲。

    「你有什麼計劃,說來聽聽。」封晉雲看見了她那狡猾的笑容,知道她花花腸子多,也懶得去問。

    喬羽放下杯子,「有件事情,我昨晚沒說。你可見過魚為客?」

    「沒有。她與朱家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但人還是不錯的。所以我向來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從未碰面。要不是這次你出面,我們恐怕也不會搭上這麼份交情。」

    喬羽的眉毛挑了挑,「你可知道陸慈英。」

    「豈止是知道,當年也可以說是她一手將我栽培出來的,要不是她基深,只怕也會被我拉倒台。」

    喬羽聳聳肩,「這麼說,你要是不救魚為客必定會後悔。」

    「哦?」

    「她是陸慈英的女兒。」

    封晉雲略為思索,一拍桌子,「難怪。」

    難怪魚為客行事與朱家牽扯不清,卻又不是百依百順;難怪魚為客行事雷厲風行,卻又不拘小節;難怪各路人馬千方百計打探她的來歷,卻毫無所獲;難怪喬羽瞧著她的手下,就是有種熟悉的彆扭。

    「那麼,陸慈英這人如何?」喬羽對此比較感興趣。

    封晉雲用一種白費心機的眼神看她,「你是別指望了。」

    喬羽不放棄地追問,「誰都不行?」

    「有一個人。」

    「誰?」

    「女帝。」

    喬羽嘴角抽搐,「說了等於沒說。」

    封晉雲冷笑,「她治兵之嚴,絕不是你能想像的。只要她別被別人挑唆出來擋你的路,你就該慶幸了。」

    喬羽眼中滿是算計的光芒,「朱家這麼對她女兒,我就不行她不知道。而且既然她是你說的這種忠誠至上的人,我就不信朱家還能再請動她。」

    封晉雲搖頭,「現在朱家已經不可能再請動她。倒是太女,名正言順的儲君,萬一朝中有個變化,調兵勤王是理所當然的。」

    喬羽低頭不語,封晉雲的這撥已經很明顯了,若干明著拼實力,即便是毓熙加上封晉雲,也敵不過太女和朱家任何一方,她報仇無望,毓熙也別指望能有什麼好處,那麼只有期望漁翁之利了。

    封晉雲看著喬羽漸漸出現的笑臉,自己略彎了一下嘴角,「雖然不甘心,也只有先幫著朱家一回了。

    第四十四章:千里殺將(1)

    乔羽一行人,走在前往封晋云山寨的路上,白咏驾着马车载着封晋云,乔羽、冠卿、霍三娘还有琅琊各自骑着马。

    山泉幽谷,鸟鸣嘤嘤,泉水洋洋,乔羽一路攀折着青郁的山藤,编织成环。

    三娘看着她那喜滋滋的模样,凑过去看看,吆了一声,“这么大的一个圈,谁的脑袋套得下啊?”

    说完瞟了瞟冠卿。

    冠卿笑,“肯定不是给我的?”

    咦?霍三娘偷偷冲白咏看了一眼,白咏的马鞭立刻就抽了过来,“我的脑袋有那么大吗?”

    冠卿哧哧地笑,跑到一边,不受池鱼之灾。

    虽然霍三娘和白咏见面时间尚短,但白咏大而化之,霍三娘是人来疯的个,自然很快成了锅堂里的山芋和土豆,熟得不能再熟了。

    封晋云坐在车上安然地看着这一幕,十年了,她还没试着像此刻这么轻松过,虽知此刻的轻松不过是为了迎接帝京的暴风骤雨,但有了这些人,她偶尔也能略靠一靠,稍微喘口气。

    乔羽编好了藤环,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套在脖子上摇头晃脑,自个美得一塌糊涂。终于,从怀中掏出竹哨,呜呜地吹了起来。

    高亢悠扬的鸣笛,回音在山谷之间一重一重地飘荡,回归天籁。

    乔羽就这样不紧不慢一声声地吹着,直到不知从哪里传回一声清脆的兽鸣,荡开满山的烟霞,直冲云霄。

    “幼幼~”乔羽尖叫着大笑跳下马来,往前面的山道上跑去。

    只见漫山的浅碧浓翠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剪影,仿佛乘风而来,疾如闪电。

    除了霍三娘还能自持冷静,其他人莫不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原来的幼幼虽说有这四不象的样子,可还是偏象幼鹿的模样,眼睛又大又圆,个头也不是太高,可面前这一只,修长高昂的颈项,金光发亮的鬃毛,迈着雍容步伐的四肢

    幼幼终于来到她面前,围着她乱转,好不容易停下来,将头搁在乔羽的肩头,在她耳边呜呜地低鸣。

    乔羽笑地脸通红,将藤环套在它的脖子上,“送你,你的见面礼。”

    幼幼叫了两声,甩了甩脖子,似乎挺美的,回头看了乔羽一眼,突然跃进了山道旁的丛林里,不知去向。

    “咦?”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乔羽很受打击,“啊,不喜欢?不喜欢也不用跑了吧?”

    等了不一会,丛林一阵晃荡,幼幼顶着那个偌大的藤环又冒了出来,跳到了乔羽面前,低下脖子看她。

    乔羽笑眯眯地它的头,幼幼一张口,从里面飞出来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粉蝶,跌跌撞撞地在乔羽面前飞了两圈,终于重投自然的怀抱。

    乔羽欢呼一声,搂住幼幼的脖子亲了一口,翻身而上,一人一兽嬉笑着跑了。

    冠卿叹了一声,看着胯下的马儿,无可奈何。

    而封晋云目送她们离去,心里却多了几分踏实。乔羽对一头珍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人。

    ×

    在山寨之中,封晋云的一些手下正在安排避难的老百姓离开。原本,她们也是担心如此会暴露了山寨的秘密,但现在既然封晋云已经决定放弃整个山寨,她们自然也少了顾忌,索将一些不便携带的物品都赠送给百姓。如此一来,老老少少的跪了一个山头,千恩万谢的,场面也颇为壮观。

    封晋云没有露面,只是交代琅琊去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自己带着乔羽进了议事的地方。

    “午后,我们便全部离开。半个月后,我们到帝京找你。”

    封晋云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办法将如此数目的手下不着痕迹地送进帝京,乔羽也不担心,“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临渎,见见郡王?”

    “不用。”封晋云并不热切去见这么一位重要人物,“此番合作,我与她各取所需。事成,我也不指望富贵荣华,封侯进爵。只要她能替我们封家以及当年屈死的姐妹们正名就行了。都这般了,还有什么看不破。”

    乔羽从窗口看见了远远赶来的琅琊,忙低头借着喝茶掩去了唇边的笑意,只怕样样你都看得破,只有一事,仍是看不破的。乔羽也不说破,只管闷在肚子里等着看好戏。

    “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封晋云看见了她那狡猾的笑容,知道她花花肠子多,也懒得去问。

    乔羽放下杯子,“有件事情,我昨晚没说。你可见过鱼为客?”

    “没有。她与朱家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人还是不错的。所以我向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从未碰面。要不是这次你出面,我们恐怕也不会搭上这么份交情。”

    乔羽的眉毛挑了挑,“你可知道陆慈英。”

    “岂止是知道,当年也可以说是她一手将我栽培出来的,要不是她基深,只怕也会被我拉倒台。”

    乔羽耸耸肩,“这么说,你要是不救鱼为客必定会后悔。”

    “哦?”

    “她是陆慈英的女儿。”

    封晋云略为思索,一拍桌子,“难怪。”

    难怪鱼为客行事与朱家牵扯不清,却又不是百依百顺;难怪鱼为客行事雷厉风行,却又不拘小节;难怪各路人马千方百计打探她的来历,却毫无所获;难怪乔羽瞧着她的手下,就是有种熟悉的别扭。

    “那么,陆慈英这人如何?”乔羽对此比较感兴趣。

    封晋云用一种白费心机的眼神看她,“你是别指望了。”

    乔羽不放弃地追问,“谁都不行?”

    “有一个人。”

    “谁?”

    “女帝。”

    乔羽嘴角抽搐,“说了等于没说。”

    封晋云冷笑,“她治兵之严,绝不是你能想象的。只要她别被别人挑唆出来挡你的路,你就该庆幸了。”

    乔羽眼中满是算计的光芒,“朱家这么对她女儿,我就不行她不知道。而且既然她是你说的这种忠诚至上的人,我就不信朱家还能再请动她。”

    封晋云摇头,“现在朱家已经不可能再请动她。倒是太女,名正言顺的储君,万一朝中有个变化,调兵勤王是理所当然的。”

    乔羽低头不语,封晋云的这拨已经很明显了,若干明着拼实力,即便是毓熙加上封晋云,也敌不过太女和朱家任何一方,她报仇无望,毓熙也别指望能有什么好处,那么只有期望渔翁之利了。

    封晋云看着乔羽渐渐出现的笑脸,自己略弯了一下嘴角,“虽然不甘心,也只有先帮着朱家一回了。

    第四十五章:千里殺將(2)

    一雙素手,纖細修長,掌心晶瑩白潤,細觀能見下面青色的血管,指腹飽滿,暈成淡粉。十指既無丹蔻,亦無環飾,如不是長期練武使得關節比常人略些,看起來,倒也似處尊養優的大家貴夫的手。

    玉竹坐在馬車內,將自己的一雙手翻來覆去的看。

    喬羽曾說過,一個人命運的秘密都藏在自己的手裡,怎麼自己就看不出,解讀不了呢?

    他苦苦地笑,心中酸澀難言,雙手下意識地往腰間去,可能裡也是空的,平日不離身的寶劍,如今被解下擱置在府中。

    為何自己的一雙手什麼都沒抓住,他忽如其來地一陣心慌。

    「喬府正君到……」馬車頓時停下,玉竹聽見了外面的下人擺馬凳的聲音,「正君,太女府到了。」

    正君?玉竹恍惚了一下,才明白簾外的女衛是在稱呼自己,自己是被女帝與冠卿同時賜婚給喬羽的,所以有別於其他人家只有一位正君,喬府是有兩位正君的。可正君玉竹憋屈地簡直想把那個扯著嗓子唱名的女侍給滅了,本來這種時刻讓他出席宴會跟著一堆帝京的貴夫美相門坐在一起浪費時間就已經夠不耐煩的了,偏偏這人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往他最難受的傷口上撒鹽。

    玉竹下了馬車進門換轎時,不著痕跡地瞪了那個唱名的女侍一眼,一面記下了她的模樣,一面尋思著要喬羽說過的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寧可痛苦別人,千萬別折磨自己」。

    「玉竹。」

    玉竹回頭一看,不遠處是毓熙的王君帶著侍從等候在那裡,「見過王君。」

    王君是按著品級的大裝,雖不是繁複禮服,可是雍容華麗,富貴逼人,相比之下,玉竹素雅的衣衫也就顯得太過清,但偏是這樣的清淡成就了一種深入肌骨的脫俗嫵媚,讓王君即便同為男人,也暗自驚歎。

    笑著拉著玉竹的手,「好久沒見你了,我們一起進去。」

    毓熙的王君是臨瀆世家的公子,本來就氣度非凡,更因毓熙跟喬羽的關係,對他跟冠卿簡直就像是自己的親兄弟,玉竹倒是很喜歡他,任由他拉著手,兩人一起坐進轎中。

    轎簾一落下,王君便要開口,玉竹作個手勢止住了他,側耳傾聽轎婦的腳步聲,肯定其中沒有高手,這才與王君示意低聲說話。

    王君附在他耳邊,「雖說今晚是為太女正君過小壽,可能會有人借此機會做文章。即便有什麼,為了喬羽,你要先忍忍。」

    玉竹這這頭,嗯了一聲。好多事,他不是不懂,只是懶得去明白。現在朱家滿門都被圈禁在太師府中,而他卻沒收到任何的行為限制,甚至太女正君過壽還邀請他出席,太女是擺明姿態要拉攏喬羽的。若是喬羽自己就在帝京,那倒可以找個理由推脫掉,可喬羽現在不在,而他現在的身份又這麼尷尬可越是這樣,他越不能不來。毓熙王君過來,是代表著毓熙表面的臣服,他的出席則是代表著喬羽。雖然他已經能預料宴非好宴。

    玉竹感激地衝著王君笑了笑,「大不了我裝一晚上啞巴,只吃東西不說話就是了。」

    王君拍拍他的手,「還有我呢。要是連我也擋不住,我們就借醉酒遁了。」

    雖說今晚是太女正君的小壽,可如今的太女行情遠非昔日可比,帝京的人只恨攀不上,攜家帶口的恨不得把家中能說會道的、姿色出眾的亦或只要有可能攀上交情的人都帶來,因此太女府中人山人海,歡聲笑語,只差沒吵抬了屋頂。

    來者當然是非富即貴,而帝京豪門貴族荒放浪的女子向來不少,平日裡買笑青樓是常事,可也有些衝著良家少男下手的。喬羽向來是瞧不起這種人,明裡暗裡都沒少管。為此有不少在喬羽手下吃過虧的人都記恨著,平日裡不敢向喬羽出氣。可這幾年喬羽跟太師之間異常冷淡的往來,玉竹這個被硬塞的正君自然連帶著就被別人瞧不起。

    而且此時,連太師都被囚禁在府中,無論是為了拍太女的馬屁,亦或是發洩對喬羽的怨恨,玉竹都成了不二的首選。

    毓熙的王君拉著玉竹一起給太女正君拜壽,太女正君這些年因為朱家的關係沒少受氣,看著朱玉竹,自然心裡是不痛快的,可臉上還是笑得雍容和藹,請他們落座。

    在座的內眷哪個不是各府裡的人,太女正君那只是一瞬間的僵硬表情便給了眾人足夠的暗示。於是座上都是彼此笑語熱切,單單無人與玉竹說話,便是眼光不小心對上了,也是直直看過去,如同沒看見一般。

    玉竹如何感覺不到,但他本來也看不起這些攀龍附鳳仰仗他人鼻息度日的人,巴不得他們離自己越遠越好,好不容易酒過三巡,座上人都放開了些,有人離座敬酒,也有人走入花園中談笑,玉竹低聲跟毓熙王君說道,「我去園中透透氣。」

    毓熙王君忙著要應付些官員親族的內眷,可來人都對玉竹視若無睹,他也不好說些什麼,玉竹這一避,倒也省了不少尷尬。

    玉竹佯裝更衣,甩掉了跟在後面的小廝,只管往那花園的偏僻處走。

    太女府的花園規模僅次於宮內御花園的規模,雖為夜宴收拾地很仔細,到處用燈籠絲綢裝扮,可離宴客較遠的地方還是很黯淡,玉竹沿著那石子小路信步而行,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其實他的心事向來很簡單,千回百轉都只在那個古靈怪的人的身上。

    這幾年的朝夕相處,雖然她待自己沒有冠卿那麼親密,可是只要是送冠卿的禮物必定也會準備一份相同的或相當的給自己。

    如果真的只是將她當朋友,那麼他也應該心滿意足了。可為何自己的心總是空空蕩蕩,無處著落呢?

    玉竹眼中一酸,兩滴淚便落在了衣襟上,池蓮罷花,空庭月華,他能奈何。冠卿待他親如兄弟,難道他能去爭冠卿的幸福麼?

    淚水壓抑不住,印在衣袖上,似朵朵暗繡的花紋。玉竹拐進假山洞中,以袖掩面,只望自己能稍後收斂失態。

    正待他想返身回到宴會中時,突聞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玉竹忙收回腳步,隱入假山陰影中。

    「大人,這裡。」一個低沉的女聲。

    後來者的聲音略顯不悅,「為何這時來找我,今夜人多,還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我?」

    「大人放心,大人來的路上,有我們的手下盯著,並沒有人尾隨著大人。」

    玉竹更加小心地屏住呼吸,他是從內眷席上過來的,與女人的酒席在兩個方向,沒被她們發現也不奇怪。

    「什麼事,快說。」

    先來的女人似乎對後者的不耐煩早已預料到了,聲音裡多了幾分森然,「大人該不會想背信棄約吧?」

    後者一滯,卻透露出緊張來,「怎麼會?」

    前者不慌不忙,「大人,諸事具備,只等大人這步棋了,大人別落錯了子啊!」

    後者忙道,「你儘管回稟,我絕不會誤了大事。」

    前者頗為滿意地低笑了一聲,「過不了多久,大人必定尊榮無比,到時還望大人提攜在下。」

    後者假笑,「好說。」

    兩人又低低地說了兩句不著邊際的客套話,便各自離去了。

    玉竹思索著,卻不得其解。仔細聽著外面已經沒有人的呼吸聲,這才離開假山,回返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