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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卷  第26章 我有两个未婚夫

    “飘云你害我!”

    蓝月身后那名作妇人打扮的女子站在河滩上,指着我怒吼。

    “谁呀这是——”我看看蓝月。呃,她化妆得真是巧妙啊,脸颊上两坨红晕,似是有肺病的样子,红晕上还布满了麻子,脑后梳了两条麻花辫,身上穿的蓝色碎花棉布衣裳,一副标准村姑打扮。只是这身量——有这么高挑的村姑么?

    蓝月白了我一眼,跃回岸上,脱鞋子倒水。

    温如海把我抱上岸,放下,然后对那两人点点头。

    “见过思云姑娘,见过宋三小姐。”

    两人轻哼一声,抿唇瞪着我们。

    我张了张嘴——

    思云?

    “穿好衣服啦,成何体统。”思云拉长了语调,不满地朝小溪里丢石子。“咱们还未出阁呢!你跟姐夫能不能不要处处留情?还天为衿被地为床,也不怕晴天打雷。”

    我发窘地扣好襟,然后踹了温如海的小腿肚一脚。他咬咬牙,忍着。

    不一会儿,大家拾来一堆柴火点燃,温某人跟宋三小姐打野味去了,留下我跟思云姐妹俩叙旧。

    “姐姐你可真有本事,居然还能激得官府为你请来画师画像,还一连贴了几十个城镇,连偏僻的小村落也知道了您的尊姓大名,可真是给咱爹娘脸上贴金啊。连小妹我也跟着沾光,顶着一张跟你一模一样的面容寸步难行,满世界逃命。现在,连宋府都不敢回了。”思云拿着棍子,漫不经心地撩着柴火。

    我愤愤不平道:“不关我事!是那狗官收了人家的好处,故意跟我作对!”

    “狗官?你知不知道张贴告示是京官的指示?那是刑部发的通文啊啊啊——”思云揉揉太阳,“说吧,你怎么招惹王爷的。怎么这样的好事从来没我的份?”

    我把事情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只是把秦风同学的名讳隐去,只说是我自己拆了墙救了一个名叫雪儿的男子出来。

    “然后那小倌把王爷推落马,逃了?”思云抓住了重点。这个才是关键!“难怪我说怎么贴的告示上有些城镇是你们两共同犯案,可是到了杭州这边却只得你一个了。”

    莫非那雪儿被抓回去不成?可是秦风明明已经获救……

    想到秦风刚才的狠历气势,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小子,该不会为了“杀人灭口”,又把人家卖回去了吧……

    “对了,什么时候你跟秦风又有一腿了?”思云莫名其妙问的这一句话,差点没让我被口水给呛着。

    “此话怎么讲?”

    她看我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眨眨眼,凑近我,神秘兮兮地笑道:“你不知道啊——咱们娘亲,收到两份礼金哦!就等你首肯了,定下日期,聘礼立马就可以送上门!”

    “什么礼金?什么聘礼?”

    “咦?你不知道啊?就是定亲的礼金啊!”思云用暧昧不明的眼光瞥了我一眼。

    “谁,谁定亲?”我结结巴巴道。

    “你啊!”

    “跟谁?”温家是有跟我提起这事,可是,怎么会有两份礼金?

    “温如海,还有秦风啊!”

    啊啊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秦风——这事怎么会跟秦风扯上关系?

    扑通——

    某种物体落地的声音引起我们的警觉,我跟思云立即回头,只见如海在溪边静静的站着,一脸茫然。他手中还沾着几带血的羽毛,脚下是三只奄奄一息的山**或是别的什么鸟类。

    “原来,我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温如海喃喃自语。

    “什么?你居然帮我定了亲?”

    秦风双手一颤,捧在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摔到地上,茶水洒了些许出来,沾到他那洁白的衣袖上,立即氲染开一片污渍。

    他恼怒地把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杯子与杯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震得桌子对面的司马光义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胡子,咧着嘴讪笑。

    “胡闹!”秦风气恼地一甩袖子,往后一挨,靠上椅背,以手按摩太阳,只觉得那里的血流动得飞快,在突突突的跳动着。

    “风儿,这个——你都年满二十一了,是该寻户好人家的女儿成亲了。都说男儿当以家业为重,可不成家,如何立业?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不娶房贤淑的娇妻为你在家里撑着打点,你如何放心游走于天下拓展自己的宏图伟业?”

    秦风额上冒出一个叉叉,深吸两口气,这才平缓了心绪,道:“师傅的话,徒儿赞同。”

    司马光义脸上一喜,却听得他那宝贝徒弟又补充:“可是你确定你给我定下的,是一位贤、淑、的美娇妻?!”他在“贤淑”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呃,”司马光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飘云的画像他是见过的,虽没见过真人,可却见着了双胞胎中的另一个——思云。思云姑娘虽然不是江南美女类型的温婉可人的千金小姐,可也尽显大家风范,举手投足间自是透着一股英气,颇有那么一种浑然天成的傲气。两人既是双生子,想来那个飘云也差不到哪里去。

    “为师虽未见着飘云姑娘,可也略闻一二。想来,凌兄弟亲自教养的女儿,定不会比旁人的差。想当年,那凌文宇跟赵敏,也算是武林中人人羡艳的神仙眷侣,他们的女儿,自然传承了父母身上诸多优点……”

    优点?还诸多优点?!

    那个臭丫头身上哪有什么优点?除了力气大,其他倒看不出还有哪点好的!可是,他们秦家要个力气大的女人做什么?拆房子?

    她不但小气,买东西的时候斤斤计较,买荔枝的时候明明都称好装袋了还要再从摊贩那儿抓了几个丢袋子里,跟她走在一起都觉得丢脸!她为人鲁,动不动就从嘴里飞出一串不堪入耳的脏话;还很莽撞,做事不先想想后果,只顾着自己的意愿自己的感受;还有——骄傲,自己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沾沾自喜,向大家炫耀;还有贪吃贪玩不学无术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字写不好,琴弹不好,围棋不会下,绘画只画卡通和素描,连茶都泡不好。这样的女子,如何做当家主母?当成宠物养着玩倒是可以给自己增添不少乐趣。

    回想起在秋苑的短短十几天——唯有她的细心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勉强算得上是优点。可是,这又不是专门针对自己的,换成是如海或者忆寒落在那样的处境,她也会一视同仁的对待吧?怕是小猫小狗落难了,她也会爱护的!

    而且——如海若是知道司马师傅擅作主张为自己提亲去了,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跟飘云待在秋苑的时候,摩擦出什么火花来了?

    如海……貌似也是个很小气的人……

    为了个笨女人损害他们俩多年的情谊,搞不好还跟魔君结仇,可真是不值……

    看着秦风脸上晴不定的表情,司马光义以为他想通了,下巴,呵呵一笑。

    “徒儿莫要担心,这亲事,为师是跟你赵姨商量好了的。只要她那丫头也点头同意,这事就算成了!就凭你的样貌,家世,在江湖上的地位,丫头定不会推拒!这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么?你就等着作新郎官吧!哈哈哈……”

    那丫头会点头同意才怪!

    秦风嗤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说:“徒儿乃家中长子,风儿的亲事就是家里的大事,这事儿我得凛过爹爹和几位叔伯,询问过他老人家的意思才作数。”

    虽说他自六岁起就跟着几位师傅四处学艺,游遍大江南北,几乎踏遍了除南蛮和大理等少数民族聚居地区以外的宇国大部分领土,跟在司马师傅身边习武的时间也最久,跟这位老者也最是亲厚,对司马前辈的儒慕之情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爹爹,可是,毕竟他姓秦,若是家里为了家族利益的需要也给他相中了某位姑娘……

    只是,娶一个自己不爱的,甚至是没见过面的女子,自己真的不介意么?

    秦风心里有些不确定。

    之前对于亲事,要娶谁要跟谁共度一生,他确实不怎么关心。不就是个摆在家里看的女人嘛!若是不喜欢,娶多几房姬妾不就行了,之前自己也曾在家里养了三四个歌姬来满足自己生理上的需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宋府那几位公子哥,除了老三修习的是至纯至阳的绝密武艺暂时不能近女色,另两位,加上他们的堂兄弟,可早早就把身边的丫鬟收房了。温如海若不是身体受了禁制,想必他的母亲也早就给他安排通房丫头了吧?有钱人家的男子,没几个不是一妻多妾的,有的甚至不立妻室,只立平级的数位夫人分管家事,也照样过得和乐美满,风平浪静。(比如,宋老爹一家子。)

    可自从见识了那个世界的奇怪文化之后,他对于爱情这种微妙的东西,隐隐有了想法,只是不怎么成熟,目前连探索阶段都算不上。因为——他还没有遇上真正值得他投了心思去探索的女人。

    可这亲事——

    怎么来得这么突然?!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傅亲自出面提亲!

    “师傅,您老实告诉我,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秦风回转身,目光炯炯地瞪着那花白胡子的老头,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大洞来。

    司马光义手上力道没把握好,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扯下。

    他心虚地下巴,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摇头晃脑地说:“好茶!好茶!”

    秦风抱起茶壶,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两大口,然后抹抹下巴的水渍,眯眼看着他,跟着点点头:“确实是好茶!”

    老头嘴角抽了抽,心痛不已。

    武夷大红袍啊!千金难求!好不容易今日寻到徒儿,跟他报告好消息,这才骗得他亲自冲了一壶来过把瘾,怎么可以让他独自霸占了呢!还对着壶嘴喝,多不雅啊!他的爱徒什么时候这么没风度了?

    看那老头脸色郁,抿着嘴生闷气,眼睛却直盯着茶壶,没有要回答自己问题的打算,秦风额头再次爆出一青筋。

    他起身走到门边,作了个手势。

    “师傅,请!徒儿身上顿感困乏,神不济,不便接待。园中景色尚可,师傅请移步花园赏景,待小徒稍作休憩,再一块用个晚膳,好好的给师傅接风洗尘,可好?”

    明着对他恭敬,实则是在赶客,司马光义如何不懂?他脸上的表情更郁了。

    而且,秦风的私宅里藏着不少珍贵水酒,还有特意从里挖来的御厨为他掌勺……

    司马光义砸咂嘴,红了老脸,心虚地解释:“那是因为——为师的早在收你为徒之前,就已经跟凌兄弟定下儿女亲事了。”

    “那也是你们两家结为亲家,怎么会扯上我?”秦风奇道。

    “可是,我们定下的,是我教出来的最厉害的徒弟娶他家女儿啊!老头子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儿子女儿都可以当你们大伯大姑,怎么可能去娶凌家那么小的女娃嘛!”

    “这又干我何事?”秦风决定撇清关系。

    “徒儿不厚道!莫非你忘了入我师门的时候,曾指天发过誓?”

    秦风想了一下,摇头。“不记得了。我是曾经发誓不背叛师门,不做对师傅不利的事,别的……”你指望一个六岁的娃娃记得什么?勉强认得几个字都不错了。

    司马光义看他的态度有些松动,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小心翼翼地打开,摆放在秦风面前。

    秦风看着上面的条款,果然有一条写着“自愿娶凌氏亲女”的字样,而纸张的下面,写着歪歪扭扭的“秦风”二字,还盖了个红红的小手印在上面。

    他一阵晕眩。

    凌,正堂。

    赵敏看着手里的大红包,笑得合不拢嘴。

    想不到,卖女儿还卖得这么多钱,真是没让自己白白辛苦怀胎这十个月啊!而且,这两个女儿还不用自己心,一晃眼就十八了,自己一分钱养育费也没出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着手里的红包,礼金相当,列出的聘礼礼单也实力相当,真是让自己为难。

    要是能把思云均给其中一个就好了。怎么都定的飘云呢?再不行,家里也还有两个非亲生的女儿啊!哪一个不比飘云那野蛮的娃漂亮?

    “母亲——”

    正思索着,门口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步履轻盈地飘了进来。

    “佩儿,回来了?”赵敏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的养女。

    凌佩,当年被人掉包送回来的那对双胞胎中的妹妹,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落落大方的小美人了,模样儿十足的俊,一出门准又是个招蜂惹蝶的主。只是,她子有些冲,还有些刁蛮,比飘云还要蛮横些,一身傲气直逼思云。唔,这个娃比较难教化,可自己就是喜欢她那泼辣劲!倒是老大凌倩的温柔婉约,知书达礼,一副标准的淑女样,有些让自己招架不住。

    “母亲,听说——有人上咱们家提亲来了?”凌佩大咧咧的坐在赵敏身旁,两眼充满好奇,盯着那两张折了好几折的大红纸,上面用金粉点缀着密密麻麻的字。

    “这是什么?”她欲伸手拿起那两张礼单,赵敏心里暗道不妙,比她动作更快的把那礼单捏在手里,压在自己口,嗔道:

    “这是叔叔婶婶们孝敬你娘的财物,我还没看过,将来预备着养老用的呢!你们啊,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只剩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不趁着现在还能动多捞点好处怎么行。”

    这两姐妹,比自己那一双女儿年长几个月,如今早已过了十八岁,是该给她们许个好人家了。

    “母亲说的什么话,佩儿要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哪儿都不去!”凌佩开始撒娇,试探着询问:“听说飘云妹妹找到了?”

    “嗯,”赵敏含糊其辞。“这不,那丫头四处惹下桃花债,给我招了两门女婿,上门抢亲来了。”

    “是哪家公子?”凌佩关心的是这个。

    “秦家长子和温家嫡子。”

    凌佩无比羡艳,不满地嘟着嘴发牢骚:“母亲偏心,只管给妹妹找好的,却不顾佩儿和姐姐的死活了。”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凌倩迈步跨过门槛,刚进得厅中,就听到了凌佩的话语。

    “这是飘云妹妹的缘分,能攀上这样的好亲事。也是咱们家的福气!”她不紧不慢的说着,唇角含笑,眉眼弯弯的,如沐春风,竟似真的沾了喜气的样子,走至二人面前,朝赵敏微微屈膝做了个万福,恭恭敬敬的唤了声:“倩儿给母亲请安了。”

    赵敏只觉全身**皮疙瘩都站了起来。她赶紧摆摆手。“倩儿,坐吧,无需多礼。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么,一家人,不用那么生分的。”飘云和思云可从来不跟她讲究这些,一进来不是找吃的就是巴在自己身上讨要好玩的事物,然后达成目的了拍拍屁股走人,有时候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只认为自己满足她们的要求是天经地义的事。

    唉——同样是女儿,怎么就差了那么多呢?

    母女三人闲聊了一会儿,无非就是赵敏询问她们在外面玩得如何,钱够不够花,有没有认识什么青年才俊,遇上什么新鲜事,两人都一一作了回答,不知不觉就消磨了一两小时的光景。

    一块用过午膳,两姐妹跟母亲告退,回到自己的院子。

    遣退了丫鬟,掩上房门,凌佩的脾气就上来了。她横手一扫,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2卷  第27章 凌文宇归来

    “妹妹这是何故?”凌倩眉头也不皱一下,施施然在窗前坐下,从洞开的窗户看向院子里繁茂的花草,又掂起桌上未完成的刺绣,比对着院中的景物,慢慢绣起花来。

    “姐姐!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生气么?”凌佩撅着嘴,来到窗前,一下子跳到桌子上坐着,晃着两条腿,满脸不甘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每次感到委屈,她都会对倩姐姐特别的依赖。因为之前也试着对母亲撒娇,却每次都被母亲说教,教她如何隐忍,如何谦让,不要无理取闹,什么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求不来,注定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话说得好听,可自己心里就是不舒服嘛!

    “你说说,这算什么,我们跟母亲好歹也有十五年的亲情,那两个妹妹也不过才上这儿叩扰了十天半个月的,母亲的心就完全偏到她们身上了!”

    “血浓于水,这话一点也不假。”凌倩微微一笑。“可是,我也没看出来母亲特别宠她们啊?至少对于飘云,母亲想拿棍子揍她的次数还少么?”

    凌佩稍微想了一下,点头。确实,只要那个飘云伸手摆弄那些花费母亲大量时间和心血做的机械,多半会弄坏。她才住了短短十天不到,就弄坏了两台自动风扇,一个水果搅拌机,还有一个旋转木马。虽说那旋转木马是孩子们小时候的玩具,可放置在大花园里也好作个念想,偶尔管家的孩子也要玩的,不知那个鲁的飘云怎么弄的,居然散架了,气得母亲当场拿起棍子就要揍她。现在,那里被围起来了,说是有时间了再重新拼搭起来,留给她的第三代玩。

    第三代啊……

    “想什么这么出神?”凌倩推了她一下,凌佩才回过神来。她讪讪地说:

    “不管怎么说,母亲也不应该在我们两个还没出阁的时候就给妹妹定下亲事。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公平!”

    “可人家为什么上门求的是飘云妹妹,不是思云,也不是我们呢?这你想过了没有?”凌倩漫不经心地问着,可下手的针线活丝毫不慢,不多时,一朵栩栩如生的盛开的秋海棠跃于丝帛上。

    看妹妹抿唇不答,满脸不高兴,凌倩叹了一口气,收针,咬断线头,把那方绣品平铺在桌子上。

    “你自己也清楚,飘云妹妹跟温公子是两厢情愿,不是你最先遇上他们的么?当时你还跑回来跟我说,他们俩人好不知羞耻,孤男寡女的在野外居然相拥而眠,还衣衫不整的,有辱斯文。当时你是这么说的吧?”

    凌佩低头不语,嘴巴撅得老高。

    “现如今温公子上门提亲也是应该的,难道让他白白占了飘云妹妹的便宜而不用承担责任么?换作是别人家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怕是要含羞自尽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凌倩一脸正色地看着她。

    虽说赵敏待她们亲如母女,可毕竟不是亲生,母亲有偏颇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也是因为看到亲生女儿,心绪起伏太大使然。她含辛茹苦养育她们十数载,没有把她们转手卖掉,已算是仁至义尽。当下她们要做的,只是承欢膝下,尽好一个女儿的本分,将来寻个好人家嫁了,便也罢了。只怕这份养育之情,她们是永远都报答不了的(因为赵敏什么都不缺,只缺银子和男人),又岂敢在此时多事?

    听完姐姐一番话,凌佩更烦闷了。

    她思前想后的,脸色晴不定,看姐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又继续穿针引线做女红,她生气地一把夺过荷包,气呼呼道:

    “姐姐可否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我听着。”凌倩皱眉,对这个妹妹实在有些烦了,遂无奈地放下针线包,起身,倒了两杯茶,端了一杯递给佩佩,自己捧着另一杯,轻轻啜饮。

    凌佩一口喝完,把杯子搁在桌子上,抹抹嘴,神秘兮兮地说:“姐姐可曾想过母亲和从未见面的爹爹,是什么身份,做什么营生的?”

    凌倩饮茶的动作一顿,奇怪地看着妹妹,反问一句:“这与我们何干?”做了别人家的养女,难道还得关心和质疑家主的身份不成?荒唐!

    凌佩一副“你真迟钝”的表情看着她,扁扁嘴,道:“姐姐可知咱们小时候待过的凌铁山庄是什么来头?”

    凌倩皱眉,摇摇头,很平静地说:“不管周围的人,事,物如何,也无法改变我们的身份。这是天注定的事实。”

    “那你可知,为何我们成为弃儿,成了母亲的养女?!”凌佩对这个榆木脑袋的姐姐也来气了,语气重了些。

    凌倩那清澈的眸光有些黯淡。“家门不幸,遭遇横祸,外面是这么传的。”

    “好一个家门不幸!姐姐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咱们家会遇上横祸么!”凌佩灼灼逼人,眸中闪过一抹狠历。“凌铁山庄既为武林第一大庄,庄中出过三任武林盟主,为何对这样的事情不闻不问,不惩罚恶徒,铲除奸佞?更何况,当初走丢的明明是他们的至亲子孙,为何送了我们过去充数,他们也丝毫不敢声张,不上报官府,只这么隐瞒下来了?”

    凌倩的眉头拧得更深了。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可是——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她对过去的事情从来都不关心,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失去的东西,消逝的家园终究是回不来了,何必增添自己的烦恼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更何况,母亲待她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只是每当夜深人静,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才偶尔露出一丝恍惚和思念的神情,眼中那一抹落寞和孤寂,她却是从小就记在心里了。

    母亲——终究也是形单影只的。虽然她跟很多叔叔伯伯传出绯闻,可却从来没见她真正对别人上心,想来她对凌爹爹的感情,是很深厚的。这让自己更好奇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养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居然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守了这么多年?

    “姐姐,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凌佩伸手拍了拍凌倩的小脸,又气又恼地把她的视线调转到自己身上来。

    看姐姐那兴趣缺缺的神情,凌佩咬咬牙,狠声道:“若我说,我们的亲爹亲娘,咱们家,是凌家叫人毁的呢?”

    凌倩一惊,手一抬,想捂住妹妹口出狂言的嘴,不小心打翻手边的茶盏,剩余的茶水和茶叶残渣泼了出来。

    凌倩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茶渍,抬眸看着自己的妹妹,厉声道:“佩佩,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看着姐姐的狠历神色,凌佩有一丝畏缩,可她嘴上还是不肯放松地嚷嚷着:“若不是他们,为何武林盟主对咱们全家被灭门这样残忍的事情无动于衷?”

    “你究竟都听谁嚼的烂舌头!也不怕自己被人利用了!”凌倩很生气。“那些下作的人说的话,你也信?”

    “不是下作的人!是身份尊贵的人!”凌佩亘了脖子跟她较真。“他们势力庞大,手段了得,自然有法子查明真相!难道姐姐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么!”

    凌倩犹豫了。

    原本她也不欲追究过去的事情,可万一凌佩说的是真的,母亲收养她们另有隐情,还可能利用她们来达成某些目的,那又另当别论了。自己虽然不反对寄人篱下成为别人的养女,可要让自己成为某些人手中的棋子,她的心里还是极其排斥的。

    虽说她从不认为赵敏有害她们的心思,可这件事确实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团团疑雾。

    凌倩深吸一口气,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凌佩,冷静地询问:

    “你先告诉姐姐,这些事情,都是谁跟你说的,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人家是刻意接近你,还是意外遇上的?”即便是意外,也不排除假装意外,端看对方是什么身份,有何目的。凌倩虽然不大管闲事,可要是闲事找上了她们,自己也不能放着不管。要不光靠凌佩这样思想简单子冲动的人,多半要被人骗得团团转,就跟那个飘云一样。

    现在想起来,她倒认为飘云跟凌佩才是姐妹,而自己跟思云,倒象是一个窝里的。

    凌佩看到姐姐的态度有些松动,立即凑上前,跟她悄悄咬耳朵。

    ……

    “什么?!”凌倩激动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她撞倒了也顾不上扶起,只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妹妹。

    凌佩肯定地点点头,一脸严肃。“那个人的身份,不会假。我看到她进出…门的令牌了。随行的丫鬟和侍卫,自然是从那里头带出来的。如此尊贵的人说的话,还会有假么?再说,她为何要欺骗我们?”

    凌倩作了几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恢复常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却颤抖得厉害。

    她缓缓饮下热茶,道:“那,飘云跟思云的身份……”

    “说不准。也许很尊贵,也许一文不值。也许,有可能也姓凌吧……”凌佩眯了眯眼睛。希望,她们最好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身份不明更好!

    “我要回去休息了。”凌倩没有表态,只是随手掂起自己的绣品,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凌佩不屑地撇撇嘴,暗讽了一句“没骨气”,遂又关上房门。不一会儿她又打开门,朝着院子外头高声呼喝:“来人!帮本小姐收拾屋子!”

    两位丫鬟自院门口应声而入,拿了扫帚簸箕抹布,为凌佩小姐清理房间里的碎瓷片。

    一抹深棕色人影躺在屋瓦上翘着二郎腿,头枕着一个毛茸茸的布偶老虎,手边还放着两个防水旅行袋和一个大帆布包,里面满满的装着一路上买来的礼物。现在看来,要不要把礼物全送出去,端看自己的心情了。

    “赵敏啊赵敏,你教出来的女儿也不怎么样嘛……”

    那个凌倩看起来气质不错,应该是个好姑娘。可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不及时拔除的话,日子久了,就会腐烂,发芽,再茁壮成长为一棵名为嫉恨嫉妒或是嫉什么的大树,到时候,他们家可真是麻烦不断啊……

    后里的女人们,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守着那个金灿灿的人想着怎么爬上龙床争宠呢?非得找自家的麻烦!真是晦气!

    凌文宇暗唾一声,懒洋洋的从屋瓦上爬起来,不想眼前一抹寒光疾速闪过,直刺向自己的颈脖。

    他有些恍神,堪堪避过,还来不及看清那道进攻的人影,寒光一闪,利剑又攻到了面前。

    凌文宇长腿一伸,随脚撩起屋瓦上的某样东西,朝那人踢去,自己则勉强躲过利剑,却还是被凌厉的剑身带起的厉风划过脸颊。脸上一凉,似乎划破皮了。

    他心下恼怒,没想到刚第一天上门,就被某个不知死活的无名人氏给划花了脸。此事若传了出去,自己这个前前武林盟主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脸皮破了虽然不重要,可男人的面子丢了却很严重!

    凌文宇敛了心思,立即飞身退开数尺,挺直腰杆站在了屋脊上,冷眼扫视。

    只见对方一剑劈开飞至面前的障碍物——那只布偶老虎。凌文宇脸上一寒——不好!那个是宝贝女儿的最爱!后来转手给某人了,也成了某人至爱的玩偶,还装在袋子里四处带着旅游,如今却被划破了!好踢不踢,为何踢中的是这个?

    他满脸懊恼,虽有心上前抢回,却救之不及。凌文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玩偶中的棉花跑了出来,随风飘扬。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随着棉花飞出来的东西。

    花花绿绿一团团,红红紫紫的粉末,随风飘散开来。

    凌文宇下意识的屏息,立即封闭周身几个大,然后又往上风向飞去。直退了数丈远,站立到山坡上一株较高大的树上,他才缓慢的恢复了呼吸。

    看着躲避不及的某人重重的从屋顶上摔落下来,摔到屋檐下的蓄水缸里(积蓄雨水灭火用的),把水缸砸了个稀巴烂,人却倒在地上横流的污水里抽搐着,还不住的翻滚哀嚎,声音很是凄楚可怖,凌文宇在心里替他悄悄捏了一把汗。真可怜……

    原来,温家的小鬼带上这个超级占地方的玩偶,是有用途的。

    他脸,突然觉得那道小小的伤痕本就不痛不痒。比起那个倒霉的男子,自己脸上被划了这么浅的一道伤口,还是很有面子的。

    等那团奇怪的五彩云雾散尽,又亲眼目睹飞过上空的鸟雀成群成群的往下掉,凌文宇背后冷汗涔涔。自己平时没事绝不动温如海的行李,果然做对了。不然——噩梦啊。

    他飞身到那乱作一团的人群中,已经倒地两名丫鬟,一位小姐,还有三个侍从,外加形状凄惨的那名身手不错的男子,共计七个人遭了温如海的毒手。其他鸟兽十数只。看来,今晚有野味吃了。

    院子里的其余侍卫,深知那团云雾的厉害,也是现在才敢进门。他们全身戒备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握紧兵器,把凌文宇团团围住。

    “闪开闪开闪开!谁敢打我女儿的主意!不要命了是不是?”

    一声娇喝,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气势汹汹的站在院门口,双手叉腰,昂首挺地迈步走了进来。

    凌文宇嘴角抽了抽。他有些明白,飘云的子象谁了。难怪,养女也是如此。

    杭州城郊,秦风同学的私人宅院,饭厅里。

    司马光义盯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背后冷汗涔涔。

    这两姐妹的模样儿是不怎么着,那是相对于杭州的美女而言,特别是跟一旁这个杏仁眼,菱唇,一笑起来脸颊上有着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的美人儿比起来,飘云两姐妹还真的是跟美女沾不上边。

    而且,她们的吃相——

    “别跟我抢!那是我的!”嗖的一下,思云碗里的**腿被抢走了,还不是用筷子夹走的,直接用手抓的。

    我一口咬上**腿,撕扯下一大块,往嘴里送,斜眼看向蓝月。

    蓝月对我怒目相向。

    凶什么凶!明明是我先放筷子上去的,只不过用不惯秦风家里的象牙筷,手滑,夹不住而已!她倒好,看我一击不中,立即把**腿夹到思云碗里!哼,功夫好又怎么着,我用手抓也不比你慢!

    隔着我们,思云有想摔碗的冲动,可好歹还是维持了大小姐的矜持,坐在我们之间一声不吭的埋头吃饭,只是嚼东西的声音有些吓人。思云妹妹,你确定你是在吃饭,不是在吃碗?

    我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真怕她把牙给咬断了。

    另一边,气氛也是诡异得很。

    不知为何,那个死老头一定要安排秦风坐在我身边,他坐在秦风身边,把温如海给挤到蓝月身旁,跟我成了对角。温如海一脸幽怨地把筷子含在嘴里,象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赶紧伸个碗过去,以眼神示意。“我想吃你面前的八宝蔬。”

    温如海笑眯眯的,眼睛闪亮闪亮的泛着水润的蓝色,立即殷勤的为我夹菜。

    不想,蓝月眼疾手快的勺子筷子齐上,气势磅礴的一夹,把只剩了没几的蔬菜全夹到自己碗里,然后津津有味的嚼着,嘴里不住赞叹:“好吃!能把蔬菜做得比鲜还美味的,也只有这位从里来的御厨了!思云,你尝尝!”说完,大方的分了一半到思云碗里。

    温如海看着只剩了两个小蘑菇的盘子,欲哭无泪。他抬眸,埋怨地看着蓝月。只是碍于对方是姑娘家,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怎么样,总不能一出手就毒倒一桌子人吧?

    我哭。

    据说,那是用汤过水,青菜淋上**油翻炒,蘑菇用猪油清炒,金银草用花生油炸上两秒钟,还有其他几种蔬菜,用不同的茶油,菜子油,核桃油,玉米油等,一样样炒出来再装盘的啊!这不整得跟慈禧太后吃的斋宴一样么!而且,这位前任御厨最擅长做素菜,我才尝了一筷子!

    我砸咂嘴,心痛地坐下。

    刚伸直了腿,立即有人一脚踢了过来,惊得我一跳。

    估计了一下方位,只有那老头和温如海会踢得到,可是老头不会无缘无故踢我,那么是——海海?我满脸不解的看着他,以眼神询问:有事?

    他一脸歉意地看着我,眨眨眼。

    桌子下的脚踢得更厉害了。

    靠!什么意思嘛!

    我不满的顺着那脚的方向踹过去,只见那老头抽了一口气,立即耷拉下胳膊揉着小腿,不满地瞪了秦风一眼。

    秦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师傅,您踢错人了。还有,徒儿也没有踢您。”然后自顾自的夹菜,吃酒,目不斜视。

    我立即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斜了一个眼刀飞过去。

    “老爷爷,您老踢我干嘛?我这脚放的不是地方,碍着您了?”

    老头儿脸上讪讪的,随口答道:“飘云姑娘,可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不用客气!”

    “不用了,谢谢老人家好意,我吃饱了。”我假惺惺地放下筷子。

    臭老头,这样子问我,莫不是嫌我吃得多,在点醒我不成。

    我扁扁嘴,抓起口布擦嘴。

    秦风嘴角翘了一下,偷偷笑了,又怕被人发现,赶紧敛了神色,对着院子里唯一一个仆役说:“上水果。”

    饭后,在分配房间的问题上,大家的意见又产生了分歧。原因无他,因为这个院子不大,除去主人房和下人房,只有三间客房,都是单床的。

    最后,决定女的两间,男的算上主人,也是两间,自己安排。看蓝月跟思云粘得那么紧,我理所当然的自己占了一间。

    参观完秦风的院子,我这才发现,秦风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主。

    院子不大,只零星的种了些普通花草,屋前没有遮挡光线的树木,房间采光条件和通风条件很好。加上整个庭院座北朝南的建在半山腰,坐落在山林间,周围林木环绕,空气清新宜人,很适合居住休养。

    屋子里的门窗,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料制成,房间里的日常用具一应俱全,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起夜用的隔间,大半夜的不用担心内急了要跑到户外去边放水边喂蚊子,还得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掉到茅坑里。

    我高兴的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我没有替换的衣服!待会洗澡了拿什么换?遂起身出门找人询问。

    刚开门,就遇上一个人,门神一样的堵在我的门前。

    “有事?”我奇怪的看着他。

    第2卷  第28章 秦风和温如海

    “给你。”秦风递了一个小包给我,还是用塑料袋装的。

    “哦。”我好奇的接过,翻开看了看,里面还有一层包装,绵绵软软的,象是衣服料子或是丝巾什么的。“谢谢。”我朝他点点头。

    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思考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那次,是我不对。我并不知道——呃,那个,是衣服。这个是买来给你赔礼的。”

    咦?赔礼?赔什么礼?

    刚想发问,他却突然转了话题。

    “晚餐吃好了?”

    “还好。”我撇撇嘴。要不是蓝月捣乱,我会吃得更舒服。

    “蓝月没有恶意,只是跟你不对版。”

    “凭什么?!”那还叫没有恶意?

    “看来,有些事情你还没有想起来。”秦风低叹一声。“之前在京城的时候,逸湘主要负责你的保护工作,可是却被你给偷偷溜掉了,最后还落得个坠落山崖,下落不明的下场。再加上忆寒也跟着失踪了,宋老爷勃然大怒,逸湘他可是被宋府家主以家法杖责了二十大板,趴在床上休养了三天才下的地。蓝月讨厌你,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是亲兄妹,手足连心。象逸湘那么骄傲的人……你确实给他落了一个大面子。要知道,他的武功在武林上的排名,不出前十。你能在他眼皮底下溜掉,确实——匪夷所思。”

    我咋舌。乖乖!表哥那么厉害啊!

    难怪我说怎么逸湘哥哥对我的态度那么差呢!唔,可是,那小子还挺尽职的,安全把我转移出来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全都想起来了?”我有一丝兴奋。“快告诉我!那天我们是怎么坠崖的!是不是有人要害我们?”

    “好记忆不如烂笔头。这是你打小就知道的,不是还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方贴了一张醒目的纸条么?”秦风笑道。

    我嘴角跳了跳。看来,这几个混小子没少混进我的房间里翻看我的东西。

    怒!

    秦风笑吟吟的捏了捏我脸上的,揉了揉。“所以,我也有写手札的习惯啊!”

    看我有些不明白,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写日记的意思。”

    “哦。”我点点头。原来他不是想起来那些事情,而是看了日记揣摩出来的。坠崖当天他也跟着我一起下来了,当然没有时间写那天的事情。可是——

    “我们只要回到当时坠崖的地方,说不定可以想起来某些事情!要真是有人蓄意谋杀,还可以再次把那人钓出来啊!”我满脸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又忿忿道:“这次看我不把他踩扁!”

    秦风没有表态,只说了一句:“我看有人并不愿回到那里。”然后,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花圃。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夕阳的微弱光芒渐隐处,一个身影向我们走来。他的身形颀长秀美,乍眼看去,似自火中而出。浅蓝衣裳,粹白丝绣。赤黑发丝轻盈飞扬,如蝶一般连翩起舞,妖媚窈娆,优雅脱俗,宛若花间灵,又似暗夜使者,在宣誓着夜晚的降临。一双幽蓝的明眸,正闪烁着不知名的寒光。

    玄羽……我突然想起他曾经的名字。这名字,可真是太贴切了。

    秦风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打招呼:“你来了。”

    温如海不语,视线转向我的手——正搭在秦风的衣袖上。

    我象是被火烧着般,赶紧缩手。

    “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一步。”秦风朝他轻轻颔首,欲转身离去。

    渐暗的天光下,他的侧颜含着淡笑,虽然因光线不足而眉目不清,却又美丽至了极处。并非绝色姿容的美丽,而是那充满生机和希望的美丽,粼青烈焰一般的美丽,宣誓着对生活的渴望和执着。

    突然想起在秋苑的那些日子,靠药物抑制和美食材装点起来的孱弱身躯,停留在他身上的那层浮华的艳丽,就象漂在水面的氤氲雾气,仿若随时可以被风吹散消逝般,让人无端的心痛,惊慌。如今,秦风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虽然身子骨还有些虚弱,不过,他——应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是那么坚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我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对了,”临出门,秦风回转身,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自微凉的晚风中传来,悠扬清醇,就象是潺潺流过的溪水般悦耳,“现在上山去看日落,倒是个不错的景致。”语毕,他微微一笑,转身施施然离去。

    啊啊啊——秦风!拜托你不要有事没事就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一阵目眩。

    “着迷了?”身旁传来测测的低沉声音,醋意十足,酸得我腿都软了。

    我赶紧摇头摆手的澄清。“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着迷,我们去看日出,看日出。”

    同手同脚摆动着走路,跨过门槛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我朝地面摔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地板砖,痛得我牙直打抖。

    屁屁上踏了一只大脚上来,踩了踩,森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姿势不错,今晚我们就试上一试。”

    我象是被蛇咬到般,嗷的一声怪叫着,捂着屁屁从地上一蹦而起,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摔,转身指着双眼发着幽蓝光芒的某狼,怒斥:

    “你想干什么!”

    温如海手于站在门前,身子斜靠着门框,若无其事道:“带你去看日落啊。日出嘛——要是你明天早上能够赶在太阳出来前爬下床,我也会带你去看的。”

    “闭嘴闭嘴闭嘴!”我抓狂。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可是,秦风的提议还是值得一试的。

    不消五分钟,我们爬到了山顶(其实,是用飞的),正好赶上看夹在两座大山间的那大半个红球。

    好美!好有诗意的景致!这样的画面我只在电视上杂志上看到过,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夕阳染红了天边,给万朵云霞染上了瑰丽的色彩。山下一片片的田野,拢在昏暗的影中,一条宛如玉带的河流宛转的向远方延去。河上粼粼波光,星星点点,就象是点缀在衣带上的金银绣线,正发散着柔和的微光。

    ……衣带……

    我为自己超乎常人的想象力汗颜。

    “想什么?脸上的笑容怎么这么奇怪。”温如海冷不防的咬上我的耳朵,一股热气直钻了进来。

    我缩了缩脖子,讪讪道:“没,没什么。”

    他不依不饶的的继续咬上我的脖子,双手也绕到我前,伸入衣襟里或轻或重的揉着。

    “真的没想什么?”细密的亲吻落在肩膀上,颈背上,伴随着低沉柔和的嗓音和逐渐重的呼吸,我似受到蛊惑般,全身跟着热了起来。

    “不,别这样……不要在这里……”我伸手抓住他的爪子,想要拉开,却被他稍微用力一握,一阵酥麻的感觉由口传开,逐渐蔓延直全身。四肢一软,我就要往地上跪去,反而被他两手撑着前,又把我托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他的膝盖一顶,从后边分开我的双膝,一条腿挤了进来,隔着几层衣料,缓缓地磨蹭着我的…

    身体一阵战栗,我不由低吟出声。他嗤嗤轻笑着,凑到我耳旁直吹气。

    “舒服么?”

    脸上拂过一阵热气,我脸皮烧得滚烫,身子也愈发热起来。

    “放,放手。”我咬牙切齿道。只是不知在这样的状态下究竟还有几分真实的怒意,怕是看在他的眼中,全是媚态了罢。

    “好。”谁知,他却爽快的答应了。

    我正诧异着,被他抱至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然后他放开了我,把我的手按在枝干上,低声吩咐:“扶着。”

    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我依言照做,谁知他却在身后飞快的撩起我的裙子。

    我低呼一声,不待我反应过来转身给他一拳,亵裤已被除下,一纤细微硬的东西突然入侵。

    “啊——”被异样的感觉弄得心慌,因为看不到,恐惧的成分更多些,我开始挣扎。

    “别乱动!一会习惯了就好!”他在我身后坏坏的笑着,伸手抱住我的腰,身子跟着也紧紧的贴上我后背,压制着我的挣动。然后,那邪恶的手指,开始在我体内撩动。

    再然后,是两手指……

    ……

    “不,不要了……”我低泣着,哭得全身都软了,双手无力的抱着树干。也很有可能不是哭软的。因为,这个混蛋一直在我身后卖力的动作着。

    一想到我正以这种羞耻的姿势被某人肆无忌惮地XXOO,再OOXX,我就不由得怒火中烧,却又很快被他撩拨为一簇簇不知名的小火苗,烧得我身体里痒痒的,不自觉地扭摆着腰肢去迎合他,自动需索起来。

    衣裳已被汗水浸湿,发簪早已掉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凌乱的头发扑泻下来,沾在肩膀上脖子上,脸颊额头也贴着碎发,让我觉得奇痒无比,遂下意识地甩甩头,抖抖肩膀,身体一阵颤抖。身后某只没有节制的狼伸出狼爪拍拍我的屁屁,用带着某种浓厚色彩的暗哑嗓音低叱:“乖,别夹这么紧,我会忍不住的。”然后,故意用力的往前顶了一下。

    “啊——”我几乎没有力气叫出来了,只在嗓子里发出破碎的低哑的嘶鸣,全身几乎瘫软得挂在树枝上。这小子象是受到鼓舞般,更加卖力地冲刺。

    混蛋!臭小子!居然敢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让我夹紧是么?我偏就不让你如愿!

    咬咬牙,我使上吃的劲,全身用力绷紧了,他果然呼吸急促地低呼一声,身子往前重重的一撞,差点没把我一头撞到树干上给脑袋来个大包留念。幸好他及时收紧双臂,紧紧地揽住我的腰把我往后拖,让两具躯体贴合得毫无缝隙。

    我全身虚软的抱着树干,缓缓下滑,双膝终于承受不住,直接跪在胡乱丢了一地的衣物上。身后,某人还跟我紧紧的连系在一起,肚子里一片黏热,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温如海伏在我背上直喘气,断断续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飘云,你!……好,很好!够狠辣。我喜欢。”

    “温如海……你……够,够生猛……够歹毒!”可是我可不可以不喜欢啊啊啊——

    我在心里无声的抗议着,血泪横流。

    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做这种事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在荒山野岭上做?在荒山野岭上做也就算了,怎么可以用这种姿势?!

    呜呜呜——人家又不是小猫小狗!

    我抬手抹了抹不知何时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的泪水,委屈地低声啜泣起来。

    半饷,他缓缓退出我的身体,转过我的身体面向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是不是不舒服?哪里痛?”一只手轻拍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弄着我的头发,细细的一丝一丝的捋顺。

    我摇摇头,偎依过去,把脸贴上他的膛,静静的聆听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并不是讨厌他,只是——做这样的事情,让我觉得很难为情。即便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可也不等于说不会有人来啊!这不,四位武林好手还住在半山腰呢。象今天中午,就被蓝月跟思云撞见了……

    我伸手揽住他的腰,泄愤似的把眼泪鼻涕蹭在他身上。叫你欺负我!

    他嗤嗤的低声笑着,低头把唇压上我的额头,吧唧一声,来了个又清脆又响亮的热吻。

    我努努嘴,抬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然后张开手脚,八爪鱼一样的缠上他的腰身和腿,突然发现,这小子好像长得比一个月前壮实了。刚来我家的时候,他可是瘦得跟个豆苗似的,现在——

    我的手不老实的在他身上来去,一边感叹着他皮肤的细嫩柔滑,一边吃了不少豆腐。温如海怕痒的一边缩着身子躲避,一边忍着笑意,抓住我的手,带往某处。

    指尖突然触上某个热热的东西,我伸手一握,立即吓得甩开,暗唾了一声:

    “呸!不正经的东西!”这个混蛋!刚完事多久,居然还敢硬起来!真不知节制!

    我腰酸腿软的爬起来穿衣服,着一件穿一件,却发现袖子特长,又赶忙脱下,丢给他。

    “我的衣服呢?”

    磨蹭了半天,在温如海的帮助下,我总算是穿戴整齐可以见人了,可也被他吃了不少豆腐去。没想到,他真的是个夜视眼,连我身上缺了什么饰物少了什么衣物都一清二楚。

    我扁扁嘴,脸色发窘。亏我刚才趁着树下黑暗辨不清事物,还在他面前大咧咧的光着身子爬来爬去的找衣服,没想到都被他看光了!难怪他一直在嗤嗤嗤的闷笑!这个混蛋!

    我一肚子火,骑在温如海牌俊马上乘着夜色返回。

    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子,就好像是一只只带着窥探意味的眼睛,想到刚才事情都被老天看了个光,我不由满脸怨气地瞪着它们,突然看到东北角的天空中有流星划过。

    “快许愿快许愿!流星啊!”

    温如海顺着我的手指看去,又是一颗流星划过。

    我赶紧闭眼,双手合十放到前,默念了一句话。

    一个带着笑意的温润柔糯的嗓音突然在夜空中响起。

    “温如海跟凌飘云,生生世世,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这一句誓言,乘风飘出很远很远,似乎在群山间荡响了回音般,一直萦绕在耳边,震得我心头有一丝感动。鼻子一发酸,眼眶发热,眼泪——被我用力一吸,缩回去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幽怨地说道:“干什么要说出来?给人家听到就不灵了!”

    温如海哑然,半饷,才憋屈地回了一句:“下一次我会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的。”

    我安抚似的他的头,一夹腿。“驾!给我赶快!我要洗澡睡觉!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温如海牌骏马果然听话的撒开两蹄,在树林里蹦跶着,一路安全地把我送了回去,可怜我一张圆脸,被风吹得都起皱了。想开口叫他跑慢点,呼呼的风直灌进嘴里,腮帮子都吹鼓起来了,我赶紧乖乖闭嘴,生生咽下一大口空气。估计,还顺便咽下了几只小虫子,倒胃口得很。

    回到自己房间,不知谁给点了一支蜡烛,已经烧了一半,桌面上还放了两支,我赶紧全燃上了,就着摇摆不定的光亮打水洗脸漱口,然后把温如海给轰了出去,关门落锁。

    虽然知道这小子留下来打的什么主意,可一想到在涠洲岛那次,我就心有余悸。

    在野外他或许会有顾忌,不敢太大动作怕我磕磕碰碰破了皮。可换作是可以随便滚的床,这小子没准会弄到天光见白,我准得难受上一段时间。再加上周围住了四个比我们身手强太多的人,我可不保证即便堵上嘴巴一声不吱就不会让他们发现我们在干什么。

    还有,弄脏了的床单要怎么办?这里可是秦风的私宅!总不能让人家的杂役帮我们洗吧?

    综上所述,只好把满腹委屈的温宝宝赶走。即使是他举双手双脚发誓他绝对不会动我,也不能相信!这小子虽说不是个随便的人,可他随便起来不是人!

    泡在早已准备好的热水里细细清洗一番,我爬出浴桶,光着脚丫子裸奔到床前,捞起毛巾擦干身子,然后打开秦风给的那个小包,拆开内包装一看——

    粉紫色的蕾丝睡裙?

    另一件,居然是镂空花面,里衬纯棉的无肩带式衣!哦,还附带绳结型的小裤裤一条,要不是我把袋子倒过来,估计也不易发现。因为,那条只围了一圈横线(估计是裤头),一前一后缝上了两片薄薄的蝴蝶型布料,下方是两条并行的系带连着前后两片布蝴蝶,最下方完全真空——

    啊啊啊——这也算是裤子?

    我目瞪口呆,感觉象是被雷霹到般,外焦里嫩的,小心肝直颤抖。

    秦风同学……我只想到你闷骚,可没想到你居然闷骚到直逼忆寒表哥的风骚!!!搞不好,比宋忆寒更甚之!

    观赏完毕,我木然的套上睡裙,然后收好那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小衣裤,翻身上床,扯上薄被,睡觉。

    覆在光裸身躯上的柔滑丝料,摩擦着我的皮肤,居然让我产生异样的感觉,好像,覆在身体上的是他的手,柔滑细腻的掌心由肩膀,一路滑向膝盖。而我跟他,正如在秋苑的数个夜晚,相拥而眠。那个时候明明是他身体差姑才去帮他暖被窝的,那小子还一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把我搂得死紧,故意把脸往我心口上蹭,说什么听着人的心跳声睡得更舒服。

    臭秦风,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吃我豆腐……

    我把头缩在被子里,低声呢喃着,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窗外闪过一个身影,手指轻弹,一股细微的风,速度极快的扑向桌面,呼的一下,三支蜡烛尽数熄灭,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那人伸手推了推房门,发现已经上了锁,暗自嘀咕一声什么,这才安心离去。

    温如海在溪边洗完澡回来的时候,秦风还在烛火下看书。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他轻手轻脚的走入内室,换了身干净衣物,随手把脏衣服扔在椅子上,遂来到秦风身旁,拿起一本书翻开。

    《资治通鉴》。

    “咦?为何是那个世界的书?”他的行李都不见了,秦风跟飘云又被人暗算,,折腾来折腾去的,怎么可能还保留有自己的行囊?

    秦风抬眸,笑笑。“凌前辈遣人捎来的。”

    温如海诧异地张了张唇,露出满脸喜色。“前辈也回来了?太好了!飘云知道了一定很高兴!”遂起身就要出门,告诉她这一天大的好事。

    秦风一把拉住他。“才睡下,就不要去折腾她了。万一兴奋过度,今晚睡不着怎么办?这段时间你们又是寻人又是赶路的,必定累了。明天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留点神的好。”

    温如海点点头,把他手中的书本抽掉放在桌面上。“你也睡,你的神看上去比我们还差。”

    “这样啊。”秦风叹了一口气,垂眸不语,只是把书本收放作一摞,摆在桌角左上方,远离烛火。

    温如海撩起他垂在肩上的湿漉漉的秀发,奇道:“为何不用内力催干?看,后背都湿了。”

    秦风皱眉,起身要去找毛巾,温如海阻止了他,好奇心大起。

    “要不,我试试我最近的功力如何?”

    第2卷  第29章 他们的故事

    温如海撩起秦风后背湿漉漉的一撮头发,挤了挤水,然后握紧,开始往手心里传输内力。

    只见从发端升起丝丝白烟,温如海心下一喜,却见秦风打了个冷颤,立即挥开他的手跳开,抖着唇怒道:“你,你这是要帮我弄干头发还是要把我的头皮都冻起来?”

    看着秦风苍白的脸色和冷得直打哆嗦的模样,温如海赶紧绕到他身后,一看,原本淌着水的发尾已经冻了起来,硬邦邦的,黑色的发丝间夹杂着一粒粒亮闪闪的冰凌,那层薄冰甚至延伸至颈脖处的发丝,正呈现出生硬的状态贴着后背。

    “对,对不起……”温如海十分困窘地道歉。他怎么会不知不觉使出玄诀?这个内功心法,他都有多久不练习了。自从遇上飘云,被她破了玄诀之后,这个内息修为早就被自己抛弃了!但是,从飘云身上偷渡来的那么一点点功力,自己也没能很好的正常发挥运用。难得出手,没想到还是自家的本事管用。

    温如海抿抿唇,又把秦风按坐在桌前,从桌上抓了一支蜡烛,放到秦风身后帮他烘干头发。

    秦风哭笑不得。“我说如海,你可别把我的头发烧了,哥哥还不想做和尚。”

    温如海的脸色更糗了。看那冰化得差不多,变成水滴淌了下来,他又扯过毛巾,两手飞快的搓着,尽量弄干头发。

    秦风叹气:“要是有电吹风多好。”

    是啊,要是有电吹风多好……温如海心里很赞同他的说法,可是——

    “没有电也做不到吧?”

    “在房顶接天线,哪天打雷的时候再接细金属线到房间里不就可以通电了么。”秦风想当然道。原理大概差不多吧?貌似在书本上看来的,电的始祖好像是通过风筝上的金属线把天雷引下来的。

    “好像……不妥。”温如海看电视新闻报道里有说过:雷电频发地区,经常有人和牛羊等牲畜被雷霹死的。即使是一般雷雨天气,站在大树底下也容易被雷霹。这个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再加上自己在海底潜水的时候被电鱼给电晕的事件让他心有余悸,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感。于是,这个关于电的话题暂时没有得到两人的一致意见。

    不过,电吹风的工作原理还是可以试试的。

    温如海把秦风的秀发抓在手里握成一束马尾状,然后用力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呼——的一下,吹出大大的一口气。

    只见房间里突然窜起一股气流,桌面上的烛火剧烈晃动了两下,嗖的一下灭了,随之,蜡烛啪嗒一声,连着烛台一起倒下,由桌面滚落地面,断成两截。

    而在房间另一边,被那股强风正面刮到的地方,脸盆架倒了,铜制的洗脸盆哐啷一声砸到地上,在这静谧的夜里特别突兀,犹如夜空中炸开的响雷。接着是圆椅倒地的声音,估计是被脸盆架砸到了。

    秦风额上青筋突起,双手握成拳,紧了紧,又缓缓张开,然后深呼吸两口气,慢慢平息怒火。

    温如海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听到秦风吸气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立即甩开手中抓着的头发,嘴唇嗫嗫着说:“弄,弄干了。我,我先睡了。”说完,蹬蹬蹬的直朝大床奔去,两脚一蹬,蹭掉鞋子,一骨碌滚到床里头,手一伸,捞到被子就往身上盖,再把脑袋缩到被子里,闭上眼睛装死。

    “风儿!出什么事了?”

    隔着门板传来司马光义的声音。

    即便他再贪杯,再怎么烂醉如泥,作为一个武林高手,该有的警惕和戒心还是有的,更何况是半夜里传来那么大的响动?

    秦风平静地回道:“师傅,无事。一只野猫突然窜了进来碰倒桌椅而已。”

    司马光义嘴角抽了抽。野猫?好大一只啊!连那厚重的实木圆椅也推得倒?别以为他没感觉到刚才那股强大的内劲突然爆发!不过,看徒儿气定神闲的样子,想必姓温那小子没占到什么好处。好你个秦风,嘴上说着对飘云不介意,私下里却跟温如海这个小屁孩内斗,这还叫不介意么?

    司马光义捋捋胡子,笑呵呵的走开了。

    秦风知道师傅那揶揄的笑声是什么意思,他更郁闷了。

    把被大风刮掉的椅子架子扶起来放好,又搁好铜盆,他无奈地低叹一声,伸手捋了捋头发,头发是吹干了,可被某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弄得更乱了,几乎绞作一团,还有一部分都竖了起来。

    找到梳子梳了半天,才把头发梳顺,秦风的眼皮都在打架了,赶紧走到床前,把已经入睡的某人往里推了推,跟着钻进被窝。

    另一个房间里,趴在窗边打算看热闹的蓝月看到主屋那边又恢复了平静,不满地撇撇嘴,嘀咕着又爬进被窝里。

    “我还以为他们会大打出手呢!”

    “为何”思云不明所以。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为了你姐姐的婚事!”

    “我不认为秦风对姐姐上了心。”

    “礼金都送上门了!他还敢收回不成?那不是给你娘落面子么!”蓝月也很奇怪,以秦风这个人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上飘云那么野蛮又不学无术的女子?肯定是被逼的!可怜啊……

    思云沉默半饷,问:“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三位的出现,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蓝月想了想,道:“魔君的儿子变厉害了。秦风变弱了。飘云嘛——没什么变化。”

    “你觉得,刚才是谁出手?”

    “温如海!”蓝月咬牙切齿道。她可没有忘记,那个臭小子拆了他们家别苑的一座两层阁楼!刚好那段时间飘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害得她这个当贴身保镖的被罚面壁念了三天经,还不给东西吃!小绿还有几个护院更是被罚了一个月的薪饷,大家哀声怨道的,跟着那个惹事生非的女人,真是倒霉!之后是二哥被关柴房,再下来就是一个多月前三哥被打了二十大板子……

    唔,好像自从飘云来到他们家以后,大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要不是大哥偷偷瞒下了千岛湖剿匪的部分事实,估计大哥也会被揍得很惨的……

    “唉——真不知你那个双胞胎姐姐的子是谁惯出来的!我爹跟我的娘亲们,也太纵容她了!”蓝月唉声叹气的,恹恹地趴倒在被褥中,把脸埋在枕头上。

    “还能有谁!不就是我爹惯的嘛!”思云随口答道。

    蓝月心思一动。“你说,这一次你爹会不会也跟着出现?”

    “不知道!我们离开凌的时候都没有收到消息!”出谷的时候还把母亲的矿给炸塌了,要不是她们两个逃得快,指不定现在都被吊起来打了。那次飘云才毁了个旋转木马,母亲就已经怒火中烧顺手抄起一木棍就要打下去,要不是玉嬷嬷拦着,飘云又逃得飞快,少不了要受皮之苦。怎么看,母亲都很宠那两位收养的姐姐,对她们姐妹俩倒是严厉得很。飘云还一度怀疑,赵敏是不是她们的生母,怎么跟晚娘的嘴脸一样,自己那时候还笑着安慰她呢!不过,话说回来,母亲知道的古怪玩意可真多。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娶了这么一名与众不同的女子。

    “要是能早点见到爹爹就好了……”思云低声呢喃着。

    “别想了,睡吧!”蓝月推了推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明天,我要回家看看!说不定那个花心的二哥也回来了呢!问问他这段时间都干嘛去了,顺便打探一下那通缉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化了妆跟我一块回去吧?反正咱们的钱也花光了,去哪都不方便。”

    思云想了想,暂时只能这样了。

    睡到半夜,温如海突然被身旁的呓语惊醒。

    “不要……不要碰我……”

    他下意识的伸手揽过去,自己反而吓了一跳。手中的触感——绝对不是飘云。

    刚想一脚把对方踹下床,却突然想起,这里是秦风的房间。

    他赶紧缩回手脚,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秦风一个劲的朝他身上挤。于是,他往后挪了挪,伸手拍拍秦风的肩膀,低声询问:“不舒服?”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打抖,不一会儿就缩做一团,钻进他怀里,自动自发的靠上他的膛,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温如海冷得打了个寒颤。

    不对,不是他冷,而是秦风的身体很冷,体温比平常低太多了!

    他突然想起下午刚见到秦风的时候那张白皙的面容,白得有点不正常。犹记得,大家在海边晒了一天太阳,除了自己晒得发红,那几位,包括飘云,早就晒成小麦色皮肤了!即便是足不出户休养大半个月,也不可能让皮肤变得这么白皙嫩滑!这不,飘云的脸蛋和手还是红彤彤的呢!

    感觉到身旁传来的呼吸较往常急促,心率有些快,温如海下意识的伸出手,找到薄被下秦风的手,一把搭上脉门,细细的探寻。

    半饷,他脸色凝重的放开秦风的手。

    本以为秦风是内力损耗过度,身子虚弱,没想到,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秦风的内息很弱,却不是使用过多损亏了,而是——正在缓慢的向外发散,由身体里逸出!虽然逸出的过程很缓慢,但还是被敏感的温如海发现了!

    他跟飘云在秋苑,到底遇上什么事?

    温如海皱眉,慢慢回想起在荣城找到飘云的情景。

    那一天,爹爹带着他跟宋府两兄弟刚入城,就看到城门上悬挂的告示,居然是两张通缉令,其中被通缉的一个人,正是飘云。

    他急忙放飞了父亲带来的蜜蜂,很快便找到了正在客栈三楼房间里边哼着曲儿边换衣服的飘云。看到她安然无恙,似乎还过得不错,自己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只是那时候,秦风就已经不在她身边了。想到秦风的功夫比他们厉害不知多少,不会有人欺负了去,自己也就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之后又传来秦风已经回到杭州的消息,大家这才算是真正放心了。而飘云一直对在秋苑的事情闪烁其词,大家也都是明白人,隐约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不再追问。

    据说,秋苑倒塌的那堵高墙是飘云捣毁的。开始的时候他还暗自揣摩是不是秦风毁了墙自救,而飘云为了掩饰秦风曾经待在秋苑里的事实,才夸大其词说是自己砸烂的。毕竟,象秦风那么骄傲的人,若是传出去被外人知晓这一段经历,定会落他面子。

    可是这件事情大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飘云在野外露宿的时候连一只兔子都抓不到,又怎么可能摧毁两丈高的砖石墙!于是,这件隐晦的事情就暂时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秦风的症状,象是服药过量或是吸入大量毒雾所致。

    就象自己平时用来作弄人的软筋散,化骨散,也只麻痹敌人一两个时辰,让对方动弹不得,若是用多了用久了会不会产生别的副作用,自己从来没有试过。要不,明天跟爹爹打声招呼,让爹爹上门看看?

    温如海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伸手环住秦风,让他靠在怀里睡得舒服些。

    原本自己发过誓,除了飘云,自己的怀抱不再向其他人敞开,可是……秦风是男人,又是待自己最好的哥哥,现在他生病了,需要自己照顾,抱他一个晚上,应该不要紧吧?(飘云咬着小手帕,泪眼涟涟的控诉:要紧要紧!很要紧!我的两个未婚夫怎么会抱在一起睡了啊啊啊——)

    心里嘀咕着,温如海伸手点了秦风的睡,让他睡得更深沉些,果然,不一会儿,秦风不再梦呓,身体放松,躺在他身侧安详地睡了过去。

    温如海却睡不着了。

    身旁躺了一个大冰块,自己能舒服么?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也经常被秦风抱在怀里睡觉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们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第2卷  第30章 年少轻狂时

    小时候的温如海经常被宋府那两个无良姐姐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四处招摇撞骗。

    好端端的一个男娃,原本就长得雌雄莫辨,宋影月和宋惜月只需给他套上花裙子,再梳上辫子在脑袋两旁盘成两个圆髻,别上两朵小黄花挂上两条珠链子,他就变成了活脱脱一个漂亮女娃的模样。

    海海小朋友只除了站着尿尿的时候姐妹两围在一旁帮着打掩护,其余时间一律任大姐牵着手在大街小巷乱逛。而他只需要在眼上蒙着布带,每到一个摊点前就故意嗅嗅鼻子,然后用脆生生的嗓音询问摊贩“这是什么”,姐妹两在旁边叹息这娃儿多么命苦,自小患有眼疾,怕见光什么的,再象征的在眼睛下方抹上几滴口水,一般都会博来大叔大婶们的同情,买的食物糕点的分量绝对足,顺便还附送一份给“可怜的患有眼疾的小女娃”。

    于是,这三人吃遍美食一条街只花了一半的钱,省下一半零钱去买珠花和弹子。

    然后姐妹两感叹,如果自家小弟在就好了,定又可以再找些名头翻着花样玩。

    不久,宋亦辉和宋忆寒也发现了这一好处,纷纷效仿,带着这个“有眼疾的妹妹”窜到了另一条街去搜刮民脂,屡试不爽。而如海小朋友的听觉和嗅觉,就是在那个时期锻炼出来的。

    可见,这个漂亮娃娃实在是一个会移动的五折贵宾卡,短时间内有效。要发挥他的长效作用,唔……有些困难。

    大概是因为人种不同的关系,海海同学在魔君同志的悉心照料下,个儿窜得很快。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的生长发育状态跟年长他两岁的宋亦辉同学齐头并进,直闹得忆寒同学心里很不痛快,经常被自己的娘亲用来跟某个非正常人类比较。最后,他干脆自请去习武锻炼身体,免得在家里丢人现眼。

    于是,宋府二公子继蓝月和逸湘之后,第三个踏上习武之途。而留在家里跟着老爹学习经商的,就只剩下宋亦辉一人,传承家业的沉甸甸的担子,全落在了这个不满十四岁的男孩身上,自然减少了很多玩乐的时间。

    宋影月和宋惜月也逐渐长大,要学习很多女孩子的功课,不能再跟温如海同学厮混在一块儿,不知不觉的,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叔见了会想歪的小正太就这么被人冷落了。

    温如海只好回家逗妹妹玩,顺便跟母亲学习一些用毒防毒的知识,再然后,他的姥姥和姥爷来信说很想念他们,于是魔君带着兄妹俩回国探亲,只留了神医爹爹在家里挣钱。

    这一走,就是两年。

    再次踏上宇国国土的时候,温如海已经十三岁半了,模样儿水灵灵的鲜嫩,长得那可真叫人神共愤啊!就连其妹都不愿跟他站一块儿,嫌他盖过了自己的光芒。众人见了他们也直夸:“姐姐模样儿可真俊!”某些人眼中,甚至露出赤果果的强烈的占有欲。

    于是魔君同志只好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蒙上面纱,丢在驼队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埋没他的光芒,而自己则带着女儿,趾高气昂的坐在领头人的马车上吃香的喝辣的,只吩咐了扎伊尔大叔和他老婆照看好自家的祸水。然后,他们的驼队彻底的跟中原人的驼队分开行走,以避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觊觎。

    直到,一场异常猛烈的大沙暴阻断了众人的行程。

    那应该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日子,不应该出现沙尘暴的。

    可那股诡异的风,就这么刮起来了。

    正如温如海所回忆的,他被母亲和叔叔婶婶安顿好躲在骆驼身侧,抱着骆驼脖子睡着以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跟母亲和妹妹以及他们的驼队彻底分开了。

    他被关在了一个大屋子里。

    这个空旷的屋子里,还关了十来个跟他一般年纪的少年,也有少女。

    “啊——妖怪!”看到他醒了,有人惊呼,立即满脸惊恐的退开数尺远。

    “不会吧?我看,应该是西域的孩子吧?”也有人识货,看出了他跟他们的不同。

    温如海眨眨眼,伸手朝脸上一——蒙面的纱巾已被除去。他赶紧低下头查看:身上的珠宝首饰早已不翼而飞,唯一一把防身用的雕花小匕首也被人拿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温如海不记得自己有到过这样的地方,母亲也绝对不会在这样奇怪的没有安全感的地方落脚。

    “啊!他会说流利的云京话!”一个孩子惊恐地瞪着他。(云京:宇国都城。)

    “那些蓝眼睛的西域人不都是满身羊膻味的么?他身上怎么这么香?”一位少女小小声地嘀咕着,看向他的眼中充满了敌意。

    “哼!长得不男不女的,定是妖怪!”另一名少女也是又嫉又妒地瞪着他。

    “妖怪!都是因为你我们才被抓到这里来的!”有人怨愤地朝他低吼,于是大家纷纷附和,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攻击还搞不清状况的温如海。

    “我不是妖怪!”温如海很生气,理直气壮地跟他们辩驳。

    “还说不是!长着一双蓝眼睛,皮肤苍白得跟个鬼似的,嘴唇又透着不同寻常的紫色,不是妖怪是什么?!”

    “就是!难怪我说这些日子怎么会刮大风呢,原来是你这个妖怪搞的鬼!”

    “妖怪!害得我家的商队无法前进,在绿岛驻留,我爹爹和叔叔他们都被强盗打劫了!都是你害的!”

    “他就是个害人的妖怪,还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打死他!”有人怒吼着,脱了鞋子朝他身上丢去。

    “对!砸死他!”其他人也拿起身边趁手的东西,鞋子,皮带扣,或是拔下手上的护腕,拆下靴子上的鞋帮子,纷纷朝温如海砸去。

    一张嘴辩不过这么多人,温如海又气又恼,一边闪避着,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他双手护着头站了起来,众人立即吓得往后退开。

    因为,眼前这个“妖怪”长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大。十三岁的男孩子长到一米六五以上,在中原,已经算是很高了。而温如海将近一米七的个头,在同龄人中自然是鹤立**群,立时高出一截来。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么?”有一位只比他矮上那么一丁点的十五岁的少年不服气地站了起来。然后,他在众人殷切的目光和不断加油打气的呼喝声中,跟温如海厮打在一起。很快,有几名少年也加入了战局,寡不敌众的温如海很快就落了下风。

    “你们都在干什么!”看守孩子们的守卫刚吃饭回来,就发现了屋子中的吵杂,立时开门冲了进来,挥舞着大刀呼喝。

    众孩子立即作鸟兽散,缩在墙角,一脸戒备地瞪着凶神恶煞的大汉。

    “五哥,魔君下令了,再拎两个孩子出来,试验新药。”门外传来另一名男子的声音。

    那个拿着大刀的汉子朝地上唾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朝孩子们走去。

    而被打得全身酸痛,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温如海同学,自然成为首选对象,另一个,则是被大家推出来的一名斯文俊秀的男孩。他被大家排挤的原因,无非是他既不帮大家打“妖怪”,又不在旁边呐喊助威。

    看着那两人被大汉们带走了,屋子里的少女们小小声议论:“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一声不吭的男孩子,跟那个蓝眼睛的长得很像啊!”

    “嗛,搞不好是一个爹两个娘生的杂种!自家兄弟被打,他当然不敢吱声了!孬种!”有人鄙夷地暗讽道。

    “我倒是更欣赏蓝眼睛。那拳头招呼到我脸上来,毫不含糊。”那名挑起事端的大男孩,揉了揉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猪头脸,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如海被人拽着胳膊来到室外,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现在是在一座山的半山腰,那大汉正拉着他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向山顶走去。一旁是丛生的杂草,另一旁却是山崖,虽不是万丈深渊,可掉下去也绝无活命的可能。

    他暗自思酌着怎么样才能逃脱,却见远处一座高台上,两名黑衣男子一人肩上扛了一样事物,疾步走至高台围栏边,停下,然后动作一致地伸手扯下肩上背着的物体,往山下扔去。

    那两个物体一动不动,就这么直直往下坠去。

    可温如海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两个少年的身形!

    “啊!——”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名跟自己一块被带出来的少年立即一边叫骂着一边又踢又打地挣扎起来。温如海下意识地回头,不由一怔。那张脸……

    “快走!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也一块丢下山去!”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名大汉手上使了劲,扯着他往前一带,一个趔趄,温如海脚下一滑,一条腿突然腾空,鞋子磕到山边的石块,脱脚而出,随着那些碎石块往山下掉去。

    他立即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双手死死的拽住大汉的手,被人家拖着一路前行,磕磕碰碰地到了山顶的一座大殿里。

    自知难逃一劫,温如海不敢做太大的反抗,反倒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挣扎得厉害,被人给捆了起来。他们被迫灌下了一些不知名的汤药,还喂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药丸。对于这些,温如海不是很害怕,因为他可是毒魔魔君的儿子!自小家里的毒药补药可不是白吃的,对于普通毒物他早已有了一定的抗药。

    看来,这些奇怪的大叔似乎并不想要他们的命,只是拿他们当试验品,只要自己熬过了毒发的时间……

    有了自己的打算,温如海变得更加谨慎。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环境,一边假装中毒般昏昏欲睡,好让守卫们放松警惕。

    果然,两个孩子半死不活的状态让大人们扔掉了戒心。看守只是随意把他们丢在一个小房间里,就坐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嗑起来。

    “六子,你说,这两娃儿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怎么知道!他们能见着今天的落日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是未时,再过两个时辰,太阳就下山了!先前那两娃儿不是毒发身亡了么?从辰时末服药到午时一刻没了气,又被魔君摆弄来摆弄去的检查了许久,放了满满一盆子血,眼看着没用了,这才丢下山去的!”

    “唉,多俊的娃,说没就没了!卖给人伢子指不定还能换好些银两呢!”

    “唭!就你这点出息!卖给人伢子哪有卖给窑子钱多?没看到这一回抓来的都是俊美得让人垂涎的娃?”

    “那为何又……”那人边说着,语气中流露出太多的惋惜。这扔下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你这人就是不开窍!这些孩子卖进窑子换来的钱,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长生不老药?”

    看对方一脸不解,六子嘿嘿笑着,凑近那人,悄悄耳语道:

    “你不知道啊,我听上头说,魔君是要用这些娃儿来炼制长生不老药!”

    “什么?”另一人显然来了兴趣,跟老六凑得更近了。

    “听说,他要让孩子们吃一些奇怪的药材,然后……”

    温如海看着窗外越凑越近的两个人影,当机立断的,立即撕开腰带的尾端,从里面出一包药粉,朝那两人撒去。

    一阵异香飘过,正聊在兴头上的两人本就没有注意,不知不觉吸入香粉,打了两个喷嚏,开始昏昏欲睡。

    温如海心下一喜,悄悄移到门边,伸手拉着门扉,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开了。看来,那两个汉子实在是大意,太轻敌了。

    他刚想偷偷溜走,突然想起屋内还有一人,又赶紧奔回来,扶起那个少年晃了晃。少年已经完全陷入昏迷中。

    他立即掰开少年的嘴,喂了一颗药丸给他,然后背起少年,偷偷的朝山下跑去。

    因为害怕被奇怪的大叔们发现,温如海不敢走山道,一直挑杂草丛生灌木密集的地方走,一路上倒也安全,没有被人发现。直到快到半山腰关着那一群孩子的大屋子附近,他才遇上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的俊美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阳光泻下,映照着白衣少年的俊朗眉目,淡雅如玉,好似九天上云开月出,江畔边夜淡花明。

    温如海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

    一双杏仁眼便似瑜玉,铮明瓦亮,漆黑剔透。小巧挺翘的鼻子下,缀在白皙皮肤上的嫣红菱唇,似红梅花瓣落于白雪,令人心惊。数缕青丝落于前,云发丰艳,衬着衣衫,黑白分明。少年身材颀长,孑然儒雅,一身风流。他没有宋逸湘的惊艳邪魅,狂放张扬,却比宋逸湘多了十分的娴静温柔,浩然正气。

    一眼看去,就让人很难忘记。这是一个充满阳光气息的大男孩,而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

    此时,他打量温如海的眼光中,除了惊艳,更多的是猜疑。

    “这位……”少年犹豫着,不敢确定对方是姑娘还是小兄弟,因为眼前那张漂亮的娃娃脸分明是女生长相,十分柔妩媚,可是看他的部,却又是平的。更糟糕的是,对方还没有长喉结,教他无从辨识。

    白衣少年囧了一会儿,正想着怎么问话的时候,山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喊着什么“他们跑了!”,然后就响起数声轰鸣,高空中散开数朵赤红色的烟雾礼花,向山下的门徒发出了警告。

    温如海暗道糟糕,越过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昏迷不醒的某人往山下狂奔。

    少年轻松地飞跃至他身前,温如海立即满脸戒备地瞪着他。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少年简短的作了自我介绍。“我叫秦风,正在修行中。因为两具尸体突然落下惊了我的马,你的鞋子又差点砸到我,我心里觉得奇怪,就上来了。”

    说着,他从腰后挂着的小包袱中掏出一只绣花镶金丝银线的皮靴。

    温如海松了一口气,接过靴子赶紧穿上。秦风注意到,这个漂亮娃娃的脚底已经磨开了一些血迹。

    他看了看昏睡着的那个累赘,皱眉。

    “你弟弟?”秦风指了指累赘。

    “不是。”温如海摇摇头。“萍水相逢而已。”他穿好靴子站起来,背着少年继续走。

    秦风朝山上跑去。

    “你想做什么!快下山!他们很快就会搜寻到这里了!”温如海一脸焦急。

    “我刚才在树上看到这边有一个大屋子,门口有人看守,从窗子里似乎看到几个人影在屋内。我去放他们出来。”秦风平静地回答。

    “现在放他们出来,多半也会被捉回去的!”

    “我明白。可是,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秦风让温如海先走,自己几个纵跃,窜到大屋子那边去了。他只说“放”他们出来,可没说一定要救。

    温如海愤恨地跺了跺脚,脚底一阵抽痛,痛得他立即紧咬牙关,背着那个累赘朝山下狂奔。他的轻功很烂,现在背了个人,本飞不起来,只是比寻常人快了那么一点点,却也把他累了个半死。

    还没跑到山脚,就被由山下往上搜寻的壮汉们发现了,两人又被逮住。

    当他愤恨不甘地挣扎着被人捆了个结实的时候,那个白衣少年不知从哪里又窜了出来,挥起手中的白绫把那些壮汉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虽然很佩服少年的身手,可看着越聚越多的坏人,温如海急了。他不愿少年被自己拖累了,遂大声喊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了!上京城到瀚海医馆找我爹爹,他会想办法赎我出去的!”

    “你爹叫什么名字?”秦风一边痛揍着七八名汉子,一边不紧不慢地询问。

    “温,温碧泉!”

    “什么?”秦风突然停下动作,愣了。其他三四名男子也有些发傻,大家停止械斗,瞪着温如海。当然,也有不知神医名字的不怕死的男子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

    “不玩了!”秦风三两下解决了不怕死的那三人,朝那几名傻愣愣的汉子狠狠一瞪,那几人立即丢下手中兵器,仓皇飞奔下山,从此从良,隐姓埋名回家耕田种地去。是人,都不愿得罪神医的,更何况神医的口碑还很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秦风一把拎起温如海,也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就这么把他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朝山下走去。

    “温,温如海!”温如海蹬了蹬腿,发现对方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遂不满地挣扎着。“快放我下来!”

    “安静点!”秦风心情不爽地拍了拍他的屁屁。这下他可以肯定,这个漂亮的娃是男的。手长脚长的,沉死了!

    把温如海搁在马上,秦风又撂倒几名妄想拦下他们的匪人,打马扬长而去。两人由于刚才的突发状况,完全忘了还有另一个人躲在草丛里。

    在温如海再次被捉住那一刻起,润玉就从他背上滚下来摔醒了,只是他一直装晕,这才没有被大汉们捆起来。

    待周围安静下来,他翻身坐起,瞪着那两个人离开的身影,发呆。

    想叫,却又叫不出声来,也许是吃了那些奇怪的药的关系,也许……是他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们。

    润玉收回视线,开始寻思着怎么下山。

    托秦风的福,他放跑那一群少男少女,分散了山脚下不少守卫的注意力,润玉小心翼翼地躲开了零星的守卫,顺利脱险。只是他跟温如海都没有料到,这一天被强行灌下的那些奇怪药物,给他们日后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烦恼。

    那个冒牌魔君寻求的长生不老药,在温如海家的一剂药丸的推波助澜下,终于试验成功了。只是,除了润玉,无人知道这个事情。

    ******

    “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我已经放开你了!”

    秦风看着一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脏兮兮的少年,一点也看不出两日前的光鲜亮丽,象个被人丢弃的布娃娃,脸上灰蒙蒙的,无打采的躲树荫下看着他。他别开脸,坐在棚子下继续喝大碗茶,大口的吃包子。

    身后传来某人猛咽口水的声音,还有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秦风十分无奈。他只是仰慕温家家主的名声,顺手救走神医的儿子,到时候有什么需求也好跟神医讨个人情。却没想到,温如海也是魔君的儿子。

    魔君,那可是个大家都不愿沾惹的人物。即便她欠了谁人情,也不会有人傻到要跟她去讨人情。喂你两颗毒药再低价卖给你解药就算是把你的人情还清了。多么简单便捷,让人无话可说。

    麻烦啊麻烦,他怎么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可是听风楼怎么从来都没有传出:说是神医和魔君成亲了呢?难不成是神医被魔君下了药给强行那啥了不成?据传闻——魔君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好长时间,该不会真的相夫教子去了吧……

    一想到这么耸人听闻的消息就这么活生生的摆在自己面前,秦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要是他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师傅定会大大的奖赏他一番,可是——

    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被魔君知道他已经知晓了她的家事,那不是要招来她的嫉恨么?

    秦风脖子,只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好像有刀架上去一样。

    他悄悄回头,看看那个少年还在不在,却发现树下空无一人。

    秦风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转回头,闷闷地继续吃早餐,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那个,我要是跟你走的话,你真的会给我买好吃的,穿漂亮的衣服么?”

    “那是当然!小公子要是不相信,现在就跟我走一遭,红姨绝对不骗你!到时候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某个女人在不遣余力的诱哄着。

    “真的?”某人很高兴,语调不由轻松了许多。“那,现在可以买两个包子给我么?我好饿。”

    秦风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吸口水的声音。然后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来买包子,又跑了回去。那个笨蛋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要是刚才他没有看错,那名小厮在包子上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一名衣着艳丽的妇人牵着少年的手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那小厮则在身后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到了街头拐角,少年果然脚步踉跄着摇摇欲坠,往后栽倒,小厮立即上前把他背起,拐入转角,不见了。妇人掩不住脸上的喜色,紧跟着离去。

    秦风冷了脸色,一口灌下茶水,打马跟上。

    才走到巷子中,就看到两个人横躺在道路中,而那个应该晕迷不醒的人,正在两人身上索着,把荷包首饰往自己兜里揣。

    秦风嘴角抽了抽,想后退,已经来不及,想转身离去,巷子太窄,马儿转身也要时间。于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就这么面对面地互相瞪着。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脸黑心热,是怕我被人骗了吧?”温如海笑嘻嘻地奔到马前,朝他伸手。“载我一程。”

    秦风脸色糗糗的,扁扁嘴。“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路过。”

    路过?骑马路过这么窄的巷道?温如海也不点破他,那温顺的马儿,道:“可惜,要是你不带上我,会很麻烦的。”

    秦风神色一紧,有些恼怒,斥道:“你对我的马做了什么?”

    温如海奇怪地看着他。“你的马这么大,得下多少药才管用啊?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自己?”

    秦风闻言,脸色更臭了。但是,鉴于魔君名声在外,他怎么敢赌这个狡猾的男孩有没有对他下手?于是,只好认命地带上这个麻烦的家伙。

    最后,皆大欢喜。魔君很高兴,神医很高兴,秦风的师傅更高兴,而医毒一家亲的事情,也就不成为秘密了。自此之后,温如海的生活安定了许多。有这么厉害的一个朋友兼保镖罩着,谁敢打他的主意?

    就连他修炼玄诀的时候,也是秦风在一旁帮助他引导真气呢!

    那个时候,他很怕冷,全仰赖秦风在一旁给他采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