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11章
“为何不给他解?”
想也知道,这人被逸湘表哥点了,说不出话。可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如果是暗恋的话就不必了。不过看他听到我爹的名字的时候那么兴奋,总不会又是爹给我胡乱定下了什么亲事吧?寒……
“不能解,万一他自杀怎么办。”润玉很不赞同地挪了上来。“把他交给我来处理!”盘在她腰上的蛇滋滋吐着蛇信子,那红红的尖细的分叉离黑衣人的脸不足一尺,晶亮的唾涎了下来。某人终于有些不忍地皱眉。
我们一致斜眼看她。靠,这人交到她手上还成人样么!
秦风刻意避开她,绕到我身侧站定,当众开始解腰带。
“死相!你不会饥不择食到连男人也上吧!”我的心扑扑扑乱跳,脸上一阵发热,赶紧退开两步,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秦风的动作,脑子里突然回响起一首热辣辣的歌曲。脱脱脱!外套脱掉,内衣脱掉,毛脱掉!统统脱掉!
秦风的动作顿了顿,鄙夷地瞥了我一眼。“我对平的,没兴趣。”然后很不怀好意地扫视了我的小馒头一眼。
我囧。可一想到有一个比我更平的,赶紧看过去。
润玉果然生气了,脸色有些发绿,象鬼。
艳鬼。
而她身后,确实浮现出一个狰狞的鬼脸。
我目瞪口呆,浑身寒毛直竖,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
那只皮肤皱巴巴的干枯的鬼手伸了出来,朝润玉肩膀上拍去。
“啊——”尖叫声终于冲破喉咙,我一拳头朝那鬼脸打去。逸湘表哥也发现了异常,举掌挥了过去。
润玉显然很聪明,立时蹲下身子,双手抱头朝前一滚,还不忘飞出一排绣花针,闪着幽蓝的光芒,大概是淬了毒的,直朝那鬼脸飞去。
鬼脸宽大的袖子一翻,裹住寒光闪闪的银针,又一甩,银针朝我们飞来。
为避免殃及自己,我立即收手,往后退开几步,闪身躲到秦风身旁。秦风大手一挥,手中白练随意舞动了几下,银针落地。
我终于知道刚才他从腰上解下的是什么了。
与此同时,润玉同学也滚到了我们脚下,蹲着身子极快地拍开尉迟某人的嘴,丢了什么东西进去,还点点他的喉咙。只听咕咚一声,尉迟同学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他怒目瞪视着润玉。
我这才发现,尉迟风同学样貌虽然不是俊美型的,五官却也十分标致,只不过生得有些犷,浓眉大眼,国字脸,厚嘴唇,典型的北方男人的优良品种,一双黑眸光大盛,显示其有充足的内力和实力,随便伸一个指头就能把我跟润玉同学捏死。
我赶紧又躲到秦风另一侧,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润玉同学的动作,一边拿眼角余光瞄表哥那边的战况。目前两人势均力敌,还看不出结果。又抬眼偷瞄秦风,他正板着脸,紧抿着红润的唇,吊着眼角,目不转睛地观看现场直播,完全忽略了脚下的情况。
要命的是——润玉擅自解开了尉迟风的道,他立时窜起来,右手快速出击,勾成鹰爪的态势,扣向润玉的喉咙。
我尖叫一声,失手把秦风推了过去。
秦风脚下没留意,绊到什么事物,一个趔趄,直朝尉迟风和润玉身上倒去,三人全无防备,立时滚做一团。
我看看自己的手,脸色发白。哇……我居然推倒秦风了耶……换作在床上该多好……
“蛮女!”秦风怒斥一声,立时架开尉迟风的鹰爪,推开碍事的润玉,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两人打了起来。
“润玉你这是在帮我们还是要害我们!”我朝抚着喉头咳个不停的润玉怒吼。“刚才是谁说怕他自杀不能帮他解的!”
润玉咳了半天,缓过劲来,测测地说:“尉迟风!你给我听着!杀了那个鬼手,我给你解药!”
尉迟风冷哼一声,不搭理,招招都下狠手,直取秦风要害。秦风冷凝着脸,小心应战。
我听温如海说过,秦风的武功只比逸湘表哥差那么一点点,既然逸湘表哥刚才不到一刻钟就能取胜,想来对于秦风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看着他愈显苍白的脸色,我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内力没恢复吧……
“尉迟大哥!你不想见你家中老母和娇妻稚儿了吗?”我朝他吼道。
果然,他的动作犹豫起来。秦风见机,虚挥一掌,立即退开。两人各站一方,防备地相互瞪视着。
“他个熊!这什么破招式!”另一边,传来逸湘表哥的怒斥声。看情形,他陷入苦战了。
那个老鬼,貌似不弱。要不怎么他都到了我们身后却无人发觉?
尉迟风只看了他们一眼,略微思索,立即加入那边的争斗,招招都是夺命的架势,亟欲杀死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者。润玉的毒和我的话语对他还是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的。这么说来,那老鬼不是他们的人,可又为何而来?
我看看润玉,她正全神贯注的观战,小脸儿白白的,估计是被吓的。
莫非她认识老鬼?刚才老鬼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近,貌似也不欲惊动我们,只想悄悄带走润玉的样子。若是冲我来的,早就一掌拍死我了。
转过脸,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老鬼。唔,他那枯瘦干瘪的爪子真难看,可是,却很灵活,威力也不小,逸湘表哥基本上是不敢跟他直接接触,衣袖都被撕开几道口子了。眼看无法尽快取胜,表哥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冒着幽深红光的短剑,直接朝那鬼爪砍去。
令人意外的是——那爪子被剑砍到,立即冒出星星点点的白光,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靠!假手?还是金属做的?难怪表哥徒手打了那么久都赢不了!
我愤愤不平地在一旁挥舞拳头呐喊助威:“砍他狗腿!砍他胳膊!砍他爪子!”
“不对!砍他脖子!”某人吼得比我还凶。“尉迟风你给我认真点!究竟还想不想要解药了!”
我立即噤声。润玉……你确实够歹毒……
果然,原本只是消极应战的尉迟风同学脸色一变,全身气势暴涨,象是刮起一股凛冽的小风暴,朝老鬼全力出击。
这下我总算看出来了,他是使剑的。只是他那把剑有够诡异,居然是透明的!要不是看得到剑锋划破空气的痕迹,我还以为他手上只握了一个剑柄来唬人。不过,他的招式有些眼熟啊……
“我想,他跟你师傅有些渊源。”秦风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旁。
“我怎么没听我爹提起过?”
“那时候你才多大?跟你说了你也记不住吧?”秦风鄙夷地斜了我一眼。
我鼻子。老爹确实从未跟我提起宇国的任何事情。大概是他也没想到能有回来的那一天吧!
“尉迟兄年届三十,你师傅带着你坠崖的时候他也有十四五岁了吧?兴许,他这一套剑法就是从你爹那儿学来的,只是不完善。后面的招式想必是他经年累月自己琢磨的,倒也算个人才。”秦风自己是个人才,自然惜才,所以刚才没有痛下杀手。
“哦。”我点点头。难怪刚才他听到我爹的名讳时那么兴奋,原来是曾经的熟人。那他算不算我师兄?可是——我爹抱着我坠崖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吧?哪来那么大一个徒弟?
“飘云……你爹真的是凌文宇前辈?”润玉十分羡慕,看向我的眼光也与之前大不相同,就象是——想要把我当佛像摆在神龛里供起来一样。
我神清气爽,立即飘飘然起来,却又有些不着头脑。“我爹在这里很出名?”
她猛眨着眼睛点头,满脸崇拜。
“有多出名?”我十分好奇。怎么我一路行来,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起过?听到的都是我妈如何的诡异,如何的狡猾,又如何的能干,风流。关于爹爹的传言,可谓少之又少。
润玉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越说我越迷糊。
“可是,那不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么?还惦记着他干啥?现任武林盟主不比他更出名么?他退隐之后,武林的最高领导权怕是早就更迭数次了吧?”
润玉摇摇头。“不一样。近百年来,能被人尊称为武林皇帝的,只有凌前辈一人。有道是:朝堂上有文惠帝,江湖中有凌武帝。文帝以政治良国,武帝以拳平天下。”
我喷——
“你,你别吓我!”T***,谁敢跟皇帝平起平坐?还让人摆在一起相提并论,那不是灭了皇帝的威风么!?这算不算功高盖主?照她这么说,我爹离死不远了!
搞不好,当年老爹坠崖另有隐情……难怪我说最近怎么这么不太平,没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就在心烦意乱间,噗——某声不太动听的声音响起,接着象是开了水龙头关不上的哗哗水声,伴着噗嗤噗嗤的气泡破裂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尤为恐怖。一股浓厚的腥臭味立即在夜空中弥漫开来。
我只觉一阵恶心反胃,立即掩嘴闪到一旁干呕。
噗通一声,某物体倒地的声音响起,那腥臭味更浓了,只是水声小了些,唯有噗噗的冒出泡沫的声响。
靠。杀人,就这么简单!
待我舒缓过来,秦风立即递了一条香帕给我,我毫不客气的掂起来抹嘴巴。
“这下满意了?”我斜眼看着润玉。
她冷凝着脸,不语,上前查看那具尸首。更令我反胃的是,她居然敢伸手到那颗滚落在地的人头上掐掐的,用力一扯,一张薄皮撕了下来。
恶——
我再接再励,努力把隔夜饭吐出来。这年头,变态多啊!要习以为常!可是,我家海海千万不要摆弄尸体……
奄奄一息地趴在表哥身上往回赶的时候,沉默了半天的木头同学(尉迟风)终于开口说话了,遣词用句跟他一样俭朴可爱。
“解药。”
“没有。”润玉同学回答得也很俭朴。
“你!”身旁气大盛,风阵阵,草木沙沙作响。我搂住表哥的脖子,把半个脸埋在那坚实得象石头的肩窝里,眯了条眼缝看他们。
“禁欲十天自然解了。”润玉不知死活,口无遮拦。
“不是毒药?”
“不是。”
木头眯了眯眼睛。润玉很聪明的闪到秦风另一侧,夹在表哥和秦风之间。秦风故意引发木头的怒火,道:“只是让你不举而已。记住,千万不要同房,一沾上情欲就完了。”
木头不屑地冷哼一声。
“一辈子不举。”润玉很毒的又加了一句。
木头只是两手交互着捏了捏,指尖骨骼被他捏得嘎啦嘎啦作响,听得我头皮发麻。他沉声道:“我儿子都可以拿砍刀劈柴了,女儿再过个几年都要嫁人了,刚生的娃也是个男孩,只要帮他寻了个好师傅传授他武艺,我还有何忧虑?行房,不就是那么点屁大的小事!”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俗没有顾及到有女人在身旁,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我。
我们哑然。润玉无趣的鼻子。秦风扁扁嘴,有一丝不满。他这么俊连个老婆都没有,人家只是一普通人,妇女儿童都拐到手了!难怪他拼死也要护家人周全……
“是何人要杀我?”我对这个比较关心。
木头沉默。
“你也知道我爹是什么人吧?何须忌讳?”我突然觉得老爹的形象无比高大,自豪感油然而生。
木头呼出一口气,仰望夜空,幽幽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很快接了下句。
“姑娘这下可知我们为何为难了?”他满眼希翼地看着我,希望我明白他们的苦楚。
“不知。我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朝他眨眨眼。他一口气上不来,噎着了。
秦风闷笑。
我们就这么一路八卦着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完全不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放心上。
一个黑影立在林中一株大树上,远远地看着那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眸光黯了黯。他身形一顿,倏地飞身跃起,朝相反的方向飞去。一声低喃极快地消逝在夜风中。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叩见皇上!皇上还是那么神勇俊朗,气度不减当年!”
一对中年夫妇恭恭敬敬地跪在御书房的地板上,朝龙椅上的那抹金黄色人影叩拜。
“二位无须多礼,平身吧。”宇文惊云淡声道。“赐座。看茶。”
一旁立即有四名人上前看座。
“谢皇上恩典!”夫妇二人又恭谨地鞠了一躬,方才在沉重的红木椅上落座。女立时捧了香茗上来,动作轻缓地搁在茶几上,说了几句吉言,便站在他们身后立定。
宇文惊云挥挥手,闲杂人等全都依次退下了。
眼看着厚重的雕花大门阖上,赵敏立即兴奋地站起来,直奔龙椅,站在文惠帝身侧帮他捏胳膊揉肩膀,嘴里也没闲着,絮絮叨叨的。
“表哥!这么多年没见你,表妹心里想你想得紧!这心心念念的,都是丰神俊朗的您呢!”说着,拿起搁置在案几上的小木棰,殷勤地帮他捶肩背。“这宇国上下,谁人不知表哥的丰功伟业,谁人不夸赞表哥是个贤明的圣主啊!”
宇文惊云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无事献殷勤,必有所谋。”说着,顺手把镶玉的白瓷茶盏搁在几案上,伸了伸腿脚。“说吧,这一次,为的又是何事?”那慵懒的神态,怎么看都不象是一国君主所为。凌文宇眼皮跳了跳,垂眸不语。
“没事就不能来看您啊!表哥真见外!”赵敏嗔道。
“你应当多去太后那儿走走,这些年没见你,她老人家惦记着呢!”宇文惊云责怪地瞥了她一眼。
“那我先上姨母那儿看看,你们聊!”赵敏扭着腰肢,迈着猫步朝侧门走去。末了,还不忘回头再次声明:“表哥可不许欺负你妹夫哦!仔细我在姨母耳旁吹风!”说完,大咧咧地走人。
待房间清净了,两个男人一块叹气。
“弟妹这子,九弟可还吃得消?”文惠帝安详地打量着多年不曾谋面的弟弟,心里无端生出一番感慨。“若是当年敏敏入了,怕是要幽怨一辈子,郁郁寡欢了!”
“是臣弟夺爱,对不住皇上!”凌文宇立即跪下,朝心思有些恍惚的某人行君臣大礼。
“起来吧!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宇文惊云摆摆手。“当年若不是你们相助,我这皇位也坐不稳!”
凌文宇松了一口气,起身,重新落座。
“敏敏——仍然不知道你的身份?”文惠帝很好奇,若是让赵敏知道她一心想逃离皇不欲与皇室中人扯上关系,结果到头来还是嫁了个王爷,不知作何感想。
“既然太祖皇帝定下了祖训,儿臣自当谨记于心,岂可违背先祖初衷。这身份的事,除了母亲和臣弟,自是无人知晓。连十二弟也不晓得。”(十二弟,凌文宇一母同胞的弟弟,当今武林盟主凌松,按皇室中排序在第十二位。因为还在襁褓的时候就搬离皇,所以随母亲娘家姓。凌文宇原名宇文凌云。)
宇文惊云低叹一声。“委屈九弟和十二弟了。”
凌文宇笑笑,毫不介意。“男儿志在四方,当为国奉献绵薄之力。”
第3卷 第12章 中来人
从交谈中,文惠帝终于得知,眼前的武林皇帝——宇文皇室安放于民间用于平衡江湖各方势力,以牵制武林侠士动向的棋子——自己的亲弟弟宇文凌云,曾在十五年前一度失踪,近日才得以寻机会返回。也就是说,这十五年来,江湖上的繁琐杂事都是由皇太妃(凌文宇的母亲,凌铁山庄的老夫人)托人代管的,如今有些失控,出现了一股灰色的中间力量,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而二十多年来一直不见动静的魔教和黑道人士,近日来也蠢蠢欲动,意向不明。
“居然有人意欲行刺你?”
听闻自己的弟弟两次遇袭,宇文惊云有些不敢置信。
九弟的身手如何,他不是很清楚,因为自己毕竟不是江湖人氏,作为太子来培养的时候,也只学了些自保的功夫,登基之后国事繁忙,更是无瑕顾及再练什么武功,个人安危全仰仗自己的锦衣卫和护龙卫。可九弟在江湖上的地位,他也略有耳闻。被人尊称为江湖皇帝,自然是武功盖世,无人能及,人品各方面又是极好的,很得大家的敬重,又怎么会有人肖想要除去他呢?现如今他也早已不在盟主之位上,更不是什么庄主财主,杀了他又有何好处?
宇文惊云颦眉,以指关节轻叩龙椅的扶手,又抬眸看看九弟淡漠的表情,心下一凛。
“莫非九弟已有头绪?”
“不敢。”凌文宇垂眸俯首。
“说。皇兄恕你无罪。”
在这个弟弟面前,文惠帝并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毕竟,这江山还是由他们两个人共同守护的。自己虽在朝堂之上,官员由自己任用和委派,可九弟在民间行使监督的职权,确实暗中查处了不少贪官污吏和鱼乡民的恶霸,顺便还暗地里助朝廷剿灭了许多山匪路霸,要不,自己登基继位这些年来,人民何以安居乐业,国事何以蒸蒸日上?
单就人口在二十年之内翻了一番,农作物收成涨了三倍这一点来说,九弟和九弟妹功不可没!更何况,日益强大的军备配置和兵士们的训练,也离不开赵敏的奇巧构思。若不是这个古怪的表妹总是出人意表的想出一些奇怪的花招作弄自己后里的女人,自己真的有些心动,想把她纳入后。无关情爱,只因特殊。
这世上,也仅此一人敢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依然谈笑风生,以睥睨天下的气势笑侃江山。
只可惜,她是名女子。
也庆幸,她只是一名女子而已……
看着凌文宇有些为难的神色,宇文惊云猜到了两分。
“九弟莫非怀疑是我皇室中人暗中作梗?”
“臣惶恐。”凌文宇立即跪地行礼。
“起来吧。”宇文惊云低叹一声。“若真是朕的后中有人坐不住了,贸然手江湖事务以期达到什么目的,朕绝不姑息!”
语毕,看凌文宇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不由皱眉。
“九弟这是何意……”
“微臣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朕恕你无罪。”
“恳请陛下收回护龙卫和锦衣卫的调遣权!臣弟实在不想贸然出手伤了皇城的忠实护卫。毕竟,他们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又历经艰苦磨练,有超强的作战力和凝聚力,其价值和作用也非同一般,若有什么折损,对陛下将是个不可估量的损失。”
“!!!”
宇文惊云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护龙卫只负责保护历代皇帝的安危,从不离皇帝左右,锦衣卫更是负责皇安全,从不踏出皇城一步,又怎么会……
“你是说……”
“臣弟与臣媳前几日遇袭,疑是部分护龙卫和锦衣卫所为!当然,其中也不乏江湖势力手。”
“九弟休得胡言!朕不曾……”宇文惊云话说到一半,突然闸住。
九弟不是在怀疑自己,而是意有所指!既然他敢如此说,就说明他有确凿的证据!
宇文惊云慢慢回忆。好像,不久前,太子生辰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受了点伤。皇后受到惊吓,哭泣着央求自己分拨一支护龙卫给太子调遣,以护太子周全。看太子平日里行事稳重,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将来也确有打算传位予他,于是自己调拨一支护龙卫和一队锦衣卫护他周全,供东调遣。可他怎么会——?
心里象是梗了一刺,宇文惊云沉了脸色。看来,有人羽翼已丰,等不及要振翅高飞了!即便不是太子的本意,跟东的某位……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九弟一个交代!”宇文惊云正色道。
凌文宇叩谢隆恩,末了,思量一番,还是把飘云的婚事提了出来。
宇文惊云终于缓和了脸色,笑意挂上眉梢。
“九弟好福气,养了个好女儿!不知是如何优秀贤淑的女子,居然引得秦家和温家的公子竞相上门提亲!过些日子,重阳将至,找个机会带上你那双女儿,让朕好好瞧瞧!朕这做大伯的,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们呢!”
凌文宇唯喏着应下了。
待夫妇俩离去,文惠帝才想起,自家的静玉貌似前一段时间也跟某青年打得火热,频频出约会,传得皇城里沸沸扬扬的。原本选驸马乃皇族大事,这嫁公主的事自然马虎不得,但是孩子们情投意合,又有皇后在一旁盯着,自己这个当爹的就不要瞎参合了吧!只要对方人品好,相貌、以及家境如何无所谓,公主喜欢就好!
那个青年姓什么来着?好象有听皇后提起过,姓……温……
……怎么又是姓温的?京城好似并无温姓大户……
宇文惊云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眼皮跳了跳,却也没深究,翻开奏折,继续批阅。
“喂!我说,你究竟跟皇帝表哥谈了些什么?他没有为难你吧?”
赵敏对于丈夫突然进京面圣的举止很是不解。
“你不是要我调查那些吃了你的子弹的蒙面人么?”凌文宇回到京城的小宅院,倍感亲切,舒服地躺在躺椅上伸了伸懒腰。
“查出了又怎么样?打都打了。他们不来,也还会有别的人来骚扰的!有人就是看你不顺眼嘛!”赵敏赶紧上前帮他揉腿,手握成拳轻轻帮他捶着膝盖,有些心痛地说:“跪疼了吧?都叫你不要去见表哥了!每次见了他都讨不到什么好处,还平白无故要跪来跪去的!”
“这就是你不想入的原因?”
“嗯。”赵敏轻哼一声,算是应了。她上姨母那儿还没跪下,就被姨母给扯起来了。那个太后啊,嘴上虽说埋怨自己没有嫁进里陪她这个老太婆闲唠嗑,可还是打心里喜欢自己这个做外甥女的!自己远离表哥这尊大神,果然是作对了!
凌文宇失笑。他早该猜到的。那个世界的教育啊……
“我都说了,还是我们那边好吧?有水有电有气,不用天天担水砍柴;出门交通方便,汽车火车轮船飞机随便搭,只要你有钱!联络他人方便,手机电话电脑QQ随便用,还有,鸽子不传信,是拿来吃的!看病就医方便,购物方便,娱乐方式多样化,孩子读书就学方便……”赵敏满脸向往。
“就业不是很方便。”凌文宇突然很煞风景地冒出一句。
赵敏被噎住。
“房子也不好找。想要我们家占地那么广的几乎不可能。”国家级的人物也没这个殊荣。
赵敏朝天翻了翻白眼。
“想要象你一样胡作非为随便挖矿制作军火更不可能。”凌文宇笑吟吟地伸出手指头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赵敏不满地努努嘴。
“最糟糕的是,男人还不能三妻四妾,连有需要的时候想要找个好一点的青楼都没有……”
“滚!去死啦!你虫入脑啊!”赵敏火冒三丈,蹭地站起来,抡起手边的茶壶就要往他头上扣去。
凌文宇笑嘻嘻地捉住她的手腕,把茶壶夺下,搁在桌子上,然后就势把那只浑身炸毛的象猫一样的女人搂进怀里,悄悄咬她的耳朵。
“其实那里也没什么好的,AIDS啊,还有SARS,禽流感猪流感什么的病毒满天飞,一不小心就中招了,连肝炎也可以通过这种途径传播,为夫的哪有这等胆色去跟病毒抗衡,我还想健健康康的活个三四十年呢!还是老婆安全。”语毕,大手不老实地上下着。
赵敏抿紧唇,半推半就。不一会儿变被动为主动,如狼似虎,爬滚打全数用上。唔,要是自己的男人不能满足自己,那就说明他在外面偷吃过了。所以,绝对不能放松的。
凌文宇被压倒在床上的时候暗自叹息:自己不应该招惹女人的……
尉迟风同学果然是老爹收的第一批弟子,鉴于我是他恩师的女儿,尽管他对我的身份依旧半信半疑,却也不欲再为难于我,很快就请辞,赶回他们隐世的小山村去转移他那一家子,以免再受人要挟。只是其他同伙的行踪和动作,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至于究竟是何人雇了他们,他不是主事者,一时间倒也说不上来。只是从他的话语间隐隐猜出,应该跟皇室脱不了干系。
逸湘表哥跟秦风倒也豪迈,给足了人家盘缠和生活费,挥挥手送走瘟神。剩下的,就是处理润玉的问题了。
“说吧!”秦风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闲适地晃着白玉扇子。“说说看,那个鬼手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一定要捉你?你又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众人把视线投向了站在房间中央惴惴不安地揉着衣角的润玉同学,一条胳膊用木板夹着,打了绷带挂在脖子上,再衬上那纤瘦的身形,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只可惜,她那泫然欲泣,眼泪汪汪的表情和小鹿般可爱灵动的大眼睛,对现场的所有人毫无作用。
第一,温如海虽然是她表哥,但是,他一直认为她是男孩,自然不会护着他。我也懒得跟他说明,要不转移了一半注意力到这个表妹身上可怎么好。在这个时代,表哥表妹成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第二,逸湘表哥对男人女人都免疫,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
第三,秦风虽然知道她是女的,可是鉴于他只喜欢波霸——他有明确表示过的!所以,对这个完全没发育的少女没有感觉。
第四,我是女人,基于同相斥的原理,还有她用蛇和毒药恐吓我把我带走让我落入险境,意欲对我图谋不轨,我自然更不可能帮她说话。
综上所述,润玉同学成为我们的众矢之的,被围堵在了房间里。
“为何要把飘云带走?你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么?”温如海的脸色很不好看。在他得知昨晚的一场恶战之后,更是没给这个表亲好脸色。他甚至还一度怀疑,昨晚趁着秦风和逸湘不在,那些偷偷潜入客栈后院的黑衣人是润玉引来的,却没想是专门为寻我而来的。也幸好,他们发现我不在客栈内,悄然而退,没给我家海海惹麻烦。
“我哪知道她是个麻烦啊!要知道我也不会带她出去了,留下给你们背着这个大麻烦多省事。”润玉嘴硬的反驳。
“你!”温如海怒目相向。
“别岔开话题。那个鬼手跟你究竟有什么过节?我很怕日后你继续跟着我们也会成为第二个麻烦。”秦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睑下有淡淡的影,想必是昨晚没睡好。
“那破老头,究竟什么来历!”逸湘表哥摆了个臭脸,戾气十足,看他一副神不济的样子,估计昨晚也没怎么睡。这两只,该不会是一个晚上都在研究什么吧……
润玉有些心虚,却是强硬地梗直了脖子,来个死不认账。
“我不认识那老东西。他那么丑。”意思是说,她只认识长相俊美可人的。比如,眼前这几位——
秦风跟宋逸湘肝火旺盛。
“把她卖了吧!这样大家都省事!”我作了一回恶人,测测地笑道:“正好,少一个吃饭的又可以补充盘缠,润玉也可以在秦楼楚馆里天天看美人,她一定很感激我们的。”
润玉恶狠狠地瞪我。
小样!昨晚让我饿肚子,浪费我的美容觉不说,还让我恶心了一把弄得今天肠胃不适,吃什么都反胃。
“再不说我就要上蜡烛鞭子了!”我威吓她。
只可惜,没等我的恐吓生效,门外传来张文的声音。
“三少爷,有人求见。”
“不见!”逸湘表哥的心情还没调适过来。
“来人持着中的信物,属下拦她不住。”张文的语气中有着一丝不甘。“现已往这偏屋走来了。”
我们愕然。
很快,客人被引了进来,由秦风和逸湘表哥亲自接待,温如海跟我还有润玉回避,偷偷翻窗溜出了客栈。却不想,走后门也要被突然冒出来的官兵盘查,吓了我一大跳。
幸好有温家这两只妖孽在,我们临出门的时候换了副面孔,而润玉的右手骨折又给了我们上医馆求医的好藉口,那个小头目只是盘查一番,爽快的放行。
我正高兴地在街上乱逛,打算体会一下久违的市井生活,润玉靠近我悄声说道:
“有人跟着我们。”然后,她装作体力不支手抽筋的样子,斜靠在我身上。
我诧异地看向温如海,他并不搭话,只是快速地眨眨眼,算是认可润玉的说辞。
我顿时没了逛街的欲望,郁闷地半拖半扶着“脸色苍白”的“小公子”前行,一路闲着没事找路边摊贩询问医馆的具体位置,还要求是镇子上最好的。
没办法,谁叫我扮演的又是丫鬟角色。不,这回更糟糕,直接扮演润玉“小公子”的娘,那肤色暗黄的面具平白的让我的年龄徒增了十几岁,梳了个妇人发髻,还在我腰上填充了一圈不知什么玩意儿,热得我够呛。
刚好,减减腰部的肥吧,口绑两个馒头,正好饥饿的时候可以解馋。只是,温如海这小子的目光怎么这么诡异?寒啊……
“尺骨骨折。姑娘的手只要固定好,五至七日换一剂药,在换药之时再用老夫开的药水浸泡半个时辰,坚持一个月即可痊愈。切忌提重物,切忌压着,切忌扯着,切忌做太频繁的动作……”花白胡子的老大夫帮润玉把完脉,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堆切忌。温如海原本心不在焉的,可大夫的下一句话把他给惊了个魂飞魄散。
“我看姑娘身形仍未长开,气血积郁,莫不是幼时误食了什么丹药不成?”
一语既出,润玉吓得跳了起来,牵扯到患处,痛得她呲牙咧嘴。
她顾不上伤痛,用力推开我,转身就跑。
温如海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立即点了她身上几大,沉声喝问:
“你不是我姑姑的孩子!你究竟是谁?!”
听他这么说,我料想到事情有变,立即把其他病患赶出医馆,关门落锁。那老大夫和他的夫人、药童吓得不轻,缩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第3卷 第13章 我又失踪了
“我娘没这个福分,当不了你姑姑。”润玉的嘴角扯了扯,无奈动弹不得,只好转动着眼珠子拿鄙夷的目光向温如海。
“你假冒他人接近我们,意欲为何?!”温如海把她随手丢在了医馆给患者躺下检查身体的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算他好心,还懂得把她骨折的手放置在前。
“对啊!你想干什么!”我双手叉腰站在温如海身旁瞪视着她,为海海加油助威。“我想起来了,你喜欢帅哥,所以看准了我们几个,赖着不走了,对不对?”
润玉朝我翻了个白眼。“不要太激动,馒头掉了哦。”
我赶紧低头。
靠!前那两团一高一低,影响形象啊!赶紧撩开衣服把馒头取出来,自己咬着一个吃了,还不忘把另一个递给海海,含糊着说:“早餐没吃吧?将就吧。”
温如海抖着手不敢接,目光幽怨地瞪着我。
死相!别拿那副恐怖的嘴脸对着我,很倒胃口啊!我别开脸去,无法忍受这小子顶着另一个模样,一脸麻子,还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想想就恶寒。
“喂!医生,给我一杯水!有牛更好。”我奔至柜台前,敲敲案板。
那两个药童吓得抱做一团,老大夫倒是不怎么怕了,从柜台里钻了出来,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着,估计在想办法打发我们这三尊瘟神。那夫人也缓和了神色,小心翼翼地探头询问:“这位——大婶,何谓牛?”
……大婶……
这词听着真刺耳。
“给她一碗羊即可。用三分清水兑了。”温如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这好办。赶巧后院里养着山羊。”夫人借机闪身躲到侧门的布帘后,往后院走去。
老大夫趁势也跟着溜走。
“我劝老人家不要使什么坏心眼,我们只是吵架而已,不会祸及医馆,殃及诸位的命。待事情解决了,自会离去。”说着,温如海甩了一个小物件给那老者。
老大夫接过一看,吓得冷汗涔涔,又抖着手把那物件送回温如海手上,白花花的山羊胡子抖了抖,嘴唇嗫嗫着说不出话来。
我干吃完馒头,一个劲的打嗝,恰好夫人的羊也送到了。
她把碗递到我手上,悄悄地朝老头子挤眉弄眼。
老大夫一个激灵,立即阻止我。“姑娘且慢!这羊怕是没煮过,喝了容易拉肚子。且让老夫重新为您端一碗。”
看来,那夫人在碗里下了什么料,只可惜温如海不知用什么手段震慑了他们,那老头子害怕了。莫非那小小的物件是温家的信物,见此物如见魔君?
最后,我不但喝到了香喷喷的羊,还吃到了美味的药膳粥,真是赚到了!
温如海也很客气的给足了银两,还诚恳的跟他们道歉,然后背上嘴巴比砖头还硬的润玉,携着我从医馆后院翻墙跑到隔壁邻居院子里。如此越过几个院子,我们这才大摇大摆的从某布庄的后院晃到前堂,从正门走出,把店家吓得不轻,连阻拦和责问都忘了。
出了门往医馆的方向一看,刚刚打开大门重新营业的医馆门前果然有两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朝里看着什么。
温如海冷笑一声。“不知是来寻你的还是来寻我的。带上你,果然是麻烦。”
润玉扁扁嘴。“是你风流债欠太多了。”
温如海咬咬牙,不知他作了什么小动作,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的润玉直抽气,牙关直打抖。末了,她一口咬上海海的脖子,死也不松口。一抹红色体从她唇齿间溢出,沿着那优美白皙的颈项蜿蜒而下,看得我触目惊心,恨得牙痒痒的,真想一巴掌拍飞她。
啊啊啊——居然敢咬我家海海的脖子!那是我的专利!
我正想上前掰开她的嘴巴,却看到她那双清亮的大眼睛里氲满了水汽,很快就汹涌而出,化成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我愕然。目光向下,看向温如海托着她屁屁的手。果然,这小子在使劲的拧人家的大腿。拧那处细嫩的有多痛,我自己深有体会。平日里跟他欢好的时候他可没少咬我的腿,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白天看着自己都心痛。
这死小子!
突然觉得,也许我应该狠狠的揍温如海才是。流氓啊!这样欺负女孩子,还是男人吗?
我掏出手帕,帮润玉擦去满脸泪水。她呜咽着松了口,把脸埋在海海的肩头,伤心地抽泣着,把鼻涕眼泪都擦到了他的衣服上。
温如海紧抿着唇,泪眼涟涟,愣是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掉出来。估计他也痛得够呛。我赶紧用袖子帮他擦眼睛,再抹在那个看上去挺吓人的齿痕上。最后干脆在他脖子上绑了一条手帕,止血。
其实,我家海海也被欺负得相当可怜,都见红了……
这两人就象是浑身竖起豪针的刺猬,互不相让,拿针扎着对方,行事作风何其相似。要说他们不是亲戚,打死我都不信。
我摇摇头,问:“现在要去哪?”客栈暂时不能回,又没有梨园戏台什么的可以消磨时间,连麻将馆都没有,郁闷啊!
没人吱声。不过,温如海用行动作出了回答。
走到郊外小河道旁,我给别扭的两个人留了空间独处,自己躺在还残留着一抹青绿色的草丛上,张开四肢晒太阳。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个月了,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不但没想起以前的事,连老爸老妈的面都没见着。思云妹妹对我不亲,表哥虽然对我的态度有所改观,可是脾气又烂得可以,跟他没有共同语言。深解我意可以用来打趣嬉闹的忆寒哥哥又泡妞去了,唯一可以聊天的对象秦风同学又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多余的时间放在我身上。温如海……跟他在一起做运动的时间比说话的时间还多,一整个发情的狼!
我真的好想要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闲暇的时候还可以一起打牌搓麻将!
可以一起下酒馆,上茶楼;可以一起游泳,攀岩,跑步,做各种运动;还会捧着耽美小说跟我交换意见以及讨论SM节目……
可是,这样的人才上哪找去?感觉这一切离我好远啊……
我扁扁嘴,暗唾一声,在草丛上滚了两滚,却不想滚到一双黑色的短靴面前。
鞋子是黑的,长裤是黑的,束腰的短襟也是黑的,全身黑得透不出一丝光彩。
逆着阳光,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眼前的人身形很高大,一片影笼罩在我身上,沉而压抑。
我眨眨眼,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腾空,已经被他抓在了手上。
尖叫声还没冲出喉咙,脖子上一痛,眼前发黑,我晕了过去。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只听到润玉的尖叫和温如海的怒吼。之后,便是呼呼的风声。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完全置身于新天地。
“姑娘,奴婢服侍您梳洗可好。”
两名身着粉蓝色衣裙的娇俏少女满脸洋溢着明媚的色彩,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为我端来了梳洗用具。
我哑然,抬眸冷淡地瞥了她们一眼,然后爬出被窝任她们摆弄。
“姑娘,今天梳个流云髻,可好?”长着鹅蛋脸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询问。
“随便。”我半阖着眼帘,依然觉得睡眠不足。
梳洗完毕,又穿好华丽丽的衣裙之后,她们把我带至梳妆桌前。
盯着桌面上还有珠宝匣子里的亮闪闪的首饰,我的眼睛也跟着变得亮闪闪的,人一下子神了许多,睡意全无。
“姑娘,您看这翠玉的簪子可好?衬姑娘这身衣裙很是抢眼呢!”那名长了一张尖尖瓜子脸的少女掂起一支簪花,通体碧绿,只在雕花处有一抹绛红,镂空雕了一朵小巧的牡丹,还串了一荧绿色的细线,下面坠着一颗泪滴状的红色玛瑙,很是致可爱。
我点点头。随她们怎么弄,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钱买的,不小心摔坏了我也不心痛。要是能全挂在我头上身上最好,逃跑的时候不愁没钱花。
两名丫鬟手脚麻利地在梳妆桌前摆弄起我的发型来。然后,又是帮我描眉涂粉擦胭脂上唇彩,往我身上挂首饰,不厌其烦地问我这个如何那个如何,我一律点头。即便让我穿着透明的薄纱半裸着晒太阳,我也认了!
半个时辰后,妆成,鹅蛋脸的少女为我调弄着铜镜的角度,甜甜的笑道:“姑娘,您看,今天这个妆扮可还合您的意?”
瓜子脸少女立即搀扶着我的手臂,让我身子微微侧向,好让我就着充足的光线,把镜子中那个装小美人看个清楚。
靠!我的圆脸给她们修饰得真是贵气十足啊!佛要金装人靠衣装这话儿可是一点不假!之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其实我也算得上是杨贵妃级别的小美人呢?温如海这死小子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我挺挺不怎么大的,傲然的扫视一圈,道:“走吧。”说着,昂头挺抬脚阔步往门口走去。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满脸诧异。
“姑娘这是要上哪去?”鹅蛋脸怯怯地发问。
“不是要去见你们的主子么!”这下轮到我诧异了。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就是为了跟某人见面么!不然把我抓来干嘛?好吃好喝的供着当猪一样的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两个丫鬟有些为难。
“姑娘,没有公子的召见,是不可以私自到前院去见公子的。”还是鹅蛋脸发话,看来,她比那个瓜子脸要有主见一些。
靠!还召见!你当你家公子是皇帝啊!我翻翻白眼。
看来人家幕后主谋目前还没做好准备,不愿接见我……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若是姑娘高兴,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做什么都可以。”鹅蛋脸松了一口气。瓜子脸又笑吟吟的补充道:“飘香苑里有书房,琴台,还有绣房,茶室,这都是公子特意为姑娘准备的。”
汗……当我是才女么?准备的都是啥玩意?
那啥公子的,他确定他找对人了么?莫不是错把我当成思云绑了来?这些东西应是思云才会用的吧?我也只会将就着弹几首曲子而已。不过,这么久没碰古筝和琴,贸然出手也不好啊,惊扰到花花鸟鸟怎么办……
我扁扁嘴,无聊地在院子里转了转,突然转身,问:“你家公子是做什么的?”
丫鬟们一惊,忐忑不安地回道:“奴婢是在姑娘进府以后才买来的。总管说是怕姑娘独自一人在此居住,勾起思乡之情,这才从人伢子手上买下奴婢们,专为侍候姑娘。至于其他——总管并未多言,奴婢也只知这里的主子是平公子,只是,并未见过公子本人。”
“听说姑娘也是江南人氏,奴婢是从扬州来的。”瓜子脸努力在脸上堆起了笑容,指了指鹅蛋脸。“小桃红姐姐是杭州人氏。”
听着熟悉的杭州话,我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靠!我想听的是白话!特别是NN白话!要不广东粤语也行!这宅子的主人有没有一点创意啊!真是扫兴。
想来两个丫鬟也是不知就里的,只是,我听出了她们话中的重点——
“你们是在我进府以后才买来的?”
两丫鬟点点头。
“你们来了有几天了?”
“两天。”
我有些受到惊吓,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们。“两天?!”
“是。”
“我昨天睡了一天?”猪啊!
丫鬟们有些不理解。小桃红道:“昨儿一早姑娘不是在琴台弹琴,之后又在书房看书么?午后倒是在茶室小睡了一会儿。这个,算不上一天吧……”
我仍不知道名字的那个瓜子脸也点头附和。“膳食都是在院子里的春风亭用的。对了,姑娘,我看着这个时间早膳也该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传膳?”
我咽咽口水,赶紧申辩:“你们弄错了!我不是昨天你们服侍的那个小姐!快带我去见那个什么平公子!要不见总管也行!总之来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我不是思云那臭丫头!我是她姐姐,飘云!我们只是脸蛋长得一样而已,身材是不大一样的!思云的比我大,腰比我细,走路比我拽……”
靠!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把我当成思云给拐了回来!还有,思云这家伙现在又躲去哪里了?难怪这里准备了琴室茶室,全都是冲着她的兴趣爱好来的!
谁知,丫鬟们并未吃惊,只是有些怜惜的看着我,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姑娘又犯糊涂了不是?”小桃红亲切的拉起我的手,婉言道:“奴婢们当然知道姑娘的名讳啊!姑娘本名飘云,这飘香苑,可不就取了姑娘名讳中的第一个字!可见公子对姑娘也是用了心的!”
“是啊!我跟小桃红姐姐昨儿服侍了姑娘一天,怎么会认错人呢?姑娘莫不是在怨公子昨日没有留宿,还在生气不成?”瓜子脸微微笑着,在前引路,一路把我带到了春风亭里。
不一会儿,膳食送了上来,看起来虽然清淡,却也颇为致,十分开胃。清粥小菜包子点心,都是小一号的,甜咸搭配,甚合我胃口。
我一边低头掰着包子,吃着小米粥,脑子开始冷静下来。
结合那两个丫鬟的话,“我”在昨天之前就已经入住这个院子了。但是我可以肯定,昨天那个不是我,也不会是思云!思云是什么人?身旁跟着蓝月跟忆寒哥哥,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掳走!只有我这倒霉的,跟了如海这个温吞的家伙,又被润玉搅局,这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打晕了搬来这里当佛一样供着。这下逸湘哥哥又要暴跳如雷了……
可是,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明明是昨天才带到的,为何又制造假象,让下人们误以为我早已在这里住下了呢?那个假冒我的又是谁?究竟是什么人,无聊到这种地步……
心情郁结的用完早膳,我开始考察地形,也不忘了打听我在这里的身份。
结果实在是让我汗颜。
“我”是平公子的小妾。还是没有名分的那种。无怪乎丫鬟们称我为“姑娘”,而不是“夫人”或“姨娘”。
据说我住进这个院子也有大半个月了,是平公子比较宠爱的女人之一,隔三岔五的他都会上飘香苑来跟我燕好一番,对我可谓是极尽宠爱。一般在他留宿的第二天“我”身子都虚弱得下不了床,见不得人。
恶寒啊……我怎么觉得他们在说的是我家海海?还是说——饥饿的男人都这样?
我心虚的抹抹额上的汗水。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可不想跟某公子假戏真做了。如果他模样够俊俏——还是不行!再怎么俊俏,也只能看看而已!漂亮的男人我见得还少么?我这不也没敢对秦风和逸湘表哥有啥非分之想么!海海你这小男人,遇上我真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真应该叫他帮我做个牌坊立在家门口的!
乓啷——
看着那个暴跳如雷的红色身影,秦风很头痛。
润玉也很头痛。温如海窝在房里,已经一天没出门了。膳食都是她亲自端送的,全都原样端了出来。
昨天里来人,指明要见的是宋逸湘,可真巧啊……
第3卷 第14章 平公子
“姑娘,管家求见。”柳翠站在门外通报。
咱家小柳翠啊,就是瓜子脸那个丫头,跟小桃红的名字倒匹配。这大户人家连给丫鬟起名都这么有艺术感。啧啧……
“请他进来吧。”我无聊地翻看着《民间奇闻异事》。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呆了一天,除了知道名字的两个丫鬟,还有前来送膳食的使丫头,其他人倒是没遇上。就连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打扫院子的小厮,也没让我这个超级大懒虫给见着。不知平公子的管家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看看能不能跟他通融通融,把我这个正主儿给放了,让那冒牌的回来重新享受宠妾的生活……
“周兴平见过飘云姑娘。”
一名身着灰蓝色长衣,头戴同色布帽的男子撩开门帘进入书房,在门边恭身站定,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的样子。他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又垂眸,两手垂放于腰侧,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姑娘这几日过得可还习惯?如有何需要,只须跟丫鬟提起即可,各房管事那儿自会有人料理。”
我上下打量着他,他却不再看我,只摆出一副恭谨的态度站在那儿,看不出深浅。
娘的,看上去不好对付啊!
“我们之前见过面?”我试探道。
“姑娘进府第二日,公子把姑娘介绍给府上各房姨太和管事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周某某顺溜地答道。
“你确定?”
“周某虽然算不上什么人才,对于各人的面相和身形还是识别得清楚的。”他回答得很自信。
“放屁!瞎了你的狗眼!仔细看看我是谁?!”我把茶杯朝他面前狠狠一摔,那脆弱的瓷器立即摔成几瓣,茶水四溅,茶叶渣扑在地板上,象一坨不怎么开胃的东西。
我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擦嘴,冷声吩咐两个丫鬟收拾残局。桃红柳翠战战兢兢地清扫完毕,又给我换上一杯香茗。
我平静的低头品茶,连看也不看那个男人,慢条斯理的继续发问:“姓周的,我再问你一次。你可看仔细了,你家公子纳妾第二日,你见着的是谁?”
周管家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周某人见着的自然是飘云姑娘。”
“哦?”这回算他聪明,没有直接说见的是我。我挑挑眉,一口气问出一堆问题。
“哪个飘云姑娘啊?姓什么,是什么来路,家住何方,父母何人,家中境况如何,可有兄弟姐妹,又是何人做的媒?”
一番问话下来,谅那周兴平有再多心思,准备再充分,也不可能一一回答上来。
果然,他额头冒出几滴汗,思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回答:“飘云姑娘的事情,只有我家公子清楚。公子不欲让我们这些下人知道的事情,我们又怎敢逾矩,四处打听姑娘的旧事呢!如果姑娘觉得周某因对姑娘的身世不了解而怠慢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靠!好一只老狐狸,把事情推个一干二净,全赖到他家主子身上了!若是那个什么平公子一日不见我,那我岂不是得在这里当深闺怨妇!?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撂下狠话。
“老实跟你说,我不是你们公子纳进门的小妾!这话我只说一次,今日你们且给我记着!我,凌飘云,昨天才进的府,一醒来就看到了这两个丫头,之前在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也没有参与!跟你们公子欢好的另有其人,我只是被人掉包了,代人受过而已!不知几位,可听明白了?”
桃红柳翠目瞪口呆,周管家只是微微蹙眉,沉声道:“姑娘说的,周某并不知情。周某只知姑娘一直安分守己,并没有做错事,何来代人受过之说?今日之事,待周某回过公子,再做定夺。望姑娘谅解。”
看他那平静无波的表情,我恨得牙痒痒的。
T***,浪费我口水说了这么半天,他还在给我装蒜!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跟你家公子说,我要出去!要不就给我爹娘传个信,让他们进来!”想算计我?没门!等我师傅老爹来了,拆了你家房子!
谁知,那管家却是十分和气地看着我,温声询问:“莫非,姑娘对下人们的服侍不满意?”说着,眼光犀利地瞥了桃红柳翠一眼。那两丫头吓得立即跪地,嘴里直呼“姑娘饶命”,“饶了奴婢这一次吧”,还不住地磕头,吵得我头痛。
她令堂的!我年纪轻轻就受人跪拜,这不是让我折寿么!我赶紧摆摆手。
“起来!再看到你们跪我,以后就都不用再站着了,我直接打断你们的腿了事!”
两个丫头吓得瑟瑟发抖,偷偷瞥了管家一眼。大概是得到什么暗示,她们终于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
我转向管家,冷笑道:“周管家何必做戏给我看?今天这事情怕是这两个丫头也不知晓吧?怎的偏偏就在我被拐进府前一天买了她们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且告诉我,之前假冒我的那名女子在何处,唤她过来,让她原来怎么做的,今后就怎么做!至于我——”
我顿了顿,看着眼前那毫不吃惊的脸孔,心里不由嗤笑。若说他不知情那才有鬼!不然为何脸色连变都不变一下?怕也是主谋之一吧!再不济,也是个帮凶!
“至于我,”我清了清嗓子,婉转说道:“打哪来的,就送回哪去吧!”
“莫非飘云姑娘嫌本公子招待不周,让姑娘屈居于此,埋没了姑娘的才华?”
窗外人影一晃,随即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暂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好奇地朝门口看去。
一名身穿月白色素锦袍的男子缓步踱进书房,带着些许鲜花的芬芳,和着门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暖煦阳光,全身竟似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泽,亲切可人。
他的五官极其普通,看上去却又在脸上点缀得十分恰当,眉清目秀的,年纪估着不会超过二十五;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端的是风雅,让人心生向往,欲与之结交。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秦风。
只可惜,他没有秦风这妖孽那么漂亮迷人。只能说,气质上有些相似,却唯独少了一份傲气。若真要说起来,秦风就象是个骄傲的孔雀,老把自己当凤凰。眼前这位公子虽然也想当凤凰,却有足够的自我认知,老实的做他的锦毛**。秦风与他,就象是孔雀和锦**。总归一句话,都不是什么好鸟。
“见过平公子。”我有些拘谨地朝他行礼。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正主儿了,我还没想好对策呢……
“我以为,飘云不待见我,会冷落我,跟我来个抵死不相认呢。”平公子笑笑,突然伸手揽过我,把我抱了个满怀,低头快速地在我唇上偷了一个吻。
我如遭雷击,傻眼了。
某狼再接再厉,继续啃咬我的嘴唇,双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在我身上索着,在我唇边低喃:“昨夜没在这里留宿,飘云可是怨我了……”
我被他的话吓得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扬起巴掌就朝他脸上甩去。
“流氓!”我怒斥。
却不想他闪躲很快,一下偏过脸,抓住了我的手腕。
“飘云这是何故?”姓平的皱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子,却不想你也是个小心眼的。难道之前你的容忍和包涵,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么?”说着,他放开我的手,撩起长袍在椅子上坐下,脸上神色不虞,斜眼看着我,颇有那么一点审视的意味。
我抬起袖子用力的擦嘴唇,恶狠狠地瞪着他,暗唾道:“你心知肚明!何必编派我的不是!我跟你玩弄于掌心的那个小妾,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听了我的话,他有些无奈。
“飘云是不是误会了?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把你玩弄于掌心,也不曾把你当小妾看待!虽然你现在暂时进了我的房侍候我,可是,我们还未正式拜过堂,外人并不知晓我们的关系。当初不是说好了,你先在我府上住下,由我出面去解决你父母的事情么?”
听了他这一番说辞,我有些迷糊。这又是什么状况?怎么跟我爹妈扯上关系了!
看我不相信,他又补充道:“这不是飘云要求的么?你说过,只要我寻到你的父母,你愿以身相许!”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结巴道:“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该不会是冒充我的那个女人连平公子也给骗了吧!
“八月十七。那日我跟友人路过襄阳,看到飘云欲投河自尽,便出手相救。那时从飘云口中得知,令尊和令堂遭暴徒袭击,下落不明。飘云孤身一人搜寻了两日,无果,这才想不开的……”
说着,他看向我的目光逐渐放软,变得柔和,暧昧起来。
我的小心肝颤巍巍的。
娘啊!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好像是窝在杭州城秦风家里躲避官府的搜查。
……不对,八月十五我们就上路了,八月十七应该是在某个小镇落脚?貌似那个时候姑姑跟思云他们还在。只可惜我们一路都是隐姓埋名前行,并无太多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关键是——
哪个混蛋那么坏,借用我的名头稀里糊涂的给人作了小妾?还以身相许咧!我呸!
看来,跟这个平公子也是说不清楚的。
忽视掉放到我腰上揩油的狼爪,我不动声色的挪到窗前,悲秋伤春地叹了一声:
“终日呆在这里好无聊!我都要闷得发霉了!”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轻笑,某人十分不要脸的靠了上来,环住我的腰,在我耳旁直喷热气。
“这有何难。只要飘云不怕遇上仇家,我就是天天带着你出门,又有何惧!”
忍受着爬在脖子上的毛毛虫般的感觉,我故作惊喜:“公子说的,可是真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狼爪到腿上,揉了揉。我一阵反胃。
“那我现在就要出门!我要游湖!我要看湖光山色!”我转过身,轻轻推开他。“公子稍等,我去换一身衣服就来!”说完,不等他答应,赶紧溜走。
T***,再不走,老娘这座大碉堡就要沦陷了!在没弄清事情原委之前,我怎么敢轻举妄动?我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万一是那什么亲什么戚的,我要敢对他不利那不是死定了!上一次王爷那单事弄得我现在还心有余悸,还是先明哲保身吧……
平公子目送少女离去,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隐去。
“公子……”一个黑影从书房横梁上飘然而至。
平公子漠然的转身。“这事,你是如何看的?”
“虽然感觉不到姑娘身怀绝技,又探不出分毫内力,可是,姑娘行走的时候脚步轻缓,几乎落地不闻声,象是轻功极好的高手所为。”黑衣人如实凛报。“况且,上一回十八王爷在荣城受到惊吓,据说还是姑娘打破了秋苑的院墙引起的。也有的人说是那位与姑娘同行的小倌出的手。”
“十八王爷的事我略有耳闻。可是,她既是高手,明知事情有诈,又为何不偷偷离去?”
“这……属下不知。要不,让属下今晚试探一番?”
“……不必了。”平公子冷凝着脸色。“这宅邸偏僻,只为接待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所用,院中并无机密要件,即便她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什么来。你只需密切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好。若是她有什么异动……”他微微蹙眉,沉吟半饷,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即便她把这里闹翻天了,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还是要卖凌主一个面子的。”
“那云姬姑娘——”黑衣人终于抬眸看向自己的主子。他需要从他的眼中看到确切的信息和指示。
平公子冷笑道:“一个已经没有用处的女人该如何处置,也要问我?”
“属下明白了。”黑衣人躬身退去。
“等一下!”
黑衣人顿住身形。
“看在她曾经为我做事的份上,买个上好的棺材葬了吧。”
“遵命!”
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平公子看着秋日中瑟瑟的落花,低叹了一声。
“云姬,莫怪我狠心……”
若不是你身形脸型与她长得太过相似,该有多好……
第3卷 第15章 讨厌的男人
坐在马车上出了门,我尽量远离某公子,他只是笑笑,也不勉强,坐在我对面,半挑了车帘,悠闲地为我介绍沿街的景致。
我小心翼翼地跟他扯闲着,默默的记下沿途的标识物。可惜楼宇造得都差不多,街道除了宽一些窄一些,基本相似,那些商铺店家的牌匾又看不清,只靠迎风招展的幡旗,偏偏用的又多是相同的字,只是字体不同而已,实在是不好记。
一路下来,“来福”,“福临门”,“富贵”,“祥瑞”,“四喜”,“宝来”等名称,大量使用,什么吉祥喜庆就用什么,还真是没有创意。
平公子象是看出我的意图,摇了摇扇子,眯了眼睛笑道:“飘云这是在认回家的路啊!还怕本公子在路上把你给撇下了不成?”
我有些窘迫,回了一句:“非也。只是想识得此地的乡土人情罢了。”
“这好说!飘云喜欢什么,只要你开口,本公子悉数为你寻来!不管吃的喝的,弹的唱的,还是书画古玩,只要是这镇上有的,定不会让姑娘失望!”他信誓旦旦的说完,合拢了扇子,轻佻的挑起我的下巴,凑个嘴上来就要亲我,我赶紧别开脸,感觉那温润濡湿的柔软在脸颊上擦过,心里满满的都是抗拒和反感,却还是硬憋一口气忍住了出手揍人的冲动。
“飘云对我疏离了呢。”平公子轻叹一声,离开些许,幽怨地看着我。
我心里象吞了一只苍蝇,别扭地别开眼,看着布帘外摇晃着往后退的街道,决定还是再努力一番,跟他解释清楚。
我正了正神色,想好最简洁的发言辞,诚恳地说道:“那个,平公子,其实我……”
“公子,码头到了。”马车恰在此时停下,车夫的声音隔着布帘传了过来。
平公子一拍扇子,开心的笑道:“总算到了!”说着,率先下车,又撩开布帘,朝我伸出手。
我扶着他的手刚想跃下,他却出其不意地反握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把我整个人扯入他的怀中,收紧双臂,紧抱着我出了马车。鼻子和脸蛋蹭到他那柔软的丝质衣料上,我还是觉得很痛。因为他的膛很结实,硬死了!娘的,象撞在木板上一样。
我抽着气,鼻子,突然发觉两人的姿势很暧昧,便挣了挣,却发现他双手很有力,本挣不开。我红着脸低叱:“放开我!”
“嘘,乖一点。至少在人前不要对我这么无情。”平公子有些不满地看着我,俯低头,在我耳旁悄声说:“飘云说要出来,我立刻就带你出来了。怎的这下又不高兴了?要不,我们现在回去?”
我一个激灵,赶紧摇头打着哈哈。“不,不回去了。游湖,我们游湖。”笑话!回去了我还用跑路么!院子里的侍卫们天天闲逛不说,就连出门也是这么大阵仗,居然带了六名带刀侍卫随侍车旁!一路上的保护更是严密,沿途商贩百姓都不敢靠近马车,车马所经之处,吆喝声和叫卖声都减轻很多,可见,这位平公子在镇上也算个人物,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正疑惑着,他抱着我到了码头上,远处随即传来几名男子的调笑声。
“平大哥!怎么那么慢,就等你们了!”
“一会儿你要自己请罚,让我们等了许久!”
“好说,好说!”平公子放下我,笑嘻嘻地打开扇子,步态优雅地朝前走去。
听这半嗔半笑的语气,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应该是交情极好的朋友吧?
我好奇地看过去。
水波粼粼,湖光荡漾,在离岸十多米远的水面上,停靠着一艘装饰得相当典雅的两层楼高的游船。游船上有几位锦衣华服的青年靠在甲板上的栏杆旁,正笑吟吟地冲我们招手。
平公子扶着我上了一艘小艇,艄公划着桨,摇摇晃晃地朝大船靠近。
待我们二人登上游船,岸上那几名侍卫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我们身旁,带起一阵微风。我心下一紧——娘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还能飞上来不成?
对于今天的逃跑计划不抱太大希望,我老实本分地随平公子朝那几位公子走去。
甲板这一层是一个四面栏上雕花木格子飘窗的大厅,里面只摆了两张红木桌子,都是靠右舷摆放的,桌子之间用低矮的雕花屏风隔开。船沿的桅栏上,嫩黄色的纱缦整齐地挂着,遮挡些许阳光,随风拂动,飘飘扬扬。飞起的纱帘触到悬挂在窗前的风铃,偶尔叮叮作响,别有一番情趣。灿烂的阳光透过纱帘挥洒进来,在船舱中浮起一层朦胧的色彩,洋溢着暖暖的气息。
大厅的整体设计和布局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算得上是五星级宾馆的餐厅,简约而不失雅致,不管在这里吃饭或是聊天挨过无聊的时光,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放松了心情,呼出一口气。
平公子的几位友人,就站在靠船头的桌旁恭候我们。
一阵寒暄过后,平公子把我介绍给他的几位好友,我按照礼节,屈膝行礼:“飘云见过各位公子。”
“幸会幸会。”众人也纷纷见礼。“原来这位就是飘云姑娘!”
“平大哥!怎么藏宝似的把飘云姑娘藏那么好啊!这都在景县住了几日,居然才第一次让我们见着了嫂子。”温润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说的话不怎么中听。
“是啊!难道还怕我们把她吃了不成?”这一个,放荡不羁的,却又有些轻佻。
嫂子?一抹讥讽的笑意隐隐挂上唇角,我立即以袖半遮面,掩着唇,悄悄红了脸,以半嗔半怨的眸光看向那几位公子,埋怨道:
“公子这番话可真是折煞小女子了!平公子乃人中龙凤,气宇非凡。小女子一介山野村妇,岂敢高攀!”小样!背台词背台词,姑我很久没上镜了,且跟你们周旋一番!
“飘云姑娘太过谦虚了。姑娘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又岂是那些山野村妇可以比拟的!”
“若乡野间真能偶遇象姑娘一样的佳人,便是金屋藏娇,魏某也是心甘情愿的!”
另两人忙不迭地继续给我戴高帽,我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悄悄抬眸看了姓平的一眼,他一直在笑眯眯地看着我,发现我的视线,立即亲昵地拉过我,逐一为我介绍:
“这是魏公子。”眼前男子身着藕色暗花长衣,腰间束玉带,身形修长,面色——靠,居然打粉?那张粉白的容长脸上一双细眉弯弯的,虽不明显,但是我总觉得有修饰过的痕迹,狭长的眼眸有些促狭地看着我,含着一丝不明意味。原本也算是个好看的男子,可是被他这么一弄——
我咽了咽口水,脸上挂着假笑,微微屈膝。“见过魏公子。”
“妹妹免礼。”他朝我抛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伸手虚扶一把,却故意“不小心”地捏了我的手一下。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立即转向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他朝我抱拳拱手,朗声道:
“在下姓焦,平大哥虚长我一岁,妹妹若不嫌弃,唤我二哥便可。”
我差点破功,忍不住憋笑。姓——焦?
焦二?我还焦耳咧!这声音便是刚才那放荡不羁的。再看他相貌,原本也是个俊公子,只可惜生了一双桃花眼,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把纨绔子弟的本色发挥得淋淋尽致,倒比不上忆寒哥哥的英姿飒爽了。忆寒哥哥有时候虽然笑得很色情,人却还是不错的,虽然他也经常吃我豆腐,却不至于让我心生厌恶。只是眼前这几位——
啧啧,什么叫一丘之貉,什么叫臭味相投,如今我算是清楚地明白了。敢情,今天这群富家子弟偕同游湖来了!
剩下两人,李公子王公子,看上去倒很正常,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出口成章,也是有学识的。
那个李公子,声音温润动听,只是,他们的高谈阔论,我不怎么爱听。无非是家国大事,朝堂又颁布什么政令给灾区百姓减赋,责成地方官员安抚难民,分发救济粮什么的。之后又是某某官员贪赃枉法顶风作案被拿下,正交由刑部审讯;某某大臣家又嫁女儿娶媳妇,跟哪个官员攀亲了,日后对朝堂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等等,全都是宇国的政治,是我不曾涉及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枯燥死了!
我开始怀念跟温如海秦风他们呆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算太平,却是有趣多了。
再看看眼前这几位,姿色比咱家小妖妖们差了一个档次,一副满腔热血欲一展抱负为国家做贡献的样子,完全提不起我的兴趣!一群衣冠禽兽,还不如赤果果的色狼……对不起,海海,忆寒哥哥,我绝对不是在说你们!
看我满脸无趣,一声不吭的坐在窗旁,魏公子收起折扇一击掌心,夸张的叫道:
“哎呀!哥哥几个只顾着谈家国大事,倒把妹妹冷落一旁了!”
经他这么一提,大家总算是顾及到我的心情了。
“冷落了飘云妹妹,是我们的不是。”李公子客气地为我续了一杯热茶,王公子赶紧讨好地把他面前的点心推至我面前,带着歉意说道:“刚才是哥哥们疏忽了,没照顾好妹妹,请妹妹见谅!”
靠!刚才你们唾沫横飞的,口水都沾上面了,谁还敢吃啊!
我皮笑不笑地说道:“男儿志在四方,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诸位公子乃栋梁之才,妄议朝政也是应该的。”
众人脸色变了一变,我犹不自知,端起杯子小小口的喝茶。
“原来,飘云认为我等是在妄议朝政……”平公子沉吟,轻忽忽地飘出一句。
我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台词背得太顺溜,终于说错话了?电视剧看多了,片子里的皇帝经常说什么“妄议朝政”,莫非不是我了解的那个意思?
我抬眸,怯弱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说:“那个,莫非小女子说错话了?”
“哪里!飘云倒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平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突然拉过我,搂住我的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既然飘云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说了。今日秋色正好,大家游湖赏景,只谈风月,不谈政事!”
“对,对!今儿只谈风月,不谈其他!”其他人赶紧附和。
我脸色黑了一下,很想拍开他的狼爪,可要真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他会怎么对付我?这船上还有数名高手呢!
大概他也发觉了我的不快,没有再进一步的亲热举动,只吩咐在船舱角落里侍候的小童去拿一些玩乐的道具来,供大家消遣。
不一会儿,小童收了茶具点心去,又在我们每人身后架设了一张小几,重新摆上茶具零食。猜骰子,玩纸牌的声音轮流在桌上响起。
这一个上午,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游船上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儿,不知谁人请来的花娘,在船上吹拉弹唱的,让我倍觉烦躁。
“飘云妹妹,这调子可是江南小调,正是你家乡的曲子,你可会唱?”某人眯着桃花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
“对啊!飘云妹妹何不唱一曲!”浪荡子跟着起哄,让我倍感屈辱。
姓焦的!居然把我跟这些舞姬歌伶相提并论,你有种!
我心里发恨,真的很想撕破脸皮大闹一通给他们一人脸上来一拳,然后再跳湖来个水遁,可是目光一触及平公子那状似温和无害的笑容,却又心惊跳。他的眼神,有些冷。
用眼光瞄瞄分散在四周的侍卫和家丁,我立即敛去身上的戾气,装作害羞的样子,放软了声音:
“只是,她们弹的曲子我并不熟悉,不如,我自编自唱一曲,为哥哥们助兴。如何?”
这个提议自然无人反对。于是,一曲《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就这么飘荡在湖面上。
温如海,不管你在哪里,快点给我滚出来!姑我没有耐跟这帮衣冠禽兽继续周旋下去了!仔细我发狠了谁都不好过!石头堆砌的墙壁都敢拆了,我还怕拆这木船不成?!
只可惜,歌声没有唤来该来的人,却意外的引来了另一群狼。
“刚才是哪位姑娘唱的曲子?我家公子有请!”
一个宏亮清越的声音从船的另一侧悠悠传来。
一艘超级豪华的游船,朝我们的船缓缓靠近。
看着对方大船上极尽奢侈和夸张的贴金纹饰,和船舱里嬉笑打闹的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我傻眼了。
船头迎风飘扬的大红灯笼上,挂了四个大字:秦,齐,舒,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