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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卷  第26章 一群温如海

    大概是看我憋得满脸通红,身后有人轻轻的给我来了一掌,身旁那人眼疾手快的拿丝帕一拦,把我咳出的食物渣全给兜着了,随手丢进桌角的一个专门盛放果核的盘子里。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被你看出来了。”

    李公子叹了一口气,在我身旁坐下。

    我悄悄往后瞥了一眼,那抹大红色的身影还在,让我顿时安心不少。逸湘哥哥还是很尽职的,想来这人也是经过他的同意才有机会接近我的。

    看李公子垂首,微微皱眉,似在犹豫些什么,我微笑道:“怎么,李公子有心事?”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抬头,一双清亮明净的眼眸直直的看向我,诚挚地说道:“前些日子,平公子冒犯了姑娘,那也是出于他对姑娘的喜爱之情,并无其他想法。在船上,我们几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谅解!李某在此代平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向姑娘陪个不是,请姑娘高抬贵手,饶恕他们这一回吧!”语毕,他端正地跪坐在我面前,深深地低下头,朝我鞠了一躬。

    我被他这一席话弄得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逸湘哥哥。

    他朝我轻轻摇头,满脸疑惑,说明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赶紧把李公子扶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让旁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不怎么光彩,在船上被人家调戏了居然不知道要反抗,让老妈知道了肯定会嘲笑我一番,再虎着脸揍我一顿说她怎么会生了我这么没用的一个女儿。刚才李公子这么一鞠躬,已经引起好些人的注意了,就连跟秦风聚在一起的几位公子,也频频向我们这边看过来。我朝秦风摆摆手,表示没事,他只是轻笑,垂眸不语,其他几位公子也微笑着朝我轻轻点头。

    李公子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脸色有些黯然。他又蘑菇了一会儿,才面带涩意,小小声说道:“他们……生病了。”

    看他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靠!生病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病毒,跟他们沾了一会儿还会传染他们不成!秦风跟表哥他们天天被我黏着,怎不见有事?我朝天翻翻白眼,很想跟他说让他们请大夫去,李公子却又满脸焦急地补充:

    “是……事关男人面子的病!此事,怕是与通医术者脱不了干系!刚才听到令尊令堂大人说姑娘已经许配给了温家,在下立即就想明白事情的缘由了!还望姑娘与温公子通融通融,多多美言两句!至于平公子与姑娘有何恩怨,在下并不清楚,可是,魏公子,焦公子,和王公子,与姑娘素来无仇,若是温公子借此事迁怒于他们,岂不是伤及无辜?”

    我眨眨眼。莫非我家温宝宝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他们到底得了什么病啊?”我十分好奇。男人的面子……男人的病……脑子里突然很不CJ地想起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电视里播放的广告:“男子的福音!女的福!治疗男子不孕不育症,请到XXX医院!治疗yy短小,xx过长,阳w早x,本院不开刀,不住院,无痛苦……”

    噗——

    我突然很想笑,可是看到李公子脸色又白又红,一副纠结到恨不得找地缝钻的模样,又对他万分同情。这么一个中规中矩俊俏的公子哥儿,要跑来跟我一介女流之辈说这些,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虽说我不怎么喜欢平公子和那个油头粉面的魏公子,还有那个嚣张的焦公子,可对王公子和李公子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我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事,我会先问过如海!如果不是他做的,我也无能为力哦!”

    他松了一口气,又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多谢姑娘不计前嫌!日后若有什么需要用到李某之处,子安定当鼎立相助!”

    看着他施施然告退离去,有些萧瑟的背影,我扯扯那红艳艳的衣袖,问:“这人是什么来头?”

    逸湘表哥瞥了那个身影一眼,一脸淡漠地说道:“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无语,有些气闷。

    他侧过脸看看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道:“跟小猪也没什么关系。”

    我很想拿酒壶敲他。

    “李子安,惊云二十四年的举子,同年殿试高中探花,甚得圣宠,现任翰林院学士,官居四品,兼御书房行走一职,腰配银鱼。即便不上朝,他也有直接面圣的资格。”秦风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身旁,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喝。

    “你的爪牙真是无孔不入。”我也偷偷倒了一点点酒在杯里,伸出舌头舔了舔。味道是很香醇,可怎么这么辣!我吐了吐舌头。

    “怎么,思云妹妹莫非看上人家了?”秦风戏谑地看着我,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杯中的那透明体在烛火的照下,反出粼粼波光,映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象闪闪发亮的珍珠光泽,十分耀眼,衬得眼前那张绝色姿容有些不真实。

    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很想撕裂他的伪装。

    “你打算娶我?”我突然问他。

    这句话果然成功地把他给吓着了,连一旁的表哥也被我呛到了。

    “刚才在大殿上所有人都有听到哦,你跟温如海同时向我们家提亲,既然‘姐姐’跟了如海,那你不是要娶‘我’了么。”

    秦风瞪我,我一脸奸诈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办啊……”他光溜溜的下巴,一手轻叩桌面,沉思。

    “不娶的话,那可是欺君哦!”我出言恐吓。当然,你要是敢娶,忆寒哥哥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会趁你不在的时候爬墙,挖你墙角,再给你扣上十几二十顶绿帽!到时候生的小孩是谁的都不知道!

    想到秦风同学的美好前景,我奸笑。

    秦风瞥了我一眼,看着我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心中有气,便突然换了个话题。

    “刚才,子安向你赔罪了?”

    “啊?”我一怔。“哦,他是道歉来着,还说平公子他们生病了,不能亲自前来致歉,说是如海对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可是,如海这几天都跟我在一起,他没有时间去害人吧?”

    “你以为他要害一个人,非得亲自动手不可么?”秦风拍了拍衣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既然已经道过歉了,我也可以适当的减缓他们的痛苦。不过,那平公子,是决计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听他话里的狠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人,命该如此,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你们还是赶紧换回来吧,不然待会儿散席后,麻烦就大了。”秦风拍拍衣袍,给我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海他就在这皇里。”然后,他施施然站起来,迈着悠闲的步伐,又回到他那个小圈子里,跟那几位公子谈笑风生,象是刚才只是过来与我打了一个招呼一样。

    我心头猛跳。

    温如海居然真的来了!就在这皇里!

    可是,他为何不现身?刚才皇帝说如海他爹也会出席这次宴会,为何我没有看到?

    ……如海在这皇里……如海,皇……

    ……皇=后……?!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很囧,赶紧拉上表哥,朝对面快速移动。

    半刻钟后,距离大殿有差不多两公里的御用茅厕里,我跟思云叽叽咕咕着交换回自己的东西。

    确定这个华丽的星级厕所里无人,思云小小声问:“如海哥哥真的也来了?”

    “恩。”我肯定的点点头。不知为何,反正就是对秦风的话坚信不疑。

    “那——他是不是被藏起来了?”思云看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恨声道:“就算他被皇帝看上了纳进后里,我也要把他给抢回去。”

    思云差点没脚滑摔跤,怒斥道“你说话给我小心点!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委屈地扁扁嘴。“我这不是心里焦急么。”

    “急也要思前想后!咱们一家人的脑袋可都栓在你脖子上呢!”

    “我又不是怪兽,要那么多脑袋干什么。”

    “……”她磨磨牙,泄气般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帮我整理腰带和服饰,帮我把松开的衣襟和裙头拉好,嘴里还不忘碎碎念:“总之你得记住,进了这皇,咱们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全都捏在天家手里呢!你呀,言行举止都要注意一点,别看太后喜欢咱们,皇上又帮着咱们说话,可万一真教人抓住了你的小辫子,这里的规矩多着呢!哪一条不会整得你死去活来呀……”

    盯着她那弯弯的柳叶眉,尖尖的小巧可爱的下巴,衬着一张娃娃脸,嫣红的菱唇一张一翕的,显得刻薄犀利,又透着些感,我不由看傻眼了,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说如海他怎么就会喜欢上这张小脸了呢?本就不漂亮嘛。”说着,伸手在她那明显比我少了一两的圆脸上掐了一把。

    那双黑乌乌的明亮大眼睛立即不满地瞪着我,哼了一声,甩袖转身出去了。

    “哎——在外面等我啊!我要便便,大号的!别丢我一个人在皇里乱闯!”我朝她喊了一声,那华丽的身影僵了一下,立马象躲瘟疫一样飞快闪身出门帘外,逃之夭夭,我不由讪笑,俺家小妹也蛮可爱的嘛!之前怎么就没跟她多多亲近,联络联络感情呢!

    这一次蹲坑,害我损失了一条苏绣丝帕。并不是象秦风很久之前说的那样,用丝帕擦屁屁了(御厕里都备有手纸,很柔软),而是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坑里了。

    我囧……

    正舀水洗手的时候,又进来四人,三名官家小姐,一名走在后面的,貌似丫鬟,可却又身着华丽的装束,身份有些模棱两可。

    大家打了一个照面,不由愣住。

    一左一右两位小姐脸色古怪地进了隔间,放下布帘,解决内急去了。余下那两位,朝我放出恶毒怨恨的目光。

    我眨眨眼,看着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以及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怨气,恍然大悟。

    ——静玉公主。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我们这两个冤家还真的路窄到厕所里聚首来了!别人上厕所都不许带丫鬟(丫鬟没有资格进),这个随身服侍的,应该是她的贴身女,难怪衣着比寻常官宦商贾家的丫头要华贵些。

    我不知道要怎么向一个同辈的女孩子行礼,即便她贵如公主,于是,只好傻站在那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正僵持着,门外突然刮进一阵风,小小的御厕里顿时蓬荜生辉,那亮闪闪的光芒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飘云!怎么那么久!你姨祖母正找你呢!”

    太好了!老妈每次的登场方式都是与常人不同!我松了一口气。

    老妈显然发现气氛有些诡异,她狐疑地看向对方,满脸犹豫着说道:“你是——我的哪个外甥女吧?”

    什么叫一击必中!老妈这一招太歹毒了!她居然用自己的长辈身份压迫小一辈的!她就不觉得脸热么……

    静玉公主不得不微笑着朝老妈点点头,温婉的说道:“静玉排行第六,见过表姑。”她身后的女也立即满脸堆笑的朝我们行礼。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皇帝表哥说过,人有三急,如厕的时候,晚辈遇上长辈,下位者遇到上位者,无需行礼,只需容让即可。”老妈狡黠地笑着,一把握住我的手,自来熟的介绍道:“飘云啊,这位是你的表姐!你记住哦,以后遇上排名在八之前的公主,还有排名在七之前的皇子,都是你的表哥表姐!”

    我赶紧朝黑着脸的某人笑笑,甜甜的唤了声“飘云见过六表姐”,不等对方答话,又立马被老妈牵着手走了。

    “小静啊,表姑找你表妹有事,先走了!你慢慢享用!”

    这是嚣张的老妈留下的最嚣张的一句话。在厕所里,享用个什么劲啊……

    出了暗香萦绕的御厕,猛然接触到外边的清新空气,我不由深深的呼吸了两口。

    “你这丫头,就没一天让人省心的!上一个厕所也能让你呆上半天,里面的檀香再名贵,值得闻这么久么?就不怕惹得一身臭!”老妈果然又凶我了。

    我委屈地扁扁嘴。“谁知道她这个时候也内急,我刚想出来就遇上她们了。”

    “不是说你失忆了么?怎么会认出她的?”

    “潜意识。这是女人的直觉!”我骄傲的一挺。

    “希望待会你的直觉会发挥作用!”老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拖着我走了。不远处的思云和逸湘表哥看到我们走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从老妈口中得知,原来,在我跟思云离席后,静玉公主跟两名千金也离席了,秦风同学怕发生什么状况,这才跟老妈打了声招呼,老妈丢下一桌子美味,急切的寻女来了,不就是怕我吃亏么。有这样的妈,真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

    “妈,你说我的直觉发挥作用,指的是什么事?”

    老妈看看我,再次确认:“你是飘云吧?”

    “是。”我肯定的点点头。

    “不会再骗我了吧?”

    “不会。刚才我只是怕礼数不周又被公主惦记着揪我的小辫子,这才跟思云换着玩的。”

    “难怪,我说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居然让我一点错都挑不出,想揍你都没有借口。害我别扭了一个中午,御膳房作的菜我都没有吃出味道来,真是亏大了。”

    我脸黑。思云在一旁窃笑。

    宴会散席之后,我终于明白老妈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面对这样的状况,莫说是潜意识和直觉,哪怕再借我两个放大镜,两台显微镜,怕是也无法分辨出来。

    御花园明湖畔,站了两排男人,身穿各色衣服的都有,只是身高,体型,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全都是一个模子的。更恐怖的是,所有的人,都向我们展示了唯一的面容。

    ——白肤,乌发,秀眉,琼鼻,蓝眸,紫唇。

    我咽了咽口水,这个视觉上的冲击带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太震撼了!整人也不带这样的!T***!一共有二十四个温如海同时出现在你面前对着你腼腆的微笑,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姐姐,好多姐夫啊……”思云显然也被震了一把,有些语无伦次。

    秦风和逸湘表哥瞠目结舌地站在我身旁,吐纳了好几口气也没有说出话来。

    老爹早早就置身事外,躲到花园凉亭里喝茶,看戏去了。

    老妈拍了拍我的肩膀,吸吸口水,喃喃道:“二十四个啊……每天一个轮完一个月还剩下六天刚好是你大姨妈来的时候,多么幸福美妙的事……”

    我猛点头。

    正在我们母女俩无限遐思的时候,身后一声很不合时宜的尖叫,打破了我们的美梦。

    老妈跟我愤恨地回头。

    原来是静玉公主和她的贴身女到了,还有几名皇子公主俱已到场,皇帝跟他大老婆也来了。大概是怕太后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没让她老人家前来观赏美男荟萃图。至此,到场的人,全都是跟温如海有直接或者间接关系的。

    大家又是跪叩一番恭迎圣上,之后我们终于从皇帝的金口里了解了他的意图——

    “既然诸位都说这一个月是与真正的温如海相处,那么,就请诸位费些心思,从他们当中选出你们认为对的人吧!”

    第3卷  第27章 真真假假温如海

    得到圣谕,年纪小一点的皇子公主们早就乐颠颠的跑上前去查看了,满脸好奇的这个,那个扯一扯,玩得乐不可支。

    那一群绝色美男子也笑眯眯地与他们相处得颇为愉快,动作姿势语气等毫无破绽。要命的是——如海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大概是为了配合其他人,剪短了,在座二十四人的秀发长短都差不多,更奇妙的是,有十二位是刻意把头发弄曲卷了的,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手笔,居然把他们烫成了大波浪。

    我傻眼了。这样叫我怎么分辨得出来嘛!

    静玉的脸色也很不好。她咬咬下唇,朝坐在花园凉亭里悠闲喝茶的皇帝老子一鞠躬,柔声道:“父皇,女儿有一事不明。”

    “免礼。说吧。”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只是就这么温和的看着你,倒叫人有些胆怯了。

    “不知父皇今日究竟是何用意?”静玉在说话的时候,求助似的看向了皇后。

    皇后也是一头雾水,看到女儿求助,岂有不帮的道理。她也柔声问道:“是啊,皇上,今日这一出,不知事出何因?”

    皇帝看了看她们,抿唇笑而不语,只是把目光瞥向了在一旁静候的两个人——魔君和神医夫妇。

    神医温碧泉赶紧上前见礼,恭谨地说道:“回皇后,回公主,小儿自失踪归返,臣等也只见过他寥寥数面,其余时间,他皆是在友人的相伴下在外游玩,与家中并无书信往来,至于他去过什么地方,又遇上了什么人,臣是一概不知。对于京中传言小儿与公主携伴出游一事,以及秦公子一口咬定小儿一直与他同行,并未提前到京一事,臣愚昧,实在是无法辨其真伪。”

    “神医伯伯可以让如海哥哥站出来说清楚啊!”静玉满脸委屈。“皇城里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携伴出游,这还会有假么?”

    “小儿说的,公主殿下一定会相信么?”温碧泉双手拢在袖中,淡定地看着她。

    静玉扁扁嘴,道:“只要他说的都是真话,我相信。”

    御花园中的皇族和侍者有一丝动容,议论纷纷,直夸公主大度。

    “如何得知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魔君幽幽然了一句。“是以皇城的证人证言为准,还是以秦公子和宋三公子的证言为准?我家宝贝可与我说过,他与公主毫无瓜葛,这一路上游山玩水都在闲逛着呢!你们说说看,他这一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众人哑然。按照皇城诸人的认知,这一句,无疑是假话。

    这确实是个问题,即便真正的温如海站出来说了真话,不管对哪一方有利,另一方都会极力辩驳,然后事情又会回到原点。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魔君转了转她那美艳动人的蓝眸,笑嘻嘻道:“就据两位姑娘对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的了解,把他给挑出来吧。挑对了,说明你们有缘,我把他洗干净了打包好送上大红花轿,直接给姑娘抬上门去!”

    乖乖……好有诱惑力啊!

    “挑,挑错了呢?”我咽咽口水。能不能打包全收了?

    魔君挑挑眉,很不满地瞥了我一眼。温老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笑而不语。

    “既然再无异议,那就——”皇帝慢吞吞的开口了。

    “有!”我举手。突然觉得此举很不妥,又立即把手放下。

    “不知飘云又有何见解?”皇帝表舅和颜悦色地看着我。

    “这个,光靠看是看不出来的吧?”我嘴唇嗫嗫着,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不可以看……”

    噗——

    悠闲地坐在亭子里喝茶的老妈没忍住,喷了。她伸手指向我,尖叫:

    “飘云!你家公家婆还坐在这里,你居然敢当众调戏别的男子!”

    话虽这么说,可老妈你为何两眼冒光,满脸兴奋啊?你这不是怂恿我做坏事么……

    我鼻子,认命地退下。

    皇帝脸上的笑容只是僵了一下,又立即恢复常态,朝向自己的女儿,语气和缓地问道:“静儿可还有别的建议?”

    静玉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抬头。“女儿可以借用自己饲养的宠物么?”

    靠!她这一招真损!谁不知道动物的感觉比人类的敏锐啊!照她这么说,我应该去抓一些狂蜂浪蝶来放飞咯!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看向魔君夫妇。

    魔君耸耸肩,妩媚地笑笑。“不巧,刚才我让他们全都进入花池里浸泡了一个时辰,又服用了一些可以让身体生香的药丸,估着这会儿也该生效了。若是猫啊狗啊的宠物,是分辨不出来的。若是我碧泉山庄饲养的生灵,那就不好说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静玉公主。

    公主脸一红,从女手中接过一个用锥子扎满孔的小匣子,打开,飞出两只漂亮的蝴蝶,扑展着泛着蓝色亮光的薄翼,拖着有一寸长的凤尾,在花园里盘旋了一会儿,摇摇晃晃的,突然落在我肩膀上。

    众人默。

    我晃晃脑袋,伸手挥开蝴蝶,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温如海。”

    众人哄笑。老妈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抖着手帕掩嘴乐道:“我不知道我生的女儿居然可以招蜂惹蝶,这是当母亲的荣幸!”

    皇帝也笑道:“敏敏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如此有趣,朕心里实在是喜欢得紧。”

    皇后有些怨毒地看了老妈一眼。我突然担心起老妈来了。

    老爸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我静下心来,开始想对策。

    眼巴巴地看着魔君收了那两只蝴蝶到她自己带来的木盒里,静玉只好放弃了她一开始的打算,跟我一起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

    不得不佩服温老爹和魔君的手艺,这化妆的技巧真是盖了,每一个都很象,确又每一个都不象,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我从一堆温如海中穿行出来,再次提问:“他真的在这里面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魔君夫妇。

    魔君犹豫了一下,悻悻地说:“我只能肯定,如海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

    老妈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跳起来指责她:“我眼皮底下是一整个御花园!怎么找?”

    魔君扁扁嘴,白皙的玉手使劲的绞着丝帕,满脸幽怨,不语。那神态,跟如海简直是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子。

    温老爹出声安抚道:“随同微臣夫妇一起进的有十三位身形体态相似的男子,加上犬子,臣等一行共十六人,进入御花园的时候是经过严格审查的。”

    “那又为何会多出了十人?”皇后抓住了重点,眼神凌厉地看着神医。

    “朕觉得温爱卿的这个提议甚是有趣,便又从禁卫军中挑出十人,给这个游戏增加一点乐趣。”皇帝闲适地说着,然后漫不经心地瞥了皇后一眼,似笑非笑道:“莫非皇后觉得朕这么做不妥?”

    “臣妾不敢。”皇后温婉地笑笑,柔和了声音,道:“既是皇上的意思,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只是难为那两个孩子了。”语毕,微微叹了一口气,完全表现出一位母亲对儿女的宠爱和关切之情。

    皇帝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我跟静玉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无奈。

    皇帝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还特地传了专司御花园护卫职责的禁卫军统领过来,他也如实的报告,自从神医夫妇携从十四名年轻男子进入御花园,就再也无人出去。其中,确有一名姿容绝美的男子,大家都认识,正是温府小公子。之后,又从禁军中挑出了十名兵士,一并送入了桃花坞的西暖阁,交给神医夫妇易容,装扮。

    “无人踏出这御花园?”静玉公主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回公主,今日这御花园只进不出。哪怕是前来递送茶水点心的女侍者,也都是被拦在了这御花园里。后来只好让御厨房的人把瓜果点心奉送到门外,再由里面的女侍者把食品端入亭子中,供圣上、娘娘,以及皇子公主,和诸位大人、夫人们享用。此事事关主子们的安危,末将不敢妄言。”

    听完他一席话,我头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十六加十,应该是有二十六个人在暖阁里呆过……

    静玉也不再疑神疑鬼,复又转到一群美人中,这个看看,那个瞅瞅,间或的还问了几句什么,美人们自是对答如流,她又失望的转回亭子中,闷头喝茶。

    “真的——不能靠近他们看吗?”我看着一群美人,再次痴心妄想。

    皇帝表舅轻咳一声,终于放宽了限度。“可以近距离观看,不得骚扰。”敢情是怕我骚扰人家来着。

    我扁扁嘴,走入花丛中,再次在他们面前站定,突然指着天空大声说道:“如海,你头上飘过一朵白云!”

    噗嗤——

    亭中众人忍俊不禁,笑着探头出来往天上看。眼前一群美人,也是笑得乐不可支,纷纷抬头。我的视线极快的扫视一圈,立即盯着其中一名与其他人明显不一样的,心下了然。看来,刚才我的猜想不错……

    “飘云啊,你确定你说的是白云,不是乌云?”老妈就是爱损我。

    “管他白云乌云,反正我已经知道了!”我骄傲的一抬头,挑衅的看向静玉公主。“我先找出来就是我的了!”

    “等等!谁规定你先找出来就是你的?”静玉果然恼羞成怒,不依了。

    “那表姐你快找啊!”我好笑地看着他。

    “你!”静玉气红了脸,开始不讲理了。“你先找出来了,若我也找到同一个,也不能说是我错!”

    “要不让给你先挑好了。”我窜到老妈身旁,在她身上蹭了蹭。老妈偷偷拧了一下我的大腿。我扭着腰闪开,窃笑着,偷偷斜眼看向某人。

    那人安静地坐着,不语。

    皇后悄悄在静玉公主耳旁说了一句什么,静玉立即高兴的招了那二十四个人过来,让他们伸出手,平摊在大家面前。

    很快,手上有茧的十名禁卫军被拼出人群,剩下的十四人,双手居然都是白皙水嫩的,让人挑不出刺来。

    不得不佩服温爸爸的用心良苦,连这一招都防到了。

    静玉开始皱眉。她抬眸,狐疑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有些犹豫不决。

    皇后又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大概是注意观察眼睛鼻子嘴巴什么的。

    很快,在我们面前只剩下四人了。

    皇后不愧是身经百战,在后中打滚了半辈子的女强人,眼神够歹毒,认人很有一套。

    静玉骄傲地斜睨我一眼,嘴角噙笑,灼灼逼人地说:“若是我先挑出来了,飘云表妹可服?”

    “若表姐挑错了,表妹我自然不跟你抢。”我心里有些焦急,嘴上却看似很轻松地说道:“若是表姐挑对了,也不能说我眼拙。大不了把那二十三人与正主儿再聚一块,统一着装,眼上蒙上布巾,让我挨个儿再挑过一轮就是了。若我没挑对,那就说明我们缘浅福薄,此事,就此作罢。若是我也挑中了,这事,还真分不出高下了!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大家听我这么说,皆是一愣,转而又议论开了。

    皇帝高深莫测地看着我,笑道:“既然朕的外甥女这么有把握,那就由静玉先为朕揭开谜底吧。朕,可是等得心痒难耐啊!”

    静玉以一副胜利者的高傲姿态看着我,冷笑道:“飘云表妹承让了!”说着,一把抓过其中一人的手,把他带到大家面前。那名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只是朝皇帝和皇后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大概是有些紧张,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我松了一口气,皇后却是有些紧张地盯着那名男子,生怕出错。我也认真地打量起被静玉看中的那名男子,没想到,他的眼睛蓝得如此纯粹、好看!这个……绝对不会是伪装,这是真正的蓝眸!难道我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不成?

    我有些惊慌地看向依然端坐在亭子中的那人。

    “飘云?”老妈拍拍我后背,温和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安。“到你了哟!”然后她又压低了嗓音,悄声说:“这个的眼睛没有伪装!看你的了!”

    在大家的瞩目中,我心里敲着小鼓,惴惴不安地挪着脚步来到静玉挑选出来的那人面前,盯着他看了五秒钟。

    然后,我突然转身,奔向魔君,一头扎入她怀里,环抱着她的腰,不依不饶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作出这样的事!居然一点提示都不给我!我不管了,我一定要跟你回去!”

    魔君脸上露出苦笑,手放在我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思云上前来欲劝说,被秦风拉住了。

    “飘云表妹,愿赌服输哦。”静玉神情愉悦地说道:“温伯母也是一片好心,只为了彰显公平。你怎么可以责备她。”

    “可是那也太过分了!我跟他这么熟,居然一点暗示都没有!”我怒道。“害我差点就要认错人了!”

    “原本就是公平竞争,在皇上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何人敢作弊。”皇后闲适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香茗,满心欢愉。

    我有些狐疑,问:“难道皇后舅母刚才对表姐的提示,不算作弊?”

    皇后差点被呛到,轻咳一声,委婉地解释:“本只是教会公主如何辨识他人的伪装,至于最后如何选择,全都是公主一人自己拿的主意,与本无关。大家说,是不是啊?”

    亭子中的主人和客人们闻言,低头默默的喝茶,不语。也有不懂事的连声道是。比如——那群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

    “皇帝表舅,刚才有没有人作弊?”我满脸希翼地看向皇帝。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转动眸子扫视一圈,拖长了声调问:“诸位爱卿,认为如何?”

    “无人作弊。”沉默了一会儿,老爹第一个发话了。

    “从头至尾,未发现有作弊行为。”温老爹是第二个点头同意的。他还煞有介事地回过头问那个禁军统领。“对不对啊,杨统领?”

    “末将一直负责维护场内警备和护卫任务,未发现有作弊者!”杨统领朗声答道。

    静玉满脸欢喜,骄傲地看着我,“听到了么?大家都说没有作弊哦!”然后又转向皇上,撒娇道:“父皇——您要为女儿做主!”

    皇帝看了她一眼,挑挑眉,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说没有作弊,那就没有吧!只是——”他顿了一顿,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朝我招招手。“丫头!过来!”

    我慢腾腾地挪了过去,跪伏在他脚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表舅。

    他爱怜地抚着我的发,问:“飘云,是如何发现的?”

    “大家抬头看云的时候。”

    “你这朵云,飘得还真是时候啊!”皇帝感慨,突然直截了当地说:“说吧!想要什么嫁妆,朕都准了!”

    我立即目露光,开始打细算。

    “皇上!”“父皇!”皇后和静玉公主惊叫。

    “那个,皇上表舅,我可不可以回家跟我妈……跟我娘商量过了再列个清单出来?”我摆出了一副市侩的小人嘴脸。

    “你呀,真的是完全从你母亲那得到真传了!”皇帝宠溺地轻点我的鼻头,然后看向自己的女儿,有些惋惜地叹道:“静儿,愿赌服输。也说明你并未真正的认识温家公子。改日,父皇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父皇,女儿不依!”静玉委屈地跪在皇帝面前,双目泪眼涟涟的哭诉:“明明是女儿赢了,为何要让给那个小贱……小表妹?”

    皇帝冷凝了目光。纵然静玉把几欲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咽下去了,可还是逃不过皇帝的敏锐听觉。看来,孩子们平时娇纵惯了,是该用心管教了。

    “你若真心想嫁给今日你选中的人,并无不可。”皇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静玉面露喜色。

    “但是,朕有条件。”皇帝抬眸,看向安静地站立在亭子中的那名蓝眸男子,对方也很坦然地看着他。

    众人屏息,看向这气氛诡异的两人。

    “第一,他的身份要配得上你。第二,他愿意娶你,并诚心的对你好。以上两点,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做到?”

    静玉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那名——她一直认为是温如海的蓝眸男子。

    男子朝皇帝深深地鞠了一躬,朗声道:“阿卜杜拉王朝现任国王第三子,乔伊—米歇尔—伊凡—米诺斯—@¥,&*王子,拜见宇国最伟大的皇帝。愿真神保佑陛下身体安康,国富民强,愿真主保佑我们两国友谊长存,永远不违背盟约。”

    听着他那一长串名字,还有不是十分流利的汉语,我们傻眼了。皇后跟静玉公主更是惊得六神无主,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名男子。

    最后一轮才被淘汰的那三人还站在亭子外,发现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地步了,立即除去伪装,上前一步,站在那什么什么王子身后,朝皇帝皇后恭敬地行礼。他们三人全都是真正的蓝眸乌发,其中一人,正是作男装打扮的魔君。

    只见她蹬掉脚上鞋底超厚的皮靴,穿着袜子直接踏在地板上,朝帝后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礼节,笑着解释:“这是我哥哥的第三个儿子,是代表米诺国国王前来向伟大的宇国皇帝请求联姻的。”

    咳——

    皇帝轻咳一声,周围的人立即识趣的把所有皇子公主都给请走了。

    我们这一干不相关人氏也立即被清场。

    离开前,静玉公主目光呆涩地看着脱去一身女装的温如海,嘴唇张了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如海整了整妆容,衣着单薄地朝皇帝皇后行礼,皇后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然后,温如海熟络地用他们家乡的语言跟他的表弟打了一声招呼,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魔君在暖阁里穿上女准备的鞋子,整理好妆容,再次站到了外国使团身旁,充当起大使的角色,为两国的友谊架起了桥梁。

    至此,这场闹剧终于落幕,结局还算圆满。

    应该……圆满吧?

    第3卷  第28章 番外身世一

    走出门的时候,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太子。

    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大概是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

    他驾御着一匹通体雪白,连杂毛都没有的白马,手里握着一把通体雪亮的剑,银色的剑鞘被夕阳照出粼粼耀眼的光芒,绣金丝鸟兽纹的白袍被晚风轻柔地一拂,哗哗地随风起舞,黑亮长发用一月白色发带随意地束起,发顶未束发冠,只在紧束的发间了一支白玉簪子作衬饰,两鬓的黑发只得放荡不羁地垂落肩头迎风而动,几缕垂在额前的碎发被晚风拉出了一道道细纹,堪堪飘荡在他一直掩在银色面具后的面庞前。

    一双婉转水润的星眸,淡淡地瞥了我们一眼。

    老爹老妈,姑姑,秦爸爸,温爸爸,立即上前见礼。

    “臣(臣妇)见过太子。”

    我们一群小辈赶紧惶恐地行礼。“臣子(臣女)见过太子。”

    “免!”太子惜字如金,跳下马,无意久留,大步流星地径直朝门走去。

    大家起身,秦风微微抬眸,想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太子是何方神圣,却不想太子经过他面前的时候,脚步停下了。

    “这位小哥生得好生俊俏,谁家公子?”他伸出手中紧握的马鞭,轻佻的托起了秦风的下巴。

    众人神色大变,秦风黑亮的眸中蓦地翻涌起一股戾气,凶狠地瞪着他。

    “哟,眼神不错嘛!本太子还以为只是个无用的玩物呢!”太子嫣红的唇瓣微微翘起,戏谑般笑道。

    秦风身子僵直,微微颤抖着,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握得死紧。

    秦少言(临安侯,秦风他爹)赶紧站到他身侧,伸手握住他的手,无声地安抚着。只见他躬身对太子和颜悦色地说:“回太子,这是犬子秦风。近日才返家,对朝中诸多规矩尚不熟悉,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太子高抬贵手,莫与小孩子计较才是。”

    “小孩子?”太子象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

    “确实是嫩了些。小兄弟总是缩在父母的羽翼保护下,不食人间疾苦,又怎会长大呢!”他唇角虽含着笑意,眼神却是冷漠无比,原本水润动人的明眸甚至带着一股寒的气息。一截白皙的玉指蓦地按上秦风的粉唇,轻轻摩挲着。

    “这脸蛋,还真是粉嫩得紧啊,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边说着,那拇指却是意图侵入紧闭的牙关,秦风又羞又恼地撇开他,后退一步,满腔怒火几乎就要爆发。宋逸湘全身紧绷着戒备,一旦发现势头不对就先打晕秦风扛起他就跑。并不是说那太子有多厉害,只是,他不想自家被皇帝老子抄了。

    现场气氛一触即发,我跟思云还有温如海都吓傻了。

    “我说外甥!你是个要做大事的人!何必跟一个毛头小子较真!”神奇的老妈居然不怕死的上前一步,抓住了太子的手,把他拖行开两步,指着我们道:“呐,这两个是你表妹,你表姑我的亲生女儿,日后见了她们要绕道走,可不许欺负她们!不然……哼哼……”

    在太子惊愕的目光中,我们只来得及跟他道了声好,老妈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把他转过身去,往门里送。“你爹在跟外国使节密谋什么,你最好别去打扰。仔细那西域使臣看到你了,硬要把什么公主郡主的强塞给你!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语毕,两人也已经到了门口,老妈把他往里一推,熟络地跟守门的侍卫大哥打了声招呼,一直在旁等候着的替太子牵马的侍卫也赶紧跟了进去,全身都被汗湿透了,额上的碎发,凌乱地贴在了皮肤上。

    他感激地朝老妈看了一眼,微微颌首,轻声道谢。

    看着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关上,门内那一抹异常清亮的凌厉眸光已被屏蔽,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某个人气难平,正全身冒着火。

    夕阳余辉映衬出的泛着橘色光芒的倔强身影,那英挺的身姿,姣好的容貌,迎风翩迁翻飞着的白色衣椐,蕴含着复杂光芒的漂亮眼眸,紧抿的红唇,绷紧了的娇俏可爱的下巴,怎么看怎么……奇怪……秦风的脸色,不似被人调戏后的恼怒,而是有别的原因。是震惊,和一种莫名燃烧的情绪。

    我正想上前问话,临安侯却是立即跟我们告辞,半拖半拽的把自家儿子推上在门口等候的侯府马车,急匆匆的走了。

    俊逸修长的身影一闪,利索地钻进了马车里。布帘放下的时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在暗之处亮得骇人,透过车帘的缝隙,正直直的盯着皇的方向,很快便隐没在了黑暗中。

    被太子这么一激,秦风变身成野兽了啊……可是,太子也太失态了吧?居然明目张胆的在门口调戏朝臣家的公子?就不怕别人参他一本让皇帝废了他么?真是的……

    再望了那高墙深院一眼,我回过头,问:

    “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秦风家里现在暂时不能去了,这小子心情不好,需要调整。看他老爹的样子,大概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不欢迎外客。

    老爹了我的头,犹豫着解释:“原本咱们家在京城也有宅院的。只是你母亲嫌弃,卖掉了……”

    “废话!天子脚下不好犯事!一年到头也没几天住的时间,还要花钱雇人打理,多浪费资源啊!留着那些地产又不能生金蛋,不如卖给有需要的人!”

    老妈骄傲地一昂头,亲昵地挽起老爹的手臂,大咧咧地又补充了一句:“走!去住本市最昂贵的总统套间!”

    众人哑然,对她那些听不太懂的话语已经见怪不怪了。

    “穿成这样去?”思云满脸怪异。

    我们低头看看,唔——确实,走在大街上会吓死人,而且,裙摆那么宽大那么长,免费扫大街确实很不划算,清洗起来很麻烦。虽说不是我动手清洗。

    “如果凌兄弟不介意……”温老爹有些为难的开口了。言下之意,我们可以上他家去住上几天。

    “这不成。”老爹一口回绝,大义凛然道:“就因为孩子们定了亲,更不能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我懵懂地看着他们。

    “男女授受不亲。”老爹沉着脸,一本正经道。

    噗——

    我们都已经亲了那么多回了,还怎么“授受不亲”啊?

    “订婚前偶尔见面多多亲近相互了解是允许的,可是一旦确定了婚事,就不可以逾矩。你们的婚事皇上也认可了,更不能不顾礼节的再腻在一块儿,以免落人话柄说我家女儿不顾礼义廉耻与温小公子私相授予象是等不及要嫁出去一样……”

    “停停停!”我赶紧阻止老爹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转而向老妈求助。

    老妈瞪我一眼。

    “急什么!才十八岁,过两年再成亲!多陪我两年!”她的答案更令人心寒。

    温如海和我立即苦了脸。

    什么破规矩!定亲了以后才避嫌?虽说成亲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可是——婚期不是还没定下来么?

    一时无话,大家分乘两辆马车,晃晃悠悠地朝京城最繁华的酒楼驶去。

    “姐姐是如何看出如海哥哥假冒了魔君的?”马车才启动,思云就心痒难耐的开口了。

    宋逸湘和如海也看向我,满脸好奇。

    我捋了捋衣裙,昂首挺地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大言不惭的说道:“直觉!”

    “真有直觉的话怎么一开始还在男人堆里晃荡了那么久。”温如海摆明了不信,斜了我一眼。“莫不是想全部收了不成。”这后半句,可真是酸得很。

    我囧——这小子的嘴巴,怎么这么歹毒。莫非偷听到我跟老妈的谈话……

    我轻咳一声,掩去窘态,正色道:“是这样子的——

    “首先,蝴蝶给了我提示。

    “其实,当时我也是想靠公主放飞的蝴蝶来确认的,没想到蝴蝶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并不往那群人飞去,而是直接飞进了亭子里。当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海不在那二十四个人里面。”我顿了顿,瞥了温如海一眼。他只是眯着月牙儿似的眼睛笑笑,不语。

    “当时我以为亭子里那一位就是魔君,收回自家的蝴蝶也没什么奇怪的,所以我就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想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是毫无头绪。那一群人,就象是刻意商量好似的,模仿得惟妙惟肖,一点刺都挑不出来。当时我就想:即便如海不能明着帮我作弊,至少也会下意识的做一些小动作提醒我嘛!比如眨眼睛动动手指头什么的,可是居然没有人鸟我!”

    “那你又怎么……”思云还没把话说完,我又接口道:

    “师傅……老爹说过,在特殊场合下,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因此我断定——二十四个人都有问题!”

    “所以你才会问,如海在不在那些人里面?”宋逸湘有些明白了。

    “是。”我点点头,看向温如海,笑吟吟地说:“没想到,那位‘魔君’给我的答案不象是答案,反而更象是一种提示。他说——”

    “他说大家要找的人就在大家眼皮底下,然后舅母就跳出来说:她眼皮底下是一整个御花园,要怎么找?”逸湘的记忆力不错,大家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都心中有数,大概,这是作为一名武林高手必备的优点吧。

    那个时候也多亏了老妈跳出来搅局,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导到更大的范围上去了。接着温老爹和禁军统领的证言,更是证实了如海就藏身在御花园中,从他们化妆易容的暖阁里出来后,并没有逃遁,所以最后皇后和公主的视线才又转移到了那二十四人身上,一个个的仔细挑着。可是我却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

    进入暖阁的除了二十三名模仿者,以及温如海本人之外,还有魔君夫妇。也就是说,这二十六个人都有易容成他人的机会,没准我家海海也换了个面貌呢?

    所以第二次转入那一群cospyer中的时候,我才故意说“如海,你头上飘过一朵白云!”,目的就是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测。若是真正的海海也在其中,按他的子,必定会又羞又恼地红着小脸儿抬头观望,可是,显然他不在那一群人中。只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我发现了一名衣领扣得很高的人,他笑着昂头望天的时候,那个喉结有些走形,下移了些许,并不似寻常男子那样。我就猜想,这应该是女子冒充的。而能够进入暖阁借机易容的女子,唯有魔君。

    然后我就明白了,为何二十四人中有一半都把头发弄卷了,那是因为魔君本身的头发就是微微曲卷的!她大概是想掩饰自己存在于人群中的事实吧。至于她那个外国侄儿和随从,虽说也是蓝眸,曲卷的乌发,却是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当老妈悄悄跟我说公主挑出来的那名男子是真正的蓝眸的时候,我才会有些心惊。可是跟那人对视几秒钟,我就确定他不认识我。那全然是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有着揣摩和探究,并无熟络的感觉。

    最后,我才把目标锁定在了坐在亭子中的“魔君”身上。“她”太安静了,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最边上。更何况,一双蓝眸,本不用掩饰,就这么大咧咧的摆在那儿给人看。

    “可是——万一猜错了呢!没准魔君在的话也会这么安静呢?”思云真是个好奇宝宝,继续发挥她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作风。

    我朝温如海抛了个媚眼,指着他痞痞地说道:“他的没有那么大!”魔君我是有近距离观察过滴!还被她抱了个满怀,那次见面简直差点没让我窒息!真是波、涛、汹、涌啊!

    温如海脸色一僵,恼怒地伸手把我捉过去,挠我痒痒。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头扎进他怀里,趁着全身趴在他身上,坐在我身后那两人视线看不到的时候,狼爪一把抓上他的……

    温如海闷哼一声,脸色迅速泛红了,尴尬得想推开我,又怕被那两人看到,只好就着这个姿势,更是抱紧了我,在我耳旁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放手!”

    我抬起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手上胡乱地揉了揉,在他猛吸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口咬上他的嘴唇,没等他反应过来,迅速撤退。目光刻意朝某处瞄了一眼,似乎有抬头的迹象。

    我险地笑着,挤到思云和逸湘中间,一屁股坐下,把宋逸湘给赶到对面跟温如海并排坐去了。温如海随手拿起一本书,搁在了膝盖上,以做掩饰,整个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让人想一亲芳泽。

    可是——现在车厢里逐渐暗下来了,温如海你确定你看得到那些蝇头小楷么?

    我掩嘴偷笑,打趣道:“要不要我拔下一金簪给你借点光。”

    听我这么说,他合上书本,悄悄往里挪了挪,并拢了双腿,又羞又恼地瞪我。一双满含委屈的蓝眸,水波潋滟,更添妩媚,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不得不承认,之前温如海跟我说的那些都是对的,是我肖想他很久了,所以,才会任他对我胡作非为。

    可是,成亲前让我隐忍着不能跟他见面,那绝对是酷刑!

    我磨磨牙,满脸郁悴。

    逸湘表哥认真地看着我跟思云,突然冒出一句:“妹妹们就这么并排坐着都不说话,还真不好分辨。”

    思云跟我对视一眼,笑笑。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象在照镜子!

    我抬起袖子掩住半张脸,只露了一双眼睛,笑盈盈道:“这样呢?还看得出来我们是双胞胎么?”

    温如海瞥了我一眼,扁扁嘴,“就算是你把整张脸都蒙起来了,我也分辨得出。”

    宋逸湘笑了笑,却又突然僵住,象是猛然想起什么。

    “啊”了一声,他指着我,刚想说话,温如海却象是也想到了跟他同样的问题,突然捂住他的嘴,朝他吼道:“不许说!不要说出来!会死人的!”

    宋逸湘立即乖乖闭嘴,只是,那琥珀色的眼瞳蓦地收缩,脸现惧色。

    温如海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去,呼吸变得沉重起来,那双清亮透澈的蓝眸,宛如将要掀起惊涛骇浪的海洋般,颜色变深变浓,深邃不安。

    他们两个,究竟怎么了嘛!

    我跟思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

    皇城,东,翔龙殿。

    宇文锐挟着满腔怒火回到自己的寝,心思不宁。

    刚才在门口,他确实失态了,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不知为何,看到那个人,那么干净,恬适,宛若谪仙般安详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就觉得心绪难平,口似积郁着一腔怒火,气闷不已。隐忍了那么多年的怨怼,暗的负面情绪,终于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撕破自己刻意的伪装,汹涌而出。

    那双毫不示弱的看着自己的乌黑眼眸,清亮动人,纯净得象是两汪清泉,却没有流水的温柔,只有凛冽的冰寒,和狂怒的暴风。

    他跟自己是同一类型的人。隐忍,耐心,喜欢掌控一切,不喜欢超脱自己控制的意外。

    可是,今天确实是个意外。

    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些胆小怕事谄媚阿谀专门奉承的花花公子,可自己就是忍不住出言挑衅,挑逗,甚至轻薄他。只因为自己讨厌他,讨厌他一副清高的置身事外的冷漠表情,讨厌他那张脸。那张——

    跟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

    宇文锐缓慢地解开面具后的结扣,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

    有多久,不曾照镜子了?

    他记不清了。

    好像自从那一夜过后,他就刻意把自己的面容隐藏起来,不再在人前露脸,只为了避免再次挑起那个人的记忆。

    那个……把自己当成别的女人的失魂落魄的男子,

    那个……被自己称作父皇的男子……

    在抱着自己的那一刻,男子眼里翻涌而出的痛苦,落寞,那丰厚的唇瓣低声吟颂着的名字,在耳旁温柔的响起。这诡异的一切,深深触到他心底,让他忘了挣扎和抵抗,也无从挣扎和抵抗。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二岁。父皇三十六岁。

    那一天夜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父皇喝醉了。

    他——把自己当成母亲了吧?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父皇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皇后所出,二皇弟才是死去的贤妃难产所生,为此还特意在贤妃下葬的时候封了谥号,为孝贤正德皇贵妃,以皇贵妃礼厚葬。然后,顺理成章的,刚产下龙子的吴妃(当时还不是皇后,)就接过了抚育二皇子的重任,把他视同己出。得知这一结果的贤妃的兄长李大学士心里感激,最终成了支持吴氏的一道不可忽视的力量,吴妃的势头一时无人能及,吴家在朝中的地位更稳固了,也为她日后登上后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虽然一直在中长大,可是宇文锐自小就知道,母后不喜欢他。她喜爱二皇弟更甚于自己。

    从他懂事开始,就从周围一些人的神态中隐约看出些什么。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也许自己才是贤妃的孩子,二弟实乃皇后所出,父皇弄错了。或者说,是父皇刻意弄错的,就是为了防止皇后娘家势力过大,被日渐膨胀的私欲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刻意指认自己为皇后所出,最终册立为太子,以自己的存在时刻提醒吴家,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和念头。

    皇后,是恨的。

    恨父皇的专断无情,也恨自己的存在。

    所以,在人前,她尽量扮演一个好母亲,扮演着一国之母的角色。人后,她却会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自己,虽然言语依旧温软,举止依旧有礼有度,可是,却给人一种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冰冷而陌生。

    而他,依旧敬她是母亲,敬她的哺育之恩,敬她的大度(虽说有一些私心),从不在生活上为难自己,也不会在人前给自己难堪。这样的女人,能屈能伸,审时度势,在后里一手遮天,却又偏偏对所有人都客气有礼,从不偏袒和维护谁,尽量让妃嫔们雨露均沾,是以,皇室才能迅速开枝散叶,让众多皇子公主在父皇膝下承欢,太后和朝臣更是对皇后赞不绝口,他也打心里敬爱母后。

    直到那一天,突然从父皇的口中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

    他一直抚着自己的脸颊,细细描绘自己的眉眼,呢喃道:

    沉香。

    这个名字,一直缠绕在耳边,困扰了他九年。

    可是,已故贤妃的闺名并不叫沉香……

    ……

    宇文锐微微阖上眼帘,不再看镜中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容。

    他轻轻的把铜镜反扑在桌面上,复又张开眼眸,透过洞开的窗子,看向挂在树梢上的明月。

    初九了,月儿虽然逐渐饱满,却仍是只有一半。另一半,依然隐在黑暗中。

    ******

    “父亲,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秦风回到侯府,第一件事就是扯下身上所有繁琐累赘的装饰,然后把脸上厚厚一层脂粉洗去。

    “那个太子究竟是什么人!”他转过身,双目透着冰冷的寒光,一瞬不瞬地瞪着秦少言。

    秦少言看着眼前那张绝美的容颜,一时无语。

    “别跟我说你偷龙转凤把自己的孩子给弄进去了!”秦风唇角挂上一抹讥讽的笑意。以自己的眼光,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隐藏在那张面具下的容颜!那微挑的杏眸,丰润的唇瓣,饱满的唇形,那微微翘起的白皙的下巴,活脱脱就是自己的翻版!

    “还是说,你希望我去质问太子殿下?抑或是——直接问皇帝陛下?”他咬着下唇,满脸怨怼地坐在父亲面前,浑身缠绕的怒火久久不能散去。

    他被人调戏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有可能是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的男子调戏了!那一刻,他真的想狠狠揍那人一巴掌。要不是顾及这么做的严重后果,说不定现在太子已经被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秦少言垂眸,微微阖上眼帘,满脸倦色。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二十三年前。

    文惠帝登基也有一段时间了,国内局势渐趋稳定,大家安居乐业的,原本也没什么大事,唯一的大事就是谁家娶媳妇了谁家又新添孙儿了,邻里间甚是和睦,其乐融融。

    这日子悠闲了,那些附庸风雅的事也就日益渐长,秦楼楚馆的生意更是红火。

    正年少风流的秦三少秦少言同学,博学多才,能文善舞,聪慧过人,仗着自己在民间博得的宇国四大才子的名头,更是不顾父母的劝戒,日日流连花丛,一整个纨绔子弟的形象,不思上进。偏偏他的文采极好,五步能诗七步能文,一炷香的时间可以画出一副美绝伦的画作,当场叫卖甚至得银数百上千两,父母也不好说他什么,毕竟,他也不是在家中白吃白拿,秦少言同学在外厮混花掉的银两,也不及他带回家中贴补家用的多。即便老父再恼,但看看另外两个不成气候的儿子,比老三还要没脸见人,也只好作罢,由得他去了。

    直至某一天,秦三少遇上了香飘苑的当红花魁——沉香,当即被迷了个七荤八素,丢了一颗心去。

    据说,沉香是当时有京城第一美人之誉的大才女,因家道中落,祖辈让前前皇帝抄了家,母亲沦落风尘,她便是那在风尘中出世的第二代了,父亲不详,多半是她母亲的某位恩客。如今,母亲红颜已老,却苦于无法脱离奴籍(她家被抄的时候,女眷和孩子全部充妓,入奴籍),只好留在香飘苑当了个老嬷嬷,打理园中事务。而沉香,因其天生丽质,在青楼中脱颖而出,继续接替母亲的职业,让那鸨母推上了前台。

    秦三少遇上沉香的时候,恰逢沉香姑娘开苞之夜,一见倾心。

    秦少言同学为博美人一笑,自是砸下重金,又仗着自己才高八斗,风采绝伦,应对出沉香写的对子和诗句,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得以登堂入室一亲美人芳泽。

    一夜缠绵过后,他有意要给沉香赎身带回家当宝贝疙瘩宠着,沉香却只笑笑,答:“若公子考取了功名,沉香尚可考虑做小,面子上也风光,母亲也放心。若公子终日这么厮混下去,倒不是个办法。公子总有年华老去和思源枯竭的时候,届时,公子又当如何?”

    秦少言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参加科考做准备去了,把秦家老父惊得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儿子撞了邪,秦母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两魂,赶紧日日吃斋念佛诵经,为儿子祈福。

    一晃一年过去,期间两人虽有十数次见面欢好的机会,秦少言却发现,沉香逐渐沉默寡言起来,即便笑的时候,也很勉强,眉宇间尽显愁绪。几次旁敲侧击的打探,沉香只抿唇答:“是奴家配不上公子。”

    “如何配不上?我家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只不过祖上经商家境殷实,这才供得我爹爹和我们弟兄几个的日常开销。若真要论起家世,姑娘才是真真正正的官家小姐!莫不是姑娘看不上咱们这些商贩家子,心生悔意?”

    一番话说得沉香只有流泪的份,却也不敢再提这事,只是,秦少言多留了一个心眼,最后终于从香飘苑的小厮口中打听到:近来有一个神秘的客人看上了沉香,一年下来也到沉香屋里留宿了十多次,跟自己平分秋色。

    秦少言怒不可遏,立即去质问鸨母,为何自己明明给付了足额的包月资费,不曾间断,期间还赠了几幅字画挂在香飘苑大堂和沉香屋里,为香飘苑提高了知名度,嬷嬷却还如此黑心,把沉香往火坑里推?

    鸨母满脸为难,悉数退还秦三少这一年的嫖资,还多赔了两倍,权当是买下那些字画的。在秦少言怒火燃烧的目光中,徐娘半老的鸨母冷不丁的抛下一句:“沉香自有大老爷照顾,公子就不必费心了。”

    “既是如此,为何那官人不包下沉香,依然让她接了我?可见那人对沉香也并非喜爱,只是一时迷了眼,只顾满足自己的欲!”

    一番话说得鸨母脸色剧变,赶紧掩了他的嘴,低声呵斥:“此人权势滔天,我们得罪不起!望公子好自为之,莫要生事为难我们才是,仔细惹火烧身,届时大家都讨不到好处,还平白的丢了命去!”

    一番训斥下来,看秦少言似乎冷静了些,鸨母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我也不瞒公子,那人极其尊贵,身份不欲为外人知晓,这些日子允了公子在沉香房中留宿,一是因为沉香坚持,再一个,也是借公子的身份晃了外人的眼,挡住他人的流言蛮语和猜测……”

    秦少言似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怒涨的火焰一下子消弭无形。

    那个人权势滔天……得罪不起……

    也就是说,是在朝为官的。还是个大官。

    当时的花花公子秦三少也只能想到这一层,可是他却并没有气馁,依然不屈不挠的给沉香下了聘书,附上了聘礼礼单,只等自己科考中举的时候,封个一官半职的,一并把这个如夫人纳了,来个双喜临门。原本想娶为正室,可一看老爹在听说自己要纳青楼妓子为如夫人的时候已经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自己也不好再给他更大的打击,先把沉香娶回家放在如夫人的位置上再说。

    身陷情网的年轻男子,并不知人情世故和人心的险恶,更不识官场行风。他只单纯的认为,只要自己爬上官位,日后在官途上不出差池,也不会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这样的男子,实在是自负又可爱。

    握着手中的聘书,沉香未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鸨母张口欲言又止,可是看着眼前两人,一人固执不已,一人淡然处之,默默相视,她的一切言语终是化作一声叹息,飘逝在风中。

    惊云四年,秦少言果然一举夺魁,中了状元。

    想来,他的文采也不是靠别人吹捧出来的,确是真材实料。

    放榜那一日,秦家举家欢庆,秦父秦母却也开始忧心忡忡。因为如夫人不日即将进门。可试问一名妓子,嫁给当朝状元,是个什么概念?

    都说风流才子多春思,家里纳一两个花魁名妓做侍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关键在于——秦少言并无其他侍妾,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才满十六岁就爬到某名伶身上完成了他的成人仪式,之后一直流连花丛,也没想过要收谁纳谁。可他一动情,却又是花魁,还是全宇国最有名气的那一个。

    “怎么办?”秦父问。

    “照儿子说的办呗!”秦母答。

    “可儿子是状元。”秦父扁扁嘴,满心不甘。

    “可他是因为那个妓子的一句话才决定考状元的。”秦母数着街坊邻里送上门的贺礼。

    “娶妓子,毕竟名声不好。”秦父皱眉。

    “若不是为了那个妓子,他本就不会考取功名,哪来的名声?之前没科考的时候,不也就那点破名声,又不能当饭吃。”秦母继续拆开街坊邻里送来的红包和礼金,满面红光的数着。

    秦父不再言语,跟妻子一起数钱。

    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揭榜第三日众举子在金銮殿上面圣的时候,皇帝居然把自己的妹妹——婉容公主指婚给当朝状元,秦少言同学一下子由状元升级为驸马,一时风光无限,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众人满脸羡艳。

    这下子,连京官也惊动了,秦府的院子和几间平房立即被更大件的贺礼填满了。

    秦父秦母望着小山似的礼品堆,无语。

    同一时间,丞相府传来噩耗,说是当朝丞相最最宝贝的小女儿——当今太后的亲亲外甥女赵敏小姐,投湖自尽了,所为的只不过一个情字。

    据赵敏小姐的贴身丫鬟玉儿声泪俱下的控诉:赵敏小姐意属秦三少已久,二人眉来眼去的神交了不少荒唐岁月,诗词歌赋字帖书画等也多有交流。当初得知秦三少意属一青楼名妓,赵敏不以为意,很大度的允了,说是风流才子多春思,即便家里讨了几房侍妾也是应该的。原本丞相也应了小姐,说是只要秦三少考取功名,立即恳请皇上为他们二人指婚。没想到,风流才子的功名是考取了,可是没等丞相发言,皇帝就直接把公主许配给人家了,可怜的老丞相只好心情郁闷的等着下朝回家再劝劝女儿。却没想,刚出了门,就等到了家仆传来的噩耗,惊得他老泪纵横,几欲晕厥过去,还是家仆把他抬回家的。

    此事,立即惊动了太后。

    太后膝下无女,只得三子。当今圣上,是她的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少年皇子。而太后的孪生妹妹林氏,嫁给丞相多年,却只得一女,就是赵敏。丞相府虽说也有侧室生的几个男孩,不至于断后,可这嫡亲的孩子,就只得赵敏一个,还是个女娃。不管太后还是丞相夫妇,对这个唯一的女娃是极其宠爱的。

    这下赵敏没了,这事得怪到谁的头上去?

    当下太后立即摆了銮驾,直接前往丞相府探视。

    赵敏昏迷了一个时辰才清醒过来,期间心脏一度停跳有一刻钟之久,当时太后动怒,就要斩了随行的几名太医,幸得温家传人劝阻,说是小姐并未泛死气,应是被淤泥水草等杂物堵住气管导致呼吸不畅这才昏迷的,遂自动请缨,请其他人回避,他自有法子施救。

    在以人头担保之下,太后和众人守在厅中,留温太医与半死不活的赵敏独处一室。

    果然,不多时,房里传来咳嗽声,和女孩子的惊呼。

    太后和丞相夫妇欣喜若狂,立即入内查探,赵敏果然又活了过来。

    太后立即开导她:“嫁给那风流成的男人作甚?若你有嫁人的意思了,姨母帮你做主,自然寻了比他更好的!再不济,嫁给你表兄,当一国之母如何?”

    第3卷  第29章 番外身世二

    至于太后是如何劝慰赵敏的,日后赵敏又为何在前往皇的途中逃逸,甩了当朝皇帝一个大大的面子,那已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这秦少言,二十二岁考取状元,又被皇帝招为驸马,赐了一座府邸,另赐十多名女人侍候,赏珍宝摆件无数,自是荣耀无限,风头一时无人能及。

    秦少言倒也不是那心高气傲不识事的,金銮殿上不敢当众驳了皇帝的一番好意,可事后却执意要找皇帝退婚,说自己虽未婚配,却是心有所属,怕辜负了公主。

    皇帝却象是突然忙起来一般,只说此事稍后再议,就避而不见。而秦状元也很聪慧,绝口不谈婚事,反正公主嫁不出去急的又不是他。

    秦三少照例天天到香飘苑报到,日日与沉香纠缠嬉戏,极尽讨好之能事。当然,两人对赵敏的事情也略有耳闻,秦少言虽欣赏此女子的才智,两人互有书信往来,神交已久,却从未想过要与她结亲,只把她当红颜知己,是个可以畅谈人生,互诉理想的女子,却没想到,她一怒为蓝颜,居然如此轻易了结自己的生命,想来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

    幸好,她活了过来……

    可是之后,赵敏却象是完全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再无一星半点的消息与他。只听说,太后有意让皇帝娶她,估计,也是个当皇后的命。

    秦少言不由唏嘘感叹:生在皇家,果然身不由己。

    “虽说他们身不由己,可也是富贵命!不似你!”沉香把桌上的古琴搬了下来,自己盘腿在地上坐了,把琴搁在膝上,开始试音。

    “我?我怎么了?即便不靠那赏赐,秦某也可以保娘子衣食无忧,不辛劳作一辈子!”秦少言有些不高兴地撅撅嘴。“更重要的是——咱们不需要日日给人跪拜叩头,不用委屈了自己的膝盖!”

    沉香噗嗤一笑。

    “你呀——原来是为了不给公主磕头才不愿娶的公主!可人家公主怎么就看上你了?你说你,欠下的风流债有多少?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摔碎多少少女的芳心呢!”沉香漫不经心的抚着琴,嘴上不忘调侃他一两句。

    “娘子说得对!这都是为夫的不是。”

    秦少言忙不迭地应着,看着心爱的女人,目中柔光一片,连日来紧张的心绪也得以舒缓。他坐到她身旁,伸手拨弄琴弦,两人一起抚琴,共奏一曲《鸳鸯戏水》。

    “下月初八是吉日,咱们把婚事办了吧。”

    沉香手一颤,弹错一个音节,秦少言却突然拔高音阶,把这一错音晃了过去,外人听来仍是清韵隽永,悠扬亘古的琴声,依旧悦耳动听,缠绵悱恻,惹人无限遐思。

    一曲终了,沉香终于点头。“好。就依公子的。”

    状元郎喜滋滋的回家。

    当晚,却在香飘苑外的湖面上传来悠扬的琴声。一曲《凤求凰》被人弹奏得凄凄楚楚,艾艾戚戚,宛若在述说着哀思愁怨,孤苦无依的凤鸟在引吭高歌,悲戚凰鸟的无情抛弃。

    曲未终,弦已断。琴声戛然而止。

    沉香倚在窗旁,泪流不止,泣而无声。一夜无眠。

    第二日,文惠帝突然传召秦状元入,商讨迎娶公主的事情。

    说是商讨,也不过是皇上一个口谕:“下月初八吉日,把婚事办了吧。”

    秦少言双拳紧握,低垂着头,不语。

    “秦爱卿可有异议?”

    闻声,秦少言抬头,笑。“想来公主也是不得宠的。”陛下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

    御书房中两人对视,眸中浪涛汹涌,互不相让。

    “秦爱卿家中父母兄长尚安好吧。”皇帝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秦少言眸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咬着红唇,愤怒地瞪着那个一身明黄的男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皇帝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生,两人初次交锋,却也是最后一次针锋相对。之后,即便有交集,也不再交谈,无非是“臣叩见皇上”“爱卿免礼”之类的应付似的客套的场面话。谁让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呢?

    没几天,里突然来了封赏,册封秦少言为临安侯,正在修建的驸马府也随之扩大了三倍,小桥流水假山奇石应有尽有,大小院落有八处,园林宽广,草木繁多,整体规模仅次于皇上的胞弟十二王爷的府邸,赏赐却是文惠帝登基以来开出最多的。

    一时间,朝臣和百姓议论纷纷,说皇帝如何的宠爱婉容公主,驸马爷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连太后也有些不满了,只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又是当朝皇上,嫁的又是皇家的女儿,也算是弥补自己对婉容的漠不关心吧!于是,太后便只催促他:“赶紧把赵敏娶进来陪哀家说话!”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允诺。

    谁知,丞相府里却是十分的安静。

    虽说大家刻意隐瞒外界的传言,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大小姐,赵敏小姐却象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面色平静,终日领着贴身丫鬟玉儿闲逛,把府中的楼宇亭阁看了个通透,又在老爷的书房里翻找一些杂谈轶事等书籍阅读,全然不理身外事。

    众人喜忧参半,不知大小姐现今的状态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默默地看守着。

    只是,不到一个月,小姐就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厌倦了。

    这天,赵敏百无聊赖地斜躺在贵妃塌上想事情,一动不动地趴了有大半个时辰,下人们开始担心了。

    “小姐,要不要唤三少爷来跟小姐下棋?”玉儿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要!没心情!”老娘只会下五子棋象棋军棋,不会围棋!赵敏沉了脸色,把手中的饼干捏碎,丢入池子里喂鱼。

    “要不,奴婢把小姐的琴搬来……”

    “不要!我手累!”作死啊!自己又不会弹琴!自小五音不全,连儿歌都唱不完整的!

    “要不,绣花……”

    “不要!眼睛痛,手更痛!”前两天刚想试着尝新鲜,谁知手指就被针给扎到了。她还毫不气馁地绣了二十六针,被扎了六次,最后只好放弃。自己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穿针引线缝补衣服也没有这么逊啊!莫非到了这里退化了不成?

    看着自己粉嫩白皙的双手,赵敏再次叹气。

    “那个——姓秦的,快成亲了吧?”沉默了半饷,她终于还是问出声了,纯粹是好奇。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如何出色的男子,引得这个芳龄不到十六岁的少女绝然的投湖自尽。这么显赫的身世,这么丰厚的家底,何愁嫁不到好人家!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一家老小都瞒着她,已经把她卖给太后当媳妇了。

    听得小姐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玉儿吓得脸色土灰,不远处立即有小厮飞快的奔向老爷夫人的房间,报告这一消息去了。

    赵敏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看着那飞奔而去的身影,心里后悔不已。她真想一枪蹦了那多事的小厮。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家老小都来了,围着她嘘寒问暖的,又是宽慰又是劝解,婆婆妈妈的说了一个时辰,让赵敏心力憔悴,最后干脆闭眼装晕,又闹得丞相府一阵**飞狗跳,不得安生。

    秦少言!这个梁子结大了!

    赵敏磨着牙,暗恨道。

    因着她这一疏忽,说溜了嘴,丞相府里兵力大增,太后特意调了自己的亲卫,拨了一半人手过来,专门围护在小姐的院落周围,日夜紧盯着,以防小姐又出了什么意外。赵敏的逃跑计划暂时被耽搁下来了。

    转眼,到了初八这一日,临安侯府张灯结彩,等着状元郎——也就是新近才册封的临安侯,迎娶婉容公主过门。谁知众人左等右等,快到吉时了,仍不见新郎官的影子。

    里来的人正欲到驸马爷的房间里一探究竟,却不想,遇上从后门进来的一顶花轿,八人抬着,四名丫鬟作陪,意为四平八稳,媒婆司仪一应俱全,还担了不少箱笼,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院子中。这一列迎新队伍为首的,正是身着大红喜袍的临安侯秦少言。

    人脸色剧变,正欲上前问个究竟,临安侯却笑着对他们说:“官人少安毋躁,待我完成这一礼,自会去迎接贵公主。烦请官人不要冲撞了新娘才是。”然后,他肆无忌惮的,按部就班完成一系列婚仪。

    虽说秦家父母抖着身子,僵硬着头皮接受了新人的跪拜,可是这大红的喜色看在他们眼中,却变成了漫天的血光。

    然后,秦少言把新娘送入洞房,又喝了合卺酒,温言安抚一番,这才动身前往皇,迎娶公主。

    当即就有人悄悄潜回皇,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了文惠帝。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双拳紧握,眸色黯了黯。

    “父亲接回公主,当夜留宿何处?”

    秦风垂眸望着已经冷掉的茶水,伸出手指轻轻拨弄着杯耳。杯中水纹一圈圈散开,颤着微微的波澜,把映在茶水中的绝美面容晃开,又逐渐聚拢,慢慢的组成另一张绝色容颜。

    透过这杯凉透的茶,秦风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正穿越二十多年的时光,与他默默对视。他也不象父亲,也不象自己见过的其他男人,那定是与母亲极其相似了。

    他端起茶盏缓缓饮尽,入口的茶水却不似以往甘醇甜美,而是苦不堪言,满嘴涩意。

    那股凉意,直透入心底。

    秦少言只是在无声的哭泣着,泪流满面。

    秦风丢了个帕子给他。没见过这样当父亲的,都四十多了,还象个孩子一样的哭。

    秦少言擦了把脸,哽咽道:“那天,我自然是把公主送入新房之后想去你母亲的房里,却不想被众亲友拦住,拖到大厅喝酒去了。”

    “后来……我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头重脚轻的,抵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小厮和人,他们合力把我推到公主的新房里,在外面把门反锁了,任我叫喊着拍打了大半天,也无人应我。”

    秦风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人都是皇家赏赐下来的,要不就是公主带来的,怎么说都是天家的人,又岂会帮你?”

    秦少言吸吸鼻子,点点头。“是。所以我到了第二日才得以出门。”

    看着儿子一双冰冷的眼眸,他又补充道:“那日我没有碰公主!直到她逝去,仍是完璧。”

    秦风忍不住出手拍了他肩头一掌,怒斥:“有你这样当男人的么!她只是个棋子,是政治的牺牲品!你是她的夫君!既然娶了,就要护她周全!”

    “可我只爱沉香!”秦少言也怒了。

    “那样的女人……”话说一半,秦风突然顿住。毕竟,“那样的女人”,正是他的生母。

    “不许说你母亲的坏话!”秦少言看到自己儿子满脸不屑,恼怒地推了他一下。

    秦风纹丝不动,只是冷着脸看他。

    整件事,只要有头脑的人想一下就想得通了。

    当天晚上,沉香的老相好,必定会造访。一边是丈夫的洞房花烛夜,另一边却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两人毫不相干,各得其所。若说她不情愿,只要大声呼唤,闹得全府皆知不就好了。贞妇烈妇又不难当,即便死了,日后也留个好名声不是?却是一声不吭,任人享用,还珠胎暗结。

    秦风可没有忘记自己的生辰,他正好是次年三月出世的,距离父亲大婚,正好九个月还要多。可是,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又把目光扫到心机太过单纯的父亲身上。

    “你母亲,一连几天都不理睬我。”秦少言郁悴地回忆着。“直到公主回门,又过了数日,她终是走出自己的院子,却是去向公主请安的。之前我早已允了她,不用向公主请安,只需上爹娘那儿走动就好。”

    秦少言扁扁嘴,有些不理解,皱眉。“之后……”

    “然后,公主也和颜悦色的认下了这个如夫人?让你三天两头与她亲热去?”如果一直不许你进房,肚子里的孩子也无法说明出处吧?秦风暗讽道。想来那公主也是知底细的,只不过是为上位者行监视之职,顺带绊住父亲的脚步而已。

    “请不要这样说你的母亲。至少,她给了你生命。”秦少言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你没有爱过人,所以,你不明白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也无法理解,她离去那日,天地间刹那变色的感觉。”

    那一刻,呼吸已经停止,心脏不再跳跃,时间就象是静止的溪流,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万物皆圆寂般,随她而去。

    秦少言甚至觉得,当时自己的灵魂也随她去了,一连数日,都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一切事宜,都是父母兄长办的。那时候他依稀记得,母亲突然间苍老了十数岁,抱着自己痛哭。可是,他的视线一直是模糊的,笼罩在一层血色中。事后他才知道,那日自己落下了血泪,双目流出的,尽是粉色的泪珠,让所有人都惊惧不已。所以,母亲才会如此悲恸。

    幸好血泪只流了一日,第二日双目便干涩得再无一滴泪水了。只是神游的状况一直没有改变,持续了七日。

    直到,那个人前来吊唁。

    那个,一脸沧桑,神色萎靡的男子,放下所有国事,微服出,只为了前来看她最后一眼,送她一程。

    直至那日,他才明了,为何那人一直与自己过不去。也终于悟透,当日香飘苑的鸨母说的权势滔天,招惹不起的真正涵义。这样的人……如何忤逆?又怎敢忤逆?

    秦少言静静的看着他。

    漫天的白色花雨,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出殡那日,临安侯府的寒梅尽落,之后三年,不曾开花,宛若随着那一缕香魂逝去般,梅花魂也跟着香消玉殒,追寻故人而去。那是她亲手栽下的梅树,却只为她开了一次花。

    梅树三年始吐蕊,她也只在这个院子中住了三年而已。

    直至,两位如夫人被纳入府中,带着各自的孩子,那满院的梅树才重新抽枝,发芽。

    ——

    “你确定梅树不是生病,惹上病虫害了?”秦风贸然提问毫不相干的问题,直噎得秦少言说不出话来。这么悲伤的,这么有美感的故事,当事人还是至亲,儿子居然不当作一回事?

    他怒目瞪视着自己的儿子。

    秦风有些悻悻然。说实在的,即便人情世故看得通透,可他对于这些爱恨情愁,不是很理解。

    “那太子又是怎么回事?”这才是秦风一直关注,却又想不透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来的……”秦少言满脸迷惑。“你出世那一日,比预产期提前了。当时为父的与公主前往皇参加喜宴……”

    ——

    那日,十二王爷新婚,迎娶护国大将军之女为正妃。身为驸马,秦少言自然要陪同公主前往参加皇上胞弟的喜宴。

    待酒席散尽,他回府,安顿好公主歇下,自己提了一盏灯笼立即赶往凝香阁,却见到令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红。满目赤红。铺天盖地的红。

    才步入院子的时候他就觉得心慌不已,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当时他最天真的想法就是:沉香在生孩子,那些血腥味是正常的。

    可当他在房外唤了几声,整个院子却静悄悄的无一丝生气的时候,他这才发现情况不对,立即破门而入。之后,就是让他炫目的血色。

    房间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具尸首,看装束,应该是院子里的护卫和丫鬟。

    几盏明晃晃的风灯下,床帐已经被人撕扯下来,扔在床尾。床的四周全都燃上了烛火,照得那一室的红更是恐怖和诡异。

    更令人胆颤心惊的是,床边围了两个女人,正叽叽咕咕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个,手执利刃,就要往沉香的肚子上划去。

    秦少言惊呼一声,抢上前去制止,却被人一掌打翻,然后又被几支银晃晃的针刺中,他当场动弹不得,只能瘫坐在地上那一堆尸体中,嚎啕大哭。之后,他的下场可想而知,连哑也被点了,就只能坐在那里干瞪眼,愤恨地瞪着她们。

    泪眼涟涟的秦少言当下立下誓言:若是沉香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独活了!即便下地狱,他也要拉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下去!

    似是感受到他悲愤的目光,一双泛着幽蓝光芒的美目滴溜溜的打转,斜斜的瞥了他一眼,把他惊得魂都飞了。

    那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妇人。

    说她是妇人,因为她的一头青丝高高挽起,用棉布包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端庄,典雅;羊脂般白皙的脸庞上,雕琢着致完美的五官,浓眉,深目,高鼻,丰唇,微尖的下巴,显得坚毅,强势;丰厚的耳垂上挂了一个圆圆的银环,正中是一颗蓝色泪滴石,折周围的烛火,散发出炫目刺眼的蓝光,更添一种妖冶的风情,全然没有中原女子该有的柔和温婉!冰晶般的蓝眸更是不容忽视,泛着冰寒的冷意。这是——

    西域人!

    秦少言惊得不知所措,被吓到了。

    秦家跟西域商贩并无往来,更谈不上有什么冤仇,为何这女子要半夜潜入家中行凶?

    “魔姐姐,快看!孩子还有心跳!”另一个充满激情的兴奋声音拉回秦少言的心绪,听上去十分耳熟,可是隔着一层棉布,又有些生疏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提到了孩子!

    孩子!他和沉香的孩子!

    还活着!

    秦少言眼眶一热,热泪滚落下来。他赶紧眼巴巴的看向那名由床边站起来的女子,那双沾满血色的纤细小手中,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团小小的,皱巴巴的,全身红彤彤的团。

    女子身形纤瘦,也是布巾包头,只不过不同于西域女子的是,她还在口鼻上蒙了丝帕,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室内熠熠发亮,十分有神气,弯弯的眉毛,平添一份秀气,那眉眼看上去竟有几分熟悉……

    秦少言无法出声询问和答谢她们的努力,只好焦急的看看那团呼呼的小东西,又看向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沉香,无计可施。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一星半点的武艺,保护不了他们母子平安。

    两名奇怪的女子并不理会情绪低落的他,各自分工忙碌着。

    一位俯身在床前飞针走线,忙着给产妇缝合伤口;另一位忙着给孩子清理口腔内残留的物体,还嘴对嘴的给孩子过气,很快,她熟练的拎起孩子的脚踝,把他倒吊着,一巴掌拍向那粉嫩的小屁屁——

    哇的一声,虽然不是十分嘹亮,可这令人激动的哭声,宣誓了一个幼小生命的诞生。

    那一刻,秦少言哭得不能自己。

    秦风囧——

    “父亲该不会想说:是魔君和赵敏救的我吧?”以那两个女人的恶行恶状,确实有半夜爬墙到人家家里的可能……而且会剖腹产这样高难度的手术的,只有那个奇怪的赵敏。幸好魔君也是医毒兼修的好苗子,她的施针术,自己是见识过的,只能用三个字来评价:快,狠,准。

    秦少言抽抽鼻子,掂起手帕擦干眼泪,低泣道:“赵敏我是认识的,可是那时候并不识得魔君,只知道她叫莫……莫什么来着……”

    “外国名字,不记得也罢。”秦风伸手抚平父亲紧皱的眉头。

    一个文弱的男子,只有那么点花花心肠,看到那么惊悚的场面而不昏倒,确实难为他了。更难得的是,那个时候他居然不顾自己的安慰只想着那个不知道死活的女子……

    “谁下的手?”即便无人说明,秦风也知道那天晚上定是有人偷走自己的大哥了。

    “第二日,官府在城内一所偏远的废弃院子里发现了咱们家的两个仆役和一个丫鬟,全身是血,被人乱刀砍死……”秦少言慢慢回忆着。

    “他们……身上还带有一些细软,只是都被人搜刮走了,只在一张空了的包袱皮里发现一粒不小心被蹭掉的珠子,旁边草丛还滚落着几个铜板和一个乌木钗……”

    “然后官府就下结论是这几个家仆勾结盗匪洗劫了临安侯府,最后偷到凝香阁,遭遇反抗,他们看到事情败露,就把凝香阁里的人都杀了?”秦风唇角凝着一抹冷酷的笑意。

    “没有洗劫侯府,”秦少言缓缓摇头,两眼迷离。“你的祖父祖母房里没事,只是他们院子里的下人都被迷晕了。那时候我们刚回来,不想惊动老人,故而没有去通报,所以没有注意到异状,公主只说乏了,就回房休息去了。第二日醒来,丫鬟仆妇们才发现,公主的院子里丢了不少东西。”

    秦风眯了眯眼。这群杀手冒充盗贼还真是冒充得彻底,外行人本就看不出来,这是有预谋的谋杀。只是谋杀的对象是——

    “那天死在房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一直在侍候沉香的丫鬟和仆妇,还有两位稳婆。”

    稳婆?也就是说,当天晚上沉香就知道自己临产?可是——为何爹爹不晓得?

    秦少言也满脸困惑,嘴唇嗫嗫道:“只是,中午我们赴宴的时候,沉香并没有腹痛的迹象,家里也没有请稳婆,想必是我们赴宴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要生了。”

    ……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因着敏感的职业习惯,秦风可以推测出,那些人中有人得到了什么命令,所以就趁着爹爹不在的时候下手,目标很可能就是孩子。卷走财产,只是要掩人耳目。

    也许当天晚上沉香误食了催产的汤药,所以孩子才会提前降生,才会有人去请了稳婆前来助产。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抱走孩子之后,就把当时在场的人都杀了灭口。留沉香一命,大概是不想得罪那个人。又或是他们太有自信,知道沉香就这么出血下去最终也会一命呜呼,本不用他们动手。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肚子里还有一个……

    即便他们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大概也不会想要去救助了,正好让孩子死在腹中,造成产妇难产的假象,一尸两命。这样谁都不会知道其实已经有一个孩子被抱走了。

    真是……好毒的计策!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下达的命令,那就太恐怖了!

    在废弃院落中发现的三具尸首,大概已是弃子,也只有被灭口的命运。整件事情,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皇室么……

    秦风蓦地握紧了拳头,有些气愤难平。

    “那么,爹爹是怎么把我出生的事情瞒下来的?”他不相信他的懦弱老爹会有这样的智谋,可以躲过那个人的眼线。

    “我,我原本并不想把你藏起来的……”

    “又是赵敏?”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的可能最大,魔君只是辅助。只是,这两个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秦少言的答案是肯定的。

    ——

    当时赵敏就觉得整个事情很不对劲。

    要说她为何会出现在临安侯府,就因为她一直很好奇:那个秦某某长什么样,居然有人要为他投湖自尽,所以,才趁着全家去参加十二王爷的婚宴的时候从宴席上偷溜出来。只是她全然忘记,临安侯也随公主参加宴席去了。之所以她没有看到他也没听到唱号,全因为丞相府的老少爷们和娘们把她哄得四处溜达,只要有临安侯在的地方就绝对不会有她赵敏出现,两人这才在宴席上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王府离临安侯府很近,拐几个小巷就到了。虽说那些小巷很长很长。

    没想到,赵敏刚爬进院子,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这一个院子很黑,没有烛火,比不上相隔几十米开外的主院。

    原本想退缩折返回宴席上,可转念一想,万一还有活口在怎么办?于是决定先救人。

    待她往里走,才发现花丛中藏着一只猫。一只有着闪闪发亮的蓝色眼瞳的猫,毛茸茸的。只是,那猫的眼睛有些奇怪,象极了人眼。

    她笑笑,朝着那猫“喵喵”的叫了两声,一个突兀的女声差点没把她吓得转身就跑。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猫。”话音刚落,花丛里站起来一个人。一个有着蓝色眼眸的高个子女人,头上顶着微曲的卷发,一口不是很地道的汉语,听上去有些生硬。

    “老外?”赵敏乐了。这可是她在这个世界混了那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外国人啊!

    “……”魔君默。这是她到了宇国,第一次不被人歧视,对方也不害怕她。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在第一时间确认彼此都无恶意之后,立即搜索房子,很快,就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沉香,以及那几具尸首。

    “还有救。”魔君下了定论,立即给沉香施针止血。

    赵敏忙不迭的到处找蜡烛和风灯,全都点燃了。看着魔君熟练的手技,她不由暗自惊叹。会中医针灸就是好啊!

    “这些,莫非是产前大出血?”她指着女子完全浸染了血迹的襦裙。可是,女子的腹部却又不象是足月待产状况。难道是小产?

    魔君把过脉之后,沉吟:“大概是接近足月了,被人催产害的。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还活着!不尽快把他弄出来,孩子会窒息身亡!”

    赵敏吓了一跳。妈呀!双胞胎?可之前那个呢?强盗杀人,不会就是为了抢走那个小孩吧?什么世道……

    只是产妇已然陷入重度昏迷状态,本无法靠她自己的力气再把孩子生下来。

    魔君为难了。虽然她在学习过程中看过别人如何给小孩子接生的,可是,那些产妇全都处于清醒状态,多多少少也用力把孩子给推挤出来。这晕迷不醒的,她可是头一遭遇上。难道要放弃这个孩子救活母亲?或是为了救孩子,剖开妇人的肚子,杀**取卵?

    看魔君为难的脸色,赵敏不语,用帕子遮了口鼻,从炉子上烧得滚烫的开水中,用筷子捞出一把刀刃极薄的匕首,放在干净的帕子上,风干,然后又在另一个热水盆子里撒了点盐,洗干净手,又用微烫的热水浸泡干净双手,这才手握匕首,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站到产床边,用热毛巾把妇人的肚皮擦洗干净,又用白酒擦拭一遍,然后举着匕首在妇人的肚子上比划着。

    魔君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握住她的手。

    “你针线活做得好么?”赵敏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魔君咽咽口水,点点头。

    “去弄点坚韧的线。要细!韧要好!相信银针你已经准备好了,一会我弄完了你把伤口缝起来就好。现在你先去把你的手跟针线全都消毒了,最好是用烈度白酒消毒。不然最后弄个感染并发症就不好了。”赵敏双目炯炯有神,继续交代。“还有,多弄些干净的棉布,有纱布最好,全都要彻底消毒干净!”

    魔君并未多说什么,依言行事。

    两人正忙着,那个莽撞的姓秦的男人闯进来了。

    魔君讨厌被别人打扰,直接以银针封了他的道。

    之后,一切顺利。出乎想象的顺利!

    看着沉浸在喜获麟儿的愉悦中的男子,还不住的跟完全没有意识的爱妾低声呢喃,赵敏与魔君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把第一个孩子被人抱走的事实说出来了,免得徒增别人的烦恼。

    她们简单的清理了现场,跟临安侯说明了事情的严重,以及产妇身体极度虚弱,不能受到任何惊吓,要时时有人看护和诊治。临安侯虽心存疑惑,可赵敏的为人他还是相信的,更何况,这两位不速之客还出手救了自己的爱人和儿子?于是,不管恩人说什么,他都依了。

    幸好那晚院子里的侍卫不知道干嘛去了,幸好主院的下人们都被药迷倒了,幸好相关人员都被杀了,所以,无人料到沉香还活着,也无人知道一个幼小的新生命降临人世。

    就这样,沉香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昏迷中,跟自己的儿子连夜被送到一个隐蔽的民宅里暂住。那里,是魔君为自己找的落脚点,不但安全,还很安静和实用,离米诺国的大使馆也很近,只隔了几个巷子,有什么事也方便逃逸。

    而此时的皇,正忙的不可开交。

    所有人都在迎接文惠帝第一个皇子的降生。

    当那个幼小的生命包裹在襁褓中被嬷嬷抱出产房,交给在殿外焦急等候着的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时,嬷嬷高呼一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位皇子!是吴娘娘所出!”

    众人欢腾,高呼万岁,恭贺万岁千秋万代。

    喜报传到太后那里,太后喜极而泣,不顾众人劝阻,即便更深露重,也要亲自前往,抱一抱自己的孙子。

    可怜的吴妃在产室中还在受折磨,却是嘴里塞了布巾,呜咽着不能哭出声来。

    她的孩子还没有降临!那个不是她的孩子!

    她在心里大声的控诉着。

    可是,又有谁听得到呢?

    同一产室的李贤妃已经在一个时辰前香消玉殒,她的孩子也早就死在肚子里了。而她,是服用补药过多,虚不受补才死的……那是,自己吩咐太医院的太医……

    不不不!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的错!产妇都会服用补品,是她自己不好!是她身体不好!虚不受补……

    多么讽刺!生在皇家却不能享用山珍海味,那要怪谁?既然不能坐享其福,就不应该进来争宠!还妄想靠诞下皇嗣一步登天!做梦!

    还有那个孩子……对了,孩子,我的孩子!

    吴妃头脑一片清明,忍着剧痛,又过了半个时辰,文惠帝的第二个儿子终于出世。

    “只可惜,在孩子出生的时候,李贤妃娘娘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门外有人说了这么一句。于是,众人难掩悲痛的哭了几声。

    吴妃闭上了眼睛,身体虚脱了。

    头脑中只回响着那个伟岸的男人对她说过的话:

    “你将有两个孩子。若都是男孩,不论将来朕立谁为太子,你都会是他的母亲。你可明白?”

    她如何能够不明白……

    皇上的良苦用心。

    第3卷  第30章 谋诡计

    “母后……母后?”

    亲昵的呼唤声唤回吴皇后的神思。她转过脸,浅笑晏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智儿,来了?若是今日无事,陪母后散散心。”

    “儿臣遵命。”宇文智恭恭敬敬地扶起皇后,往御花园行去。身后远远的跟了十数名女人,拉起了长长的仪仗。

    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皇后不由叹了一口气。

    “母后可是在为六妹妹的事情忧心?”宇文智随口问道。

    “是不是你六妹妹远嫁,我并不清楚。只是,你父皇居然同意了米诺国三王子的求亲,让我颇感意外。原以为,他们会送一个公主过来联姻的,却没想到,这一回是讨了咱们的公主过去。你说,我们这些做母亲的,如何放得下心?毕竟,这一去,可就永无归日了!”说着,皇后满面愁容,眼中隐隐浮现水光。她掏出帕子轻轻按了一下眼角,掩饰失态。

    宇文智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安抚道:“听说,除了国君,米诺国的几位王子皆是只娶了一位妻子,并无嫔妃,妹妹嫁过去,断不会受气。更何况,三王子的母妃是从宇国嫁过去的,之前也算是本国子民,对妹妹必定是宠爱有加的,不会存在婆媳之间的不和。”

    皇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朝身后轻轻挥手,示意人退下。

    待侍者都退到听不到他们谈话声的地方,她才转过脸,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想借助米诺国的力量与太子抗衡么!若是别的公主嫁过去也就罢了,若是自己亲妹妹嫁了过去,你也好脸上有光,对不?”

    “儿臣不敢。”宇文智微微俯首。

    “你有什么不敢的?”皇后恼怒地看了他一眼,“你连自己的妹妹都敢算计,还有什么不敢的?那个冒牌货是你特意找来的吧?”

    宇文智蹙眉,噤声不语。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皇后越想越来气,继续唠叨。“可怜你妹子居然没有察觉,就这么一头扎进去那温柔的陷阱里!幸亏我得知温如海的行程,欲寻了他来,没想到这小子软硬不吃,几次三番跟我作对!要不是忌讳他母亲的身份,我早就……”话已至此,皇后觉得再说下去有些危险,立即住了嘴。

    “母亲与孩儿想法一致,皆想借助温家的颜面!魔君的势力不容小觎,神医的名声也是个很好的幌子,只可惜……”宇文智顿了顿,惋惜道:“只可惜,小静跟温小公子相识太晚。而且,那温如海,眼光也实在太差了些。那样一个不守规矩的丫头,又不漂亮,有什么好的?静玉可比那丫头可爱多了!”

    “你不是说过,那丫头是你表哥的爱妾么?怎么你表哥这一回又不肯出面了?”皇后对于自己外甥突然退缩的行为很是不满。

    原本商量好了让吴平当众指认飘云是他的小妾,然后再把那个没脑子又胆小的丫头连哄带骗的拐过来的。当时他们也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平公子跟飘云的“亲密无间”,因为在飘云被迷晕的那一日,已经使唤丫头婆子把她全身上下隐蔽的特征都看光了,包括腿上的胎记脚底的红痣,还有腰间的黑痣等等,俱已抄录在纸上,让吴平牢牢记住,只待一闹上公堂,就如实说出,这样还不能服众么?就算是虚的也给她坐实了,看那赵敏还有什么话好说!

    没想到,前几日再找到吴平,他居然不愿见客,说是生病了。特意派遣去的太医也被拒之门外,只说是隐疾,不敢劳太医大驾,他们这个计策就这么被耽搁下来了。

    如今温家与凌家已经定亲,还是皇上做的主,再搬出这个事情,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端的与两家结怨,让皇帝面子上不好看而已。

    “也许,天不与我!”皇后仰天长叹。为何每一次都是差那么一步呢?现在如此,十五年前亦如此……

    宇文智颇有同感,现在太子回来,他感觉压力更大了。

    “昨日太子刚回,就与父皇彻夜长谈,不知究竟是为何事……”原本理应是他去当河道监察使的,太子却把这份差事抢了,摆明了要跟自己争功劳!一想到这事,宇文智就有些忿忿不平。

    “前一段时间太子代你父皇巡视黄河水患,据说查处了一批贪官,大概,现在是在为处理后事而忙。毕竟,旧的官员下来了,得有新的官员顶上,这灾民要安抚,家园要重建,不知又要国库拨出多少银两了。”皇后虽不干政,可对这些程序也不是全然不知。更何况,她的兄长也曾经暗示过,最好能在皇帝耳边吹吹风,安排吴家的人手接替那些肥缺。可是,虽说她是一国之后,皇上却不是那无道昏君可以任自己随意搓圆捏扁啊!她敢保证,不管自己提名谁,谁就会被外放得远远的,永无翻身之日。

    虽说她可以借用此方法陷害某些看不顺眼的官员,可这皇上也不是傻子,心里清明着呢!难保他不会顺着自己话,真的把那些与吴家毫无牵连的官员给提拔上来。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还是哪凉快就待哪去吧。

    “若是能借助商贾的财力和江湖的实力就好了。”宇文智突然迸出这么一句。那个自称是温家长子的男子,这几日竟似完全消失了一般,遍寻不着,让他十分烦恼。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需要一些不为人知的药……

    听他这么说,皇后的脚步顿了顿,脑海里突然晃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觉得,李家公子昨天的态度有些奇怪?”

    “李子安?”宇文智一愣,赶紧把昨天宴席上看到的事情在脑海中快速的过了一遍。

    “对,就是那个李子安。昨天不知为何,他突然跑去跟那个丫头谈了一会儿,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似乎是在——表示歉意,或是表达好感。”

    “他跟那个丫头没有交集吧?”

    “他们两个没有直接关系,可是那两人跟你平表哥都有很微妙的关系。”皇后步入昨日看戏最后却弄了个灰头土脸的亭子中,坐下。远远跟着的女们看到,立即殷勤的跑去端茶递点心。

    “李子安……是故去的李贤妃的侄儿吧?”宇文智沉吟,道:“莫不是——他跟那丫头达成什么协议了?”

    “这我倒不担心,赵敏不会让她的女儿过多的接近朝臣。我只是奇怪,平儿患病不能前来也就罢了,怎的不见魏焦两家的长公子?王家次子昨日也未前来赴宴,我还在寻思着是不是要把九公主许配给他,正想再跟那孩子谈谈。没想却没见着人。”

    “兴许,他们几人有什么事……”

    皇后冷笑一声。

    “这几个孩子,能有什么事!哪次皇家宴席他们不是第一个到场的,生怕被人落下咯!”

    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又放下杯子,叹道:“只是那四大家的公子,着实恼人!终日流连烟花柳巷,本不欲与我等结交!”一想到里几位春心初绽的公主,还有族里未出阁的闺女对那四人的向往,她就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若是秦齐舒华四家的公子有参加科考的决心,愿意入仕途也就罢了。届时以他们的才华,考个好名次自不在话下。待到金銮殿上面圣那日,让皇帝提点提点,把公主或是朝臣的女儿指给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只可恨,那四人象是吞了秤砣铁了心般,横竖不踏入官场一步!只可怜他们身居一品要职的老父们捶顿足,直叹家里养了个不孝儿。

    “要想与他们结交也不难。那几人,自视清高,只要找个文采比他们更好的……”

    “谈何容易!”皇后白了自己儿子一眼。“这话谁不会说!关键是:找谁?”

    “不比琴棋书画,比其他的也是一样。”宇文智笑笑,“秦家长公子可是个武学奇才,只要找人痛揍他一顿,让他甘愿俯首认输,再答应我们一件事不就成了。武林人士,最讲道义。”

    “江湖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晓得。”皇后对此嗤之以鼻。那些人,只会打打杀杀,然后拿钱走人而已,本就不会替人分忧解难!十五年前她吃过一次亏,白花花的银子付了出去,却没达到预想的效果。最后还得再花一次钱,把当年犯事的那些人又杀了个干净。实在是——费神劳力啊!

    “母亲忘了父皇的义妹——荣华夫人么?按辈分也算是我姑姑,她有一个儿子,据说身手极好。我那个表弟,跟秦公子有过节,从初出道开始就一直斗了。兴许可以给他下套子。”

    经儿子这么一提醒,皇后突然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名一身红袍的大男孩,很漂亮的一个娃。这一路上也查探到他与那个臭丫头同行,却没想到过他是这么厉害的人。只是——

    “他肯么?”那个孩子,好像对生人很疏离。

    “儿臣自有妙计。”宇文智微微一笑,有成竹道。

    只要秦风负伤,他就有办法捉住他。

    他身边也不乏能人异士,捉住一只受伤的豹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届时把在秋苑的那些龌龊事再上演一次不就好了。虽说他对男欢之事不是很热衷,可自从那次在暗室中窥视到那具强健有力的身躯,那不同于女子的柔韧腰身,那纹理优美的肌肤,骨骼,那修长矫健的双腿,挺翘的粉臀,以及被迫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最羞耻的秘密……

    第一次,他对男人有了反应。

    突然觉得征服女人没什么值得骄傲的,玩弄小倌也没有提起他太大的兴趣。说白了,除了进去的地方不一样,刻意逢迎讨好的小倌跟女人区别不大,皮肤一样是滑腻腻,水嫩嫩的,就连那承受之处,也是经过特意调教的。可是,强健有力的男人不一样。

    他派人捉过几个习武的男子,他们被强行进入的时候那羞愤欲死的表情,那恨不得把自己吞噬了的愤恨眼神,让他觉得有一种把人狠狠的踩在脚下,随意践踏他们的尊严的优越感。可是再愤恨再抗拒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俯首称臣?特别是那些有家室的武林人士,只要拿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本就毫无抵抗之力。当然,那些欲拼个鱼死网破的,或是武功太高强的,不能真的冒犯。不然他就得损失更多的人力,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会也不愿去尝试。

    可是……秦风是个意外。虽然他比其他人更危险,更可怕,也更难以制服。

    可是,他太想要他了。

    以秦家的显赫家世,定会把这样的事情当成屈辱,秦风断然不敢外泄。

    所以,自己任由那个骄傲的人把秋苑捣毁也不觉得可惜。原本也只是个销金窟,玩玩而已,让那个可爱又可怕的美人儿拆了消消气也好。只是那天晚上他能顺利逃脱,实在是出乎自己意料。他被下了那种药,身体却恢复如此之快,定是与某人苟合,磨去药了。

    他的第一次没有让自己享用,确实让自己有些失望。

    究竟是谁,居然胆敢侵犯如此完美的尤物?那一天,附近也没有传出有哪个男子死于非命啊!以秦风的子,清醒过来了不可能不杀人泄愤。还是——

    药效不佳?

    宇文智不由皱眉。那种药用在其他武林人氏身上都很有效,肯定不是药的问题!而且,这还是温家出品的秘药,断不可能有错。

    不管怎么说,要是能找到那个强要了秦风的人最好,若是不能,那就由自己再来上演一次吧!此人,他势在必得!

    不管是秦风的人,还是隐藏在他身后的势力,他都要想办法弄到手!

    第三日,京城最大的布庄,云想衣裳。

    “宋逸湘!你出来!”

    秦风手里握着一封书信,有些气恼的闯进了临街铺面后的院子里。

    凌夫人这几日走亲访友去了,她那宝贝儿子觉得被一群婆娘和千金小姐围观是一件很蠢的事,于是拒绝随母亲前往,天天在房间里打坐修习内息,除了吃的,其他人物事物概不接见。秦风要找人,也只能硬闯了。

    “小的见过秦公子!”

    正打扫院落的小厮看到贵人上门,立即恭敬的行礼。

    “你家公子呢?”秦风问。

    “二公子跟思云小姐蓝月小姐游湖去了……”

    “我问的是三公子!”

    “三公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赴约……咦?不是跟秦公子您约好的么?”小厮有些奇怪。公子明明都出门了,为何约会的另一方还在这儿?

    “他真的有约我?”秦风还是不信。那个冰块没事找他打什么架?吃饱了撑的?还是最近太闲了无所事事?

    “三公子出门前是这样交代的,还叫我们备好伤药和药酒还有纱布木板什么的等他回来……”

    不待小厮说完,一阵风刮过,那抹白色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奇怪,明明是秦公子约了我家公子,为何他不在那等……哪有赴约的等邀约的道理,这不主客颠倒了么。”小厮喃喃自语,摇摇头,继续做清洁工作去了。

    日上三杆,一身红衣的男子站在桥头,脸色愈来愈黑。

    他在这里站了有一个时辰了,约他的那个混蛋还没有到场。

    把手中的书信打开又看了一遍,地点没错啊!不就是驿外断桥边么,还卯时三刻呢!现在都辰时正了!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泮池碧水浮白鹅,广厦幽藏池边林。(出自《卜算子、咏梅》和佚名杂诗。)

    ——这个莫名其妙的诗句,怎么看都是这个地方嘛!

    宋逸湘回头,看看那巍峨的殿宇,藏在林间深处,金瓦红墙若隐若现,那金灿灿的屋瓦反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又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湖水,碧波荡漾,靠岸边的湖面上有一群白鹅正在戏水。

    这个湖叫未名湖,地处皇后山的山谷中,与皇御花园里的明湖是水脉相通的,每年秋冬两季,由北方冰原飞来的鸟儿要在这里越冬。为了方便里的妃嫔赏鸟,让她们在冬季也有个寻乐的好去处,这一带虽在夏季的时候对外开放,过了立冬那一日,便就归皇家侍卫接管了,擅闯者可是要问刑的。现在他们在这个时候来,也不算是越境。可是……

    没事跑到这个适合男女偷**狗的地方来干什么?

    宋逸湘恼了。

    又等了一会儿,除了天空的飞鸟扑飒着翅膀飞过,水中的白鹅依旧在戏水,林间的松鼠也开始出来觅食之外,再无其他生灵造访,他这才怒气冲冲的往回赶。

    临安侯府,流馨苑。

    “秦风!你给我出来!”

    宋逸湘看着被一群美女环绕其中的翩翩俊公子正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还不时的这个的腰肢,揉揉那个的部,这个香一口那个亲一下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健步上前,正想揍人,不想却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哟!逸湘兄。今日怎么这么有空?你不是跟家兄切磋武艺去了么?”秦颂正跟美妾们乐呵着,突然眼前迸出一个大红色的人影,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不过——

    “对了,你不会是把我大哥打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吧?怎么说也给咱们留点面子,把他背回来啊!这不是为难小弟又要备车马去寻人么!”秦颂很不正经的嗤笑着,伸手捏了身旁小妾的香臀一把。那衣衫半解的粉衣女子娇羞的扭着腰臀闪避,咯咯咯的娇笑着,立即伸出香葱小手,毫不避讳的抓向秦三爷的裆部。

    “哎哟!我说喜儿,这可违规了啊!一会看我怎么罚你!”秦颂口上虽这么说着,大手却覆在那捣乱的小手上,带着她一起动作起来。身旁其他女子立即不依不饶地尖叫着,嘻嘻哈哈地推搡作一团,七八只小手拉扯着某狼的衣服,不一会儿就差不多把他扒成光猪了。

    看着眼前混乱又香艳的场面,宋逸湘有些呆怔。

    “秦风真的——找我比武去了?”他不确定的询问。

    “是啊!走了有一个时辰了!”秦颂示意自己的美妾们稍微退开,整了整衣衫,奇怪地看着宋逸湘。

    “怎么,你们没遇上?”

    “没有啊!我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未见他赴约!”

    “是不是地址弄错了?”秦颂坐直身子,把裤腰带扎好。

    “怎么可能错!不就是未名湖畔嘛!”宋逸湘气哼哼地说着,把手中的纸张递给秦颂。

    “驿外断桥边,……广厦幽藏池边林。卯时三刻?”秦颂皱眉。“这是谁写的?”

    “不是你大哥的字迹么?”宋逸湘仔细回想了一下,秦风是惯写这种字体的没错……

    “虽然很相似,但是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大哥的字!”秦颂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这书信是谁交给你的?”

    “不知道!这信转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的家仆只说是临安侯府的小厮送来的!还说是他们大公子交代一定要我亲阅……”

    “你的家仆如何确定送信那个是不是我家的仆人?”秦颂有些气急败坏。“我们上当了!快!快联系百媚楼和千娇阁!”说着,他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略的打理一番,急匆匆的出门了。

    宋逸湘愕然,立即往家里赶。

    以秦风这么谨慎的子,定会先去向自己确认的!

    等他回到云想衣裳,果然从小厮口中得知:秦风在一个时辰前上门声讨了一会儿,看到自己不在,又走了。

    他定是去赴约了。

    可是——

    赴谁的约?自己本就没有约他!

    以秦风的身手,别人也不能轻易从他手上讨了好处去。可就怕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玩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秦风离开云想衣裳,施展轻功出了城,直奔约会地点。

    眼看着越走越偏远,他不由皱眉。这冰块怎么搞的,选了这么个僻静地方,莫不是想拼个你死我活埋骨山林间,从此两不相见耳清净不成?看来他在京城待太久闲的皮都痒了,一会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才行。

    到了群玉山脚下,他仔细辨识方位,朝瑶台飞跃而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本诗句借鉴李白《清平调》)

    ——指的就是半山腰依临仙池而建的瑶台吧?那是一个修筑了一半尚未完工的亭子,起始年代不详,可到了春秋两季雾气袅袅烟雨迷朦的时候,登上亭台往临仙池里一望——

    那可真是有羽化登仙的感觉!

    池子里泛着一层薄雾,烟雾缭绕,似幻似真,让人误以为错入王母娘娘的瑶池!故而那个未完工的亭子,也被人戏称为瑶台。

    如今,瑶台近在眼前,秦风却警觉起来。

    山林间弥漫着一层薄雾,遮掩着周围的林木若隐若现。在太阳光照不到的山的背处,十多丈开外,数米高的瑶台上,一抹绛红色的身影,面朝临仙池背手站立着,颇有一种遗世孤立,远离浊世的翩翩佳公子的意味。只可惜,前往瑶台的山道上列队站着一排侍卫,破坏了这难得的景致,看装束,应该是中侍卫。

    秦风转身欲走,一个爽朗的笑声止住了他的脚步。

    “怎么,秦公子既已到来,却不愿见本皇子不成?”

    对方都摆出自己的名头了,难道自己还能见了皇子不行礼?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不得已,秦风强忍着心中的厌烦,面上不动声色的朝二皇子宇文智施礼。

    “免礼!来来来,秦公子,与本皇子一同品茗闲话时事!咱们今日也算结识了!”

    秦风压下心中的怪异,硬着头皮上前,一路感知着周围空气的微妙变化,知道除了自己看到的那十多位侍卫,林间至少还隐藏着二三十名不明身份的武者。也许是侍卫,也许是武林人士,总之,今天自己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了。他不由得头痛,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小心翼翼地行事。

    宇文智看着已经进入亭中的那张绝美的面容,那柔韧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矫健的步伐,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克制力,撩拨得他越发的心痒难耐,有些坐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亲昵地牵起秦风的手,拉着他在石椅上落座,秦风立即厌恶地缩回手,朝二皇子抱拳行礼,问:“不知殿下今日约臣子前来,所为何事。”

    这下他确定,那书信是借着宋逸湘的名头约他出来的。试想一下,不怎么喜欢诗词歌赋的那个冰块又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婉约的接头暗号!而且还是从某本书上抄录的,没准是赵敏一时得意,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看今日这阵仗,二皇子欲与自己结交,大概是为了平衡中势力借自己的人脉与太子抗衡。现在后列位皇子中太子势力独大,又深得皇上的信任;也许二皇子心有不甘,总想着找法子扳倒一二。也许——他自己也想登上太子之位?至于太子……

    一想到那个人,秦风的心不由一紧,思绪有些混乱。

    哪知,这二皇子也不跟他谈什么朝政,反而谈起了山川美景,风月之事,以及询问着从杭州到京城这一路上有什么好玩的好笑的趣事,他只好耐着子一一作答,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以为两人就这么无聊的闲扯下去,宇文智却突然问道:“听说秦公子途经荣城,惹了些事端?”

    “不知殿下这是何意?”秦风立即警觉地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什么。本皇子只是随便问问。”宇文智故作潇洒的摇着扇子,随口说道:“十八皇叔路过荣城那日,不想美人意外投怀送抱,让他一时迷了眼,一个不小心,被美人推落马,摔了个筋斗。而后,那美人似乎携着一男子逃离现场,下落不明。十八皇叔对美人一直念念不忘,欲寻之一诉衷肠,以解相思之苦,却终不得见,让他颇感遗憾。”

    话至此,他顿了顿,偷偷观察了秦风的脸色,发现他不为所动,不由有些失望,继续说道:

    “重阳这日宴席散后,十八皇叔觉得秦公子甚是面善,忽而忆起,那日美人劫走的那名男子,与秦公子有**分相似!可是,据荣城知府报告,只说逃走的那两名男子皆是小倌,是从秋苑外逃的,秋苑的奴和小厮们都可以作证。虽说面貌相似,可不管怎么说,跟秦公子定是全无关系的。试想,临安侯府的秦大公子,身份何其尊贵,又怎么可能是区区一名小倌呢!定是那些下作的人眼拙,十八皇叔也酒醉灯谜的两眼昏花,看错了!秦公子,你说,对也不对?”

    秦风依然不动声色,冷淡地说道:“此等龌龊事,与秦某何干?臣子与十八王爷断不可能相识!若是殿下没有其他要事,秦某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了!”言罢,起身欲走。

    让秦风意外的是,二皇子没有强行挽留他,只挥挥手,让众侍卫放他通行。

    他脚步连顿也不顿,径直下山。

    不想,方来到河滩乱石处,就遇上了埋伏。

    他冷凝了眸光,提气,全身戒备着,蓄势待发。

    那狗皇子!究竟想干什么!

    群玉山,密林里。

    我盯着脚上拴着的链子,苦恼中。

    老爹真够歹毒的,吃完早餐把我哄出来,说是带我去游湖,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忆寒哥哥带着思云和蓝月先走了,因为我睡懒觉,才没有叫醒我”。

    结果——

    他娘的!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游湖呢!别说水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求救都没有人会听到!

    “飘云,你有很长时间不习武锻炼身体了吧?”

    ——以上是老爹把我带到这林子之后对我说的话。然后,他突然对我出手。

    “今天天气不错,看你神头也足,不如就呆在这里好好领略一下自然风光呼吸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吧!什么时候解开了,就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娘说一声,大概中午不用做你的饭了。太阳下山前要是还不见你回来,我会让思云蓝月还有你的两位表哥玩一次夜间大寻宝活动。相信,他们一定对你这个宝贝十分的好奇。至于为父给寻宝人的奖励就是——谁最先找到你,谁就可以使唤你一个月!你可服气?这是对你疏于学习惰于习武的惩罚!”

    ——以上是老爹把我狠揍一顿以后,在一刻钟前对我说的理直气壮的话。

    T***!那个老不休的!不就是看我这两天老是泡在老妈身旁跟她抢漫画书和耽美小说看,闲我碍事么!想跟我妈玩亲亲直说啊!顶多我避开就是了,何必用这么极端又极不人道的手段!还把我用铁链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大不了,就象对付凌氏姐妹那样,把我送进皇里跟皇姨祖母作伴去啊!至少还可以天天吃御膳房做的东西……

    臭师傅!臭大叔……

    我碎碎念着解了一刻钟,终于把手挣脱了,手腕都磨破皮了!

    现在还剩下脚上那……

    半个时辰后,正当我无计可施,已经放弃了自救的打算,在山上树荫下躺在厚厚的枯叶上睡大觉的时候,山下突然吵杂起来。

    “别让他跑了!叫前边的弟兄们拦住他!”

    “中了软筋散和化功散还能飞奔这么远,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不愧是武林奇侠!把我们带来的人打死打伤了这么多!一会逮住他了,新帐旧账一块清算了!”

    “嘿嘿,你们下手可悠着点,这位小爷可是主子看上的尤物,伤不得!顶多——主子尝过之后,什么时候玩腻了,再求主子把他讨来,兄弟几个也好轮番上阵,尝尝这富家公子的美妙滋味!”

    “废话少说!我看他也力竭了,快拿绳子和网兜来!”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相交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尖利的惨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皮被切开的恐怖声响,貌似还有哗哗的水声。

    这附近没有水……不会是在放血吧……

    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放眼往山下看去,果然看到人头攒动,几十上百人围攻一名白衣男子,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靠太近,偶有不怕死突然欺身上前的,也被那白衣男子挥舞一道银光三两下结果了。

    可是,很显然,白衣男子有些力不从心,膛剧烈起伏着,不时的以手中的长剑撑地,以平衡摇摇欲坠的身形。看他那略微脏污的白衣,染了一些红色,可是并没有发现身上有血滴落下来,应该不是他受伤了,没准是那些被他砍到的人溅上去的。

    真厉害啊!以一敌百?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我满脸崇敬地看着他。不过越看越觉得——咋地这娃这么眼熟……

    正观望着,只见有人拉了大网出来,有的掏出了绳索,逐渐向白衣男子靠拢。

    男子扶着身后的树木站着,扔下手中长剑,解下了腰上缠绕着的——

    白练!?

    秦、秦、秦——

    秦风?

    我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