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

    吻脸颊——基本,还是可以当作朋友间友好行为吧?

    回去的路上,李尚俊万般纠结。

    她承认,时至今日,骆子涵的荷尔蒙依旧能轻易带动她肾上激素狂飙突进,虽然两人彼此早没什么“性”幻想可言,硬要比,当初她跟他的尺度比她和蓝爵还大,可偏偏一个说亲不亲,说生不生的脸蛋吻,让她耳根子烧到现在。

    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女事别多年旧情复燃,故事从欲说还休的亲吻开始,这情节感人倒是感人,可落她身上就浑身不对劲儿起来。

    那感觉叫什么来着?

    犯罪!

    对,没错,就是犯罪!

    就跟当初她偷书不成砸了老板书摊害得人家伤心离去后一样!

    强烈的负罪感!

    以前跟骆子涵在一起时,她也不是没劈过腿,当时可从来没这种感觉呀!

    回到宿舍,她正襟危坐凝视书桌上她被蓝爵抱着笑得无比灿烂的照片,痛定思痛,双手合十目光诚恳直视蓝爵双眼,心中默念:

    男爵大人,阿拉丁神灯巨人,我红杏了,原谅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当晚,李尚俊还是没种向男爵大人坦白从宽。

    分隔两地,她怕蓝爵胡思乱想,但又怀疑这不符合男爵大人的做事风格,遂打着小算盘,等回上海后再投诚。

    熟料隔了两天,骆子涵又飞来北京,以后隔三差五,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空中飞人。见面也不干什么,就吃个饭,除了第一次在机场偷袭了她,这段时间倒没其他动作。

    他找她吃饭,如此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她纵觉得万般不妥,却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终于到了毕业典礼,大家天南海北,分道扬镳。杨舒敏追随姚飞去香港读研究生,罗阳被李尚俊诱骗至上海成为一名国家秘密工作者,曾际,则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抵达上海当晚,李尚俊便摆正态度,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不提,向蓝爵转述她近来与骆子涵频频聚餐的真相。

    蓝爵安静且平和地听完,缓缓抬起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低声道:“就因为那次地震遇上,他想和你破镜重圆?”

    李尚俊连连摇头。

    虽然以她这么聪慧的头脑,虽然以骆子涵那么明显的行径,所有逻辑都指向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她就是不愿意相信:

    她认识的那个骆子涵会吃回头草?

    她认识的那个骆子涵,会接受一个“不贞”的叛徒?

    蓝爵仿佛会读心术,神情淡然如风,难寻涟漪:“别不相信,若他认认真真想找你复和,甚至愿意为你改变,你会回头吗?”

    李尚俊颇受惊地盯着蓝爵。

    白皙俊美面容如隔云端,深邃似海的渊波藏雨纳芒。

    这些年,她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宠溺着,呵护着,但她真的、真的不确定,自己在蓝爵心目中,排在哪个位置。

    纵使骆子涵伤她至深,但她很清楚知道,骆子涵深爱过她,虽然她最后败给了他的事业心,败给了他的大男人主义,败给了一个错误的时间。

    而蓝爵太完美,完美得让她看不透,让她恐惧。他似乎对谁都那么彬彬有礼,恭和柔顺,但正如他自己所说,实际上,他不跟任何人交心。他今天可以这么对待她李尚俊,那么换一个女朋友,他是不是照样会如此体贴温柔。

    女人总是自私地,她李尚俊尤其如此。和骆子涵分手后,她也很深入地找齐安聊过。她问他是不是她太不成熟,或者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爱骆子涵。

    齐安反问她:“我在你心目中,是排第一的么?”

    李尚俊毫不犹豫点头。

    齐安又说:“那如果你在我心目中不是第一,你受得了么?”

    李尚俊哑然。

    然后她记得很清楚,向来如同邻家男孩阳光青春贴心小棉袄的齐安,目光特深沉道:“我行,你绝对不行,凌可能可以。不说其他,就对待杜畅上面。”

    一个普通的朋友,依旧是李尚俊的朋友。但是杜畅这个曾经排名第一的朋友,对她而言已经比陌生人还陌生。

    骆子涵在她心目中排第一,但当她感觉不到自己在他心目中排第一位时,她选择了不要他。

    她不知道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她和蓝爵身上。她只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再那样不计一切地捧上自己真心,她也不会再让任何人觊觎到她的真实排位。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说到底,就是两个人小心翼翼坚守着那份赤诚,防范极严。

    可两个防备极严的人,却一起走到了今天。

    李尚俊心底特别矛盾。她宁愿蓝爵像所有正常男朋友那样,不管不顾地大发雷霆,发下“禁交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淡漠地询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明亮双盼染上一层浓霜,她半垂着头,用更加冷漠无所谓的语气道:“如果我说会,你会怎么办?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怎么办?如果我说不会,你又会怎么办?”

    三年前的她,面对蓝爵的理性与冷静,会跳起来摔锅砸盆怒骂:“跟女人讲道理讲理性,你tmd脑残啊!”经过三年的磨练,她学会用冷静对付冷静。

    蓝爵眼底流转难以察觉的苍白,他依旧那么平淡无波地凝视着李尚俊,沉默。

    习以为常的李尚俊清楚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兀自起身钻进浴室洗澡。洗完出来见蓝爵依旧坐在躺椅里,听到声响后徐徐睨过她一眼,温润如玉。

    不知怎的,她故意加重了行为的力量,弄出重重的乒乒乓乓声,然后钻进被窝,使劲打了个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此后,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尚俊努力昏昏欲睡而不得变得浮躁时,身旁床垫下凹,他的手轻轻抚在了她头上。

    醇厚如酒的声音隔着被子,显得有些晦涩,嗡嗡作响。

    “这些年去你家去了那么多次,虽然从来没见过他,但从你和瀚儿身上,我几乎可以想象骆子涵的样子。”

    李尚俊心头一紧。

    “有些潜移默化的东西,你们都不曾在意,但那个男人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比你自己,比我想象的都深刻。”

    蓝爵又沉默了会儿,声音仿佛越来越飘忽:“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天生的样子,什么都不做,就能吸引我,把我迷得晕头转向,而我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讨好你,纵使这样,你还老嫌我管家婆,骂我吃力不讨好。”他抿了抿唇,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如果没猜错,骆子涵天生的样子,什么也不做,就能彻底掌控你的喜怒哀乐。”

    李尚俊急促翻身想掀开被子说些什么,却被蓝爵摁止。

    依旧隔着被子,他安静道:“就算我不想,我能把你锁起来还是关起来?……尚俊,对于未知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惧怕过,做过,才知道能不能成功……可是面对骆子涵,我真的找不到一点儿取胜的资本……”

    李尚俊睫毛颤了颤,嘴张了半天,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蓝爵似乎从来不会做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事,但如今他越这样,她越无法自由呼吸。

    他还是半坐在床头,目光平和地盯着灯光昏暗的墙壁:“一直以来,我们都说顺其自然,假装彼此没有任何问题。我想也是时候,让你好好考虑考虑。不只是骆子涵,还有我们。我妈妈和杨叔叔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让他们离开上海去四川根本不现实,我不可能不管我妈,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回四川接管你们的家族企业,我们之间该怎么办?为了我,离开你的故乡,你的朋友,你的父母,独在异乡,你舍得吗?”

    一块大石压在了李尚俊胸口,她努力挠开被子,这次蓝爵没有阻拦。

    那双点染清幽的双眸映入她的眼帘。

    他笑得很温和,却让她感到莫名寒意与心酸。

    “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低头看着她,“你告诉我,我有什么?”

    李尚俊怔怔看着蓝爵,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却先于意识。

    她跪起身紧紧环住他脖子,略微哽咽,声如蚊蚋:“……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见他了…… ”

    蓝爵并没有抱她,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弯□子把她放平,大掌拢了拢她的脸颊,双眼隐于荫翳中,难辨黑白:“感情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你好好睡一觉,想想我说的话吧,我今晚先在客厅休息。”

    蓝爵说完便起身,李尚俊却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一个猛子跳起来,死死拽住蓝爵胳膊,水汪汪大眼洋溢着满满的可怜:

    “你不在,我睡不着!”

    言罢如无尾熊般挂了上去,往下使力,把蓝爵强行带倒床上。手臂如藤蔓紧紧缠住,抱得紧紧的。

    蓝爵面孔贴着柔软枕头,长睫启阖,眸中渐渐有了暖色,嘴角情不自禁勾勒向上的淡淡弧度。

    这次笑是真笑。

    深夜,群星璀璨,街道的缤纷色彩自帘缝中映入,黯淡灯光洒在床上缱绻纠缠的男女身上。

    满屋欢/爱后的刺鼻气息,眼皮半开半阖的李尚俊整个儿被蓝爵抱在身上,俯视那五官深邃俊美宛若希腊神祗的男子,某种奇异的念头忽然划过脑海,她喃喃开口:

    “以退为进?”

    蓝爵睁眼,浓睫一颤,眼角都带着笑意。

    李尚俊恍然,目露凶光,狠狠掐住他脖子:“你这个笑面虎,老狐狸!”

    他仍旧噙着笑,手臂不着痕迹收了收。

    李尚俊使劲蹂躏他俊美面孔,搓捏出各种形状,振振骂词:“你这人怎么老这样,耍心计都耍老娘头上来了!”

    “尚俊。”看她发泄得差不多了,蓝爵才伸手拉开些距离,侧撑而起,将她自然而然纳于体下,俯身无语。

    有句话,蓝爵最终咽下了肚子。

    伴随身体的起伏,他专注地看着怀中娇小人儿醉红迷情秀颜,她紧紧闭着眼睛,手指纠缠着枕头。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让她睁开眼。

    睁开眼看看,她身上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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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太卑鄙,太无耻了!故作可怜划个圆让她自投罗网,自己框自己不说,差点儿还骗得她掉眼泪!她就说她家成天扮猪吃老虎的男爵大人怎么会突然如此柔弱。

    李尚俊咒骂殴打了他一整天还不解气,蓝爵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帮她换掉手机号码,老神在在:“你自己说以后不见他了,说话算话。”

    新号码配新手机,蓝爵帮她导入通讯录时,刻意忽视了骆子涵。李尚俊在旁边看着,不开腔。

    待蓝爵目光扫过骆子涵的号码时,他眯眼瞅了瞅李尚俊。

    皮笑肉不笑:“背得了吧?”

    李尚俊老实点头:“很难记不住。”

    蓝爵抿唇:“反正他不知道你的新号码。”

    李尚俊嘴角撇了撇:“连个人的电话号码都找不到,你也太小看他了吧。我看,还不如群发时给他也发一个,省得做贼心虚,更尴尬。”

    “你自己弄。”蓝大人生气了。

    李尚俊吐吐舌头,自己弄就自己弄。

    导号码的时候她无聊着看娱乐新闻,孰料刚开msn,头条便是一张曾际与流行天后徐甄雅出席某宣传节目时相拥而笑的高清大图。

    文章内容大意回顾了一下徐甄雅的绯闻史,两人街头疑似接吻照,提到新电影中两人即将饰演禁忌之恋的姐弟,末了冲新人曾际一顿猛曝料。再看其它网站,几乎都围绕此项八卦,有些娱乐论坛大肆炮轰曾际,说他借女人上位,又有些论坛,**粉们泼怒称徐甄雅利用曾际的人气飙升和曝光度炒作自己。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于是李尚俊发短信去通知曾际他换号码时,顺带慰问了一下,曾际很快打电话回来,说他没事儿,反正所有新闻他都不看就是。

    还是那句物以类聚。李尚俊从小到大这伙铁哥们都一个特性,耿直,无害人之心,普遍比较开朗想得少。

    以己度人,从小热爱音乐的曾际现在被人这么炒作,必然不爽,但她相信他也不至于偏激得像个艺术家,简单嘘寒问暖,得知他有一段戏,内景搭在公司上海室内摄影基地,便约好时间去探班。

    作者有话要说:俺的殇宠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下一篇六夜侍寝将会极富魔幻色彩但本文乃一篇现实主义文风的作品所谓现实主义,就是它很现实(我说话有点儿像超超了……)该有的狗血它不一定有,不该有的狗血它可能会有……它的三观可能不算很正,主人公的行为也不见得符合因果报应规律如果好有好报,坏有怀报,那么就不是现实主义了。毕竟书中写到的很多情况现实中比比皆是,而且他们可能报应在后头,可能一辈子没有报应。

    初入职场

    李尚俊去探班的时间很不凑巧,正好是曾际与徐甄雅对戏,内容颇为情/色,是他扮演的角色误见亲姐出浴,导演招呼工作人员清场,她也没法偷窥。经纪人毕恭毕敬把她领入化妆间,她倒理所当然一屁股坐在曾际的位置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曾际听说她来了,趁徐甄雅折腾得当儿溜了出来,取手提塞给她,说是上次十三少他们过来上海拍的照片和他的活动宣传照,让她打发时间看着玩。

    看美男是多么惬意的心理涤荡升华历程。

    李尚俊津津有味看了会儿,实在手痒痒,托经纪人借了个移动硬盘给她,把曾际的照片一摞一摞下载,开始还挑选挑选,后来发现实在难以取舍,干脆全拷走,琢磨着以后能不能靠出卖曾际色/相赚钱。等她享受完美色,这才仔仔细细品味四人帮上海聚会照。

    曾际这里货挺多,她迅速浏览,开始还不觉什么,看着看着,无端荡漾一股奇异妙想,复重新浏览,仔细体会揣测那图片中两人的眉目传情,越琢磨越有味,偏头对着电脑屏幕,颇有些含笑半步癫的韵味。

    “你笑什么呢,跟个傻子似的?”曾际美男的头突然搁上她肩膀。

    李尚俊虚着眼,牙齿微咬下唇,脉脉情深中带着一股骚味,复以舌尖扫过唇中,十分陶醉。

    曾际白过她一眼,目光落在屏幕上,嘴角酒窝浅浅映出,低头睨她:“你也觉得有奸/情?”

    “赤果果的奸/情啊!”

    “我找胖子刺探刺探,他二人如今十分相爱,就上次我回成都在m那儿住了一晚,一进门,胖子径直去橱柜里取了套灰蓝色维尼熊睡衣,他居然也径直取了套跟胖子同一色系的米老鼠睡衣。虽说是租了房子,我却笃定他十有八九天天住m那儿。”李尚俊一脸慷慨激昂。

    曾际已然拨号。

    “啊啊啊啊啊啊……曾际曾际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m接过电话便是一顿尖叫。

    “你有事情瞒我们。”曾际特别阴险。

    m沉默半晌,战战兢兢道:“……太多了……你说哪件……”

    李尚俊劈手夺过:“近来齐安跟余珊是不是眉来眼去秋波横生?”

    m顿时激动无比,音调高了八百度:“你们也觉得吗?你们也觉得吗?我还以为是我一个人在遐想!”

    “喂,十三少怎么说?”曾际凑过嘴来冲话筒里嚎。

    “他不承认呗,以前念初中时,我就觉得他对余珊有好感,结果缘分不到,各自被衰人笼了一顿,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李尚俊也咋呼起来:“胖子,你离得近,该撺掇的要撺掇,该离间的要离间,该怂恿的要怂恿!”

    他三人电话得不亦乐乎,曾际的经纪人大姐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俯首耳边低语,李尚俊隐约听到说投资方第一次来片场,过来打个招呼,晚上一起吃饭。曾际闻言收起嬉皮笑脸,人模人样站直。

    然后经纪人走到门口,恭敬道:“骆总,沐总,请进。”

    一听到“骆总”,李尚俊心底咯噔,脚步不自觉往后挪了挪,藏到了曾际背后。

    两名西装笔挺的职业女性走了进来,在前的中等个子,眼睛大得跟洋娃娃似地,在后的高挺,气质文雅,眼睛极是冷艳,但五官端庄大气。

    “曾际,你可真是给我们a市人长脸哟。”在前的女人一步上前,豪气地拍了拍曾际肩膀,一口标准的川东话。曾际先愣了半晌,复不确定呢喃:“你是……你是,骆,骆……”

    李尚俊听到女子声音,从背后探出头来:“骆菲姐?”

    骆菲先是惊讶,转而惊喜,和李尚俊来了个熊抱,一阵嘘寒问暖,又盛情邀请李尚俊晚上一起吃饭。

    “子涵前天回重庆去了,明明有老爸在,不知什么事非要他亲自回去,我电话问问他晚上来不来得及飞上海,若他知道你在肯定赶过来。”骆菲说话还是如此具有没心没肺丝毫不考虑说出去的效果的a市人特色。

    李尚俊连连推辞,称晚上有约,分/身乏术,改日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骆菲好说歹说,然她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岔开话题情绪激昂地换了名帖,复叽叽喳喳了许多天诚投资电影的奇闻杂谈,直说到导演喊收工吃饭,方依依不舍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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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俊回了上海,骆子涵反而没影,遇到骆菲后她想起这茬颇奇怪了一番,却也没细思,桥归桥,路归路,他们早不是同路人,想这些做什。

    眼瞅着李尚俊要正式上班,不巧赶上蓝爵出差,大老远的管家婆也没省心,支了蓝会计送她去,纯粹把她当一年级小学生。蓝会计退休在家,难得有事娱乐,却不嫌麻烦,吩咐尚俊回婆家住一晚。隔日和杨叔叔一道起了大清早,备好丰盛早餐,让尚俊吃好喝好,送至公司大厦楼下,又千叮万嘱了番,方才离去。李尚俊想到恐只有当年高考时有此待遇,感慨万千。

    记得她原本很讨厌杨叔叔,对蓝会计也有距离感。大二国庆去上海住在蓝爵家里,每日只跟他囤在一起打wow,结果假期快结束时,爆发了一件很大的事,这件事彻底改变了四人的相处模式。那天她照常玩游戏,蓝爵去客厅倒水,不知怎地跟蓝会计争执起来。她那时刚到上海没多久,听不懂上海话,只反复听到两人提到“小姑娘”,必然指代自己,两人越吵越凶,声音越来越大,后来蓝爵沉着脸走进卧室,让李尚俊收拾东西跟他出去住。李尚俊大感不妙,却也插不了话,乖乖收拾,被他拽着手往外走,走到客厅,蓝爵和蓝会计又吵了起来,突然,蓝会计怒气冲冲给蓝爵跪了下来,然后蓝爵也对着他妈妈跪了下去,李尚俊夹在两人中间,就算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赶快跪到了蓝爵身旁。

    那两母子噼里啪啦说了很久,表情从愤怒到沉闷到柔和,等两人站起来后,一切平息。她人虽然还在这家里,但总觉得尴尬不自在,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闷声不响,脑子里想着要找机会跟蓝爵说,她还是出去住算了。孰料杨叔叔这时走到她身边,和和气气道:“阿姨是看你们两个成天打游戏,什么都不干,替你们两个着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现在的小孩子在家里都被宠坏了,不会做家务很正常,但是平时不要老缩在房间里不出来,多陪阿姨聊会儿天,打打下手什么的,以后也不指望你们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生活,别难过了。”

    李尚俊这才大致猜到他们吵了些什么,凭良心说,也知道自己表现很差劲,完全当在自己家里当个甩手废物。这之后,她在蓝会计面前乖了不少,对杨叔叔的芥蒂也渐渐消失,这才觉得蓝爵说得没错,杨叔叔的确是个没啥坏心的刀子嘴。

    第一天上班,基本也不知道做什么,公司连电脑都没给她配好。晃荡两三日后,总监给她拨了个老鼠脸的“前辈”,初见面她对他印象便不甚好,总觉此人眸子里一股尖酸刻薄的劲儿,孰料女人的直觉果然是灵敏的。

    工作前一两周,前辈给了她不算重的工作量,大差不差都是些文档工作,李尚俊动作很快,前辈又让她做一些投资理财的简单资讯、数据搜索,这李尚俊便开始头疼了。要知道ccer主要是学的经济,金融会计算刚入门,市场上这么多产品,她记都记昏头了,还要去分析,分析个鬼呢!

    有一次前辈给了她一晚上做部分材料,因为对这类产品十分不熟悉,她折腾来折腾去,愈发觉得此乃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眼见天色愈晚,她一咬牙,心一狠,干脆在单位熬了个通宵,连续不断赶工至中午十一点,还是一团糟。前辈催来,她没辙,只得坦白说我搞不定,前辈因此用眼角狠狠地藐视了她,冷笑道:

    “我认识的北大学生,一个比一个牛,你怎么就这水平。”

    李尚俊的城墙铁皮脸刹那间红了个通透。

    隔日,前辈说要去见大客户,问李尚俊去不去,李尚俊当然点头。前辈说他早上在外面开会,下午一点直接在xx宾馆会议厅碰头。

    第二天,对上海路况极其迷茫且被未及时更新的gps带得乱绕的李尚俊心急火燎赶至约会地点,赫然发现丫的车库爆满,当是时,天空倾盆大雨,瓢泼如柱,李尚俊车上没伞,望望天,看看地,一咬牙把车扔马路旁,在雨幕中冲进宾馆。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道这宾馆的清洁员在搞啥名堂,大理石地板上蒙着层水,滑溜溜的,李尚俊穿着高细跟狂奔至电梯,路上一个不小心,脚崴加打滑,为防走光,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摔趴地上,引得来来往往众人围观。

    当时急昏头的她也来不及思考丢脸不丢脸的问题,咬牙爬起,不做停留冲进电梯,拼命整理仪容。

    但她终究还是迟到了,非常尴尬地迟到。

    前辈和客户已经坐在小会议室里相谈甚欢,她现在进去过于贸然,而且进去也没啥大作用,只能在外面干巴巴等着,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前辈出来时,看着她,摇了摇头,叹气。

    这场雨还没有消停的预兆,李尚俊的车果然被拖走了。

    她苍白着脸,在大厅里来回走了几圈,才想起来这里是宾馆。

    在柜台办房时,蓝爵打了电话过来,说他刚到家,要不要来接她下班。

    李尚俊说她在xx宾馆开了房,不想动,他要来自己来。

    半个多小时后,蓝爵抵达宾馆,在房间门口狂按门铃。里面有水声,过了会儿,门被打开,李尚俊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巾,神色极其灰败。

    “洗到一半?”蓝爵柔声询问。

    “洗完了。”李尚俊没精打采,拖着脚步蜷缩床头看电视。

    “怎么了?”他坐到她身边,眸深如洋,令人莫名心宽。

    李尚俊咬着下唇,缓缓抬头望着他,把这些天工作的不顺利大致说了出来,待说到前辈那句“我认识的北大学生,一个比一个牛,你怎么就这水平”时,数日来压抑心中委屈郁闷一并爆发,痛哭流涕。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过程,吐词极其不清,也亏了蓝爵听力惊人,勉强可辨。直说到今天下午的事,蓝爵听着不对劲儿,急忙检查她的膝盖脚踝,果然是伤痕累累,尤其是脚踝,肿得馒头似的,可这小妮子浑然不觉,还一昧沉浸在工作的挫败中无法自拔。

    蓝爵心痛得不得了,将她抱在怀里不住轻拍,颇有些疾言厉色道:“什么专业不专业,中国的投资理财翻来覆去不就这点儿事,他工作了十年,来欺负你个新人,你以为他说的东西有多高深,你在行内摸爬滚打个三个月自然而然全清楚了。人家新毕业的大学生,哪个不是无聊地坐几个月办公室的,你这才工作几天呢,把你当老手使!”

    李尚俊知道蓝爵是在安慰她,但这样的安慰方法她极是受用,可哭势没法收放自如,只揪紧他衣领一个劲儿蹭眼泪。

    蓝爵继续谴责“前辈”令人发指的行为,察觉李尚俊情绪趋稳,虽仍抽噎不止,但说话没那么咕哝难懂了,于是话锋一转,愈发柔情似水低叙:“其实换个角度想未尝也不是好事,人家半年一年才了解的东西,你几天就摸熟了,他还肯带你去见大客户,这对你其实是种鞭策,你为什么工作?不就是为了学习社会经验吗?”

    李尚俊水汪汪大眼恍然,巴巴地盯着蓝爵,点了点头。

    蓝爵继续循循善诱,末了,李尚俊倒真觉得前辈对她是非同寻常的用心良苦。

    又说了会儿,她许是哭得太累,小声道:“我车被拖走了。”

    “恩,我明天去帮你取。”

    “我这几天又失眠。”

    蓝爵“唔”了声,捧着小脸亲之又亲:“我不是回来了么,来,我抱着你,一会儿就能睡者了。”

    于是舒缓拍背,哄着她安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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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李尚俊觉得去公司也并非那么可怕的事情,前辈也没那么面目可狰了。

    中午工作餐时,前辈突然主动喊上她,说请她吃饭。李尚俊受宠若惊,很是胆战心惊了会儿,吃到一半时,前辈突然开口,颇“羞涩”曰:“小李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凶了。”

    李尚俊刚接受过洗脑,甚是恭婉和顺:“说实话,您凶虽然凶,但是一直都在给我机会教我东西,我挺感激您的。”

    前辈目瞪口呆,半晌后哑然失笑,依旧摇头叹气,却语带欣慰:“80后的年轻人,很少有这么不娇气的,难得,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曾际是新人,有独立化妆间,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脑补

    福将祸兮

    蓝爵这次出差还是去北京,他走了没多久,某晚齐安忽然打电话过来,神秘兮兮道:

    “你家里最近有事没?”

    李尚俊撇撇嘴:“能有啥事?”

    齐安语出惊人:“我听我爸说,现在省公安厅的领导都在接受调查,你大爸没事吧?”

    李尚俊脑海没来由想起上次蓝爵从北京出差后回来,那段时间她受刺激后焕发了当年高三的拼搏精神,忙于自我提升,努力备战mba,心无旁骛,仿佛听见他鬼鬼祟祟在电话里给人说什么“重庆”、什么“大动作”。她好歹也是李家人,对这类词汇有着非同寻常的敏感性,心里一直咯着,却存了侥幸心理,不愿意捅破那层纸,现在听齐安说起,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起骆子涵。

    齐安那边也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两人讨论了下,认为李家势力主要在四川,和重庆还是隔了层管辖领域,顶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两个急也急不出所以然来。

    挂了电话,她坐立难安,想着早些睡,到了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咬牙爬起来给罗阳打了电话。

    罗阳说他跟公安系统不是一个系统,又跨地域,很多事情说不清,顶多找重庆公安系统的朋友帮她打听打听,明天给她答复。

    第二天早上,罗阳来了消息,说不久前辽宁空降过来个战功赫赫的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看上去很正常,但他朋友觉得应该会有大动作。再多的东西他也不方便透露,只说局里最近来了很多很多新面孔,肯定有专案小组在跟系统内的几名高官。

    李尚俊头皮一下就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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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向蓝爵保证不再见骆子涵,但她失言了。

    当晚李尚俊跟骆子涵确认他在上海,隔天便请了一下午病假,打电话给骆子涵,说想见他。骆子涵接到电话颇惊讶,说他下午忙,能不能改时间,就在李尚俊认真思索改时间改去哪里时,他忽然道:“下午我去环球金融客服中心那边看楼面,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看吧。”

    李尚俊说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没多久,骆子涵亲自来接她。除了经典骆式额发外,那西装笔领的样子,依旧让李尚俊小不适应。

    两人坐在后排,前排副驾位置上还坐着个女人,却是上次见过的“沐总”。

    骆子涵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给两人做了介绍:“这是沐雨,我的秘书,这是李尚俊。”

    “李小姐,您好。”沐雨礼貌地伸出手来,职业化握手。寒暄毕,骆子涵兀自点烟道:“你继续。”目光扫过沐雨,又扫过李尚俊,方补了句:“她不是外人,尽管说。”

    沐雨立刻如机械般精准地对着一摞文件如数家珍:“您今天晚上会见的是上海公安局副局长xx,46岁……”她把那副局长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中兄妹十八代祖宗远亲关系喜好兴趣丢脸事简略说完,又提点了几点注意事项,然后开始报骆子涵从明天开始一周的工作行程,听得李尚俊愧疚万分:

    原来他忙成这样,以前自己忒不懂事,忒不体谅他了。

    “骆总,早上我把新公司设址的方案放在您办公桌上,如果没问题,今天去现场看下就可以安排人开始跟物业谈。”

    沐雨话音落,他们抵达目的地。

    什么是高效率!

    下车后,骆子涵习惯性地揽住她肩膀,她急忙滑开,他回过神来,面色闪过一丝阴沉。

    李尚俊琢磨着要一直被骆子涵牵着走,等他闲下来天都快黑了,眼瞅着天色将晚,若无法速战速决今天就白来了,趁着沐雨去洗手间的当儿,她一步窜到他面前:“我有话要跟你说。”

    骆子涵怔了怔,起身拉她手往旁边阳台去,李尚俊欲挣脱,他不肯放,她也就算了。

    到阳台,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反衬出一股诡异的宁静。

    李尚俊扫眼周围,确定四下无人,方小声道:“我有很确切的消息,重庆这次扫黑力度会很大,牵连甚广,现在的司法局长,也就是以前的公安局长已经被盯上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骆子涵蹙了蹙眉,这才有些正色地俯视李尚俊。

    他身在这滩水里,自然知道有多深。年初的时候渝中、九龙坡等区一干高官涉嫌贪污受贿先后被双规,他就开始让人查到底是上面谁要搞他们,早先他跟骆天盟讨论此事,骆天盟的意思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原本骆天盟时代也算半黑不白,他接手初始,入乡随俗,又急功近利,手段是黑得过了些,但老头子的幕僚在公司里,始终反对他的做法,他也不能不收敛,这些年该漂白的漂白,把精力逐步投入到成都、武汉、昆明等地,也没起什么风波。

    6月份辽宁空降,公安局的内线说人事急剧变动,他才笃定事情大不妙之极。急调骆菲到上海顶岗,他跑回去见了万州张大双,张小双,那两兄弟倒浑然不觉,他却数夜难眠,知道顶上保护伞铁定得倒。抽身得早不代表泼不到脏水。

    何况天诚名头这么响,出头橼子先烂,他这次凶多吉少。

    现在不是急着跟她复合的时机,可见着了她,想到她晚上会睡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他无端火起,如熬油锅。

    好像一次错过,就总在错过般,不管怎么挽回……

    骆子涵略略平复心神,冷声道:“我心里有数,自古官商匪一家亲,你家里也小心些。”

    李尚俊抿了抿唇,又道:“现在我们家跟乔旭凌家里,还有m他们消息上经常通气,我们毕竟是四川,不比得天诚就在那泥潭里,但总归能帮忙的帮忙,有什么情况我尽量通知你,我怕以后被警察查证据,也不敢打电话,你说个联络的法子。”

    骆子涵半眯眼看了看她,冰寒的面孔皲裂一抹浅薄的笑容,他突然探手捉住了她的下巴。

    李尚俊急躲,无奈他力气太大。

    “猪脑子,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嘴角半勾,无视她的挣扎与惊乱,慢悠悠掏出手机,手指往上,掐住她两颊,往中间拢起,逼得她双唇如鲈鱼般嘟起,“咔嚓”留影纪念。

    事毕,李尚俊面色赤橙青蓝紫变幻莫定,骆子涵却兀自欣赏手机上的精彩相片,末了瞥眼睨过她,灿然一笑,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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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温总理曰: 2008年是中国发展进程中极不平凡的一年。

    此话一出,一月大雪飘南方,二月惊现艳/照/门,三月西藏分裂忙,四曰火车对头碰,五月汶川震九州,六月暴雨酿洪灾,七月八月奥运来,九月三鹿坑国人,十月金融风暴来,股指跌破一千八。

    这场金融风暴来得太汹涌,太澎湃,太骇人听闻。虽然国内普遍还算淡定,但国内的外企一个个人心惶惶。

    金融危机后全世界引发了一场对中美两国人民消费理财思路的整理,中国谨慎理财作风的价值被凸现到了无以复加的地位。投行or储蓄行,that’s a question!

    那么,作为一家新型模式的银行中的专业理财助理岗位的小李同学,开始觉得自己的工作职位颇有些岌岌可危!

    其实,她也算一员福将。

    2007年十月初,趁国庆在上海游玩的李尚俊突发奇想,打电话回家说她想在上海买房子。

    李家流动资金不多,能调节的几乎都在股市,传统的李妈妈极为豪爽,二话不说把股票一口气抛干净,迫得她那重仓那小盘股当日跌停,隔日全数汇到李尚俊账头。

    李尚俊寻了个周末在上海市区兜一圈,回来向老娘报告曰:“我看上套房,不过你给我的钱,能买两个厕所。”

    李妈妈掷地有声一字曰:“贷!”

    此番对话被甫进房间的蓝爵听得,也是隔日,他抛光股票外汇,回家冲李尚俊认真道:“我工作这些年,也有几百万的积蓄,给你四百万,算上装修家具,首付应该不是问题。”

    李尚俊虽然是名纯正无误的富二代,但私人腰包里从来没有这么多钱过。

    那一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很多。

    你说花个七八百万付首付买个破房子,过三年倒都倒不出去——有几千万买房子的人谁会买二手房?有这钱买房子,还不如拿给蓝爵当启动资金,又或者贷出房子来,转身抵押,搞更大笔钱去找那几个私募基金经理去。

    她心眼极黑地无视各种法律约束地畅想至深夜,实在憋不住,硬拽醒蓝爵要探讨理财大计,蓝爵强打精神,末了不确定道:“你不买房子了?”

    “哪里不能住!”李尚俊斩钉截铁。

    “你就这么把我和你妈的钱给黑了?”

    “你就说靠谱不!”李尚俊弹他jj。

    “别,做生意的事情我自己有规划,不需要这么大笔钱,至于给私募……这行情,你是不是谨慎点儿比较好……现在都快6000多点了……不过我看房价也差不多是最高点……”

    蓝爵教训得是,李尚俊自然不会去天价上花差花差父母老公的血汗钱,但私募经理她照找不误。后来又拖了蓝爵去跟那私募董事聊,回来后问靠谱不。

    蓝爵沉吟半晌:“投资逻辑倒很清楚,不过……谨慎,谨慎,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

    李尚俊等了一星期,见蓝爵考虑得还没结果,一个人闭门苦思,末了二话不说,先斩后奏,把钱全投了。

    蓝爵得知消息,目瞪口呆。

    齐安听闻后,叹曰:“你受涵哥荼毒匪浅哪……”

    熟料2007年10月16日起,a股市场跌跌不休,李尚俊股市楼市双双逃顶成功,过了年底,那私募经理居然还实现了25%的盈利!

    李妈妈逢人就夸她家小李天生财运滚滚,福星高照,蓝爵则对着趾高气昂的李某人竖起大拇指曰:

    “霸气外露,魄力十足,真乃女中豪杰!”

    但今年十月起,李尚俊察觉自己明显走的是霉运。

    她苦寂的职业生涯,尚未正式萌芽便将被扼杀于摇篮中——她要被裁员了,5555555555!

    蓝爵曰:“被裁也是一种生活体验,以后你肯定得裁人,不如趁机体验一把裁人的艺术与机制!”

    艺术你个鬼呢!

    蓝爵又劝:“你又不为生活所迫,裁你总好过裁那些靠工资吃饭的人,你就当积德吧。放眼望去,比你惨的数不胜数,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会遭天谴的。”

    天谴又怎么了?

    被裁员,真的很打击人的自尊自信和气场啊!

    李尚俊同学,又低落了,虽然整个2008,她就没扬眉吐气过。

    作者有话要说:“我怕以后被警察查证据,也不敢打电话,你说个联络的法子。”在李尚俊同学想象中,骆子涵的电话应该已经被警察监听了……

    人在江湖

    此等羞于启齿的事,李尚俊自然瞒着家里不报,自个儿天天投简历找工作。这年头,老一代公募基金经理落马的落马,单干搞私募的搞私募,基金公司想人都快想疯了,没过半个月,她就收到国内一家大型基金公司的offer,往家里打了报告说她跳槽了,心情这才稍稍平复。

    蓝爵一直不是很操心她,她对此颇有微词,偶尔提及,他只是温柔一笑:“我相信你的本事。”

    李尚俊受用了。

    到新公司,她格外卖力刻苦,连蓝爵都觉得自己没她忙,可有一天中午突然接到她电话,心急火燎,说请了三天病假,现在在浦东机场,马上飞成都,星期天晚上回来。

    蓝爵心口一紧,问发什么了什么事。

    李尚俊嗓音都在打颤:“余珊宫外孕,今晚动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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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俊抵达成都,接机的只有m一个。

    从来嬉皮笑脸的m破天荒黑了张脸,一路上极其沉闷。

    “什么时候发现的?”李尚俊忽然开口。

    m狠狠抽了口烟:“二妹来找我借钱。”

    李尚俊面色冷若冰霜,也点了根烟。

    “我艹他郑奕十八代祖宗。一个月左右就发现了,他说他去搞钱,不许二妹跟我们说,妈的拖了整两个月,毛个钱都没有。最后还是二妹自己拿了积蓄出来,又偷偷来找我借三千,说是急用。她一学生,小钱也有的,我问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她不肯说,后来逼急了她才招。在a市怕被人知道,想到成都重庆的大医院动手术,娘的郑奕说没钱,要她就在a市动,我才喊她来成都这儿。”

    李尚俊神色愈发冷酷,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你们没弄死郑奕?”

    m黯然:“这种时候,二妹最需要的就是他,我们谁敢动他?那天来的时候他给我和齐安跪下,说了一堆鬼话,什么谢我们救二妹,什么他以后会还钱,真不是他妈个东西,真不是他妈个男人!要不是他害二妹人流这么多次,她会得这毛病!我给你说,这手术家属要签字的,你不知道中午二妹自己签字那样子,我看了都想哭!”

    李尚俊难受且暴躁欲死。

    乔旭凌出钱给余珊申请了贵宾房,李尚俊进去时,大家都在,当然,她最不想看到的畜牲也在。

    余珊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见李尚俊从m背后走出来,几乎弹坐而起,无一丝血色的唇瓣颤巍巍挤出个字:“……姐……”

    李尚俊心窝似被拳头击中,睫毛抖了抖,眼眶阵阵酸涩。她安静走到余珊身边,将她紧紧抱住,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事儿,是个手术都要签字的,这手术小手术。”

    不出所料,她的胸前被迅速浸润,余珊抖若筛糠,啼哭出声:

    “……姐……我害怕,呜呜……我好害怕……”

    齐安似看不下去,猛然起身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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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时间不长,医生称病人需要静修,将无关人等清理出场,李尚俊自称家属,又是唯一女性,担负起了守夜的职责。

    医生是乔旭凌特别关照来的妇科专家,趁余珊休息,她与医生就余珊的病情仔细交流。

    当前她最关心的,就是余珊以后还能不能生小孩。

    医生想是见惯了生老病死,木无表情:“现在的年轻人不懂自爱,你妹妹人流过五次,这次第六次,那子宫已经薄得跟片纸一样,不是说完全没有怀小孩的可能,但她必须面临惯性流产与再次宫外孕的危险,如果再流个一两次,恐怕只能把她子宫给切除了。作为医生,如果为了你妹妹的身体和生命安全,我建议她以后不要生小孩。”

    李尚俊透心凉。

    麻醉导致余珊昏睡了一天,其他人熬夜在外面守了她一天一夜,现在都回去休息了,只李尚俊因为在病房里睡过,现在还有精神。

    满屋子鲜花水果,床头最新鲜的百合,是早上沐总亲自送来。她似乎没料到本该在上海的李尚俊会出现在这里,寒暄了两句,说骆总前天出国,听闻余珊的事情后专门派她前来探望。没想不凑巧,余珊还在昏睡中,她又坐了会儿,就礼貌告辞。

    沐雨离开后不到十分钟,骆子涵给她打了电话,径直道:“你劝二妹跟郑奕分手吧,拖下去没结果的。”

    李尚俊冷哼:“要能一棒子打散我早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郑奕讨好人的本事。”突然想到什么,她心算了下,愕然:“涵哥,你那边深更半夜你不睡觉的阿?”

    骆子涵无视她的疑问:“他现在没工作,混社会也没混出个名堂,整个一无业游民,你让二妹跟着他干什么?反正你劝,劝散了我去收拾郑奕,刚好一并算老账,你别插手了。”

    李尚俊“喔”,再接再厉:“你深更半夜不睡觉阿?”

    “马上就睡了。”他低笑,“你一个人在医院不用照顾二妹?”

    “她还没醒呢。那你赶快休息吧,我不跟你废话了。拜……”

    “李炜。”骆子涵突然打断她的话。

    “恩?”

    “你说话吧。”他说。

    “啊?”李尚俊听不懂。

    “你继续说话,随便说什么。”他语气有些犯困。

    “……”李尚俊哑然,“你不是要睡觉了么?”

    他打了个呵欠,声音变小:“让你说你就说。”

    李尚俊突然觉悟,嘴角抽搐:“你不会是要我催眠你吧!”

    骆子涵那边没反应,起码过了五秒,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恩。”

    李尚俊崩溃。

    好吧,说什么呢?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说自己工作上的事,她唾沫乱飞地扯着自己初入职场各种糗事,机关枪滔滔不绝扫射五分钟以后,对着话筒轻轻“喂”了声。

    倒数十秒,没有反应!

    good!大功告成,挂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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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珊醒来后没有如李尚俊预计的那样凄惨可怜,甫睁眼看见她,却是个大大的笑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自侃道,脸色依旧苍白,倒添了几分人气。

    李尚俊将乔旭凌老婆田琳褒来的**汤热了热,一口一口喂余珊喝,边喂边唠嗑转述医生吩咐下来的注意事项。余珊乖乖喝过汤,让李尚俊拉开帘子放阳光进来,她正奋力与窗帘斗争,身后余珊幽幽道:

    “齐安……说他要我……”

    李尚俊一顿,猛然回头。

    余珊兀自埋首:“手术前他很凶地劝我跟郑奕分手,我一激动,就说我现在这样子,任哪个男的知道了,都不会要我,反正我这辈子已经毁了。然后,然后齐安突然说……说他愿意要我……”

    她的手紧紧揪住被单,颇有些瓮声瓮气:“他说等动完手术,他等我答复……”

    李尚俊动了动嘴皮,坐到床头,有些心神不宁,她整理了会儿思绪,方开口:“你想听我意见?”

    余珊点点头:“你最能替齐安着想,也最能替我着想,你告诉我,什么是对我们两个都好的法子。”

    李尚俊沉默了很久,正色道:“那我直说。若你只想着摆脱郑奕,无论什么男人,他敢要你就愿意,那我为齐安抱不平,十几年的朋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你断不是同情,他就一根筋的人,认准了便是认准了。你对他呢,到底是什么想法?”

    泪水从余珊眼眶滑出,她哽咽道:“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只会害了他。他越说他不在乎,我就越在乎……”

    李尚俊探出手,抚去她眼角泪花,感慨道:“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余珊没有回应。

    李尚俊抿了抿唇:“别把事情想太坏,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总会找到办法的,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包袱,好好替自己的未来打算……你想想,从小到大,喜欢你的人就比喜欢我的多,连最厌恶窝里乱的内伙子都抵抗不住你的魅力,你还怕自己找不到幸福么?其实全怪我,当初若不是我没把好关,让你跟了那个人渣……”

    “姐。”两姐妹单手紧握,“姐,真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错……我总以为我和他,也能像你跟涵哥那样……”

    李尚俊自哂:“我跟涵哥,分得更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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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俊这次回成都瞒着家里所有人,就通知李敬瀚偷偷出来碰了个头。

    已经十四岁海拔183出落得越发水灵体现了李家优秀基因至高典范的瀚爷近来十分迷恋罗志祥,那发型,那耳洞,那穿衣风格,彻底综合了涵哥与罗志祥的突出特点。两姐弟见面交流,李尚俊方得知一个月前瀚爷告别童子生涯,一周一女,均为童女,纵贯中日韩,啧啧叹服,甘拜下风。

    听说余珊住院,好歹也是瀚爷暗恋过的第一个女人,他也十足男人味捧百合前去慰问。

    余光扫过郑奕,用鼻子孔哼了通,出门对他姐道:“余珊见着现在的我,总是后悔当初不选我了吧。”

    唉,风骚的90后呀。

    一到周末蓝爵立刻飞成都,慰问余珊,亲自接走李尚俊。飞机上,无聊透顶的李尚俊怔怔看着身旁男人俊美深邃五官轮廓,这厮神情仿佛雷打不动的淡然优雅。

    她伸手捅他胸膛,蓝爵无奈抬眼。

    她挑眉斜眼:“以前我去哪里你从不管的,怎么现在打着飞的来接?”

    他平静:“余珊出这么大的事,做姐夫的总该来看看。”

    “就这样?”她撇撇嘴坐直。

    蓝爵看书的目光顿了顿,不着痕迹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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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总,韩先生的电话,说是紧急事件。”

    骆子涵刚从工商总局出来,晚上约了某银行高管吃饭,沐雨便神情严肃地找上他,补了句:“和重庆那边有关。”

    骆子涵眸色略沉,迅速接过电话,寻了个少人处,低声道:“大斌,是我。”

    “要出事了。老黎现在挨个通知,召集人马说晚上十点开大会,明天全城出租车罢运。他找上了我,要我带人明天上街‘维护治安’,‘谁他妈敢不买帐就办了谁’。”

    骆子涵面色骤然风起云涌:“妈的,他还真当重庆是黑金帝国。”

    “怎么办,这面子撂不下去,他一直找你找不到,已经起了疑心,你若再摆出样子跟他们划清界限,小心以后出事,第一个抖的就是你。”

    “没什么好说的,你看好,我们的人一个都不许去。”骆子涵狠声道。

    韩斌顿了顿,颇谨慎道:“子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道理你懂的,你以为爬出泥潭你就能干净?我看现在,与其窝内反,不如抱团搏条生路。这次全都派人去了,你若敢置身事外,老黎不找你麻烦,上面那几个,谁会放过你?他们这帮人遮天蔽日,你真当姓王的赤手空拳敢动他们?”

    骆子涵沉思。今天说这话的若不是韩斌,换了任何一个,他都笃定此人必有异心。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看着吧,不出半年,重庆要变天。帮我约老头子,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被人灭口,而是南坪那块地。”

    作者有话要说:后悔七年,你懂得

    驱邪韦陀

    2008年底,老家传来消息,余珊的爸爸,纵横a市黑白两道数十年,已经光荣退休的老局长被双规了。李爸爸还在做警察时跟过余珊的父亲,两家私交极好,余父进去后,余妈妈立刻找上了李家。

    没过一个月,齐安那边来了消息,说田琳家也出事了。

    李尚俊跟田琳仅有过几面之缘,只知道她家里父母都是高官,父亲以前做过d市的市长。前不久听乔旭凌提过,两人打算在09年初把婚事办了,刚好乔爸爸在d市有工程,为了避嫌,拿地时特别特别低调。

    这些都是听乔旭凌说了便说了,她没往心里去。可齐安打电话过来,说田琳父亲被双规,现在家里两个都进去了,问她有没有听乔旭凌提过。

    以往有点儿屁大事情都搞得四海皆知的乔旭凌,这次半点儿风声也没走漏。

    齐安见李尚俊不知道,忙道:“那你继续装不知道了,这事情我听我爸说的,凌既没跟你说,也没跟我说,我们还是别去问了。”

    齐安说罢要挂电话,李尚俊急忙问:“你跟余珊现在怎么样了?”

    齐安涩然一笑:“她没答应,她说她不喜欢我……不过她已经跟郑奕分手了……这次应该不会再回头了罢。”

    李尚俊居然隐隐松了口气。上回为二妹的事情去成都,她才从m口中得知,戎姗姗已经结婚了,对象早不是那个什么教练,而是个女儿都五六岁大的有钱人。她觉得老天很不公平,戎姗姗如果爱钱,齐安怎么就比不上那拖儿带女的老男人了?后来m感叹道:

    “齐安太看重朋友,不见得是女人的良人吧。”

    说是这么说,但在李尚俊心里,天底下最值得拥有幸福的就是齐安。最初发现齐安和二妹眉来眼去,她是很清楚二妹跟郑奕在一起,闹着玩的jq不闹白不闹,原本纯粹是捉弄恶作剧他们两个,没想过齐安会这么认真。在病房里从余珊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她真的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把一个罪恶的念头埋在最深处,连碰也不敢碰。齐安这句话后,她立刻一脚踹飞这个让她觉得愧对二妹的想法,决不让它有见天日之时。

    然后她恍惚随口又问了句:“余珊现在怎么样?”

    齐安沉默了会儿,低沉道:“她最近连遭打击,平时看上去还是嘻嘻哈哈的,心情必不会好。余叔叔的案子我也不很清楚,但已经进去一个月,我听说快出来了,职位什么的肯定保不住,人能在外面就谢天谢地,而且这些年他们家也捞够了,日子不会惨,但外面人说话难听,她有些受不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情冷暖自知。你也知道,你们从小要好,公安局里说起李家尚俊,都是竖大拇指的,说起余家二妹,全当反面教材,她自小这么长大,能活泼开朗这些年已经很不容易,近来敏感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安拐弯抹角的话,让李尚俊明白现在自己最好别去余珊面前晃,心情愈发伤感郁结,匆匆挂了电话。

    这些天她过得很不自在,回想这一年,处处磕碰不顺,周末便飞了趟普陀山。

    李尚俊向来是不信神佛鬼怪的,她从不许愿,但对未知之物,总抱着一种敬畏态度,入庙磕头上香给香火钱,三件事情从不落下,大庙小庙皆如此,无论释道,必按足了规矩。

    除了韦陀。

    她也记不太清楚是哪一年的事,反正是个暑假,骆子涵和她去华蓥山爬山玩,入了寺庙,她照老规矩拜过一圈,骆子涵始终在旁边看,后来到了如来主殿前一殿,她正准备跨门槛出去,却见骆子涵停下来,对着佛祖背后的怒目金刚拜了拜。

    这种背面的菩萨,李尚俊向来是无视的。

    所以她特别奇怪,就问骆子涵这是谁,为什么拜他。

    骆子涵道:“我跟你提过,以前在外面混,轮过一个白虎,后来那些人,被人砍死的砍死,蹲牢的蹲牢,大斌觉得这事情邪门,拉了我来华蓥山拜菩萨,拜的就是这个韦陀,驱邪除魔的佛。再后来在天堂枪战,就我一个人溜掉了,大斌又专门带我来还愿,说我能平安这么多年,都是韦陀保佑。那时他们信关二爷,我跟大斌信这个韦陀。”

    她听了后特别虔诚,此后入庙,除了正殿菩萨,总要在殿背后拜韦陀,比拜谁都认真。

    这次来普陀山,蓝爵陪同,见她把山上山下所有庙宇里的韦陀都拜了遍,十分不解:“你来普陀不拜观音,老盯着韦陀拜做什么?”

    李尚俊虔诚合十上香,嘴里念叨:“驱邪除魔,小人退散,霉运退散。”

    蓝爵等她拜完,又追问了次。

    李尚俊跟他讲了韦陀的典故,又一一列举自己拜韦陀的灵验事迹,讲完后蓝爵恍然大悟,她也恍然想起件事。

    于是到僧人师傅那儿买了两道平安符,一道把骆子涵生辰八字写进去,一道把乔旭凌的生辰八字写进去,又捐了大笔香火钱,感动高僧亲自替她开光,隔日拽着这两平安符把整座山头的韦陀再拜了遍。

    李尚俊写骆子涵生辰八字的时候,蓝爵就站在旁边。

    他永远淡定和谐自信的形象在李尚俊心底根深蒂固,以至于当他世界从没有“感性”二字。她心中无鬼,光明正大,虽然也避嫌了下,但蓝爵始终得陪她直到回上海,他若问她给谁求的,她也不打算瞒他。

    他果然从头至尾面色不改,连问也不问。

    只晚上突然变得有些神经,黑着张脸,啥也不说,抱着她一个劲儿求/欢。

    因着两人体型在外人眼中,颇为悬殊,他于此事总是极尽温柔,唯恐伤她,没前戏硬来的情况自交往便没发生过,但自打普陀山第一晚起,他连续半个月,夜夜直奔主题,哑巴似地埋头猛做,全失了平日的风度与温和。

    李尚俊再迟钝也明白,蓝爵其实什么都清楚,其实很介意很介意,非常、非常、非常地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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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年初,这把脏火总算蔓延到李家门口,熊熊燃烧几日,便绕了个圈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妈妈八卦曰:“邪门,太邪门了,想不通呀。”

    李妈妈之言,怎可轻信,李尚俊主动给李爸爸打了个电话,询问来龙去脉。

    扫黑打黑,确然跟警察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大爸这样处于伞尖位置的枭雄,就算他心是白的,人是白的,也没人信他是白的。

    大爸是一家之长,为人霸气,雷厉风行,李家小孩童年时期普遍最怕大爸,最崇拜的也是大爸。李尚俊还记得念小学时,有次跟大爸在家老熟店吃砂锅,老板生意太好忙不过来,结果他们隔壁那桌的几个小混混,吃了先上的小吃,左右等不到砂锅,拍案而起,叫嚣着不买单走人。大爸擦嘴起身,走到那领头的小伙子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道:“把钱付了。”

    小伙子目中无人,愈发猖獗:“你他妈谁呀你,哪里混的,敢来管我?!”

    大爸淡然曰:“我?我就是专门管你的。”

    言罢出手,将那小伙子整个拎离地面,从店里横着甩了出去。

    李尚俊当时觉得所谓“英雄”,大约就是这副样子。

    可这年头,独善其身,实在难为。当初大双和陈筱办婚事,谢爷得知大爸在a市,八十八辆车专门绕过鸿升茶楼,亲自去请,大爸捏了个遁地术开溜,却还得找远方亲戚代表李家上了重礼。

    这回的事,和大爸一届的老领导,全数落马。

    这明显已经不是省内的权利争斗,确然是天子脚下,狠施重手。

    案子是跟一家煤炭公司相关。大约06年的时候,成都附近开发出一片煤矿,被这家公司得了猫腻,据说这公司背后的股东,和公安厅也有那么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总之,开煤炭,别的不说,至少炸药是需公安局来批的,借着这么个机会,煤炭老板与所有高层领导友好协商,每月数百万孝敬额稳定送至。这案子查得干净利落,且莫管你有没有分这一杯羹,整个07年,只要在其位,就算不塞你个贪污受贿罪,也要办你个领导不力管教无方的纪律处分。

    这场大地震从08年下半年开始,到09年尘埃落定,唯大爸一人独善其身。

    缘何?

    07年,大爸被借调至政法委任政法委书记,李尚俊不知道政法委到底是干什么的,琢磨着有些像香港的廉政公署,但却是个没啥实权的清水衙门。这类部门,你要说它清,它也清,你要说它油,它也能油,关键是看领导咋样。大爸的办事效力,一年之内把个空壳子整得实实在在。最初觉得这是个明升实贬的差事,家里还小郁闷了会儿,没想到08年中他又被调回公安厅任原职。

    不偏不倚,这煤炭的事儿,跟他一点儿不沾边。

    09年一干老领导双规的双规,发配的发配,剩了大爸一根独苗苗,后来被提拔上来的同级干部,不是他的儿子辈就是他的孙子辈,这中央集权,倒愈发的纯粹了。

    别说李家人搞不懂怎么回事,大爸自己都不明白。

    如今回想,07年被调,时间还掐得这么精确,这不像是天运,必然是上头有人才对。

    关键是——再上头,他想不出有谁能这么本事,未卜先知,掌控全局,这样的人,处在哪个位置,大爸几乎连想都不敢想。

    李尚俊听后,啧啧惊叹,全当做传奇故事。

    那晚蓝爵下班回来,她迫不及待想与他分享,孰料看到他的脸,心中莫名颤了三颤。

    蓝爵洗澡的时候,她偷偷摸摸baidu了下“上将名单”,找到里面吴姓高官,有且只有一个。

    然后,呆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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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恍惚,发了一手的冷汗。手机铃声响起时,吓得弹了起来。

    发现自己吓自己,她嘘了口气,赶快接过电话,来电显示:凌。

    乔旭凌打过来,依旧东扯西扯闲话,不过那语气失去了往日的活泼,死气沉沉,开始时并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他心情不好。

    他不说,李尚俊装傻到底,说她最近心情也不好,工作累,缺乏成就感,但人生再不顺,咬咬牙就过了,世界上真正的倒霉坏事,八成都不会发生的。

    乔旭凌或许心有所感,沉默片刻后,支支吾吾道:“我们家里出事了。”

    他未婚妻父母双双身陷囹圄,所有外面的事情都是乔爸爸一力担当,乔旭凌格外疲惫道:

    “平时觉得自己了不起,目中无人,觉得老爸迂腐,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他强,心高气傲,结果呢,自己老婆出了事,什么忙也帮不上,全是老爷子一个人跑,本来去年又是地震,又是房产新政,家里生意就不好做,我却一点儿都分摊不了,李炜,我觉得我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纨绔子弟,若没了父母的庇护,什么都不是。”

    李尚俊被他一席话说得自个儿也忧郁了,但她知道现在她不能忧郁,努力平复心情,安慰道:“父辈是赶上了那个好时候,肯拼肯闯,很多闯出来了,更多地却撞死了,时代不一样,你不能这么比。就好比你我,虽不定赶得上打江山的老头子们,但在同龄中,亦算成熟懂事的。现在这情况,最难过最痛苦的是你老婆,你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垮了下去,她最后的天,你爸爸顶不了的,得靠你顶起来,你若自己先垮了,你老婆怎么办?”

    乔旭凌伤心地“唔”了几声,又道:“原本计划是今年上半年结婚,风光大办,这事情后,我和她也不想折腾了,今天我们去领了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抛弃她和她的家人的。”

    虽然都二十好几了,但李尚俊一直觉得内伙子们还都是些潇洒不羁的少年郎,到今天才发现,乔旭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她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欣慰,莫名间竟然热泪盈眶。

    稍稍平复后,她继续道:“嗯,出了这么大的事,婚期延后也是应当的,但结婚毕竟不同儿戏,对女人尤其重要,不要凭你一己之见,得问问你老婆的想法。”

    乔旭凌道:“就是她的想法,你也知道,就算她父母出来了,若办上婚礼,总免不了些尴尬,所以我们打算事情解决后,一起去旅游,既是婚礼也是蜜月。”

    李尚俊点点头,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正打算挂电话,乔旭凌道:

    “对了,平安符我收到了,会随身带着的。”

    李尚俊婉然一笑。

    “还有,给涵哥的平安符我找齐安交给韩斌了……你对他,还没忘情?”

    李尚俊微愣,恰好蓝爵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两人四目相交,她没来由发了些慌,低声道:“怎么可能,就这样,不说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韦陀是太正直,看谁都能看出不正的地方,所以佛祖让他对着佛祖站。如果按韦陀的个性,必然不会保佑骆子涵的……阿弥陀佛“baidu了下“上将名单”,找到里面吴姓高官,有且只有一个”——同志们,这是小说,我编的,别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