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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

    约定了一起过年,两个人都有些激动以及不知所措。

    盛承光小时候在盛家老宅过年,从过年前一个月姑妈就带着他开始准备:各家发来的请柬要筛选排序,哪些由姑妈出面、哪些由他出面、哪些必须两个人一起去;宴会上可能会遇到些什么人,哪些人要提哪件事、哪些人要说什么话;收到的节礼得一一回应,远近亲疏要分出个厚此薄彼……一个新年过去他常常会病一场,因为实在太累了。现在回想起来过年就是比平常更累更密集的应酬,除此以外,盛承光不知道平常人家过年是怎么样的。

    而子时从来没有和谁一起过过年。

    所以两个人起先都不知从何下手,还是子时先提议的:“过年的时候要做很多的菜,大家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这个盛承光最拿手了!有意露一手的盛总不动声色的问:“要做什么特殊的菜吗?”

    “唔……咸肉、咸鱼、咸**……肉圆,”子时回忆过年时候叶家端给她的菜,“还有蛋饺!”

    盛总想了想:“咸肉——就是培根吧?肉圆好做,蛋饺是哪一种?”

    “就是外面是**蛋做的皮,里面是肉圆。祁远哥家里每年过年都做,可以烧红烧肉吃,可以炒青菜吃,还可以放在汤里面!”子时同学颇为自豪、津津乐道。

    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食物盛总本来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听到她最后那句,顿时挑了眉,“很简单嘛,我给你做!”

    盛承光摩拳擦掌,大晚上的就带着她往超市奔,买了**鸭鱼肉和半框的**蛋,蔬菜水果更是恨不得每样来几个。

    一个是看到什么都想买回去弄给她吃,另一个他说什么都鼓掌叫好,两人差点搬空了超市。

    子时趴在堆得高起来的购物车上,看盛承光站那儿挑选门锁,奇怪的问:“买这个做什么?压咸肉吗?”他刚才说家里有腌咸肉的缸,但是得找找什么东西能压咸肉。

    盛承光一头黑线,“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房间的锁被踹坏了还记得吗?得换一个啊。”

    “你会换锁?!”又被盛总刷新新技能震惊的人,睁着大大的眼睛崇拜的看着他。

    盛承光满意的拍拍她头。

    **

    他真的会换锁,从沙发转角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工具箱,打开来里面从大到小什么工具都有,子时每一样都拿起来看看,啧啧称奇。盛承光在那儿挽着袖子拆坏锁,她拿了一把螺丝刀玩,把半组装的新锁卸成了一堆零碎,超满足!

    盛承光一回头,傻眼了,只得一个个螺丝重新拧上去,子时热情的要求帮忙,他看她一眼,把拆下来的坏锁递给她,“乖,拿着一边玩儿去吧!”

    子时吐吐舌头,蹲在他身边这里戳戳那里摸摸的,一会儿伸头过来问:“这个房间为什么锁起来?”

    关着灯的房间,只有门口地板这一块印着客厅照来的光,隐约可见房间里头的家具轮廓,盛承光看着离门口最近的梳妆台,低声说:“我父母用过的东西都在这个房间里。”

    “这里附近有个小学很好,我父母都曾在那儿上过学,他们希望我以后也能上那个小学,所以特意买了这里。”可惜买了这个房子没多久他们就意外过世了,而他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就去了英国,这里始终没有用上。

    不过盛承光每次回国都要来这里,这里是家,回到这里才是回家。

    他神情里的思念深深打动着子时,她呆呆的看着他的侧脸,眼里竟然算算的一股泪意。

    盛承光一回头见她热泪盈眶,忍不住笑:“干嘛?你这是觉得我很可怜?”

    眼含热泪的人点点头。

    盛承光笑喷了:“你觉得我很可怜?难道比你还可怜?”

    她竟然还点头,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失去过。”

    她是在无尽的孤单里长大的,到现在也没有失去过什么,所以她从来不怀念。不像他,一生意难平。

    “……”盛承光用手背擦她脸上的泪,心里叹着气,嘴里轻声骂她:“怎么那么多眼泪!”

    **

    从腊月二十五到腊月二十八,盛总挽起的袖子就没放下来过。

    腌制的咸肉、咸鱼、**、鸭、兔子等等挂在阳台上风干,琳琅满目的,简直是森林里小动物的地狱景象版,子时最近都不敢去阳台了。

    盛承光点开了全能厨男技能,不仅照着子时的描述做出了蛋饺,他还查了资料,做出了肉圆、藕夹和一大盆的卤菜。

    其实盛承光的厨艺是漫长的一个人生活里磨练出来的,他会做的都是卖相精致、口味精准的菜,像蛋饺藕夹这种阖家欢乐的大菜可真是差点难倒了他。

    不过艰辛的过程使得完美的成果令他分外的满意,因为子时说过叶家过年是用小脸盆装菜哒!盛总就叫她买了十个不锈钢的小脸盆回来,厨房里一盆盆的肉丸子蛋饺堆的跟小山一样,简直像暴发户做派。

    藕夹是两片藕夹着肉馅,外面裹了面粉糊糊,这东西要先炸的半熟放着,然后要吃的时候再现炸。盛承光弄了一晚上才搞定一盆半熟的藕夹,油锅反正开着,他就炸了一碗尝鲜。

    鲜肉的馅调的咸淡适中,藕片裹了面粉炸的脆脆的,一口咬下去……盛承光烫的咽不下去,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呼着气嘴里模糊不清的喊子时:“快来!太好吃了!”

    子时在客厅沙发里玩手机,听到他召唤立刻“啪嗒啪嗒”的跑进来,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扑到他身上,盛承光被她撞的晃了晃,抬手把咬过了一口的藕夹塞她嘴巴里。

    她吃的嘴上油汪汪的,呼着热气直喊烫,盛承光伸手让她吐在他手心里,看她可怜兮兮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他舔着自己上颚被烫皱的皮,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盛承光笑不出来了。

    做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完了身上一股的油味,他洗头洗澡彻底换了衣服,还是觉得有味道,皱着眉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的,快要崩溃的样子。

    子时盘着腿坐在床上,披着被子,看他洁癖发作,乐呵呵的围观。盛承光闻了自己又凑过来闻她,“是你身上的味道吧?”他一边说一边压了上去。

    子时也洗过澡了,头发还没干透,湿湿的香香的,盛承光压着她起先是闹她,逗得她尖叫挣扎,长头发散的满枕都是,他鼻端充盈着那股湿漉漉的香,一时意乱情迷,轻咬的动作变成了吻,挠痒痒的手隔着衣服抓了一只小兔子揉,下面曲起一只膝盖分开她两腿、抵了上去……

    起先他只是饱含暗示力量的抵着揉,可她两腿紧紧夹着他膝盖,潮红着脸“嗯嗯”的轻哼,小腰扭的叫他没法放过她了,更加用力的吻的她喘不过气来,手里和膝盖都狠狠揉着她,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她身子僵在那里、然后哆嗦个不停……

    “小馋猫,流口水了吧……”他手伸下去,代替了膝盖,隔着睡裤按着她那处。

    子时脸颊上飞着娇艳的两抹红,微张着嘴、急促的呼吸,整个人还在失神当中。

    盛承光欣赏着她的娇美模样,俯身欲来,床头柜上手机屏幕无声的亮了起来。

    等它又暗下去,他伸出手在上面点了几下,悄悄的将无声模式调成了来电响铃。

    身下的人犹自失神,并未察觉他做了什么,从浑身瘫软里回过神来,有些想吃正餐的人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钻。

    盛承光收回手,逗抱着他腰不放的人说:“怎么了?这是怎么啦?”

    子时说不出口,一个劲的在他肚子上蹭,两条腿都缠上来,像树熊似得缠在他腿上。

    盛承光闷闷的笑,把她抱上来亲了亲,“我得再去洗个澡,你等会儿,乖,啊!”

    “……谁要等你啊!”子时害羞了,“我要睡觉了!”

    盛承光也不说了,直接伸手在她腿间揉了一把。子时“啊”一声叫的又惊又媚的,卷着被子滚开了。盛承光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笑着起身去洗澡。

    子时小声在他背后说:“流氓……有洁癖的流氓!”

    然后她抱着被子难耐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等着吃正餐。

    浴室水声刚起没一会儿,床头柜上传来他手机的来电铃声,子时爬起来拿了手机送到浴室门口,“盛承光!盛承光!你电话响了!”

    “你接一下。”里面人扬声说。

    子时惊讶的“啊?”了一声,犹犹豫豫的接通。

    她犹豫,电话那头却一接通就骂上了:“你倒还敢接电话!”

    子时犹豫的“喂?”了一声。

    那头就愣了,嘀咕了一声“打错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没有呀!”,然后声音缓和了许多:“请问你是哪一位?我找盛承光。”

    “……他在洗澡。”子时为难的说。

    那头明显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开口时声音变得非常压抑:“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子时。”

    电话一下子就挂了!

    盛承光穿着浴袍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他表情惬意的很,问拿着手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人:“谁找我?说什么了?”

    子时把通话记录给他看,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果然,盛承光看了眼那号码说:“哦,是我姑妈。”

    子时闭了闭眼睛,差点要晕倒。

    **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要往帝都去签《如愿》的签名书,最近几天赶几章存稿出来以免断粮,所以留言可能没有时间一一回复了,但是每一条都会看,超过二十五个字的都会送分。

    mua~

    ——————————————————————土豪土豪吃不吃蛋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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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哪有陈遇白扔了三个火箭炮;nikita扔了一个火箭炮;所谓lisa扔了一个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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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

    盛承光揉揉她头顶,笑着对她说:“是我叫你接的,你怕什么?”

    子时怎么能不怕?怕的唇色都发白了,抬头看着他,表情可怜的像只小狗。盛承光捏捏她脸,声音不自觉的柔了许多:“没事的。你先去睡吧,我去给她回个电话,一会儿就过来。”

    他手指捏在她脸上,子时总算心里安定了些,一声不吭的乖乖爬床上去了。

    盛承光走到离主卧最远的书房,关上门,给盛明华女士回电。

    “你好,姑妈。”电话接通后,他温柔的问候。

    盛明华女士数十年如一日的暴脾气,今天却仿佛格外的压抑,没有像以往那样吼得地动山摇,只是仍然听得出来气的不轻:“盛承光!你疯了吧?!你是发疯了吧?!”

    盛承光靠在书桌后的椅子里,手指揉着额,语气却带着笑:“亲爱的姑妈,需要等你冷静一些我们再继续谈话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和那个谁搞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盛承光你最好是疯了!不然我就要疯了!我们两个当中必须有一个人进疯人院!”

    盛承光慢悠悠的吟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盛、承、光!”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些。”盛承光轻叹了口气,“姑妈,我以为你是来跟我谈谢嘉云的事。”

    谢嘉树被他一个电话激的从新疆扑了回来,错过了谢氏新疆分公司今年最重要的签约现场,此行几乎前功尽弃,丝毫没有扭转他在众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形象,这让谢嘉云气的简直要吐血。

    为了转移视线与公报私仇,盛承光估摸着她也该把事情捅出来了。

    盛明华也确实是从谢家那边得到的消息。其实她对谢嘉云一向不看好,盛承光提出解除婚约倒是不在她的意料之外,甚至盛承光爱上了一个人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盛承光爱上的这个人——“你明知道她是谁的女儿!盛承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

    盛承光终于被问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已经想过千百回了,此时对着盛明华,他没有隐瞒:“起先就是因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她的存在令你痛苦了这么多年,害得齐光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我那时候想:我不能放过她。”

    “现在呢?!”盛明华一向节奏明快。

    盛承光顿了顿,声音更低,像是在梦里:“现在……我更不能放过她了。”

    隔了千万里路,盛承光听到他亲爱的姑妈深深深呼吸的声音:“承光……你弄假成真了是不是?”

    盛承光,轻轻的“嗯”了一声。

    盛明华脱口而出,低声爆了个粗口。

    盛承光却觉得心情轻松了一些,笑起来:“姑妈,我非常抱歉。”

    “你滚蛋!抱歉有用吗?!”

    “应该没有。”盛承光闭上眼睛,一只手在额上缓缓揉着,“所以我决定回盛氏。”

    盛明华正要火力全开,听到他最后那句话顿时愣了,“你说什么?”

    “我不回美国了,留在盛氏协助你,直到齐光能够接手盛氏为止。与谢家解除婚约带来的麻烦,我会一力承担。”盛承光给出早就想好的条件。

    “好!”盛明华果然痛快的答应了,但是又说:“只要你肯接手盛氏,解除婚约的事情可以谈。但是那个谁不行,没得谈!我不能答应你和她在一起,绝不!”

    “为什么呢?”盛承光柔声问:“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你就当是为了我!”盛明华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盛承光,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几乎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可你现在做了什么?!我的婚姻失败了,我的齐光生病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现在你告诉我你爱上了谁?!盛承光!”

    最后那句“盛承光”,简直像个耳光一样扇在盛承光脸上,响亮无比。

    虽早已料到她会措辞激烈,此刻他还是觉得格外艰难。

    就在这时,盛承光听到电话那头远远的有人说:“明华,你怎么了?和谁打电话这么生气?”

    是赵怀章的声音,盛承光眼中神色一冷。

    那边盛明华女士的语气却立刻压了下来,匆匆的说:“不说了——那件事绝对没得商量。我先挂了,再见,承光。”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盛承光拿着挂断的电话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更深露重,即便屋子里温暖如春,他心头依然隐隐发寒。

    姑妈的态度和想象中一样激烈,对他造成的影响却比想象中的更大。

    此刻他深觉抱歉。

    当初他的父母过世时,他们这一支只剩下当时还不满二十岁的姑妈和尚在襁褓的他,家族长辈出面施压,要领养他,顺便操持父母留给他的盛家,危急关头是盛明华女士姿态强悍的站了出来,放弃了她心爱的服装设计,为他留住了父母留下的一切。

    她曾为他全力以赴,盛承光无法对这样的一个人狠心。

    在书房坐到遍体生寒,盛承光回到房间里,床上的人躲在被子里裹成一团,明显还没睡着。

    他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伸手去扒她被子,子时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掀开了被子就双手捂住眼睛。

    “怎么啦?”盛承光声音格外柔的问。

    她不说话,盛承光摸着她头发,低声对她说:“我姑妈最近可能会过来一趟,如果你很害怕见她的话,我送你去别的地方住一阵,等处理好了我再去接你。”

    子时慢慢的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

    她抬头,盛承光正低头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相会,一时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子时声音微微的发着颤,说:“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年吗?”

    盛承光愣住了。

    这是……愿意和他并肩面对的意思吗?

    就她那点胆子,居然也敢与他并肩面对。

    盛承光喉头动了动,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眼睛。

    子时很乖,被他遮住了也不挣扎,静静躺在他身侧。良久他的手挪开,子时看他的眼睛明亮的像夜里的火光。

    “过来!”他微笑着说。

    子时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爬起来,蹭到他胸口抱住他。

    两人静静相拥,盛承光在她额上细碎的温柔吻着,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听极了:“除了年夜饭,过年还要做些什么?”

    子时在他的爱抚里舒服的眯着眼睛,像只吃饱了的猫,这时费力聚起精神想了想说:“还要放焰火!”

    “……”

    盛承光沉默了。

    盛总嫌焰火吵、嫌脏,还嫌那东西弄不好会有危险。

    子时偷偷的笑,为了不让他尴尬又雀跃的说:“对啦!还有压岁钱呐!”

    这个盛承光知道,“压岁钱好像是长辈给晚辈的吧?”

    “那个嘛——如果大整整一轮的话……其实……可以算长辈了……吧?”

    抱着她的人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翻身压了上去,子时当然跑不掉,被他压着欺负。“你要叫我什么呢?小乖乖……”他含着她耳垂,热乎乎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叔叔?哥哥?”

    子时把手指咬在嘴里,制止自己娇吟出声。

    “叫哥哥吧,和齐光一样。”盛承光径自决定,然后从她两腿间挤进去,不甚温柔的一下子顶到最里面,享受的叹了口气,语气很开心的说:“小乖,哥哥教你做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嘴里提起齐光,却正做着这种事,即便是盛总的头号脑残粉也忍不了了:“……变、变态啊!”

    **

    年真的来了。

    除夕那天,盛明华女士的专机抵达g市。

    盛承光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这几天他一直嘱咐子时不要害怕,可等到盛明华真的站到眼前时,惊呆了的人却变成了他——

    “你……”盛承光震惊万分的看着她的肚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盛明华女士明艳动人的脸上气色不是很好,此时双手撑着腰后,眉头皱的极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篮球那么大的肚子,她尴尬又不快的说:“你要让高龄产妇在门口站多久?!”

    盛承光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扶她,“快进来!进来——小心点!”

    把高龄产妇扶到沙发里坐好,随行的私家护士蹲下给她脱鞋——这么大年纪了,又是这么大的月份,实在不应该坐飞机,看这一双脚都肿的,男鞋都嫌紧了。

    盛承光看着那双青筋浮起的肿脚,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紧的喘不上气。

    “人呢?”盛明华闭目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精神,她睁开眼睛问。

    盛承光尚且回不过神,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顿时心上那只手长出了长长的尖利指甲,十根全部刺进了他心脏。

    奇怪的是,他在这个时刻竟然想起了谢嘉云——当初他无情拒绝、她黯然落泪,原来就是这种绝望的心境啊。

    是:明明两个人之间很好很好,但是,不可以。

    “出去了。”盛承光整个心口都麻了,只能简短的发声说。

    是出去买焰火了——他虽然确实嫌焰火脏、吵、危险,但还是答应她可以买一些小的放着玩。告诉她的时候她开心的欢呼雀跃,他从皮夹里抽了钱给她,拍拍她头,她就像从家长手里领了零花钱去买零食的小孩子,换鞋的时候都蹦蹦跳跳的。

    不能想,盛承光告诉自己:盛承光,我命令你,别再想了。

    盛明华怒气冲冲的看了他一眼,手重重一拍沙发,正要开口说什么,盛承光却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勾起嘴角,看起来像是在笑。

    “我知道了,我会和她分手。你别生气,你好好的……平安、健康的把孩子生下来。”

    盛明华女士的怒气值正要一路飙高,顿时卡住了,神情怪异的愣在那里看着侄子。

    盛承光只是笑,笑着蹲下来,在地毯上放了个靠垫给她踩着脚,仰头问她:“这样好些吗?”

    盛明华其实非常疼爱这个侄子,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此刻他这样云淡风轻的表情,她反而心头极为不忍,“承光啊……”她叹了一声。

    盛承光拍拍她膝盖,“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吃过午饭,请姑父来一趟……接她。”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比起对别人和自己,盛总对子时已经很不狠心了吧。

    ps:谢嘉树同学这个时候还在念书,工商管理硕士,他和破折号是同岁的,如果前文有写错的地方,我在纸书版本会更正。

    ———————————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霸王票,我告诉他们其实这都是一个人干的,他的名字叫土豪

    所谓lisa扔了一个火箭炮;小13扔了一个火箭炮;天天天天天扔了一个火箭炮;

    天天天天天扔了一个手榴弹

    芫远扔了七个地雷;小13扔了五个地雷;小诺喜欢奇奇扔了四个地雷;懒人扔了三个地雷;蜡笔小新和花轮扔了三个地雷;雨落清铃扔了两个地雷;冷暖扔了两个地雷;

    迦妮扔了一个地雷;龙眼扔了一个地雷;炸毛的猫扔了一个地雷;此罗生扔了一个地雷;银子短缺中扔了一个地雷;绯红的四叶草扔了一个地雷;阿夏果果二果子扔了一个地雷;jinjiang扔了一个地雷;我爱小小淇扔了一个地雷;二货是总攻扔了一个地雷;小谘情调扔了一个地雷;漫漫樱洛扔了一个地雷;西瓜小恶魔扔了一个地雷;天天天天天扔了一个地雷;

    ☆、第31章

    **

    盛明华离开时,盛承光送她到楼下,盛明华坐进车里后降下车窗对他说:“我这几天才知道那边照顾的阿姨不尽心,我已经给她换掉了。你不用操心她以后的事,我会叫人用心盯着的。”

    盛承光点头。目送她的车在前后保镖车辆的保护下缓缓驶出去,直到车尾灯模糊在夜色里,他脸上一直保持着的微微笑意终于消散的一丝不见。

    他往回走去,没有坐电梯,推开楼梯间的门,一边给沈轩拨去了电话。

    沈轩还以为盛总是特意致电祝他新年快乐,感动的不行,等听盛承光说完,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什么?!怎么可能?!”当初他的确建议盛明华和赵怀章再怀一个孩子,因为同父同母的情况下配对的成功几率更高,但是一来那两个人都已经上了年纪,二来……谁都知道盛明华和赵怀章貌合神离已经有几十年了。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盛明华怀孕以后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在南边养胎。

    “看上去起码有六七个月了——你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盛承光难以压抑自己的语气。

    沈轩也很懊恼:“这一向都是我爸和我伯父给她看病,你也知道我家人,你姑妈要是有心瞒着,他们肯定不会透露给我半个字啊!”说到这里沈医生语气一转:“承光!她既然现在来找你,应该是做过羊水穿刺或者脐带血穿刺,确定配对成功了!”

    盛承光也知道这事也怪不了沈轩,只是他此刻心情狂乱,也只有对好友能这样发脾气。

    “你立刻去查,尽快告诉我结果。”

    八楼转眼就到了,一路爬楼梯上来,盛承光倒是不怎么喘,只是心口那里憋的又冰又疼,嗓子眼里跟含了针一样。他站在门口喘了口气,开门进去。

    里头子时也是刚回来,一手抱着东西,另一手换鞋,金**独立状。他一推门她往前一磕,人摔的跪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哎呀……”她轻声惊叫,手连忙去划拉地上那堆东西。

    盛承光皱了眉,把她扯起来按在鞋凳上坐好,揉着她膝盖问:“摔疼了?”

    “没有没有!”子时看他脸色不好,连忙摇头。

    她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令盛承光更为恼火,想生气,又忍住了,转头替她捡那洒了一地的焰火棒。印着彩色图案的劣质纸盒子很不符合盛总的品味,里面还漏出不少银灰色的屑屑,把玄关地上都弄脏了。他收拾好了,心情也勉强压住了,勾起嘴角问她:“怎么买这么多?”

    子时很自豪的回答:“我把钱给他,他把这些全给我啦!”

    盛承光回忆了一下:他至少给了她一千块钱。

    她又乱花钱,而且被人骗了。

    本来这种事盛承光是要说她两句的,可是今天……他愿意纵着她。

    今年的最后一天,就让他和她都放纵一次吧。

    他用手背暖她冰凉通红的脸颊,子时缩了缩脖子,对他做了个鬼脸,盛承光被逗笑了,俯身在她冻的通红的鼻尖上吻了一下,极为温柔。

    子时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双手娇憨的对他说:“压岁钱呢?!”

    昨晚他压着她“做游戏”,不依不饶,子时哭得很惨,他哄她说再坚持一会儿就有压岁钱。

    盛承光想起昨夜那时的踌躇满志,与眼下的心情简直恍如隔世。

    当下他脸上表情未变,牵着她进屋,嘴里说:“我记着呢。快去洗手吧,我们开饭了。”

    **

    两个人的年夜饭,盛承光精心做了两冷四热六个菜:冷菜是酸辣海蜇头和糖醋排骨,炒菜是龙井虾仁、清蒸鲈鱼、泰式咖喱蟹和肉圆炒青菜。另外还有一盘藕夹和一盘卤味拼盘,汤是海参河虾**汤,最后起锅前他放了一把娃娃菜的菜心进去,一烫就熟,鲜美无比。

    子时期盼这一顿已经很久很久了!洗了手坐在桌边,每上来一道菜她就赞叹的“哇”一下,等盛承光刚坐下,她迫不及待就要上筷子。

    盛承光笑着捉住她手说:“先拍个照吧。”

    子时拍手说好,拿手机把这一桌拍了下来,想想还上传到了她的微博上。

    一边传照片她一边随口问了句:“刚才是谁打电话给你啊?”炸藕夹的时候他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从她身边走过,她闻到他身上有烟味。

    盛承光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凉着,轻描淡写的说:“哦,是沈轩。”

    子时抬起了头,“是不是……齐光他有什么?”

    “不是,”盛承光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齐光很好,他和家人在一起过年呢。”

    家人……子时脸色变了。盛承光也后悔说错了话,就打岔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发微博了?你的读者都看到了吗?”

    子时就刷新留言看——她极少用微博,所以虽然是除夕夜,回复立刻暴涨:“大大你终于出现了!抱住!”

    “《如果你是一只熊》坑了吗坑了吗坑了吗……”

    “好多好吃的!”

    “更新!更新!更新!”

    “餐具好漂亮啊!桌子是红木的吗?”

    “子时大大厨艺高超!”

    ……

    子时不断刷新着看,笑的眼睛都弯了。

    她对面,被她冷落的盛总不高兴了,伸手把手机拿过来一看,然后更加不高兴了:“你胆敢侵占我的劳动果实!”

    “不是啦,她们都不知道你啊!”子时心虚的解释。

    盛承光闻言挑了眉,“你在粉丝面前假装单身?”

    子时“呃……”了一下,他神色更加紧逼,她没办法,说:“要不……我现在告诉她们?”

    盛承光居然抬了抬下巴。

    他今天不对劲,子时其实感觉到了,但是……她笑嘻嘻的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他的照片。

    英俊的男人坐在精心准备的年夜饭桌前,一身的人间烟火,微博底下评论如爆炸一般。

    子时吃两口就刷新一下留言,然后乐呵呵的看半天。盛承光本来的确是逗她开心,这时候也受不了了,给她碗里夹菜,说:“你好好吃饭——有这么开心吗?”

    她放了手机,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不告诉你!”

    不告诉你:就是有这么开心啊!

    第一次有人陪我过年,第一次有人说……你的男朋友什么什么的。

    盛承光,你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片刻是我的。

    **

    吃过了年夜饭,盛承光带她去阳台上放焰火棒。

    她买的焰火棒真是无聊极了,长长的一根抓在手里,点燃了以后噼里啪啦的闪着银色火花,一根闪到头就没有了——毫无花样。盛承光不肯把打火机给她,只好等在一边随时给她点火。点着了她在那儿晃圈玩着,他在旁边看着,顺手点了一根烟抽。

    刚才他炸藕夹的时候,沈轩来电话告诉他:“我黑进了我伯父的电脑……怀孕27周了,19周的时候做的羊水穿刺,配型指标中白细胞抗原a、b、dr三项六个位点有五个相和,确认可以进行干细胞移植。”

    盛承光当时站在阳台上,迎面是旧年最后一天刺骨的夜风,背后的温暖屋子里子时正在客厅沙发上玩平板电脑,他吸了一口冷风,“嗯”了一声,“是个好消息。”

    沈轩也“嗯”了一声,却又叹了口气。

    的确是齐光的好消息。

    “还有件事,”沈轩避着家里头的热闹,压低声音说:“我翻了我爸书房,找到了你姑妈的脉案。她当年生齐光的时候落下了病根,现在又是高龄产妇,这一胎……得格外小心。”

    “我明白。”盛承光很平静的说。

    他已经平静下来了,也已经有了对策,详细的安排正在他脑海中逐步的完善。可是眼下,看着火光中她的笑容,他的对策和安排显得别样残忍。

    盛承光一直看着她,目光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这傻姑娘,怎么就这么高兴呢?这有什么好玩的?

    子时转头发现他在看自己,兴奋的朝他扑了过来,盛承光连忙丢了烟,捉住她两只手笑着骂她:“喂!你烫坏我衣服的话赔不赔啊?”

    “赔啊!”子时今天开心的什么都忘了,自然而然的向他撒娇,像每一个热恋当中的女孩子那样幸福:“……我就把我自己赔给你叭!”

    盛承光抽了她手里的焰火棒丢在地上,把她抱进怀里。

    “谁要你啊!”

    他声音太低,将其中的无奈与不舍埋的深深的,子时这会儿正满心都是幸福,压根听不出来什么,挣扎着又要去放她的焰火,盛承光强按着她多抱了会儿,松开她时揉揉她头发,无奈的问:“有那么好玩么?”

    子时就拉他一起。盛承光两手各握着一根,仍然觉得这东西无聊又刺眼睛,转头去看她,看她年轻的脸庞在银色的火花里烨烨生光。

    子时被他看得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火树银花。”

    盛承光用手里的焰火棒轻碰她的,“这么点火光就用上这个词了?你真当我中文不好?”

    子时笑嘻嘻的,满足又骄傲,“这是我的火树银花。”

    不必张灯结彩,只需暗夜生光。

    远方天际,绚丽的焰火此起彼伏,半片天空都被映亮了,而他们这里的黑夜只有这单薄的银色火光。盛承光一时心绪难平,倾身过去,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晚上吻了她。

    **

    ☆、第32章

    **

    盛承光在这个除夕夜里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那么多的焰火棒,单调重复的点燃——燃尽。到最后拆开一盒一把都抓在手里,一齐点上,银色的火光几乎成球状,噼里啪啦的声响,当真有几分火树银花的味道。子时笑着扭头伏在他怀里,手伸的远远的。盛承光笑话她胆小,却接过了她手里那一大把。

    子时缩回手抱着他腰,靠在他怀里看那热闹的银色火光,踮起脚、亲吻他的下巴。

    她在这个除夕夜格外的大胆,像是用上了全部的勇气。

    盛承光低头与她接吻,在耀眼的银色火光里、在不甚好闻的硝烟味道里,缠绵的长长的一个吻。。

    子时含着他的唇瓣,轻声模糊的说:“……谢谢。”

    盛承光勾起了嘴角,回应了她一个轻吻。

    “进去吧,很晚了。”

    两个人进屋,各自洗澡,还头靠头的看了一会儿春晚。子时这一天过得前所未有,也玩的很累了,窝在他怀里浑身暖洋洋的,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窗外断断续续的炮竹声忽然像约定好了似的密集起来,然后接二连三的焰火升空,黑夜炫亮如白昼,他们卧室的窗帘都被映亮了。

    子时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拱了拱,困倦的嘟囔:“十二点了吗?”

    “嗯。”盛承光一直醒着,这时伸手拧亮了台灯,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封红包来给她。

    原本困的睁不开眼睛的人,顿时清醒了。

    “哎?”里面不是压岁钱,是一块玉,子时倒在手心里看,见是一枚小小的玉环,色泽温润,触手生温。

    盛承光从红包里又倒出一团红线来,展开来长长的一根,他掐住头尾对折再对折,穿过玉环,手指一绕打了个结,然后竟然就着那个结往上编起了绳。

    他手指修长好看,编的花样复杂精巧,在这暗夜昏灯里,令人望着恍如在梦中。

    盛总又刷新技能了,脑残粉一咕噜爬起来,跪在被窝里惊讶的盯着他手指看,像看变魔术一样一眼不眨。

    他动作快,没一会儿就编好了,又从床头柜上摸了打火机,把绳子打了结的末端在火上一晃而过,烧的结实又牢靠。

    “过来。”他勾勾手指,脑残粉立马伸脖子过去,他给她戴上。

    “洗澡的时候也不要拿下来,一直戴着。”盛承光给她理好绳结,手指轻轻的在上头抚,低声说:“这是我妈妈的东西,你要是敢弄丢了,我就要你好看,知道吗?”

    子时一直低头摆弄那个玉环,闻言重重点头。她跪在被窝里,点头幅度之大,简直像是在向他磕头。

    又犯傻气了,盛承光揉着她头发笑起来。

    两人离的这样近,他却伸手将她捧的更靠近自己,额头相抵,睫毛都要在眨动中缠绵在一起了,他轻声说:“新的一年开始了,你会有全新的生活,要鼓起勇气面对、要努力又开心的活着,答应我!”

    “嗯!”子时答应的很用力,红着眼圈,笑着问他:“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有交换礼物的环节,我也想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不用了,这是压岁钱。”盛承光拉她躺下,把她抱在怀里,惬意的舒了口气:“你不是叫我哥哥了么?以后你和齐光一样依靠我。”

    子时想起昨晚那会儿还骂他变态,不好意思的滚在他怀里蹭。

    外面炮竹声声辞旧迎新,里头却暗自希望此刻时光永驻。

    “新年快乐,”盛承光拥着撒欢的人,黑暗里他眼睛里的情绪终于毫无掩饰,“亲爱的。”

    **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就开始放鞭炮了,盛承光好多年没在国内过年,都快忘了这茬,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捂住面前人的耳朵,柔声哄她:“还早,再睡一会儿。”

    子时闭着眼睛打哈欠:“……要起来吃年早饭啦……”

    她从来没吃过年早饭,从前过年的时候家里那个阿姨总是年三十下午早早就走了,年初一下午才过来,横竖子时早上起不来。但是有一年子时熬夜到年初一早上,早晨跑到院子里看太阳升起来,隔壁叶家的阿姨从厨房窗户里叫她:“新年好!吃过年早饭了吗?”

    从那一年起子时惦记了好多年了:年早饭。

    “要红枣米饭,还有菜头很重要!”

    盛承光想说她烦死了,可是大年初一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他就掀了她被子,在她肉肉的屁股上打了两下,看她像只小虾米满床乱蹦,他才心情很好的下床去给她做奇怪的年早饭。

    在米饭里面放红枣这种事……盛总叹气:看在这是新年第一天的份上。

    菜头倒是好弄,盛承光剥了几颗上海青,叶子留着中午炒菜,菜心热油快炒了一盘。

    又切了咸肉咸鱼和咸**腿,再佐四个爽口小菜,早上吃饭怕她咽不下,又蒸了两个日式茶碗蒸。

    他在高速且有效率的排阵布将,耳边听着身后她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腰上一紧,他回头看:小丫头穿着他的白衬衫,下面两条腿光溜溜的,叫人看一眼就遐想万千。

    只是盛承光这时候没那种心思,转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说:“不洗澡跑出来干嘛?臭烘烘的。”

    她被说臭也不松手,抱着他腻着腻着,忽然大叫了一声:“盛承光!我好喜欢你啊!”

    盛承光愣住了。

    他手里的动作愣在那里,子时明明察觉了,却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静静的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满足的在他背上蹭蹭,才转身跑进去洗澡了。

    简直像是落荒而逃。盛承光站在食物香气温柔充盈的厨房里,看着照亮案头新一年崭新的阳光,心里明白:她已经察觉到了。

    **

    吃年早饭的时候,两人对坐,没有人说话,屋里静静的,窗外偶尔有一阵一阵炮竹的声音。

    盛承光看她一个劲挑米饭里的红枣吃,给她夹了一个菜心,看她竟敢悄悄埋在米饭下面,他咳了一声,示意他看到了。

    子时就吐吐舌头。

    “吃掉。”盛承光命令,“这是新的一年的好彩头。”

    “你不是中文不好吗?!”子时不忿的问。昨晚驳了她的火树银花,今天连菜头寓意彩头都知道了。

    盛承光看她一眼,悠悠的:“幼稚。”

    幼稚的人,挑挑拣拣的选出一个个头最大的菜头,夹到他碗里然后说:“给你一个大彩头!祝你新的一年事事顺利!”

    盛承光低头看碗里的大菜头,忽然夹出来直接喂到她嘴边,“张嘴!”他不由分说的塞进她嘴里。

    子时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他就笑,声音在窗外炮竹声里显得特别别样柔和又认真:“万事如意。”

    子时也喂他一个:“宏图大展!”

    “四季平安。”他又喂她一个。

    “财源广进!”子时不甘落后。

    她喂他的是盘子里最后一个菜头,顿时得意起来,谁知盛承光伸筷子从她碗里夹起刚才她埋米饭下面的那个——“心想事成。”

    子时有些不甘心,可是转念一想:他祝她“心想事成”,那她所有的祝愿都会成真!

    “好哒!”她开心的吃掉了最后一个菜头。

    盛承光也转过了这个弯来,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眼看时近中午,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快过。

    吃过了早饭,他拥着她在沙发里说话。子时想表现一把去洗碗,盛承光不让。

    “放着吧。”他抱着她,“和我说说话。”

    子时转头看他,对他笑,她太年轻又太专心,神色间依然学不会掩饰,那种明明有了预感却不敢问的眼神,令人心碎。

    当然,是令看着她的人心碎。

    盛承光伸手拂开她脸上的碎发,问她:“这样过年你觉得怎么样?好吗?”

    “很好。”子时莞尔一笑。

    “那以后我们都一起过年,每一年。”他说得很慢。

    子时却不回答,只是笑,依偎在他怀里,靠在他肩头,抬头在他脸侧吻了一下。

    她轻声说:“你真好。”

    大年初一的炮竹连声里,安静的温暖的家里,盛承光拥着子时,时间在他们的拥抱里毫无感情的飞逝,可是语言总有些时候是苍白的,便如此刻,两个人都宁愿沉默。

    门铃终于响起的时候,盛承光拍拍怀里安静的人,“你去房间里,我叫你的时候再出来。”

    她一向乖,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

    盛承光去开门,果然是赵怀章,如约而至。

    年近五十的男人了,依然挺拔英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儒雅令他看起来格外的出众。他走进来,温和的对盛承光说:“好久不见了。我来接她。”

    盛承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有两句话想跟您聊一聊。”

    **

    两人到了书房。

    盛承光关上门,问赵怀章:“姑妈怀孕的事情为什么瞒到现在?我问过齐光,连他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他没让座,赵怀章就站在那里,笑了笑回答说:“是你姑妈决定的,我并没有问过她原因。”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盛承光沉声问。

    其实这种问话并不应该发生在小辈与长辈之间,但是盛承光是盛家的长房嫡孙,而赵怀章……他必须回答。

    “我会尽我所能,好好照顾明华和齐光,还有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子时呢?”盛承光冷冷的问。

    赵怀章依然很平静的看着他,说:“你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在问我呢?”

    盛承光眼中暗了暗。

    他的身份吗?

    他想起年夜饭时令她笑靥如花的那些留言,为此他特意注册了微博账号去看。

    “她的男朋友。”他说。

    赵怀章对他微微一笑,“我对她的感情越少,她会过得越好。”

    因为盛明华实在是一个心地很不错的人。

    盛承光沉默了片刻后笑了起来,像是自嘲一般,无奈极了。

    “你说得对。我明白了……谢谢。”

    他转身出去,径直走到主卧门口,抬手敲门。

    门开的有些慢,但是一直没有听到里面的脚步声,盛承光知道:她一直就站在门后。

    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暗,女孩的脸在昏暗里显得苍白,眼睛就更显得明亮。盛承光看着那双纤尘不染的明亮眼睛说:“你爸爸来接你回去。”

    **

    ☆、第33章

    **

    其实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子时反而心里踏实下来。

    她一直是习惯待在谷底的人,可自从遇上了盛承光,这段日子以来太过美好,被他捧在手心、捧到了半空中,飘飘然的虽然前所未有的幸福,但是也前所未有的不踏实——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不敢想象摔下去该有多么的疼。

    现在总算被推下去、摔在地上了。

    摔的结结实实的,子时反而松了一口气:也还好嘛,没有想象中疼的那样要命。

    她还活着,带着与他的全部回忆。

    挺好的。

    赵怀章向她点了点头就坐在客厅沙发里等。子时在卧室里收拾行李,盛承光走进去看了一会儿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带走。”

    她手边床上扔着那件她早上套过的白衬衫,是他昨晚换下来的,听了他的话她就拿在手里,然后看看他。

    这一眼看过去,子时发现盛承光此时的眼神很奇怪:像有一整夜的黑暗在那双眼睛里头,情绪浓烈的化不开,那样眼神深深的看着她,令她莫名觉得哀伤。

    “怎么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问。

    “为什么不问我?”盛承光语气和眼神一样沉沉的,“你有要求我解释的权利。”

    至少你可以质问我——为什么忽然就让你走,为什么叫来赵怀章。

    虽然她问了他不会回答真话,但是她的确有质问他的权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拿走一件他穿过的白衬衫都要看看他的脸色。

    难道她期望从他这里带走的,只有这件衬衫吗?

    子时愣了愣,问:“齐光……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盛承光心口堵的无以复加,硬着声音说:“齐光的妈妈怀孕了,孩子的脐带血确定可以移植干细胞给齐光。所以,用不着你为我生孩子了。”

    “……哦。”

    问完了,子时低头又去继续收拾。

    她心里觉得这样挺好的,否则就算他承诺过会照顾他们的孩子,她也会牵挂一生的。

    想见不能见的人,一辈子有那么一个已经很够了,足够她这一辈子回忆怀念、念念不忘。不要再多一个了,否则这一辈子也太过辛苦难熬了。

    她想着她的,盛承光在旁看着她手里的动作杂乱无章,分明神游天外,他耐心纵着她,在这最后的沉默时刻。

    可她终于将箱子合上,起身对他笑了笑。

    “好了。可以走了。”

    盛承光喉头动了动,忽伸手,手指在她颈中一勾,将那枚玉环勾了出来,“记住我的新年祝福。”他低声郑重的说。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子时在他身后小声的说:“你也是,盛承光。”

    盛承光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走出去,直到赵怀章带着她离开,再也没有露面。

    **

    子时跟着赵怀章回到别墅,一路无话。

    一进门,有两个中年阿姨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都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气,站在前面的那个阿姨接过赵怀章手里的箱子交给身后的中年男人,然后对子时说:“我姓王,她是陆阿姨,那个是李司机,以后就由我们来照顾你,你有任何需要都告诉我,好吗?”

    很少有人这样亲切又热情的对她说话,子时颇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怔在那里,赵怀章轻轻拍拍她肩膀,她回过神连忙乖巧的答:“好的。谢谢。麻烦了!”

    王阿姨笑的更亲切了,又对赵怀章说:“先生,太太吩咐了您中午留在这里吃饭,歇过午觉以后司机会来接您。”

    赵怀章“嗯”了一声往里走去,子时跟上去,见玄关鞋柜换了新的,鞋柜前还端端正正摆了两双拖鞋,有一双粉色的印着猫咪图案,看起来毛茸茸的可爱又舒服,王阿姨走过来蹲下,子时连忙自己换鞋,王阿姨好像愣了愣,然后笑眯眯的把她换下来的鞋收在一边。

    换了柔软舒适的拖鞋走进去,子时发现里面的家具也都换过了,布置一新,原来的偏厅变成了餐厅,米白色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饭菜,都是热气腾腾的。

    子时有些不明白,吃饭的时候不时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可是赵怀章和以往与她吃饭一样,平静的细嚼慢咽,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子时也立刻放下碗筷。

    赵怀章心里叹着气,说话时语气却依然一丝波澜都没有:“以后就由他们照顾你,有什么事的话你直接打这个号码。”他推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盛氏集团董事长助理的头衔,“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这个电话。”赵怀章又强调了一遍。

    当着阿姨们的面,他不能多交待她什么,这一句重复已经是多的了,赵怀章看着幼女尚且天真懵懂的脸,目光复杂。

    “齐光托我问候你,他希望你有时间的话去医院看望他。”赵怀章轻声说:“你要出门的话只要和她们说一声,然后叫司机开车带你去。”

    她总算有了点反应:“哦。”

    赵怀章无奈,起身说:“那我走了。”

    他走到外面,司机还没来,想起来盛明华是安排他在这里过了中午再回去的,赵怀章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过去再看看她。

    他又进去,见阿姨正在收拾桌子,没见到子时人,他在底下找了一圈,上楼后在她房间里找到了她。

    房间门没锁,他推门进去,一眼望见飘窗上抱着膝盖的女孩正在哭。

    小小的一张脸靠在自己膝头,怔怔的、默默的流着眼泪。

    那个瞬间赵怀章仿佛被二十年的时光迎面痛击,疼的喘不上气。

    他平静的等自己心口缓过来一些,走过去蹲在她身前,声音有些嘶哑的问:“怎么哭了?为什么哭?”

    她不肯说,他就一直问,反复的、耐心的。

    子时最终将头埋在手臂间,嗓音颤颤的,说:“他会很好很好的……是不是?”

    “谁?”

    “……盛承光。”

    我离去以后,他会从此一生顺遂,对不对?

    他会一直走在光明坦途之上,永远意气风发,是不是?

    当我在夜里思念他的时候,他不会知道的对吗?

    她伏在那里,头发披在肩上,赵怀章无可言说,只能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的抚了抚。

    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乌黑柔顺,并非来自他。

    “如果你想知道,你得自己去问他,”赵怀章温声说,“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这两个人之间都未必能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永远没有准确答案,也没有人可以为你解答。你要勇敢,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你自己,都要很勇敢才行。”

    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

    子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茫然、惊讶、以及似懂非懂。

    “先生,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阿姨这时在门外说。

    赵怀章将手从女孩子的长发上收回,对她笑了笑才起身离开。

    **

    赵怀章的车刚离开子时的别墅,盛明华那边助理就告诉了她。

    盛明华正在吃饭,旁边坐着盛承光,她听了助理的汇报以后看了他一眼,盛承光正喝汤,手指稳稳的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知道了。”她吩咐助理:“去把推拿师傅叫过来。”

    助理走开去,盛明华转头问一顿饭都在不停喝汤的人:“你怎么了?今天这汤格外好喝吗?你都喝第三碗了。”

    “不错啊。”盛承光竟然赞了一句。

    盛明华有些诧异。她回来的急,用惯了的厨子今天下午才到,盛宅的厨子匆忙间准备不出合口味的东西,这道枸杞红枣炖鸽子,枸杞过多、红枣过甜、火候也有些欠……承光一向口味挑剔,况且他从小就不喜欢鸽子汤!

    盛明华想起之前吼他发疯了的话,背上一寒,给他面前的碟子里夹了块鱼,想了想又说:“我也是才知道那边照顾的人这么不用心,这次我给她派了两个阿姨,都是原来我身边的,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就别再多想了,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盛承光又添了碗汤,语气平静的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给她入户籍。”

    “……她没入户籍吗?”盛明华也有些惊讶。

    “没有。”盛承光慢慢的喝着汤,“连姓都没有。”

    底下人办事,难免揣度上意,在他们看来吃软饭的男人居然搞小三,还搞出了孩子,养活这种孩子给了大房子住、给了用不完的钱,还要怎样?

    至于盛明华,盛氏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她处理,所剩不多的时间她当然会全部用来牵挂她的齐光。

    可是居然连姓都没有……盛明华叹了口气,“我会叫人给她办个户口。名字……等你姑父回来吧。”

    “把她养这么大的是我们盛家,为什么要问姑父?姑父从来没有管过她。”盛承光放下汤碗,甩甩烫红了的手指,“是我们盛家养大的孩子,当然得姓盛。她叫子时,就叫盛子时吧。”

    盛明华有些想发火,可一来顾忌腹中孩子,二来承光这么痛快的分了手,她势必得安抚一二……只好沉着脸默认下来。

    赵怀章恰好这时回来,门口传来“先生回来了”的问候,盛承光推了碗上楼去了。

    “你不吃饭了?”盛明华看他一口没动饭菜,着急的喊他。

    “我吃得很好,叫他们晚上还做这个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