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前世的然后(番)
大雪遮天,原本冷清的百洲南路此时却警灯闪烁,人群拥堵,红光耀眼的警车和医护车不断转动着刺眼的光芒,数位身着黑色大衣的警察正在拉警戒线,其间穿插着几位白衣医护人员忙碌地奔走。
一位个子稍矮的警员挤进人群里,快步向几位正在做现场取证的警察走去,他费力的拔开几人,气喘吁吁地对其中一位身型高大的警司道:“周队,我们查到了,这是肇事车辆,在城郊南区山脚下被发现,你看。”
周队接过来,还没看清楚,突然几声吵嚣从外围惊起,他顺声望去,只见原本重重叠叠的群众圈里,数十位黑西装保镖推开警员,开出一条道,拥簇着一位黑风衣男子大步走进来。
与黑夜同色的风衣男子脸容英挺俊美,身型修长挺拔,细碎白雪中,他的神情冷到极至,薄唇紧抿,墨眸阴凛,浑身散发出阵阵肃杀气焰。
周队微微一愣,正想上前阻拦时,旁边有老警司先拦住他,沉着声道:“不要去,他是荣思城。”
“荣思城?是鼎盛荣氏的荣思城?”周队愕然反问,不会吧,不过是起普通的车祸事件,怎么会惊动到鼎盛荣氏的掌权者?难道死者是他什么人?
老警司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目光再次聚在那个男人身上。
荣思城一袭黑衣疾步而来,直闯案发现场,几位正在清理亡者尸体的白衣天使被他蛮横一推,不慎跌倒,其中一人被他一把揪起来,厉声问道:“人呢?人在哪里?”
弱小的护士被这如天神降临的男人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地道:“在,就是在那里啊,已,已经不行了……”
他瞳孔陡地一缩,紧接着迅速扭头望去,雪地里,白色担架上静静地放着一个人,白布之下,斑斑鲜红血迹刺痛了他的眼,他急步过去,突地跪倒雪地上,溅起雪末四飞。
在抬手的刹那,却生生的顿住了,他不敢,他荣思城竟不敢揭开这层白布,杀人无数,冷凛如刃的荣思城此时竟不敢触动那层薄布。
呼吸急促,胸口有种痛正撕心裂肺的穿梭而上,疼得他紧紧蹙着眉,荣思城垂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着牙,豁地揭开白布。
这是他的情人。
夜夜抱在怀里的人此时安静地躺着,脸上血迹已被擦拭干净,清秀可人的容颜仿若睡去般,一如昨日。
他呼吸一窒,握着白布的手微微地颤抖,像是难以置信般,他深深地凝了许久,闭眼,又睁眼,接着缓缓俯□,用平时最亲近的距离去唤他,“小适,小适…….”
周围的人群都像被风雪隐去般,没有一丝声响,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停地叫唤:“小适,小适,我来了,你为什么不应我,小适…….”
离他最近的菲力背过身抹了抹眼睛,尔后上前,轻声道:“荣少,他已经走了…….”
像听了个惊天炸雷的消息,荣思城蓦地抬眸,厉光如电,怒吼道:“谁说他已经走了!他明明还在这!”话落,他用力抓起小护士的衣领,俊美容貌此时如同恶魔般扭曲变形,狠声问:“你为什么说他不行了?你们为什么怎么现在才来,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想害死他吗?为什么不及时救他!”
小护士几乎被吓晕,颤抖不已的捂着眼睛,“我不知道,不知道,来的时候就不行了,你去问警察啊,不要问我。”
菲力忙拉开小护士,对荣思城轻声道:“荣少,我们会跟进这事,现在不能在这里闹,荣少,不如我们先让医生送他去医院,处理后事时再…….”
荣思城霎时抬眸,冷眼如箭般射向菲力,深邃迷人的眼睛已全被愤怒悲痛所淹没,菲力不敢再言语,躬身退去此许距离。
“荣先生,请你冷静些,这件事警方会调查清楚,肇事车辆已经找到,相信很快就可以将肇事司机捉拿归案,这样吧,你先让医护人员送这位先生去医院,至于后事怎么办,还得需要一些时间。”
周队说完,示意旁边的医生护士再次抬走担架,荣思城猛地起身,一声冷吼:“谁敢碰他!”
众人愕然,竟全都被他一声震住,霎时都呆怔着望着他。
荣思城红着眼,静如坚柱般伫立在雪地上,风声大作,他纹丝不动,任雪片扑向脸庞、眼睛、鼻子、嘴唇,长密的眼睫眉毛上全是粘了纯白的雪末。
“不需要你们,我自己会带他走。”静默许久,他转身小心冀冀地裹着白布,抱起了那个人,阴冷着脸一步一步走向人群外。
周队讶然地想制止他,未几,荣思城冷然回头,“荣家的事荣家自己会办,不必你们插手!”
说罢,他尤自抱着怀里人大步走出现场,菲力等人紧紧跟上,不多会,三五辆车队急速驶离,红光瞬间消失在雪夜里。
静夜,幽暗空荡的别墅内,四周一片寂静,雪花贴着窗户悉悉落下,曾经缠绵悱恻的大床此时只躺着一个人,他面容清秀苍白,平静中带着抹难逝的痛色,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他的身上已换上一身华贵的西服,胸前甚至还别着枚淡紫色的礼服花朵。
只有这一抹鲜色才点缀着那张已无血色的脸尚有一丝生机。只可惜,他再也不会醒来。
一袭黑衣的荣思城默然站在床边,充斥着他眼底的,是沉不见底的深痛,这种痛痛进了身体里,痛进了骨髓里、血肉里,他像缺氧般急促的呼吸,浓睫微微颤抖,到最后不得不闭上眼,一滴泪顺着鼻冀流了下来。
他再听不到那些声音,曾经说过的情话,床第间的戏闹,那些可能是一时兴起的,却实实在在刻在心里的誓言,他再也看不到顾适怯然站在他背后小心冀冀地目光,再也见不到他看着自己浅浅的笑,他在自己身边,连笑容都是那样的脆弱。
三年了,他陪了自己三年,这个儒弱的男学生,是他众多情人中最听话,最顺从的一个,他的一笑一颦全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变化,在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自己才是他的主心骨。
有好几次,当看到他陪着小心的笑时,荣思城都好想去抚去他眉宇间那道浅浅的皱痕,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你笑起来都是皱着眉?”
曾经在风雪夜里抱着他睡,听着耳畔暖暖的呼吸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和平静占领了心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境开始随着这人而变化,他不是凡凡,他只是个合同情人,他们之间的契约只有三年。
可自己给了他一个承诺,“等你三十岁时,我们去荷兰结婚。”
为什么是三十岁?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自己才能彻底击败那些明里暗里的敌人,只有站稳脚,自己才有驰骋天下的魄力。
可,终究是来不及。
当他听到车祸的消息时,他正召开股东大会,对几家集团公司进行新一轮的收购,消息转来,他震惊地连桌子都差点掀翻,他不相信会有什么意外车祸,他知道自己树敌太多,这个时候,他竟恨死了自己。
他没有保护好心爱的人,将爱人推向了风口浪尖,他承认一开始是为了凡凡才包养了顾适,可他居然真的爱上了他。
记得几天前,在荣家大宅他还紧握爱人的手,信誓旦旦地对父亲说:“我要带我的爱人去荷兰结婚!”
他记得小适当时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眼眸里全是惊喜和感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必须完成这个承诺,他记的,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可他居然忘了商场上的险恶,他忘了,自己这三年来给了顾适太过高调的爱情,f城里的富商圈里谁不知道荣思城最宠爱的小情儿是顾适。
所以才有了这场所谓的意外车祸,这究竟是谁干的!
沉寂漆黑的卧室里, 爱人静静地躺着,荣思城手摸索着,抓住了那只冰冷的手,握在掌心怎么揉搓也无法再暖和,他抿紧了下唇,努力将哽到喉口的泣声生生吞回去,深吸了几口气,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颤抖着手,缓缓打开来,盒中霎时光彩夺目灿若星辰,一枚男式钻戒稳当当地立在锦盒里。
“小适,这是我答应你的,本来想三十岁再送给你……”他突然哽的说不下去,从十岁开始就再不轻易掉泪的荣思城,此时此刻再怎么忍耐,终是无法控制冲到嗓子眼的痛泣。
“我给你戴上,你看看,喜欢吗?”他替他缓缓戴上,撕心的痛令他不得不止言,俯下头,一遍遍亲吻着冰冷的手指,泪水随着细碎的吻滴落,溅到崭新的西服,一片清冷湿润。
门外的菲力忍了许久,才轻步走进去,像是怕惊动床上的人般,微倾着身,对荣思城道:“荣少,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是常家那边的人干的。”
荣思城凛然一立,直起身子问:“常家?是常浩生?!他是主事者?”
“不是,他好像并不是主事者,是…….”菲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个名字说出来,而荣思城脸色已阴冷得吓人,他厉声问道:“究竟是谁?”
菲力倒吸了一口冷气,思索片刻,终是凑近荣思城耳边,轻轻说出那个名字。
大雪在今夜下的分外骇人,漫天彻地,像是要将人世间一切罪恶都掩盖住,独独留着一抹白色在天地间。
欧式壁炉里燃着熊熊火焰,常凡披着雪色貂毛大衣搓着手坐在壁炉旁,他的手边,一杯香醇黑咖啡已全冷。
无论怎么取暖,全身都是止不住的在抖,这种彻骨的寒冷像是从内自外的弥散,他十指紧紧握着,握着指尖发白,放至嘴边不停的呵着气,可奇怪的是,就连呵出的气都仿佛是冷的般,吹到手上让他越发地战栗。
突然,他感到背后阴风阵阵,呼吸一窒,陡地转头望去,正正对上那双墨深阴凛的眸子,荣思城如同黑色鬼魅般悄然立在身后。
“荣…….荣哥…….”他慌乱中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黑色液体倾洒一地,落在锦绣地毯上,顿时黑了一片,看去十分的悚目。
“你为什么做这种事?”清冷淡漠的语调里冷如冰霜,荣思城紧紧地盯着他,像是恨不能挖心掏肺般。
常凡慌了,他顾左右而干笑,“你在说什么,荣哥,我听不懂。”
荣思城凝着他,壁炉的火光在他眸中跳跃,仿佛眼里都在燃着火般,不一会,他侧头向后轻睨,几个黑衣保镖在菲力的带领从暗处缓缓走出来,而他们中间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被推了出来。
一模一样的发型,一模一样的黑大衣,甚至容貌都有六七分的相似,除了眼神里的不安外,其它地方均与荣思城几近相同。
菲力上前从他脸上扯下部分伪装,用力扔在常凡面前,那个男人颤抖着声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不是我想干的,荣少,放了我,放了我,我也只是收了钱装成你,是常少叫我干的,荣少,荣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装成你而已,是他叫我这么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荣少,求你放过我。”
常凡脸唰地一下白了,身体微微颤抖着,嘴唇动了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荣思城突地一把抓起他的领子,怒目而视,他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凡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常凡被他揪着衣领心惊胆战,眼前的男人如同暴怒中的雄狮,只稍片刻就能撕碎他,慌乱中,他的意识也混乱了,破碎的言语没有意识的从嘴里冒出,“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因为我恨他,对!因为我恨他!他夺走了你,荣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的吗?可是他一来,你就再也不愿像以前一样看着我,你居然当着荣老爷子面说要带着他去荷兰结婚,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他凭什么,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一切!”
“就因为这样,你要杀了他?这是唯一的原因吗?!”荣思城猛地推开他,手一指那个跪倒地上的男人,质问道:“那么他呢?他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扮成我的模样去车祸现场?!”
常凡哑口无言,他退后几步,像是被人狠狠揭了伤疤的人,下意识抱紧了双臂,瑟瑟发着抖。
“我来替你说吧,凡凡,这是你们常家的计划,杀了顾适,嫁祸于我,车祸现场的录像里除了肇事车辆一闪而过外,就是我的车和人,你们常家太狠了,而这招,怕是你一人想出来的吧,既能杀了我的情人,又能把我拖下水,凡凡……”荣思城痛心地望着他,“你还是我从前的凡凡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你为了权和利可以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你究竟有没有良知?”
诺大的古堡式厅内,披着雪色貂毛大衣的常凡抱着胸颤抖着,不一会,颓败地跌坐在地毯上,他失神地望着羊绒地毯,似自言自语般喃喃:“我没办法,我必须得杀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不姓顾,他姓常,你知道他为什么长得像我吗?”常凡仰起头,眼中悲悯凄苦,唇边弧起道涩涩苦笑,“因为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他不能回常家,他回了,我就失去了常家独子的身份,我就不是常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就没有力量可以像你一样做风光人上人!荣哥,我不是真的想嫁祸于你,只是……只有你垮了,鼎盛荣氏才会倒,父亲的复仇大计才能得逞,而我,才能顺利接过继承人的权利。”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站起来,对荣思城淡淡地笑道:“荣哥,你不会就这样倒下,你可以出国再重来,等我坐上常鑫总裁的位置时,我就给鼎盛荣氏重新注入资金,荣启城不会得意多久,我和你联手再把他从荣氏拉下来!”
他越说越兴奋,像是遗忘了所有的罪恶,像从前一样可以牵着荣思城的手,“荣哥,相信我,趁着警方没有找到你时,你现在马上出国,又或者,这个替死鬼就替你进警局,反正他一家老小已被我买了,他不会有任何顾虑,就这样安排好不好?”
望着这张曾经天真无邪般的脸庞,荣思城仿佛被人狠狠在胸口刺了一刀般痛得无法言语,他咬紧下唇,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常凡一耳光,怒吼道:“你丧心病狂!”
响亮刺耳的一记耳光打得常凡瞬时歪倒在地,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荣思城,挣扎着起来,“荣哥,你打我?我没有做错什么,你的位置还会是你的,只是时间问题,你为什么要打我?那个顾适不过只是一个为了钱才跟人上床的小情人,他根本不配你!”
“他不是!”荣思城怒目而视,常凡被他突来的怒容惊的怔呆,不过一会,他又结结巴巴的圆道:“就算,就算他不是为钱,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高材生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为家里人的病出来,收养他的那家人根本就是社会人渣!他再优秀也配不上你,也不能做常家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高材生?他家里人得了什么病?!”荣思城震惊地一把抓起常凡,质问:“你究竟对小适做了什么?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
“荣哥,我,我不想你再找什么情人,你知道你这半年来找情人我有多难过吗?特别是这个顾适,我没想到你竟然找到了他,是的,离开你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你,我知道你为了我找了七八个小情儿,一开始,我并不想为难他,还想着当顾适从来没出现过,既然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没必要理会他,可是,当我知道有人推荐顾适给你时,我心里全慌了,我知道他是谁,我怕你发现他是常家的人,我还怕你会爱上他,所以……”
“所以你特地改了他的简历,把他描绘成一个最肮胜最无耻的情人,对吗?”
荣思城沉痛的闭上眼,他痛苦地摇着头,所有一切都颠覆了,他所爱的人,所珍惜的人,所相信的人,竟在这样一个雪夜里,统统一去不复返。
良久,荣思城才抬起头,眸光中的痛色被狠绝所替代,紧接着,抬手又是一记耳光,他咬着牙对他道:“今天我打你,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他,你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杀了我最爱的人,常凡,你已经不再是我荣思城认识的那个人,从现在开始,你将是我的仇人!”
说完,他最后看一眼这个心中曾经最美好的人,决绝地转身大步离开。
三日后,财经报道上清脆的女声播报:“近日来连续震荡商界的鼎盛荣氏已于今日强势收购常鑫集团,常鑫最新执行副总裁常凡因涉嫌杀人案被警方拘捕,股市因这起大变动今后几日将持续动荡……”
一年后,f城再次传出鼎盛荣氏总裁荣思城移居海外的消息,鼎盛产业扩充到海外数个国家,数十年来持续雄霸金融界。而荣思城终身未婚,只在四十岁时收养一位义子,取名——荣念适。
二十年后,北方深山古寺,钟声悠悠长鸣,这日,清冷的寺院里迎来几位衣着华贵的客人,为首一位男子尤为丰神俊秀,他见了主持,极有礼节的躬身笑道:“大师好,我是之前跟您联系过的荣念适,今天特来取我父亲的留在这里的一付画像。”
主持颔首,抬手道:“念适施主请进,我这就拿给你。”
寺中香烟徐徐绕梁,炷火摇?,主持将一个长型黑缎锦盒递给他,躬身道:“你父亲荣先生在多年前离开f城时,就将这付画寄留在我这里,他曾说,等他辞世后,自会有人来取,今天这画就交给你了,愿念适施主好好收着。”
荣念适也恭敬地回了礼,尔后,小心冀冀地打开锦盒,再缓缓展开画卷,一个清秀儒雅的男子生动清晰在眼前铺开。
旁边立即有人惊呼:“这,这不是少爷您…….”
风在这时吹起长长画卷,那画里的人儿随风跃起,笑意灵动,栩栩如生,荣念适惊诧地看着那付飘扬的画卷,里面的人竟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小适,小适,你在哪里…….”
耳边尤响起父亲临终时的呼唤,他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还要念着自己的名字,如今,一切已了然。
此时门外,细雪随风团团卷进来,漫漫缠绵,像是永远都下不够,寺院里,三三两两的僧人衣袂飘飘,默默行走在雪地间,远处,天色已渐渐暗去。
古寺里钟声悠悠地传来,空灵而虚幻,落入耳边竟让人生出些许恍惚。
他缓缓转身,主持一身清寡地立在烛火旁,含笑低喃:“人活一世不过一场轮回,念适施主,你父亲能遇见了你,也算是了结一桩心愿。”
香雾烛火中,他蓦然间竟明白了所有,紧紧将画抱在胸口,转身决然走出寺院。
只是一瞬间,他记住了画卷里右下角的那个名字:顾适。
这个人,才是父亲的心上人吧,他由衷地笑了,迎雪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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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个番外能不能让大家满意, 阿玖也只能写成这样了,嘿嘿, 明天继续接前一章的内容, 希望大家继续捧场噢!!
☆、51·再寻荣少
头痛得像要爆炸开似的,四肢无力,随意动了动,肩部传来阵阵刺痛。
艰难地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竟是陈行深焦虑的俊脸,他双眼布满红血丝,眼眶也深陷了,下巴更是瘦了一圈,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一个不留神顾适又不见了。
顾适有些发愣,他张口就问:“荣少呢?他在哪?”
陈行深怔了怔,随即按着他的手道:“你别起来,你身上的伤才刚上了药,荣思城他没事,他已经回鼎盛了。”
顾适一怔,那个男人没事?他已经回到鼎盛?那自己现在又在哪里?他环顾四周,这个地方较为陌生,但又像是曾经有过印象,他想细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可只要一想头部就传来巨痛。
陈行深见了忙扶着他,道:“你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再进来给你看看。”
“行深,你知道我怎么出来的?”顾适抚着额头问道。
“自从你跟你哥失踪后,我一直在找你们,可就在这时,我家里出了事,不但我家,鼎盛荣氏、常鑫都先后发生动荡,起因我去查过了,都是因为荣启城新成立的公司出了问题,这个小人,竟利用手上的荣家股票权大做文章,搞得股市一片混乱,我家也受了不小的冲击,当然,最大损失的还是鼎盛荣氏,听说,他已经被荣思城带回荣家大宅了。我费了几番力气才收到消息,说你们被关在春落山庄,我赶到时,在山庄的半山腰下发现了你,就把你给带回来了。”
顾适听后怔忡住了,自己竟然这样回到了f城,他再次看看周围,这才想起来,这里是陈行深在郊区的小公寓楼,他抚着额头又想了想,心底一股浓烈的不安油然而生,少顷,他一把攥住陈行深的手,颤声问道:“我哥呢?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哥?”
陈行深目露犹豫,但在他期盼的目光下还是微叹一声,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他,顾适马上拆开信,里面只有匆匆几笔字迹,里面写着:小适,不要担心我,荣启城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会回来的。
哥哥……顾适急的一掀被子就想起来,“我要找荣启城,他在哪?他把我哥藏哪里去了?”
“小适,你别动啊!”陈行深忙扶着他坐下,道:“你先冷静地听我说,外边都说荣思城把荣启城带回荣家大宅去了,而你哥哥已经被荣启城提前送出了国,荣启城这人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山庄里的女人一个都不留,全都放出去,独独把你哥一个人留着,还送出国,这里面的事我也搞不清楚,可能要等找到荣启城才能知道,你现在身上还有伤,我的意思是,你先在我这养好伤,我去外边帮你打听荣启城的事,你别着急,这事我一定会帮你。”
“可是我哥他身体那么弱,荣启城会不会把他…….”一想到哥哥那苍白如玉的脸,顾适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不会的,荣启城他不会对你哥不利,你别担心,我会尽快查清楚。”陈行深看他焦急的模样心里也隐隐地痛了,他伸手来抱他,安慰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你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这几天都没合眼了,你回来后,我怕她情绪波动的太厉害,就没让她见你,想等你伤好了再见她,这会时间,你可以去见见她。”
顾适抿着唇,点了点头,陈行深轻轻抚开他微皱的眉心,温和道:“你别这样子出去,她见了会更担心,对了,我已经跟她说你哥被我转到外省医院去疗养,你可别说漏嘴了,知道吗?”
顾适苦笑着又点了点头,他看着陈行深,由衷地道:“谢谢你,行深。”
陈行深温温一笑,指尖轻刮他一下鼻尖,“谢什么,这是应该的。”
出了房门,陈行深扶着他下了楼,一阵**肉参汤的香味飘满全屋,他走进厨房,对里边忙活的顾妈唤了声,“妈。”
顾妈回头,忙放下手里活,欣喜地迎上去拉着顾适的手,“小适,小适,你可算回来了,妈这几天担心死你了,如果不是你这位陈同学说你回学校去了,我还真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吓死妈了。”
顾适看了陈行深一眼,心中了然,便回头对她道:“是啊,我让我我哥陪我回了趟学校,真不好意思,学校里有点事太突然了,说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就走了,哥身体不太好,陪我回校时又病发了,行深就让人带他先去外省医院好好看看,妈,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没事没事,只要你们两个都没事就好,你这孩子,做事之前也不跟妈说清楚,害得妈还以为又跟你那赌鬼爸爸有什么关系呢。”
三人吃过简单的便饭,陈行深就忙着处理陈家的事回去了,顾适揉了揉受伤的肩膀,走到阳台前,天色已暗,雪也停了,风声萧萧呼在耳际,带出了许多遗忘了的情绪。
他默默揉着肩膀,脑海里总也挥不去那一些话,闭上眼,尽力不去想那个人,可思绪偏不听使唤,荣思城俊美无瑕的笑颜好似镜花水月般,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顾适抿着唇,回头看了眼床边椅上的大衣,那大衣竟还是那日离开时身上穿的,他自嘲地笑了下,紧了紧拳头,终是再度穿上大衣,打开母亲的行李袋,从里面取了点钱,带到身上,就下了楼。
顾妈还在厅里忙着收拾,她大约是感谢陈行深的收留,总是一有空就收拾房子,听到顾适下楼的声音后,搓着手走过来,见他一身整齐,便问:“小适,你又要出去?”
“嗯,我出去一下,有点事想找周教授。”顾适撒了个谎,匆匆一笑,快步拉开门。
“记得早些回来,唉,你这孩子,早知道要出去刚才为什么不跟着小陈的车一块出去算了,现在外头天都要暗了,你这会出去…….”
“没事,我能行,刚刚才跟周教授联系上的,妈,我会早回来,你别担心。”顾适拍拍她的肩,拉开门时,又顿了顿,回头对她道:“妈,我出去的事不用跟行深说了,省得他担心,这些天他家里也很多事,我们不要太麻烦他了。”
“呃,好。”顾妈犹疑了一下,还是应了。
顾适笑笑,出了门,迎着冷风,他竖起大衣领子,将自己紧紧包裹在大衣里,步步坚定地走向微弱灯火的街道。
坠落山坡的那一瞬间,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事,常凡最后那句话带给他太多冲击,常家,过于相似的两人,隐隐间,顾适已经猜出这里面的蹊跷,但他现在还不急于整理这些陈年复杂的细节,他心里只想着那个人,不知道荣思城是不是真的逃出了春落山庄。
他知道自己贱了,也知道自己真的有些放不下,他恨这个人,一次次告诫自己一定要逃离的远远的,可心底却总还是斩不断那些过往,他以为自己真的心死了,可荣思城总会带给他惊心动魄的触动。
坐在计程车上,耀眼的街景路灯一一从眼前晃过,橘色的光芒映在脸上,让他微微地出神,和荣思城之间的关系大概现在就可以断掉,他终究是舍不得放不下,总想着再看一眼就好。
除此之外,他还有心头上一些疑问没有了结, 比如春落山庄崩塌后发生了什么事?荣启城呢,常凡呢,这些人又怎么样了?如果荣思城真的离开了春落山庄,那么为什么他不来找自己?是不是认为自己肯定能逃离?而他在最后时刻说的那句话,难道又是一句空头承诺?
你要等着我……是的,他可以等到活着的荣思城,而与那个人的感情还有没有继续的必要?他思绪恍然而渐乱,脑里心里竟全装着男人俊秀倨傲的神情。
对了,关于常凡的事!他蓦地惊醒般,是的,这个人在击落自己下山后,又是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荣思城?曾经的完美面具撕碎后,常家的阴谋,常凡的假意,荣思城又该怎么去处置?
带着这些杂乱的思绪,他一路紧紧蹙着眉,计程车在雪色中慢慢驶向市中心灯火璀璨的鼎盛荣氏大厦。
既使是临近夜晚,鼎盛荣氏里依然人影穿梭,气势磅礴的宏伟建筑在城市中闪耀生辉,进了大堂,眼前尽是身穿高级套装忙碌来往的精英男女,相比之下,他一身的风尘仆仆倒是显得更为另类。
几位行色匆匆的白领男子看了他几眼,而门的侧边,两三个保安也注意到他,眼中投以质疑的眼神。
顾适定了定神走到前台,对着漂亮优雅的前台小姐,道:“你好,请问荣总在吗?”
精致妆容的前台小姐笑容一滞,顿了会,眼中多了几分迟疑,“请问先生是找荣总?”
“是的,就是荣思城。”顾适索性报出他的全名。
她一怔,接着又迅速上下打量一番顾适,停了几秒,才道:“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顾适顿住,是呵,怎么就忘了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与荣思城的关系怎么说的出口,朋友?情人?还是别的什么?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前台小姐见他犹豫的样子,便正色道:“如果先生没有预约的话,那就麻烦另找时间,毕竟…….荣总他很忙,一般人不会见。”
说罢,浓睫凤眸低低地扫了他一眼,眸中尽是轻蔑。
顾适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如果现在不见,他心里还真的有些放不下,他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是否还安好,而且还可以通过他,问问荣启城把哥哥藏哪里去了。
“那个……麻烦你帮忙说一声好吗?就说一个叫顾适的人找他。”
前台小姐面带犹疑,她看着顾适,嘴轻抿,道:“先生你还是跟荣总预约了再来吧,如果你真的想找荣总,就应该有荣总的私人电话或其它联系方式,说实话,像你这样随随便便进来就说找荣总的人,我们是不会放你去见他的。”
顾适一怔,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一番,他从荣老爷子寿宴上突兀离开,紧接又被荣启城逮住,身上的华贵西服早就破损,今天出门时走的匆忙,随手从行李袋里翻出哥哥的旧衣服穿着,最平实的牛仔裤配白衬衣,浅灰色毛衣外搭棕色外套,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是不伦不类。
“鼎盛荣氏的保安是吃白饭的吗?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能放进来?”
还想恳求的话生生地被这尖锐脆利的声音打断,顾适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两名身着高级套装的俏丽美女正沉着脸盯着他,这两人正是常家的大小姐常宁和二小姐常丽,看样子是刚刚进鼎盛荣氏大门。
常丽凤眼锐利地扫了一眼前台小姐,前台小姐忙出来躬身道:“常二小姐,我刚刚已经叫他出去了,是他还…….还不走。”
常丽即刻发难,她仰起下巴左右一扫,高声道:“这大厦的保安部呢,怎么看门的,随便谁都能混进来,这年头骗子太多,你们这些为荣氏做事的人素质也太差了吧!”
数位保安慌慌张张地奔跑过来,城中名媛谁不识,为首一个小领导模样的人站出来,躬身低腰陪着笑道:“常二小姐不要动气,我们这就把这位先生请走。”
“还用得着请走?哼,请问如果对方是个诈骗犯或者是杀人犯你们也客气的请走吗?”她嘴角勾起阴沉讽笑,“我看直接可以叫他滚出去!”
常宁见她说的张狂,便有些不悦,碰她两下,蹙眉道:“阿丽,别说这么大声,找个保安带他出去就是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跟荣少谈,快走吧。”
常丽这才收了嘴,哼了两声,转头对方才的保安主管道:“那就快点带这人出去,鼎盛可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放进来。”
“行了行了,一会还得见荣少谈常鑫的事,你就消停会,别理他,我们快进去。”常宁催促道。
顾适一怔,见荣少谈常鑫的事?难道常凡和荣启城的计划败露后,祸及常鑫,而这两位姐妹是来找荣思城讲和的?
这么说来,荣思城确实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他不由轻吁一口气,心里像是放下一块大石般总算不再牵挂,可转念一想,仍是要找荣启城问问哥哥的下落,这里少不了得通过荣思城。
他思来想去,还是抬起尝试着跟那位保安主管讲理:“我是荣少的朋友,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打个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两句。”
保安主管为难地看了几眼常丽,顾适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常家在f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常家二小姐他一个打工的人得罪不起,顾适轻叹,又转而对常丽道:“二小姐不用这样防着我,我很快就离开这城里,不过有些事不得不问清楚荣少,二小姐放心,我只在电话里跟他说几句就走,绝不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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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 烦请有些耐心,嘿嘿!!
☆、52·亲妈上门
保安主管为难地看了几眼常丽,顾适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常家在f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常家二小姐他一个打工的人得罪不起,顾适轻叹,又转而对常丽道:“二小姐不用这样防着我,我很快就离开这城里,不过有些事不得不问清楚荣少,二小姐放心,我只在电话里跟他说几句就走,绝不多事。
常丽神情傲慢又冷漠,红唇一撇,道:“顾适,我以前是小看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搞得荣少晕头转向,但你欺负到我们常家头上就是不行!我奉劝你少惹事生非,这是我们两家的私事,轮不到你一个小情儿进来趟混水,还有,我弟弟因为这事受了伤,这笔帐,我们常家还没找你算呢!”
顾适又是一愣,欺负常家?常凡受伤?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常宁见她又激动了,便拍了拍她的手,对顾适道:“你要走就走好了,何必又回来找荣少,你还嫌你们之间的事不够招人烦吗?顾适,今天不是我们不让你见荣思城,只是你跟他……”她顿了顿,眸中神彩暗了几分,睨一眼旁边的妹妹,接着道:“不管你们过去现在甚至将来会怎么样,这都不是我们关心的,但我有句话要说清楚,现在我们三家人已经出现裂痕,建议你不要再插/进来,要想真正的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最好的方法就是走的远远的,别让荣思城再看到你。”
顾适听后,抿了抿唇,一丝苦笑慢慢浮在嘴角,他知道今天是没办法见荣思城的,也罢,哥哥留了字条,也许真的没什么事,而通过这两位常家小姐,他也间接知道了荣思城还健在,这就好,他问与不问,也没多大关系了。
与其在这里受辱,倒不如离开。
“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也没必要再纠缠。”他对前台小姐说,“我今天来的事你也不用跟荣少提了,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鼎盛荣氏,而就在他即将走出荣氏大堂时,从外边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一个衣着清雅高贵的瘦弱妇人见到他时,蓦地一顿,脚步陡然停滞不前。
待顾适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才如梦初醒般,转头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常宁快步走上去,挽着她的手,“妈,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们等你好久了,快快,一起去找荣少说说,看能不能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放过常家。”
陶敏缓缓回过神,脸上表情复杂,她扶着常宁,低声道:“刚刚那人,那人你看到了吗?”
“哪个人?就刚才出去那个啊,怎么了?你认识他?”常宁不解地问。
“宁宁,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你弟弟吗?”陶敏突然有些无力,她抚着额头,眉尖紧紧蹙着,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妈,妈,你又不舒服了?”常宁紧张地扶着她,对跑过来的常丽急道:“妈的头痛病又犯了,不如你先上去找荣少先谈吧,我送妈回去,然后再过来。”
陶敏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天的事非同小可,你们得一块去找荣少谈,我去车上躺会,没什么事就过来,别担心我,你们先去吧。”
常宁与常丽两人对视一眼,便交待陪同司机扶着陶敏离开。
繁华街头,顾适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等着计程车,他垂着头,人流从面前匆匆而过,多日阴晴不定的天空此时竟露出了久未见的阳光,光芒投在地面上,与积雪汇成晶莹的亮色。
他深深吁出口气,抬起头的同时忍不住回身最后看一眼那座巍峨建筑,阳光映照下的鼎盛荣氏闪耀出绚丽的光芒,仿佛空中皇城般遥不可及,他伫立街头,默默地望着那座大厦,荣思城,也许这次是真的可以彻底告别你了。
一辆白色凌志静静地停靠在他面前,车窗徐徐摇下,露出一张清雅明媚的脸,陶敏对他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请问这位先生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顾适疑惑地看着她,愣了一会,才道:“你认识我吗?”
她莞尔一笑,“刚才在鼎盛荣氏跟你有一面之缘,不知道算不算认识,如果先生你有时间的话,我真的很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顾适犹豫地看了看天色,时间倒不晚,只是他真的不认识这位贵气妇人,不知道她找自己干什么?可看着这人面色温和,气质纯良,尤其是那对婉约的眸子,细细看去,竟还带着点不知名的温情,他想了会,才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赶着回家,不太方便。”
“你要回家?你住在这城里?”陶敏心里略微动荡,她越是看着顾适,心里那层惊惑就越加深几分,她不禁打开车门下车,而前面的司机见她下来,也忙着下了车,小心冀冀地替她拉开车门,恭敬地道:“太太小心,您坐着说话就好了。”
顾适不明白她紧张什么,便道:“是啊,我是住这城里,怎么了?”
陶敏笑道:“那不如搭我的便车,我送送你,好不好?”
司机看顾适还在犹豫,有些不耐烦,就对顾适硬声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太太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你这年轻人得了便宜还不说声谢,真是!”
陶敏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转而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顾适,“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看看,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聊聊,没有恶意。”
顾适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常鑫集团常务董事,他心里一惊,这不是常浩生的公司吗?这个妇人……他突然想到刚才鼎盛荣氏里的两姐妹,难道她就是常凡的母亲?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满腹疑惑中,顾适就被请上了车,坐在舒适的凌志车里,他正想问个明白,转眼就迎上陶敏温润的眼睛,他不由心里略惊,忍不住问:“陶女士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只是凑巧路过送我回家这么简单吧。”
陶敏微笑,双眸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道:“当然不是,我想跟你聊聊,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长大?现在在哪读书,有工作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完后,她才发觉自己有些急迫,可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心里牵挂了许久的那个他,冥冥中她总觉得眼前人跟自己心里所想的人毫无差别,那面容,眼睛,眼珠转动时灵气,纵使当年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孩子,她仍能从顾适身上找出相似的痕迹。
“我叫顾适,在f城长大,现在就读f大国际经济,暂时没有工作,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呃,没,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呃,对了,你还没说你家在哪里呢?我送你回去。”陶敏看出对方已然警惕的眼神,她不禁缩回目光,心里却慌的更厉害。
车辆很快开到郊区公寓楼,陶敏探出头望了望这栋普通的乡镇民居楼,眼里掠过一丝怜悯,“你就住这里?”
“不是,这是朋友的房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谢谢你的顺风车。”顾适只觉得这女人奇怪的很,一路上,虽然他很想通过她问问常家的事,但她自从一开始一连串问话外,居然就不再多说什么,顾适心里直犯嘀咕,搞不懂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荣思城、常凡和荣启城,这三个人在春落山庄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而最亲的哥哥更是意外地留个纸条就此告别,他了解哥哥的性格,除非极为稳妥的事,否则是不会轻易留这种纸条让家人放心,那么,罪魁祸首的荣启城和常凡,逃出去的荣思城会怎么惩罚他们呢?
这些疑问他都想知道,可走正常途径去找荣思城看来是不可能,想起自己在鼎盛荣氏连前台小姐都可以投以轻蔑眼神,见那男人如同见神祢般万般艰难,车上,他几次动了动嘴唇想问身边这位常夫人,但每逢要开口时,都被那双凄离怜悯的双眸所震住。
她究竟是为什么这样望着自己,带着几分渴望,几分悲忧,还有数分呼之欲出的希冀。
这种眼神让顾适不得不把涌到喉口的话尽数吞回去,她不言不语,神情忐忑,似在挣扎着什么,顾适心存疑惑但也不好再问下去,也好,她不说话,那就当纯粹坐了次顺风车罢了。
“顾先生,请留步。”刚刚走出几步外,身后的贵妇人便叫住他,顾适转回头,凝眉问:“陶女士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个,能不能请我进去坐坐?”陶敏轻轻揪着淡紫色大衣衣襟,她清秀文雅,眉目如画,眼底眸里浮出浓浓的亲切,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她必定是位倾城美人。
顾适略一怔,犹豫了一会,道:“那好吧。”
陶敏面露惊喜,随行司机倾身上前,问:“太太需要我陪吗?”
“不用了,我去一下就出来,你在外边等我就可以了。”她说完,又似想起什么,接着加上句话:“我来这里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包括常家的人,你明白吗?”
“是,太太放心。”司机躬身退回车上。
陶敏紧了紧大衣,急步跟着顾适进去,这时,门从里面推开来,顾妈披着大衣出来开门,一见顾适,便笑开来,“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害妈等的急死了,快快进来,外边雪大,我煮了热面条给你。”
她才说完,笑容顿时凝滞在脸上,眼睛像是转不动了似的,定定地看着顾适身后的陶敏,嘴唇抖动了几下,道:“你,你怎么…….来了……?”
顾适一怔,回头指着陶敏道:“妈,你认识她?”
“你认识我?”陶敏这时也蹙起秀眉,她细细回想一下,发现这位妇女确实很面熟,于是也不由陷入沉思。
顾妈□慌乱,忙一把将顾适拉进门,“碰”地一声把门关紧了,顾适不解地问:“妈,你怎么把人家关外面?”
顾妈紧紧拉着他的手,嘴唇不停的哆嗦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找上来呢?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神经质地碎碎念,突然转头惶惶地望着顾适,“小适,你怎么见到她的?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是在路上偶然遇见她的,妈,你真认识她?”
“不不不,我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她,她是常家的大太太,我怎么会认识……”顾妈急的语无伦次,连忙摆着手否认。
这时,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陶敏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尖锐,“陈静莲,你快点开门!你出来,你快出来!”
顾适疑惑地转向母亲,“妈,她是在叫你吗?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不,我不认识她,小适你听我说,我才是你亲妈,外边那个人我们不认识,你别开门,千万别开,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脸色苍白,边说边紧紧抓着顾适,像生怕谁会抢走似的,顾适还想问时,门外再度传来陶敏的哭叫声,“陈静莲!你太恨了,为什么要将我的孩子抱走?我那么相信你,你摸摸良心,我当年对你像亲姐姐一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快开门,顾适,你快开门啊,我是你亲生妈妈!”
这些话尤如惊天霹雳,陡然间将顾适震惊的无法动弹,他看着那扇震天响的门,又转回头看看身边的母亲,那些曾经在心底脑里中半知半解的疑问,这时已经有了肯定。
春落山庄下,常凡对自己狠绝的一枪并没有击中他,反倒是那几句话给了他惊醒的觉悟,而现在,门外常夫人带着哭声的呐喊,更是令他惊心动魄,顾适扶着母亲,紧蹙眉头,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陈静莲死死咬着下唇,不住地摇着头,泪水在眼底打转,只有双手还是紧紧抓着顾适,门外这时传来一个略粗重的男声,像是惊呼般叫道:“太太,太太你怎么了?太太………”
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顾适心里一惊,想起陶敏清秀柔弱的脸,难道是在门外晕倒了?
他急忙想开门看看,不料母亲拉着自己更紧,最后索性抱着他,死死地恳求:“别出去啊,小适,我才是你妈,外边那个跟你没一点关系,小适,你信我好不好,别出去见她,求你了!”
她泪流满面,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在顾适脚边,仰着脸哀求,“小适,算妈求你了还不行吗?”
她紧紧抱着顾适的大腿,这种情形顾适何曾见过,他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
而此时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不一会,传来车辆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时,顾适才出去打开门,冷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天空暗沉无边,白色凌志车已经远远离去。
注视着远去的车辆,顾适胸口闷闷地,他不知道陶敏怎么样了,看刚才的情形大约是晕倒在门前,一想到这里,顿时更为难过,她真的是自己的亲妈妈吗?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绪纷乱间,脚下触着个硬物,他低头一看,门边掉了个红色小布袋,顾适捡起来,原来是个红色锦绣小福包,捏了捏,里面像有什么硬东西,他打开来看,是一个白亮闪耀的小镯子,样式精致可爱,就像是给刚出生的孩子戴的吉祥物。
顾适一见,心中更为惊诧,他包好小镯子,转头看到母亲站在身后,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脸色苍白,薄唇微微颤动着,眼里全是一片悲哀,他轻声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53·意外车祸
顾适一见,心中更为惊诧,他包好小镯子,转头看到母亲站在身后,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脸色苍白,薄唇微微颤动着,眼里全是一片悲哀,他轻声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陈静莲抖动了几下嘴唇,终是无力地闭上眼,哀叹一声,默默地转身,“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夜色渐暗,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光线幽深萧肃,桌上摆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可顾适并没有心思吃,他静静地望着桌对面的母亲,等着她开口。
“二十多年前,我在镇里医院生下你哥哥,当时医生就诊断说,你哥有先天性心脏病,恐怕难养活,可我不敢跟你爸说,你也知道,你爸就是个赌徒,性情暴燥,要是知道你哥有这病,那还不把他给扔了,我瞒着你爸这个事,一直到你哥哥三岁时病发,难以隐瞒了,才不得不说他有心脏病,你知道吗,当时家里为了小枫的病四处借债,亲戚朋友全都借光,人人都躲的我们远远的,可还是个无底洞,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填满,你爸终于知道了真相,就把我往死里打,我天天被他打,腿上手上全是伤,我怕了,我怕我真会有天被他打死,所以有天晚上趁着他外出赌钱,我就抱着小枫跑了。”
她露出惶恐的神情,心神好像又回到许多年前那些黑暗的日子,周身微微战栗,顾适唤了她一声,“妈…….”,她才吸了口气,低头拭了拭眼角,继续往下说:“我把小枫托给你大舅,然后一个人出外城打工,那时为了生活,我什么都肯干,拾荒、进厂,在工地帮人烧饭,什么活挣钱我就干什么,后来一次在老乡的介绍下,我到了这城里一家很有名的医院做护工,当护工的工资比之前做的那些活都要高,我帮人端屎端尿,尽心尽力地做,很快在医院里就有很多人认识我,一有什么高干富商住院就叫上我,那天春天,我又接了一个病人,据说是既将生产的富家太太,她就是常家的夫人陶敏。”
“她当时身体很弱,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就早早住进高级病房,她先生很忙,没几天来看她,身边保姆司机好几个围着她转,可她还是很忧郁,我去了后,为了逗她开心,当然更多的是想收多些钱,于是天天变着法子跟她聊天,做好吃的给她吃,渐渐地,她笑容多了,一口一个大姐的叫着,我们俩那时关系真的叫好,她漂亮又高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而我呢,一个农村没文化又嫁了赌徒的女人,对她真是羡慕的很,她送了很多东西给我,有衣服,鞋子,还有医你哥哥病的好药,那时我真的恨不能给她磕头,可是后来…….”
陈静莲顿了顿,哀伤地望向顾适,泪光在眼底浮动,“你哥哥偏偏在那时又发病了,病的很重,大舅顾不过来,就去找你爸,你那死鬼爸却将小枫扔到街上,说是再也不要这样的儿子,后来打电话给我,说是如果小枫的病再不好,他就要跟我离婚,儿子也不要了,小适,你知道我多怕吗?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这样的女人要是离了婚,还带着个有心脏病的儿子,我还怎么活?而你爸当时手里还有些钱,虽然好赌,但还能挣些钱过日子,我就想着如果能再给他生个儿子,这样就不会抛弃我了,那时我请了两天假赶回去,跟你爸好说好劝,还想着趁他酒醉时跟他亲热一下,可没想到,他竟睡了过去。”
“不久后,陶敏生了双胞胎,因为身体不好,两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放进了特护病房,我主动申请帮她看孩子,就在那天晚上,我看着年幼的你那么可爱,鬼使神差的,就萌出个念头,偷偷把孩子给抱出去了。我把孩子先放在从前打工的一个老乡那,说是刚生的。一连几天医院都没有风声,我怕的要死,也曾想过把孩子给送回去,可…….可我心里又舍不得!等了几天,就听医院里传出来陶敏的双胞胎孩子死了一个,我当然知道是医院怕常家发难才想出的计策,这样一来,我就松了口气,陶敏当时很难过,天天流眼泪,我看着心里也很难受,可又不愿意再把孩子还给她,只能加倍的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后来她出院时,给我一大笔钱,当时还说想留我进常家,可我哪还敢啊,收了钱后,就赶紧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陈静莲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捂着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我也是没办法,既然都做了,我也回不了头,那时抱着你回老家,又怕突然抱个孩子回去让你爸他们怀疑,所以暂时把你放在你大舅那,装成大肚子的样子回去,你爸刚开始很惊喜,可在村里“生”下你后,他就怀疑上了,不但只是他,顾家的所有人都怀疑我,我硬是咬着牙说你就是顾家的种,可随着你慢慢长大,街坊邻居,顾家亲戚,全都在背后骂你,你爸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他更少回家,去赌博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小适,这么多年我是有苦难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一己私念,像你这样一个贵公子出身的人哪里会落到今天这般境地,是妈不好,不应该把你抱回来,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听完母亲的这番话,顾适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常凡的目地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开始就是想致自己于死地,这里不但有对荣思城的爱慕,更有对自己的防心和妒恨,这样一想,顾适才意识到,常凡绝不是从现在才知道自己身份的,应该是早一点,或是更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么这个人对自己用的心机就更深不可测。
冥冥中,他总觉得落下山腰时那几句话分外熟悉。
“你永远都变不成我,装的再像,也不是我……我不会让你回常家,你不回去的…….”
这些话分外熟悉,如利爪扰人心般刺痛,他垂首闭眼,脑海里不断翻滚出许许多多的片段。
雪地里突兀而来的货车,当他挣扎着爬出车子时,肇事车早已逃离现场,而就在他想摸出手机一刻,那个男人却极为巧妙地驱车来到他面前,满面鲜血的他视线已经被红色的血水染得面目全非,艰难地抬起头,隔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看到男人穿着最熟悉的大衣缓缓走来,他刚想伸手,却看到对方脚步停滞不前,两人之间三五米的距离,荣思城的脸庞在视线里朦胧不清,甚至只有一个依稀的脸庞。
当时的他并没有多想,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黑色羊呢大衣,几近相似的脸孔,纵使隔着风雪,他也认定这是他的荣思城。
可直到对方开口说出那些伤心的话时,他震惊至崩溃,最终看着男人决绝转身离去。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些话与当日常凡说的话何其相似!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脑子没来由的巨痛,像是原本被打散的千万碎片正在时光倒流般飞速重新组合,而再过滤一遍的情节,现在回头再想想,却发现个中漏洞百出,疑点迸露。
他捂着额头,眉心纠结,紧紧地闭着眼睛,陈静莲见他这般,以为是刚才的那番话令他痛苦,忙按着他的手,道:“小适,你别这样,妈知道妈对不起你,对不起陶敏,可妈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有些事做了,就没办法回头,小适,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家里已经成这样,我们没地方去了,我跟你哥只能靠着你,你不能离开妈妈,小适…….”
顾适抬起头,看着母亲含泪的双眼,他依赖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再受苦,顾适伸手捋了捋她斑白的鬓发,轻声道:“不会的,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是有些事情我想自己搞清楚,所以,我还是要见见她。”
陈静莲抿着唇,含着泪万般不舍地看着他,终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也是,你到底是常家的小少爷,唉,妈也不能阻碍你,刚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要怪妈,妈也是太怕了,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她,就去吧。”
她拭了拭眼角,长叹一声,缓缓起身走进房间,过了不久,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顾适一看,竟与刚才陶敏掉到门边的锦绣小福包一模一样,陈静莲捏着小福包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在顾适面前。
“这是你生下来时,常家人放在你襁褓里的福包,当时我抱着急,不慎掉了一个,而这个还是留在襁褓里的,我总想着有一天会还给你,但又怕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苦笑着叹息,像从前一样慈爱地抚摸着顾适的发顶,缓缓地道:“小适,拿上这两个福包去找她吧,见到阿敏时,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妈当年是不得已。”
顾适点点头,将两个福包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要去找他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他也要查清楚前世的车祸事件,冥冥中,顾适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蹊跷,而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会白白送给别人。
没错,身为常家的双生子,他怎么能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呢!如果能进常家,那么所有难题和困惑都能迎刃而解,他顾适绝不会活的像个窝囊废一样,除了逃避还是逃避,除了忍让还是忍让,他受够了!
紧握着手里的福包,顾适眸中闪烁出不一样的光彩,潋艳流光,狠绝而冷冽。
当晚夜色深沉时,陈行深回来了,一进门连大衣都来不及脱,雪末洒了一地,他急匆匆地走到客厅对顾适道:“小适,常家出大事了!”
顾适一惊,立下站起来,问:“什么事?”
陈行深缓了口气,才道:“刚刚我接到媒体一手消息,说是常夫人在去鼎盛荣氏的路上出车祸了,车辆全毁,司机当场死亡,常夫人送到医院后也抢救无效,现在常家全乱套了。”
“你说什么!常夫人她…….她死了?”仿佛惊天霹雳,顾适惊怔地望着陈行深,陈行深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她去世了,本来常家想通过她去向荣思城求情,求鼎盛荣氏放过常家,这些天发生的事你不知道,鼎盛突然向常家施压,重重打击了常鑫旗下多个产业,我们陈家虽然不在其中,但也深受波及,常浩生拉不下面子去求荣思城,常夫人曾是荣家大太太谭沁的大学同学,想借个面子亲自去求荣思城,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他兀自说着,不经意抬眸,却发现顾适脸色惨白,陈行深紧张地忙扶他坐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适无力地闭上眼,双手抱着头缓缓垂下,声音哽咽:“她死了,她竟然死了,我还没叫她一声妈妈,她就离开我了……..怎么可以……她怎么会这样离开我 …….”
陈行深顿惊,俯□望着他,“你说什么?她是你妈妈?”
怀里两个旧时福包还暖暖的,顾适痛得如梗在喉,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唇紧紧抓着怀里福包,他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陈行深心里一痛,再多的话此时也问不出半个字,伸手抱住了他,贴着他的额头,温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小适,一切都会好的。”
“常家什么时候办丧事?”无声的泪流中,顾适缓缓放下手,神情悲怒,眸光冷冽如电,陈行深不禁暗惊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见过性情温软的顾适脸上出现这般神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隐隐地,陈行深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紧握住顾适的手,道:“小适,你确定她是你妈妈?”
倚在房门边的陈静莲忍不住掩嘴哭出声来,自责地泣道:“都是我不好,小适,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亲妈……..”
顾适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木然坐着,像风暴前的大海般平静的吓人,“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她的丧事我一定要去参加!”
不但如此,我还要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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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呢, 都死去看月亮了吗?? 不要抛弃一个天天坚持日更的好作者啊啊啊啊,各位, 请沉底的家伙都出来喘口气吧, 憋得太久会死人哒!!
☆、54·大闹灵堂
这年冬季的下雪期特别长,临近圣诞节,大街小巷里挂起了彩灯,全城各大商场门口先后树起巨大又漂亮的圣诞树,欢快歌曲飘荡在喧哗夜市,一派的喜气洋洋。
而对于常家,此时却是冷清阴沉的像座坟墓,往年这时,常家的大小节日打理都是常夫人陶敏一手操作,她喜欢过节,一到节日就带着常宁、常丽和常凡一块动手做圣诞礼品和装点圣诞树。
只是如今这种热闹再也不复现。
参加告别仪式的人群来了几拔,近日虽然传出常家产业岌岌可危的消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家到底也是驰骋商界多年的金融世家,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日敢与鼎盛荣氏为敌,难说他日会东山再起。
商界上的事,谁也说不清,各路的权贵暂时静观其变,此时也都如往常般给几分薄面,诺大空旷的礼堂,来来去去,倒也人头拥蔟,哀乐回响下,常家一家之主常浩生,三个孩子,大小姐常宁、二小姐常丽和三少爷常凡,全都神情悲痛地站在一侧。
门外迎着来客的管事叫了一声,“浩海集团副董事陈行深先生到!”
低头默哀地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可令众人万万没料到的是,第一个踏进来的人竟不是陈行深,而是一个身材修长,眉眼似画,清俊又冷漠的年轻男子,他是顾适。
一袭黑色修身西服,长腿落落有声地稳步向灵堂走来,眸色沉着冷凝,唇瓣轻抿,周身散发出浓浓的萧杀气息,所到之处均惊起众人的暗叹声,他不管旁人,径自走到灵堂前,深深地凝望那张照片,照片中的陶敏温柔婉约,清秀可人,这是他的生母,他的亲生妈妈。
大约是嫌周围太过细碎的闲言声,他俊眉微挑,冷目如电般扫过周围的一群人,众人被他眼底的冷凛所震憾,灵堂一时间竟寂静无声。
顾适回头,对着照片上的陶敏再度望了片刻,尔后深深地一躬身,俯身而下的同时,他轻声念着:“妈妈,请走好。”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在静如死水般的灵堂里激起一片暗喧。
“他说什么?妈妈?常夫人什么时候又有个儿子?”
“天啊,不会是私生子吧,看不出来哟,常夫人那么温顺的一个人,啧啧!”不知哪个贵妇低低地碎声甚是刺耳。
“可是不对啊,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人长得跟常三少好像噢,不会真是……”后面的话已经被其他人的惊叹声淹盖。
同是一身黑衣胸口别着白花的常凡冲出来,高声叫道:“严升,把这个人带出去!”
几声粗重的脚步声从人群后方跑上来,刚想上前就被后面来的陈行深挡住,顾适凛然回头,看了眼那位凶神恶煞的保镖男人后,再把目光放到常凡身上。
“你对自己的亲哥哥,就是这种态度?!”
一言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常家几位主人,常丽见状几步上前,厉声质问他:“闭嘴!顾适,你疯了吗?这里是常家,不是你发疯的精神病院,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顾适挑眉冷哼,眼里显出一丝不屑,“跟你这样的女人做姐弟,我还真是疯了,不过,我确实是你的亲弟弟,再不情不愿,我也不能不承认。”
说着,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两个福包,摊开手,摆在众人面前。
常丽一惊,这是常家子孙才有的福包,每个常家子孙一出生,都会由做爷爷的亲手送上两个福包,意头是福寿双全,两个福包里各放着常家私人珠宝店定做的一个银镯子,凑成一对,出生后第七天戴在手脚上。
“你,你上哪搞来的常家福包?”一旁的常宁也被吓到了,她身为大姐,当然多少知道点当年母亲生产时的事,那时她六岁,知道母亲生下双胞胎,其中有一胎刚出生不过两天就在特护育婴房里死了,而眼前这个叫顾适的人,却手上有着常家的福包,难道他真的是……
她不禁抬眼细细打量顾适,是的,没错,早就觉得这人长得跟凡凡有八分相似,可一直没想过会有这种渊源,她还以为是荣思城因为喜欢凡凡又一次找来的替身。
“不可能!他绝不是常家人!”常凡沉不住气了,他上前狠狠抓起顾适的衣领,白净俊秀的脸蛋此时微露狰狞,冷沉沉地道:“我警告你顾适,你别想耍什么心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顾适冷然一笑,面容不惊,淡淡地道:“常凡,你现在最后悔的是,为什么没能在春落山庄时一枪打死我,而你最后那几句话却被我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上,今天我来,就是要回常家,我是你的双胞胎哥哥,这个事实谁也抹灭不了!”
“你休想!”他双目霎时凶狠无比,揪着顾适的衣领又贴近了几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顾适,你真是不要脸,居然耍心机得了荣哥的欢心,现在又要从我手上夺走属于我的一切,你说的没错,我真后悔那一枪怎么没打中你,不过你今天来闹灵堂也是无济于事,你以为凭着两个福包就能说明什么吗?常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
顾适眉目瞬敛,反手也抓起他的衣领,两人面面相对,四目冷冽如电,顾适沉眸一笑,“常凡,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dna验证这一说吗?”
常凡冷哼,“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谁会给你机会验dna,在整个常家,唯一可能信你的人已经走了,她死了,谁会认你!你做梦吧!”
顾适闻言心里陡地一落,她死了,谁会认你!
“常凡,是不是你干的!”顾适压着胸口几近窒息的痛,猛地一把拉起常凡衣襟,瞳孔里尽是悲痛,如果真是这样,那事实上是自己害了妈妈,他好悔,好悔没有在车上就给她问话的机会,好悔没有打开那扇门,明明只是咫尺间,却生生误了这场相认。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顾适,这里没人会相信你。”常凡勾唇轻笑,笑意诡异绚丽,他推开顾适,姿态优雅高贵,略仰着头,道:“今天是我妈的丧事,我给你三分薄面,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叫人好好请你走,严升,阿坤,你们过来请这位闹事的先生出去!”
眼见几位高大粗壮的男人越来越近,陈行深心里一急,忙挡在顾适面前,厉声道:“常少,他是我带来的人,绝不是来闹事,大家有话好好说,不如,让常总过来认认他手上的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常浩生见他说到自己,略怔,刚刚常凡与顾适那番对质他尽收眼底,说实话,当年双胞胎生下时,他并不在陶敏身边,那时的他在哪里?呃,想起来,那时正巧是谭沁生病住院的期间,他熬不过相思之苦,独自一人偷偷去医院看望她,足足在她身边待了几周,而自己的妻子陶敏却是一天都没有去,直到医院下了通知,说是双胞胎已有一胎产下后身体太弱而早逝,常老爷子又气又痛,下了几个夺命狂电才把他给叫回来。
所以,他怎会知道当年的事?
不过眼前这位叫顾适的年轻人又确实有八分像常凡,他按奈着心底的忐忑,上前拿过顾适手上的福包,打开来,两付银光闪闪的镯子摊在掌上,镯子的侧边绣着盘旋飞舞的龙身,做工精细取巧,色泽上乘,他一眼就看出确为常家的子孙福包。
“这确实是常家的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常浩生问道。
顾适凄凉一笑,苦涩地道:“一个是常夫人昨晚来找我时,掉在门边的,一个是我的养母当年抱走我时,留在襁褓里的。就在昨天傍晚时,我离开鼎盛荣氏后,偶然遇见了她,她一直跟着我,她想认我,可我…….我却没来得及认她。”
常宁和常丽闻言蓦地一惊,两两交换了个眼色,抿紧唇不再说话。
“你凭什么说她是想认你?!顾适,你现在说的话有什么证据?!”常凡再度发难,眼中阴鸷精光必现,问出来的话咄咄逼人,“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凭两个福包想说自己是常家的人?哼!真是太天真!”
顾适不惧地上前一步,道:“当时在场的人有我养母,她可以做证。”
“哈哈哈哈!顾适,你是真聪明还是装傻,你养母做证?她是你家里人,当然站在你这边说话,这种证词谁信!”常凡冷笑道。
“我信!”陈行深心里一急,义无反顾地站在顾适身边,扶着他肩膀道:“我信他,他绝不会说谎,那天在春落山庄我找到他时,他一直高烧不止,嘴里尽说胡话,可是,他却说到你了,常凡,是你和荣启城一起把他绑进春落山庄,是你怕他暴露了真实身份推他下山坡!”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惊愕不已,没想到参加个丧事还爆出这等奇事,人人都怔在原地,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常凡眉峰轻挑,眼神斜斜瞟了眼陈行深,从容不迫地冷笑道:“陈二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三番四次帮着这人,当然,你对他的那点心思,我也不想说破,只是觉得可惜,你一个锦绣前程的贵公子怎么会跟某些人一样,喜欢起这种玩意,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别人用了不要的东西!”
他说着掩嘴轻笑,满是讥讽,在陈行深怒容咋现时,又抢白道:“哎,你别急着替他说话,刚刚你不是才说了,他是发高烧时说胡话才提到我吗,那么请问陈少,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说的话能当真吗?还有,这两个镯子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搞来的,就凭这些是不能证明他是常家的人,陈少,你别因为太过迷恋一个人而分不清是非,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会出这招,原因嘛,我说出来也不碍事,那是因为他在某人身边一直在当我的替身,心里那口气出不去,自然就想出这种下作的招数!”
他这话一落地,随即像滚水炸开了锅,商圈里多多少少有人知道荣思城养小情儿的事,这话明显就是掀开了大半边罩子,原本还看不清楚,凭着荣思城的地位大伙给三分薄面,眼下一被撕开,众人轻蔑鄙夷的目光纷纷刺向顾适。
顾适不由怒道:“你胡说!常凡,你伙同荣启城绑架我和我哥想逼荣思城就范,现在又想血口喷人,你对多年待你如亲人的荣哥都下得了手,对你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留一丝亲情,常凡,你简直丧尽天良!”
说着说着,顾适暴怒如熊熊火焰从心中燃起,他看够这张虚伪清纯的脸庞,受够了被人蔑视污辱的目光,今天,他要在母亲面前狠狠教训这个无耻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顾适疾步上前,一手拎起常凡的衣领,那张清秀的脸上此时露出惶恐的神情,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今天我是以你哥哥的名义来教训你!”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顾适狠狠地揪着他扇了几下耳光,最后一下用尽全力,打得常凡一个踉跄倒退着跌倒在地,常家人全都惊呆了,常凡更是怒不可竭,他从小做为常家独子长大,何曾有人这样打过他,
就连常浩生都不敢大声训自己,眼下顾适当着众人面居然敢打自己,他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都在不停地抖动。
“严升!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把这个人给我狠狠教训个够!”他捂着脸大声叫道,周边一直呆站的保镖仿佛像才活了过来,人人纷纷向顾适疾步而来,有好几个已经撸起袖子,操起了随身的手棍,怒气冲冲地朝顾适走过来。
“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今天都别想好好走出去。”
突兀间,一声清冷漠然的声调从门口悠悠地传来,不需要回头,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
身后数位高大的黑西装男子紧紧跟随着为首的一个男人,他依旧是一袭华贵的黑色长大衣,俊脸轻仰,剑眉微挑,墨色眸子里尽是一派清冷邪肆,站在他左边的菲力上前躬身为他拂去粘落在大衣上的雪末,而他则闲闲地迈着步子,一节一节地顺着手指脱下黑色皮手套。
周围的来客开始屏气凝神,紧紧注视着意外前来的荣思城,每个人脸上神情复杂,暗暗揣摩这位刚刚平定鼎盛内乱的年轻总裁究竟想做什么?
荣思城却是一身的从容淡定,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堂中央站着的几个人,落到顾适身上时,眸光微微跳动,薄唇不露声色地弧起个浅浅弧度,而后,缓缓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众人,径自向灵堂正中的遗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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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 好多人都说我写的很狗血,当然, 这点我也承认,而我要说的是: 我爱狗血,我更爱洒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