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
慕筱白从盥洗室出来,正见纪良生拿着衣服袋子在外面等她,可能很少见如此俊雅的青葱少男逛女士精品店,纪良生立在边上,倒惹得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慕筱白过去拉上纪良生的手:“刚刚我又遇上那个小女孩了,我和她还真挺有缘的。”
纪良生笑:“可惜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怪可怜的……”
来到购物大厦的出口处,门口站着很多顾客,纷纷掏包找伞。慕筱白看了眼外面飘着的密密麻麻大雪,苦着脸对纪良生说:“怎么越下越大啊?”
纪良生顿了下,然后让她在这里等,他去地下超市买把伞过来。
慕筱白犹豫下:“我和你一起去。”
纪良生点头。
乔子冠抱着乔夕沐从里面出来,小女孩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一边不停地晃荡着,一边对后面跟着的一只大白猫喊道:“大白,跟上……”然后她亲昵地搂上乔子冠的脖子,对着外面的飘雪,笑嘻嘻地问,“格格,那些是什么?”
乔子冠看了眼外面:“你说那些白乎乎的啊,盐巴。”
小女孩听到乔子冠的回答,忽然就乐了,也不知道笑个什么劲,顿了顿,说:“刚刚我看到妈妈了……”
乔子冠脸上的表情有微微的僵硬,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们先去车库,等下回家。”
小女孩对乔子冠转移话题很不满,趴在他的肩头开始不说话。
“喵喵——”乔子冠旁边的大白已经消瘦不少,虽然还是肥猫一只,但是已经没有以前的肥胖臃肿。
乔子冠打开车门,把乔夕沐放进配置有的儿童座椅上的副驾驶上,因为这个孩子,他还专门买了这辆有儿童座椅固定装置车子。
处理好后,他摸摸她的脑袋上的两条辫子,笑着问道:“这辫子谁帮沐沐打的?”
乔夕沐可能还有点跟乔子冠置气,并不是那么情愿回答说:“是爸爸……”
乔子冠扑哧一声,朗声笑了起来:“你爸爸连这都会啊?”
乔夕沐瞪了他一眼:“我爸爸什么都会,他最棒了。”
乔子冠突然有瞬间的恍惚,以前她的妈妈也老是瞪他,义正严词地跟他说:“乔子冠,你这样说,乔兆森会生气,我也会生气。”
其实他一直很想问她一句:“慕筱白,你到底后悔不?”
可是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机会问,不过话说过来,这又有什么好问的,后悔这东西,本来就是毫无意义且追加精神负担的产物,实在无聊得很。
他不清楚她有没有后悔,反正他后悔了,但是现在,连老天爷都给不了他一个“如果”。
开车停在白色别墅前面,一个女佣匆匆过来打开车门,对乔子冠说:“乔少爷,快点把小小姐抱进去吧,你这么晚回来,乔先生已经动怒了。”
乔子冠扬眉问女佣:“你没跟他说沐沐是我带走的吗?”
“说了,不过你知道乔先生的脾气的。”
“这几年的脾气可越来越大了,内分泌失调得厉害啊。”乔子冠话里讽刺,然后转身替乔夕沐解开安全带。
乔子冠走进客厅,便看见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的乔兆森。乔子冠像个没事人似地和乔夕沐说着话,明明是一些极为幼稚的哄孩子话,也是一副乐此不彼的模样。
乔夕沐在车上还跟乔子冠赌气,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一下子就被乔子冠逗得咯咯笑,趴在他肩头笑个不停。
乔子冠坐在乔兆森的对面,扳正乔夕沐,一板一眼地问她:“沐沐喜欢爸爸多些,还是喜欢格格多些?”
“爸爸。”乔夕沐的老实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没准是隔代遗传,倒像了慕高达。
乔子冠敛了敛笑容:“明天格格再带你去玩?”他加重了“格格”的读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波粼粼。
小女孩有掰手指的习惯,想了下说:“都喜欢。”
乔兆森微微皱眉,弯过身子接过乔夕沐,然后问乔子冠:“晚饭给她吃什么了?”
乔子冠:“中餐而已。”
乔兆森:“吃了多少?”
乔子冠:“半碗饭。”
乔夕沐扯了下乔兆森的衣服:“爸爸,又饿了……”
乔兆森思量了下,然后唤来一个看护,让她去泡半瓶奶过来。
过了一会,看护便拿着泡好的奶过来,递给了乔兆森。
乔夕沐躺在沙发上,乐呵呵对看护说了声:“谢谢看护姐姐。”
看护很年轻,也很漂亮,弯下腰的时候可以露出若隐若现的乳沟,她伸手摸摸乔夕沐的脑袋:温柔说道:“小沐沐真乖。”
乔子冠戏弄地看了几眼这个看护,待看护离去后,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对乔兆森说道:“怎么,那么漂亮的看护,请来给沐沐当后娘吗?”
“沐沐喜欢她。”乔兆森用手心拭了拭奶瓶的温度,觉得刚好,才递给坐在他身边的乔夕沐。
乔夕沐点了点头:“我喜欢小蓝姐姐……”说完,伸出双手接过奶瓶,又对乔兆森说了句:“谢谢爸爸。”
乔兆森摸了她的脑袋,柔声叮嘱说:“别喝得太急。”
乔夕沐乖巧地点点头。
乔子冠有些无奈地开口说:“这孩子就会在你面前装乖。”
乔兆森没说话,抱起女儿,准备上楼,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对乔子冠说:“以后别在孩子面前说那种话。”
乔子冠摊手:“妈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妈妈会回来的……小叔叔,你真的打算这样骗沐沐一辈子么?”
乔兆森背影微微僵硬,眼神深沉,沉默不语地抱着乔夕沐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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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乔夕沐突然扯了下乔兆森的领子,凑到他耳边说道:“我知道爸爸……没有骗我,因为我今天就看到妈妈了……”
乔兆森愣了下,波澜不惊的眸子泛起一丝微波:“是么?”
乔夕沐点点头。
乔兆森扯起一丝笑,不再问话。
乔夕沐自顾自说道:“妈妈的眼睛比照片还好看……”
乔兆森嗓音抖了两抖,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异常艰难开口,控制着情绪问:“在哪里?”
乔夕沐伸手指了指方向:“好像是在那边……”
乔兆森眼色暗了几分下去,然后对乔夕沐说:“因为今天玩得很晚,所以必须早点睡。”
乔夕沐趴在乔兆森怀里,点点头。
晚上睡觉前,乔夕沐换上一套粉色睡衣,睡衣背后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卡通图案,刚刚本答应过乔兆森早点睡的人,现在即将要入睡了,又兴奋地在儿童床上跳来跳去。
乔兆森有些无奈,语气稍微带有些责备:“不准闹了,早点睡觉。”
乔夕沐望着乔兆森,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看护立马走了进来,抱起乔夕沐轻声哄着,然后对乔兆森说:“乔先生,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您先去睡。”
乔夕沐哭闹个不停,然后突然蹦出一句话:“妈妈……我要妈妈……”
乔兆森微微撇过脸去,过了会,俯□,从看护小姐那里接过乔夕沐:“好了,不哭了,是爸爸不对,爸爸凶了你……”
乔夕沐不管,有时候小孩子哭闹就是个兴头,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直到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在乔兆森怀里沉沉睡去。
乔兆森轻柔地把乔夕沐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又小心翼翼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示意还杵在床边的看护跟他一起出去。
走出了房间,看护小姐紧张地立在前面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乔兆森:“乔先生……”
乔兆森脸色皆是倦意:“明天让王妈给你结算下工资。”
“为什么……”看护望着乔兆森,低声喊道。
乔兆森懒得开口,往主卧室走去。
推开房门,一眼看去,视线停留在那个古色的梳妆台上,上面留下的东西跟她离开之前的时候一摸一样,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执拗什么,只觉得这样比较好。
每次看到这些东西,胸口便开始发闷。他有过让人清理这些物品,不过如果它们真的不见了,他又开始慌乱了。
以前他理解不了思念是怎么一种体会,等他明白了,发现这种精神上的疲惫真的很难熬,每当深夜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绝望,但是他又不敢绝望。
用手揉捏了太阳穴,他还是拨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一下,今天沐沐都跟哪些人接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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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筱白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今天z市的阳光很暖和,即使这幢房子的采光并不好,但是打开窗帘,她还是被窗外的阳光微微刺了下眼睛。
清早,纪良生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冬日居家服在厨房里做早饭,慕筱白走过去跟他道了声早上好,便拿了片放在小桌子上的干面包吃。
“今天吃什么?”她问。
纪良生:“皮蛋瘦肉粥。”
“真好。”慕筱白笑呵呵地走开,然后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纪良生转身看了眼她,开口说:“去开下门。”
“好。”慕筱白快速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男子,都是西装笔挺的模样,不过后面一位很明显属于跟从的性质。她没注意到站在前面那他长相如何,只觉得他身高挺不错的,她163的身高,也只到他的肩膀而已。
然后她打量了这名男子,推测他的年龄可能是纪良生的教授说不定,不过也没有问出口,只是礼貌性问了句:“请问,您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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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白……”一道低沉的声线忽然飘入她头顶的空气,还没等她反应出来该男子口里的“小白”是何物种的时候,她的手腕已经被扼住了。
慕筱白低呼出声,然后开始哇哇大叫:“纪良生……纪良生……”
“你放开她。”纪良生匆忙地从厨房里冲出来,神色有那么些慌乱,不过也算镇定,他来到她的跟前,拦在她和这名男子之间。
乔兆森微微松了下手,眼里是一片狐疑,不过手还是桎梏着她:“筱白……”
慕筱白真的快要哭出声了,没有被乔兆森桎梏住的那只手紧紧拉住纪良生。
乔兆森迟疑了下,松开手,不自然的垂下去。然后他跟一起前来的男子说了句,“你先下去。”顿了下,指着纪良生说:“晚上给我关于他的全部资料。”
纪良生看向乔兆森:“不知道先生你有何贵干?”
乔兆森视线在纪良生的居家服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移到慕筱白穿着的蓝色棉拖鞋,眼色沉了几分,吐出两次:“寻妻。”
纪良生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对慕筱白说:“七宝,去厨房给客人倒一杯茶。”
慕筱白拉住纪良生的手,站着不走,可能因为刚刚受到惊吓还是其它原因,她对乔兆森满是防备,顿了顿,她对纪良生说:“我不想去,干嘛给他沏茶?”
纪良生笑着责备她:“不应该这样子对客人,太没有礼貌了。”
慕筱白抬头看了眼乔兆森,然后转身向厨房走去。
“她怎么了?”乔兆森开口问纪良生,声音哑哑,像是许久没喝过水一样。虽然现在他疑云重重,但是找到她的喜悦还是让他惊喜得难以自控,当她打开门时候,他觉得自己灵魂都在颤抖。
纪良生示意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平稳地开口说:“我在家门口捡到了她,可能因为头部受了重创,已经失忆了。”
“重创?失忆?”乔兆森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眼里的戾气仿佛可以杀死人,“即使真如你所说,你们捡到不报警,反而私藏她,凭这点,我就可以告你蓄意害人。”
纪良生:“如果我真的蓄意害人,想必您今天就看不到她了。”
乔兆森心跳停跳了一拍,他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明明长得和煦,但是却让他很讨厌。可能刚刚她拉他手的那一幕,真的刺伤他眼了,不过他同样感谢他,希望事情不是想他想的这样。
乔兆森语调低沉,不过气势却压人:“这将近这三年的时间里,锦宸的寻人通告遍布全国,甚至远至国外,如果不是你有意藏人,我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找到她,三年里,不仅造成我和她夫妻分离,还造成她和我们女儿的母女分离……”
纪良生解释说:“我家住址偏僻和混乱,加上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便让她暂住我们家,加上我母亲是个医生,在她醒来后的半年里,一直对她照看有加,现在七宝除了记忆没有恢复,也没有其他身体问题。”
乔兆森站起身:“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这样,我乔兆森必定重金答谢。”
纪良生扯动下嘴角:“您客气了,照顾她,是我甘愿做的事情,并不需要谢礼。”
乔兆森紧抿着唇,然后又开口说:“当然,你有所隐瞒,别怨我不顾这三年你对她照顾之恩。”说完,他转过脸,正好看见从厨房出来的慕筱白,三年不见,她变化不大,只是离开之前的短发又蓄长了,肤色稍微变暗了些,外表的变化仅此而已,不过当注意到她眼里的陌生,他全然失措了。
纪良生眼光微闪,然后有礼和煦地说:“您多虑了。”
慕筱白走到纪良生的边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水,她将茶水放置在乔兆森边上:“您喝茶。”
乔兆森定定地看着她:“筱白,等下和我回家。”
慕筱白愣了下:“我……不认识你,不想……和你回家。”
乔兆森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她的双手上,她的两只手都长了些冻疮,暗红一片。
“这就是你所说的将她照顾得很好……”乔兆森看向纪良生。
纪良生:“我们贫穷人家的照看标准自然敌不过你们富贵之家。”
慕筱白瞪着乔兆森,突然开口说:“虽然我不记得事情,但是你就把我照顾得很好么,如果真的好,我怎么会失忆,我又怎么会流落在外面?”
乔兆森脸色泛白:“筱白,无论怎样,你必须和我回家。”
慕筱白冷声说:“为什么?”
“因为你有父母女儿还有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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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老问纪良生关于她家人的问题,她明明知道纪良生也不知道,但是也喜欢跟他述说,比如她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心心相惜的朋友,有没有疼爱她的男朋友,或者她会是哪里人,她在哪里念过书……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也喜欢给自己空白的记忆涂抹些色彩,很简单的色彩,虽然不能支撑她一辈子的遐想,但是却还有那么些寄托。
但是等真的跟她空白记忆相关的人找到她,告诉她是他的妻子,她除了惶恐真的没有其他感觉了。
他说她还有个女儿,这跟让她意外,就像突然而来的浪潮,在她还没有做好丝毫准备的时候,就被一个猛狼冲击得恍惚起来了。
更确切地说,她突然不是那么想要以前的记忆了,以及和跟记忆相关的人。
比如她的父母,女儿,还有坐在她身旁的丈夫,这些都曾经是她最亲密的人,但是现在,都变成了她的陌生人。
所以,她又该怎么面对他们。
纪良生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她已经习惯依赖纪良生,但是纪良生不能跟她一起回家,在她前面的记忆力里,没有纪良生。
乔兆森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紧紧拉住她的手,见她一路沉默着,然后跟她讲述了些一个叫“沐沐”女孩小时候发生的趣事。
慕筱白从乔兆森手心里脱出自己手,始终保持沉默。
他没有幽默感,明明是小孩子的成长趣事,却被他讲得像似白话文一样无感,但是因为他说那个女孩是她的女儿,她便认真听着,
乔兆森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筱白,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么?”
“……我习惯别人叫我七宝……”慕筱白讷讷开口,然后抬眸对着乔兆森,“可以把纪良生也接回家吗?”
乔兆森转过头,抬头看了眼前面放红灯:“为什么?”
慕筱白:“在z市,我只认识他。”
乔兆森压抑着情绪:“你有父母,有女儿,他们都是你至亲的人。”
慕筱白眼眶微红,忍住泪眼不哭出来:“可是我一个都不认识,在我的记忆里,也只认识纪良生,纪妈妈,小丽,王大爷,大师兄……”
乔兆森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颊,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说:“好……”顿了下,“可以让纪良生暂住几日。”
慕筱白:“谢谢……”
乔兆森:“我是你丈夫,你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她跟乔兆森回到所谓的“家”,她环顾了下四周,她倒从来没想到自己嫁了个有钱人,既然他的丈夫那么有钱,她应该可以从他这里拿些钱给纪妈妈。
纪妈妈一直很想扩大诊所,但是因为资金问题,这个想法已经搁着很久了。
对面的王大爷应该也挺缺钱的,王大嫂给他的生活费很少,而且他的肝一直很不好,动不动就需要上医院。
至于小丽,可以给她报个培训班,总不能一辈子当个洗头妹。
乔兆森牵上她的手,走进白色别墅的大门,不过刚进门,便传来里面女孩的哭声,然后一个年长的妇女跑过来,对乔兆森说:“乔先生,沐沐哭着找小蓝护士,怎么办,一直哭闹不止。”
第五十七章
慕筱白不知道她们口里的小蓝是谁,但是琢磨下,在她这段消失的日子里,肯定是这位叫小蓝取代她而照顾她的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心角突然像是长出了根刺,挑出了一个疙瘩,让人生疼生疼的。
之前在纪良生的小公寓,她还不相信这位自称是她的丈夫乔先生真的是他丈夫,不过等他拿出一张她和他的合影,多少证实了他所说不假。那是一张放在他皮夹的两寸照合影,一个笑容灿烂,一个神情严肃。怎么看都让人奇怪,这两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他带她去一个育儿房,整个房间铺满了厚重的深色地毯,脚踩上面,像是踏在细雪上一样,软绵绵的。
明亮亮的落地窗户外可以看到冬日的草木枯荣,浅蓝色的绸缎窗帘很漂亮,边上还秀了大朵大朵的白莲花,极致盛开着。
窗户的边上铺着一块羊毛毯子,一个小女孩正坐在上面,嘴巴一张一合,哭得很是厉害,时不时吐出“小蓝”“看护姐姐”等字眼。
乔兆森牵着她走过去,然后又挥手示意蹲在地上两个轻声哄说的保姆走开。
慕筱白仔细打量了这个小女孩,发现她就是上次在商场看到的那个丫头,她说自己是乔家的丫头,看来果然不假。
有时候这世上的缘分还真有那么些奇特,或者说是血缘关系。
小女孩哭得那么厉害,她心里也发闷得厉害,蹲□子,试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乔兆森也蹲了身子,然后把小女孩抱紧自己怀里,用低压的声音轻轻说道:“沐沐,妈妈回来了……”
小女孩连绵不绝地张嘴倒抽着,然后张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眼,又大声哭了起来:“妈妈,我要小蓝姐姐……”
慕筱白有些反应不过来,从乔兆森怀里接过小女孩,小心翼翼让进自己怀里:“不哭不哭,如果想要小蓝姐姐,让你爸爸去找找好了。”说完,她第一次主动问乔兆森,“谁是小蓝,让她过来吧。”
乔兆森听到她口里的爸爸两字,眼角泛起一丝柔光,抬眸对她说:“小蓝只是个看护,因为工作不尽职,所以辞退了她。”
慕筱白看着还在她怀里一抽一抽地女儿,犹豫了下说:“她那么喜欢那个小蓝,肯定不会是工作不尽职,我们请她回来吧。”
乔兆森伸手把乔夕沐眼角挂着的泪水拭去,然后说:“都依你……”
晚饭的时候,她问乔兆森什么时候把纪良生接过来,乔兆森给她夹好菜说:“过几天吧,已经给爸妈打过了电话,饭后带你去看望他们,这个礼拜还约了李医生,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慕筱白沉默着不说话,只觉得乔兆森这滴水不漏的安排实在让人讨厌。
坐在她身边的乔夕沐已经可以自己用调羹吃饭,捧着一碗饭的时候,时不时抬眸看她几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吃。
慕筱白给她加了些豆腐放到她碗里,不过小女孩并不喜欢吃这个,居然用调羹把碗里的豆腐拿出来,放在了白色的陶瓷餐盘上。
这时,乔兆森淡淡开口:“不准挑食。”
小女孩有些委屈,闷闷不乐地趴着饭:“以前你都不让我吃豆腐……”
慕筱白心里有些难受,低下头问她:“沐沐喜欢吃什么?”
小女孩抬头:“沐沐喜欢吃鱼。”
慕筱白夹了些八宝鱼肉到自己碗里,本想把刺挑出来,不过要挑的时候发现鱼肉上的刺已经被厨师挑的干干净净了。
“她喜欢吃鱼的这点真像你……”突然从乔兆森口里冒出这句,慕筱白微微一惊,转脸问他,“我不记得了,我喜欢吃鱼么?”
乔兆森默了会,神色暗了几分,说了声:“是。”
饭后,乔兆森正要带她出门的时候,大门外边匆匆走来两个人。
吴美玲和慕高达走得很急,脚步有些踉跄,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紧紧抱住。
她缓缓伸手回抱她,低声叫了句:“妈……”
吴美玲身子颤抖,然后拉开她,泪眼婆娑地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才把她交到慕高达手里:“让你爸也看看你……”
慕高达握着她的手,声音已有些苍老,重重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晚上,她和吴美玲睡在一旁,睡前乔夕沐过来蹦蹦跳跳,大声欢呼自己有了妈妈,还把一个喜欢的玩具送给了她,慕筱白拿过这只粉色的小熊,摸摸乔夕沐的脸蛋。闹腾了很久,乔兆森把乔夕沐抱过去睡觉,吴美玲看了眼乔兆森,神情复杂。
吴美玲对她失忆这事倒反应不大,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让她和高达很感谢老天爷。
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人还在就好,真的只要人还在就好。
吴美玲躺在床上跟她絮絮叨叨地讲这话,比如她小时候的顽皮事情,什么时候上的大学,什么时候生下了沐沐。
她问吴美玲:“我为什么会嫁给他?”
吴美玲重重叹了口气,一时没有说话,良久,她说:“感情这些事,做父母的也不能替你做决定,现在你没有记忆,我们更不能替你决定,是否还要继续……”吴美玲没有继续说下去,顿了顿,又开口说,“不过这几年,他也苦着……”
第二天,她在花园晒太阳的时候,旁边突然坐了一个人。
他自称自己乔子冠,并扬言是她的初恋情人。
慕筱白有点想发笑,果然什么人都凑上来了,原来她以前还有一个“初恋情人”这样的物种存在,不过挺这里的佣人称他是乔兆森的侄子,这样说来,失忆前她的日子过得还真不是一般乱。
“白白……”他唤她白白,简单的两字轻吐在唇边,让她全身不自然起来,微微撇过头去。其实,她还是习惯纪良生叫她“七宝”,简单而温馨。
乔子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记不得了。”
慕筱白点头:“嗯,是不记得了。”
乔子冠轻笑:“你倒淡然。”
慕筱白不说话。
乔子冠也默了下来,过了会,说:“其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慕筱白一直认为乔兆森那么有钱,肯定是个大忙人,不过情况跟她想得相反,乔兆森除了每天会在书房里工作几个小时,其他有时间就陪着她。
她呆在这里无聊,所以每天除了陪她女儿玩玩积木后,便百无聊赖地看电影,从喜剧片看到动作片,再由动作片看到动画片。
乔夕沐指着电视屏幕的一只白色小狗,躺在她怀里说:“妈妈,它也叫小白。”
慕筱白哑然失笑。
一天过去,乔夕沐不再念叨那个小蓝看护,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睡觉前,又想起了她,不停地问她:“妈妈,你说小蓝姐姐到底哪里去了?”
慕筱白去找乔兆森,问他什么时候让小蓝回来。
乔兆森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灰色睡袍,蓝色的壁灯投在他脸上,俊朗的侧脸轮廓晕在一片柔和的光线中,下颚的线条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我并不打算让那个看护回来,沐沐是小孩子性子,过日子便忘记了,你不用担心。”他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旁已经长了些细纹,笑起来的时候,细纹会加深,向眼角上方汇集,如同沟壑一样。
慕筱白应了声,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那纪良生呢,他什么时候过来?”
“我让人请过他,他说不想过来。”
慕筱白心里泛起丝失落,正要转身上楼的时候,乔兆森突然叫住了她。
“筱白……”
慕筱白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有事么?”
乔兆森脸色有些泛白,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又摇了摇头:“晚安……”
慕筱白:“晚安……”她转过身子,正要上楼的时候,后腰突然被抱住,有力的手臂紧紧圈在她的腰间,然后她被一个力道反身抵在了楼梯上的金黄色的雕花扶手围栏上。
“筱白……”湿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她没由地抗拒起来,推开了乔兆森。
乔兆森重心一时不稳,左脚后退到下面的一层阶梯。
“对不起……”慕筱白开口说,“……那事,我不想。”
乔兆森敛了敛眉角:“对不起……”
慕筱白匆匆上了楼。
第二天中午饭后,乔兆森接到一个电话后要去公司,不过他并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跟家里的佣人交代了很多话才离去。
慕筱白呆在客厅了看了一会书后,想要出门去。
不过却被一位年长的佣人拦住了:“乔夫人,如果是想出去买东西,交代给我就可以了。”
慕筱白:“我想出去走走。”
“乔先生说……”
慕筱白打断她:“你们这群人还真奇怪,如果你怕失职,给乔兆森打个电话便可以了。”
老佣人没说什么。
从别墅出来,她注意到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车里坐着一位长相精致的女子,尤其是一头卷发,散散地披在肩后,风情万种。
慕筱白淡淡看了她一眼,相比于她,这女子眼里满是震惊:“慕……”
慕筱白收回视线,揽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出租师傅问她。
慕筱白:“z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童鞋反应乔大叔没有咆哮教主的模样,我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只觉得一个30多岁的男人咆哮起来,感觉很那啥啊
ps:现在的乔兆森是最真实的。
再ps:今天俺要给大家讲述一只秃毛狮子的亲身经历……
第五十八章
慕筱白来到z大,正好是晌午,太阳很暖和,z市的冬天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透过大树散落在地上的斑驳影子来回晃荡着。
从南门走进去,入眼的是一个铁栅栏围成的篮球场,可能是年代比较久远的关系,铁栅栏已经泛起了黄色的铁锈,用手触碰到上面,有些铁锈便会粘在手上,带着些金属腐烂的气味。
篮球架下,纪良生正和一群人在打篮球,他扣球的动作很漂亮,流畅而准确。
“纪良生。”慕筱白冲他喊道。
听她怎么一喊,一群打篮球的男生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了她,然后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拍了拍纪良生的肩膀,龇牙咧嘴地冲他笑了笑。
纪良生把手中的篮球扔给了场上的一个男生,然后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过来了?”纪良生对她笑了笑,可能因为阳光刺眼,他的笑容有些刺目,他穿在身上的蓝色球服已经湿了大半,额头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液。
“没事,就过来来看看你。”慕筱白也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纪良生接过纸巾,然后说:“我们先回公寓。”
慕筱白:“你中午没有课吗?”
纪良生:“下午是基础课,不重要。”
纪良生的公寓没有通暖气,加上采光并不好,所以有些阴冷,但是因为他收拾得干净整洁,倒是给人清幽安静的感觉。
纪良生进屋的时候问她冷不,慕筱白摇了摇头,然后指着他放在桌上的一堆书:“我可以看看吗?”
纪良生点头,顿了下:“我先去冲个澡,你随意。”
慕筱白低笑出声:“你倒是对我生分了。”
纪良生脸上的笑容难以琢磨,扯扯嘴角:“其实你也知道,好多事情都变了……”
纪良生洗澡出来,穿着一件随意的黑色的毛线开衫,整个人显得清爽而干净。
慕筱白看了眼他的湿发,对他说:“快去把头发弄干,别感冒了。”纪良生轻声应道,然后拿出一条干毛巾拭擦着头发。
慕筱白从纪良生的书堆里拿出一本中英文名著看起来,这应该是z大图书馆的书籍,页面泛黄,页脚有些破败,翻阅开来,黑字的内容下面会有借阅者留下的圆珠笔标记线。
“对了,午饭吃过了吗?”纪良生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扭过头来问她。
“吃过了。”慕筱白把书放下,托着下巴说:“不过晚饭还没有。”
纪良生:“现在还早。”
慕筱白:“上次你说带我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吃美食……”
纪良生嘴角蕴着一丝笑意:“没有忘记。”
慕筱白思忖了下说:“为什么不去乔家?”
纪良生看着她:“七宝,你让我以什么身份进乔家,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滑稽不堪。”
慕筱白:“对不起。”
纪良生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前面,一双清明的眸子里面倒映着她的面容,相比眼色,面色平静许多。
“你那个家……还好吗?”纪良生坐在她对面,开头问她。
慕筱白:“挺好的……”
纪良生:“那就好。”
慕筱白:“好什么?”
纪良生:“你应该得到更好的照顾,总不能一辈子没记忆吧……”
慕筱白静默了会,然后问:“你希望我恢复记忆吗?”
纪良生抿唇笑了下:“怎么问这个问题,你的记忆会不会恢复跟我想不想没有丝毫关系。”
慕筱白也笑了下,没说话-
z市的冬天夜暮黑得很快,大概五六点的样子,街头的路灯已经亮成一排了。z大后街很热闹,除了一排排的小吃摊,在道路的另一侧还有很多z大学生摆起来的小摊子,有卖小件衣服,彩绘帆布下、泛滥成灾的假冒饰品……
慕筱白拿着一个牛肉糯米饼,对和她并肩站着的纪良生说:“这地方真热闹,就像幸福街一样,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纪良生带着一双黑色针织手套,一个麻辣烫摊子冒出的白色热气将他脸上的表情遮掩得模糊:“是啊,都一样热闹。”
慕筱白:“我想,我以前肯定是爱热闹的性子,所以我喜欢幸福街,乔兆森跟我说,我大学也是在z大念的,想必我念大学那会,也常来这里吧……”
纪良生笑笑不说话。
慕筱白指了指对面的一个首饰摊:“那里的首饰挺漂亮的,去看看吧。”
买首饰的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她明显是认识纪良生,见他过来,便甜甜地喊了声:“纪良生,带女朋友过来啊。”
纪良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硬是给人无限遐想空间。女孩看了眼慕筱白,又笑嘻嘻问慕筱白:“看来你不是z大的,在哪所学校读啊?”
慕筱白看中一个镶着一颗翠绿珠子的白色底面吊坠,低着头随意回答说:“我已经毕业了……”
女孩很热络:“原来是学姐啊。”说完,把慕筱白看中的那条链子拿起来递给了她,“既然学姐喜欢这条链子,我就送给你好了。”
慕筱白摇手拒绝:“我不能要。”
女孩热情过度,硬是要把这带有坠子侧链子送给她,慕筱白无奈,最后在纪良生掏钱付塞给女孩后,才收过这条链子。
链子虽然仿制品,除了做工有些粗糙,总体还是不错的,那女孩在他离开的时候跟她信誓旦旦说:“这链子保证不褪色,不变形。”
她笑了下,并没有当真。
突然想起以前她和乔子冠也在这里买过同样的一条链子,不过没到一个星期便褪色得不成样子,这些记忆零碎而模糊,在隐隐飘过的那么几个片
花中,她还记得乔子冠那时候拿着这条褪色链子的表情,一脸轻笑:“果然是便宜没好货,改名带你去买个真的,镶钻要比西瓜还要大……”
纪良生见她喜欢喜欢这条链子,便问:“需不需要帮你戴上。”
慕筱白说:“好啊。”
纪良生从她手心拿过这条链子,替她戴了上去,戴的过程并不那么顺手,明明是很好处理的鱼钩扣,他却失手了两次。
慕筱白笑:“脑子是挺灵活的,怎么手脚就笨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拿手术刀?”
纪良生也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手术刀比这个简单。”
小吃街的尽头有个刨冰摊,在大冬日卖可以冻坏牙齿的刨冰,摊子吸引了不少人,女老板干活很利索,做刨冰的速度相当快,可以一边眉开眼笑地收钱,一边将做好的刨冰递给客人。
买刨冰的多是情侣,大家带着厚厚的围巾和帽子,双唇冻得通红,不过还是吃得不亦悦乎。纪良生转脸问她想不想吃。慕筱白点了下头,对纪良生说:“让老板娘水果多放些。”
刨冰拿在手里很冰凉,慕筱白用塑料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里,立马被冻得嘴角发麻,舌尖开始不停打转。
“好冰……”她眉目皆是笑意,差点将嘴里的碎碎冰吐了出来。
纪良生愣了那么下,然后猛地俯□子,双唇就这样覆了上去。
他的唇柔软和温润,慕筱白惊得手脚僵硬,右手拿着的刨冰也掉落在了路上。
纪良生扳着她的脑袋,然后伸出舌头从她嘴里把里面的冰块渡到自己嘴里,不过碎冰块在划过她唇边的时候已经化成一滩冰水,冻得她的唇瓣丝丝凉凉的。
她一把推开了纪良生,可能舌头被冻坏了的缘故,她说话并不是那么利索,有些哆嗦:“纪良生,我们……”
纪良生看了她一眼,表情沉默,然后对她说:“早点回去吧,别让他担心了。”说完,带她去前面的路口打车。
小吃街跟后面的路口只有八十米的距离,慕筱白让纪良生别送了,但是他执意要送她,慕筱白也拒绝不了,来到路口的时候转身对他说:“今天过来本想问你一件事情来着……”
纪良生低着头,蓝色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什么事情?”
慕筱白:“我真的是你捡来的么?”
纪良生的声音很淡,在夜晚的冷风中,更显得风轻云淡:“是啊,难道你觉得是怎样?”
慕筱白低着头不去看他:“你不怕我恢复记忆么?”
纪良生忽然笑出声:“七宝,你想到了什么?”
慕筱白摇了摇头:“挺多片花的,不过挺琐碎的,乱七八糟的一堆。”
纪良生看着她:“想起来就好,不过也别忘记些事情。”
慕筱白抬眸也直视着纪良生:“你这是在提醒我别忘记你们纪家对我的几年照顾么?”
纪良生:“现在脑子倒转得挺快的。”
慕筱白垂下眉角:“没什么,最近脑子乱得很。”
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冷,慕筱白本能地往大衣的领子里面缩了缩,纪良生看到,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正要给她围上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冷然的声音。
“筱白,沐沐哭着找你,所以我过来接你。”
慕筱白转过身子,看见乔兆森穿着件灰色的大衣立在不远处,他身旁停在这辆车有点眼熟,好像刚刚她和纪良生在刨冰摊子看到它从左侧的路边开过。
“再见”慕筱白对纪良生说。
“再见。”纪良生脸上笑容温和,并对乔兆森也笑了下,然后转身离去。
慕筱白在原地愣了下,直到乔兆森过来牵她的手。
乔兆森车里的暖气很足,进去没过多久就让人昏昏欲睡,乔兆森推了推她:“回家后再睡。”
慕筱白应了声,脑袋有些发胀发疼,重重靠在椅背上,乔兆森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车停靠在路边。
“感觉怎么样?”乔兆森问她。
慕筱白幽幽开口:“你开你的,甭管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炸霸王了,而是某花有事相求~
悦读纪的比赛最后一天了,将就现在第七名,前六名晋级~
大家忙个忙吧~咱们不求第一啊,只求第六啊~
第五十九章
身体检查是个费时间的活,尤其是检查她这种看似没毛病,实质毛病很大的患者。
在检查的途中,乔兆森一直陪着她,她嫌他碍眼,本想赶他出去,但是由于她跟一起国际知名的神经科名医存在语言上的沟通困难,只能让乔兆森在这里当翻译。
吴美玲对神经科医生暂时得出的结论吧略有微词:“我女儿只是失忆而已,而且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记忆,您这位医生也真好笑,居然说她语言和行为能力存在障碍,这名医当得可真玄。”
慕筱白听了吴美玲的话,扑哧一声乐了,对乔兆森说:“把我妈的话翻译给这位法国医生听听。”
在要回去的路上,慕筱白想起要给女儿买回去的玩具,便让乔兆森把车停下。
“等我下,我和你一起。”乔兆森把车停在可以停靠的路边,转脸对她说。
慕筱白斜睨了他一眼:“跟着干什么,碍我眼啊,我给女儿买玩具,关你什么事。”
乔兆森轻笑:“这几天倒是吃了炸药一样。”顿了下,他开口问,“筱白,你到底记起了什么?”
慕筱白停顿了好几秒,看着外面的来来往往的车辆,悠悠说道:“反正我记不得你的好了。”顿了下,“还有车祸,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得事,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是被夫遗弃闹自杀想不开撞车去。”
乔兆森脸色微微泛白,然后敛了敛脸上的神色,蠕动嘴角,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想不起就别勉强自己,车祸的事我让人已经查到个大概,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我。”
慕筱白:“你不主动说吗?”
乔兆森看向她:“可能你并不乐于知道。”
“你会怎么处理……”
乔兆森:“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慕筱白沉默低下头,然后拉开车门,走出车厢,转身对乔兆森说:“别等我了,买好玩具,我会打车回去。”
乔兆森:“我让人过来接你。”
慕筱白自嘲地笑了下:“我还不至于低能到连路都不认识。”
乔兆森没说话。
-
世纪广场有个专卖玩具的商城,在商城的大门有各种人扮卡通人物分发各种优惠券卡片,慕筱白接过一张优惠卷,大略看了眼,发现卡片下方居然写着锦宸集团。看来这个玩具商城应该也是锦宸旗下的产业。
玩具城有五楼,她从一楼逛到了三楼,明明一些玩具家里都有,但是她还是重复买了好几样,在她缺席的这几年,是她对不起自己女儿,而不管她是否承认,乔兆森将女儿照顾得很好。
三楼角落有个专卖木质玩具店,在店的中间搁这大堆彩色的七巧板,店长见她看这些七巧板,便过来向她推荐,笑容有佳地跟她说最近做活动,买一送一,买一把木马还会送一副七巧板。
慕筱白:“行,那我买下木马吧。”
店长眉开眼笑,让她留个地址,说下午就给她送货。
慕筱白拿过笔,在客户本上写了一串地址。写好的时候,视线匆匆扫过,发现就在她填写的地址栏上,也跟她写了同样的地址,不过下面的署名是粱奕洲。
从商城出来,慕筱白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虽然温度很低,但是阳光还是明晃晃,打了个电话给苏芽,苏芽在电话那头一惊一乍,自从她知道她回来后,苏芽每次和她说话,神经都处于兴奋状态。
“我就在你对面……”
慕筱白抬眼看去,苏芽果然在广场的另一边对她挥手。
-
在玩具城的附近有一家日本料理,虽然食物不怎么样,但是坏境很好。
苏芽叫了几样地道的日本菜,然后看了眼她放置在一边的玩具袋子,挤眉弄眼地说:“你那闺女长得好,嘴巴也灵活,一下子叫我苏芽阿姨,一下子苏芽姐姐。”
慕筱白笑,然后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苏芽给她倒了一杯茶:“挺好的,刚开始不是以为你去了么,感觉特别伤情,叫了一帮人给你弄吊念会,场面挺大的,给你撑足了面子。另外,再过十天不是你生日么,我给你烧香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本打算带苏蔡看看你去,不过现在不是突然冒回来了么……呵呵……挺好的,什么事都省了。”
慕筱白笑了下,然后问:“让你费心了。”
苏芽抿了口茶:“都是姐妹,你那么见外干什么……”说完,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眶微红,阴阳怪气地说,“我又不是某些人,回来那么久,非要那么晚才告诉我,装高贵啊。”
慕筱白还是笑:“前段时间没什么记忆,现在稍微能记起些事情,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存在,所以不立马联系你了吗?”
带穿着和服的服务生把食物端上来,苏芽替她掀开金色条纹的盖子,然后问:“那时候真的一点记忆也没了?”
慕筱白摇摇头。
苏芽:“后来是怎么想起来的?”
慕筱白:“看到些老东西,也便联想起来了。”她很庆幸乔兆森没有让人把这些陈旧物件处理掉,比如两个人的合影,雕刻着zs的胸章,她给沐沐买的白色蛋糕裙……
苏芽煞有介事地道:“没事,能想起来就好,等回头我从老爸那里给你取几罐补脑营养液,多喝喝,没准对你有帮助。”
慕筱白笑着应好。
苏芽也笑,抬头又瞧了她几眼,感慨似的说:“真是奇了怪了,这几年,你倒没什么改变。”
慕筱白:“其实变化很大。”
-
回到别墅,已经是四五点的样子,冬日太阳落山很快,天空染上了层颜色很淡的晚霞,浅浅的红色覆盖天际,给人朦朦胧胧的感觉。
慕筱白远远就看到乔夕沐搬了张小椅子坐在门口,今天她穿了件大红色的绣花棉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小皮鞋,小皮鞋做工极其精细,可以看出来是人工定做缝制。还不到肩膀的头发梳成两条辫子,柔软地垂落在两边。
慕筱白走过去,蹲下身子问她:“沐沐坐在外面干什么。”
乔夕沐抬头对她笑:“我等妈妈回来。”
慕筱白牵起她的手:“乖,现在跟妈妈进去。”
乔夕沐摇摇头:“我还要等爸爸回来。”
慕筱白歪着头问她:“你爸爸没有回来了吗?”
乔夕沐一板一眼地说:“回来过,又出去了。”
乔兆森在晚饭的时候准时回来,乔夕沐蹲在椅子上玩她买来的七巧板,明明是最简单的玩具,她却玩得很认真,是一种孩童的认真劲儿。
乔兆森过来抱起乔夕沐,看了眼七巧板,笑着问:“这是妈妈买的,沐沐喜欢么?”
乔夕沐点点头,摆了个图形,咧着嘴说:“这是房子。”
乔兆森笑笑,看向慕筱白,问她:“十天后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慕筱白愣了愣,说:“随便,凑活着给吧。”
不知道为什么,晚饭的时候,乔夕沐兴头很高,饭后,还唱起了一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儿歌,断断续续,音调忽高忽低,没有一个在调上,实在有趣得紧。
慕筱白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抱起乔夕沐:“闺女,你唱的是什么曲啊?”
乔夕沐扭过头来告诉他:“爸爸教的,我不知道叫什么。”
慕筱白自然看向乔兆森。
乔兆森一副面瘫脸,餐间的灯光下,他脸上微红:“摇篮曲而已。”
乔夕沐点了点小脑袋:“沐沐没有妈妈给我唱,只能爸爸唱了。”
慕筱白弄了弄沐沐脑袋上的辫子,嘴角划开一丝涩笑。
-
因为乔兆森一贯的习惯,乔夕沐的作息时间一直很稳定,一般在晚上8点就入睡了,慕筱白把她手里的玩具熊拿开,然后温柔地替她盖上被子,站起身,定眼看到乔兆森站在门的边上。
慕筱白越过乔兆森走了出去,他合上门后,跟在她的身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些口渴,便去厨房找热水喝,正要倒水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接过她手中的茶壶。
“我来。”
慕筱白对乔兆森倒了声谢谢,开始喝水,喝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今天有人送木马过来吗?”
乔兆森看了她一眼,平平淡淡地回答:“有。”
慕筱白“哦”了声,然后继续慢吞吞地喝水,这几天她变得很怕冷,即使房间里暖气全天开着,但是如果静下来,手脚就慢慢发冷。
“那木马呢。”
乔兆森:“因为你有买回来,所以丢在了陈货仓。”
慕筱白:“这样啊,挺可惜的。”
-
她回来后,乔兆森知道她排斥他靠近后,便把主卧室让给了她,自己搬到了客房去,有时候工作晚点,就直接在书房里睡一宿。
因为房子的设计,她在卧室可以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
今晚夜色很黑,没有一点星光,只有一弯瘦瘦的月亮发出暗蒙蒙的光线。慕筱白从洗手间出来,趿着拖鞋站窗边看了眼,然后伸手合上窗帘。
因为常有些片花闪过,所以这几天她睡眠一直不好,一直很想记起生下沐沐之后的事情,不过很奇怪,那段记忆像是被剪切了一样。
或者说她的记忆像是被装进了水龙头里面,不知道怎么就拧上了,说断就断,任她怎么想,都记不起来。
迷迷糊糊睡去,朦朦胧胧感觉身边坐了个人,半睡不醒以为是在睡梦中,便没有睁开眼去理会。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线飘入她耳边上方的空气中。
“我知道你怨,但是我就不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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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的灯还亮着,散发出柔柔的橘色光线,绕成一圈圈温暖的光圈,待乔兆森要伸手关掉床头灯的时候,慕筱白突然睁开眼睛。
“乔兆森,你怨什么?”语气很淡,声音很轻,她以为乔兆森会听不到,但是他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她。
看了很久,他开口说:“怨老天怨自己,筱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待过一个人,除了你。”顿了顿,他又哑哑继续低声说道,“可能真的是报应吧,有时候真希望你一点记忆都没有,不像现在落成这个地步,想走近你,实际上却把你推得更远。”
慕筱白用关节抵着额头,只觉得疼得厉害,良久,她以为乔兆森已经离去,抬眸看过去,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她接过水,喝了口,然后说道:“虽然我记忆不全,但是也知道三年前婚姻已经破碎得差不多,即使表面上拼凑了回去,但是里面的存在的问题还是存在裂缝里面,何况是时隔三年才拼凑回去……”
乔兆森沉默,过了会,抿着的双唇微微开启,沉声说道:“筱白,你以为分开,问题就会自然消失了?别忘了,我们中间有个沐沐。”
慕筱白仰着头直视着他:“你这算是用沐沐威胁我么?”
乔兆森的声音平平淡淡,仿佛没有情绪一样:“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了。”
-
本来昨天晚上还是有点睡意,但是在乔兆森离去后,她就睡意全无了,直到凌晨四五点才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不过没躺多久,就被客厅传来的嬉笑声吵醒。
笑声明朗而清彻,除了乔子冠还有谁。
慕筱白套了件厚实的黑色毛线衣便下楼来,定眼看去,乔子冠正把乔夕沐举在头顶玩耍,一下高,一下低。
“格格……高点,再高点。”乔夕沐笑弯了眼睛,还不忘提醒乔子冠举高点,不过乔子冠却停了下来,把沐沐放下来,扬起嘴角:“早啊,白白。”
“妈妈,早。”乔夕沐也跟慕筱白打起了招呼,奶声奶气的样子很是可爱。
慕筱白走过去伸手接过女儿,柔声问:“沐沐今天起来很早呢。”
乔夕沐瞅了她一眼,纠正说:“是妈妈起来晚了……”
乔子冠在一旁朗笑出声,伸手摸摸沐沐的脑袋,有模有样地说:“你妈妈就是嘴巴厉害,得理不饶人,估计以后就你这丫头可以治得了她,真好。”
乔夕沐转脸看着乔子冠:“我不治妈妈……”
慕筱白笑着在自家女儿的脸上亲了口:“对,咱们母女不受这位格格离间。”
乔子冠轻笑起来,然后坐了下来,突然抬头问慕筱白:“白白,你记起梁任北了么?”
慕筱白怔了会:“梁任北……现在应该是乔任北吧……”顿了下,“你的弟弟还好不?”
乔子冠瞧了她几眼:“看来脑子有些恢复了。”
慕筱白没有回应他,从女佣手里接过一把小木梳,开始梳理乔夕沐的头发。
“梁奕洲那女人挺狠的,你出事后就飞去法国了,把那孩子留在了乔家,我嫌那孩子碍眼,将他弄进了寄宿学校。”
慕筱白给乔夕沐弄个个小花苞头,放下梳子,问乔子冠:“那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乔子冠眼里染上一丝笑意,故意凑上脸,悠悠说道:“我也挺好呢,这几年一直忙着找媳妇。”
慕筱白也笑:“这样确实挺好的。”
乔子冠收起笑意,一声不吭地站起身,然后问:“他人呢?”
慕筱白:“在书房吧。”
-
自从那晚下雪过,z市的天气一直挺明朗的,虽然气温低,但是好在阳光明媚。不过在圣诞节的前一晚,天空又开始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麻麻飘落大地,不到一会,就给花园里的植物穿上了一层白衣。
慕筱白抱着乔夕沐站在露台上看雪,乔夕沐伸出小手接了几片雪花,正要放入嘴里尝的时候,被慕筱白阻止下。
“这不能吃。”
乔夕沐收回手,咧嘴笑笑。
突然,一双手将孩子从慕筱白怀里接走,她抬眼对视着他,问:“今天怎么那么早下班?”
乔兆森穿在身上的大衣外套还没有脱掉,上面还沾着几片没有融化掉的雪花,黏在衣料的绒毛里。
“今天没有什么事,所以早点回来。”
“哦。”
“明天是你生日,妈打算弄个家宴,顺便庆祝你回来。”乔兆森突然开口提到这事。
慕筱白想了下:“家宴就家宴吧,既然是家宴,把该请的人都请过来,别少了什么人。”
生日宴会在傍晚5点就举行,乔兆森没有请多少人过来,虽然说是家宴,但是大多请过来的都是她在z市分朋友同学。不过很难得乔老爷子会赶到这里来,沐沐对乔云清很是亲昵,抱着他的脖子不停地叫爷爷。
乔云清乐呵呵:“沐沐真乖,刚刚爷爷过来你都没有理爷爷,爷爷可伤心了。”
乔夕沐扭着头,想了想说:“有吗?”
乔云清还是乐呵呵:“有啊,就在刚刚你妈妈抱你那会。”
乔夕沐低着脑袋:“因为没看到……”
乔云清在宴会没呆多久就离去了,临走的时候留给了她一份生日礼物,慕筱白让女佣把礼物带回房间,便进了屋。
“去哪里了?”乔兆森过来自然地牵上她的手。
“刚刚送爸爸出门。”
乔兆森扯了个淡笑,没说什么。
继续招待客人没有多久,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在乔兆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走出了门。
“我出去办件事。”乔兆森转脸对她说。
慕筱白:“去吧。”
在乔兆森还没有离去多久,慕筱白很意外在这里看到梁任北,他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小西装,几年不见,这个孩子的眉目倒更俊朗了些。
慕筱白杵在边上看了他好几眼,不过梁任北倒没有看见她,原地徘徊了一趟后,向一个方向走去。
梁任北走去的方向应该是室内游泳池,虽然现在冬日,但是由于乔兆森有冬游的习惯,所以游泳池一直有人打理。
跟踪是件有意思事情,因为往往会看到一些猫腻事件。
游泳室的上方开了好几盏照明灯,将这间游泳室照得明晃晃的,明晃晃的花纹玻璃后面,印出两个人影。
虽然隔着花纹玻璃看不清楚具体的人形,但是明眼人还是知道那里面站着是哪两个人。
游泳池的对面站着梁任北,他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站在对面,慕筱白看了他一眼,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因为突然玻璃后面的传来一声加重的女声,心口被猛地一提,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脚一滑,整个人掉便进了水池里。
第六十章
这道加重的女声是粱奕洲发出来的,听起来很痛彻心扉的一句话,伤肝动肺。
“乔兆森,你混蛋!”
对于粱奕洲这句具有多重定义的话她一时理解不了,现在唯一能感受到池水冰冷得刺骨,从跌入水里开始,她就一直在呛水,本想记起掉入水里后的急救知识,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她突然想起沐沐满月酒的那晚的事情。
漂亮的红色灯笼将整个红微山庄笼罩在一片暖色之中,她对乔兆森将所有的事情摊牌后,来到后山后边的绕山公路,然后看见一辆黄色的普通的士从远处开来,在她想要离去的时候,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然后,脑袋受到一下重击。
一直知道豪门是非多,还没有看清楚打她的人是谁,就摔倒在路边。然后隐隐听到木棒掉落的声音,以及一声浑厚的男声:“快,弄到前方制造一个车祸现场。”
再次醒来,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后脑勺的剧痛让她眼睛,房间隔壁传来的对话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由于房间的安静,对话倒可以听得清楚分明。
“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法无天,这可是一条人命,人命……”
“姐,难道你忍心让良生跟你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梁家那女人说只要帮她做了乔夫人的位子,她就愿意承认良生的身份。”
“啪——”响亮的巴掌声。
良久,女声开口说:“快走,逃到哪里算哪里,千万别回来……”
“姐!”
“纪良生是我的儿子,我宁愿他永远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换来他的身份,你实在是太蠢太,这不值得啊,不值得。”
“……”
-
慕筱白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在水里扑腾的双手也慢慢失去了力气,就在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双有力手托着她的腰身,将她从水里举了起来。
人的求生意识往往在濒危的时候特别强烈,用尽仅剩下的力气紧紧拽住那人的手臂。
她怎么可以死掉,她已经欠了女儿三年的时间,难道还要欠她一个母亲不成。
“筱白……”陷入昏迷之际,一声低沉着急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她本想对这个人说句话来着,但是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乔兆森,三年前的离婚拖到现在,现在总要给它个了结了。”
-
在医院醒过来,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三点,转脸看到背对她站在窗边的乔兆森,他站得笔直,一盏光线昏暗地灯投在他身上,光晕勾勒着颀长俊挺的身形。
慕筱白睁开眼睛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思考问题,很多事情,即使荒谬不堪,但是却因果分明,有因必有果,怎么逃都逃不了,或者连老天爷都不忍心她被骗一辈子,所以让她脚滑跌入池水。
差点性命不保,但是她仍然感谢今晚的掉水事件。
这段抽空的记忆或许她可以从别人的嘴里得知,或许按照推想,一点点获取个明白,但是终归比不了原本的记忆复苏。
手背扎着吊针,因为输液管上添加了个加热器,所以她并不觉得有凉意,但是整个人还是提不起力气。不知道是因为游泳水喝多了还是在池里扑腾太久消耗了体力,除了没有力气,她还觉得脑袋堵得慌。
“你醒来?”乔兆森转过身,快步走到病床边,坐了下来后微微帮她撑起身子,“爸妈都来过,因为比较晚了,我让他们回去了……”
慕筱白虚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眼乔兆森已经全部换过来的衣服,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
乔兆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直到确定她体温恢复正常,才收回手,然后用极淡声音问她:“怎么掉下去水去的?”
“不小心而已。”因为没有什么力气,她的声音也很清淡。
“我过来的时候小北在边上。”
慕筱白抬眸看了眼乔兆森,缓缓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那么不相信人……”
乔兆森扯起一个涩然的笑容:“惯性而已,很久之前就想改了。”
慕筱白沉默了很久,然后躺下身子,闷声说:“我想睡觉了,你也回去吧。”
“睡吧。”乔兆森帮她掖了掖被角,没有离去。
-
第二天醒来,是个大晴天,暖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在病房的实木地板上。吴美玲和慕高达很早就过来了,见她醒过来,连忙过来询问她感觉如何。
慕筱白笑笑:“爸妈放心,我感觉挺好的。”
吴美玲重叹一口气,摸摸她的头,一言不发。
慕筱白寻思想说些安慰人的话给吴美玲听的时候,一声软软柔柔的声音在中间响起来:“妈妈,都那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还会掉进水里……”
慕筱白笑着看向床下,乔夕沐正努力向爬上床,两只手抓着慕高达想把自己往上蹭。
慕高达眼神宠溺地抱起外孙女,将她放置在床边,笑着对慕筱白说:“这奶娃娃跟你小时候一摸一样,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有趣得厉害。”
乔夕沐扭过头问:“外公,谁是奶娃娃啊?”
慕筱白笑出声,撑起身子把乔夕沐抱进怀里,柔柔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味:“谁身上有奶味,谁就是奶娃娃。”
乔夕沐低下头:“原来是我啊。”
中午,慕筱白在病房外廊晒太阳,她的病房下面正对医院的花园,很多穿着病服的小朋友在草坪上嬉笑玩乐,一阵阵传达而来的欢声笑语让人听了很舒心。
吴美玲和慕高达因为要处理去年给她弄好的衣冠冢,所以下午离开后就没有再过来,乔兆森早上也一直呆在医院,可能昨晚也落水过的关系,说话的时候带着些鼻音,估计感冒比她还要严重些,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因为公司有个重大会议,只能赶了过去。
中午的时候他让人送来了打包好的午饭,是君来饭店的补粥,以前她生下沐沐那段时间,很爱喝这粥。不过因为吴美玲也给她带了食物,那罐粥倒一直搁在床头柜上,没有动过。
突然,“吱——”的一声,外廊外面的这扇门被推开。
她抬头,来人挺意外的,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纪良生,你来了啊。”慕筱白笑着打招呼。
纪良生穿着件米色的休闲外套,眉目染上的倦意很重,黑眼圈也很明显。
“坐吧。”慕筱白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纪良生坐在了她对面的白色椅子上,迟疑了下,问:“你……还好么?”
“还好,昨晚不小心掉入游泳池里,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大碍。”
纪良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扯动嘴角:“怎么那么不小心,他没有照顾好你么?”
慕筱白笑笑,不作应答,只是瞧着纪良生又看了一眼,以前她就觉得纪良生的眉目有些熟悉,一直不知道是跟谁相似,原来是粱奕洲。
慕筱白的手指轻轻在玻璃面上一下一下地按动,过了一会,她开口说:“纪良生,你是不是有个舅舅?”
纪良生身体明显一怔:“你怎么知道?”
慕筱白:“应该是前年过来诊所的那个人吧,不过他来的时候,纪妈妈把我支走了。”
纪良生风轻云淡地应答:“有这件事情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最近很空闲,所以老爱想些旧事,你不记得也正常。”
纪良生一时没有了语言。
“其实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什么过来找我……”说到这,慕筱白转脸看了眼外边,阳光正好,淡薄的白云轻飘飘地挂在天际,仿佛一阵吹来,就会被吹散掉。
“上次你提醒我的话……我没有忘记,纪妈妈在这三年对我照顾有佳,不管我记忆是否恢复,这都是忘不了的恩情,如果没有你和纪妈妈,我不能三年后还可以出现在z市,所以,你放心,违法犯罪的人是你舅舅,跟你和纪妈妈没有关系。”
“七宝……”
慕筱白嘴角挂着一丝淡笑:“好久没有听人叫我这个名字了,怪亲切的。”
纪良生默了一会:“对不起。”
慕筱白:“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谁没有些无可奈何,纪妈妈只是为了保护你舅舅而已,而况这三年,你们纪家确实待我不薄,所以你真的没有什么好对不起……”
纪良生视线在她后背上逗留了下,她手因为输液过的关系,留下一小片乌青,她肤色白,这片乌青很显眼。
他不留痕迹地收回视线,语气有些卑谦:“那就谢谢乔夫人了,前日我母亲就被人带走,还希望你们能网开一面,另外,我舅舅还在潜逃,如果我有消息,定会主动联系警方。”
慕筱白听了纪良生这话,心里不是滋味,淡淡说:“你没必要这样子,真的没有必要。”
纪良生语气也很淡:“另外,关于粱奕洲,你出车祸这件事跟她无关,她本是戏言的一句话,只是没想到我舅舅当真了。”
慕筱白:“你在为她说话?”
纪良生:“我只是就事论事。”
慕筱白笑:“其实你不用为她说什么话,就算她真的触犯了法律,也自会有人保她,何况事实若像你说的这样,她怎么会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