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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纪良生在医院没有呆多久就离去了,临走前,慕筱白看了眼圆桌上热气还未散去的奶茶,问站在门口的纪良生:“明明知道带我来z市会有麻烦,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纪良生扭过头来看她,脸上上的笑容几乎飘渺,像是“幸福街”后面那片荒芜田野开满的芦苇花一样,风儿轻吹,随风飘散。

    “没什么,你别把我想得高尚了,只是觉得藏着你浪费粮食而已。”

    慕筱白笑得磊落:“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要不要跟你算算这三年我应该支付给纪家的粮食费……”

    纪良生僵硬得弯了弯嘴角,说道:“乔家有钱,如果乔夫人执意要跟我算账,我倒不在意贪些便宜。”

    慕筱白抬眸直视着他,然后收回视线,声音有点温吞吞:“不管怎样,纪良生,我很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感谢藏了你将近三年,让你夫妻分开,母女分离?”顿了顿,“七宝……你别太善良了。”

    “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圣母。”慕筱白垂着的双手握在了一起,“就像你说的,就事论事而已,我感谢你,与其他无关,单纯因为你带我来到了z市以及这三年的照顾。”

    纪良生想扯笑,不过笑容还没有扯开便敛住,干干地挂在唇边,就像想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最终被扼杀在喉间,默了会,他开口说:“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慕筱白:“我会的,不送了,再见。”

    “再见……”他转身离去,一并带走了那句还未说出口的话。

    “七宝,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再自私一点,或许再自私一点就好了……”

    纪良生走出病房,正好一个年轻的护士推门进来,护士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向里面走去。他敛了敛神情,走出病房门,正要继续走的时候,被身后的一道低沉声线叫住了。

    “纪先生。”

    纪良生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不卑不亢地问候了声:“乔先生。”

    乔兆森敛眉看了他一眼:“过来有事么?”

    “只是过来看看她。”

    乔兆森:“纪先生有心了。”

    纪良生:“乔先生叫我名字就好。”

    乔兆森将纪良生的名字道了一遍:“纪良生,良生……”顿了下,“其实,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梁先生。”

    纪良生脸色微微泛白,扯扯嘴角,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乔兆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纪良生的背影,然后跨步走进了病房。

    “乔兆森,你有必要以大欺小吗?”慕筱白依靠在病房门口不远处的墙面上,她身边是刚刚进来的女护士,手里一瓶点滴,神色纠结,杵着不动。

    乔兆森眼光黯然了几分,然后示意护士出去。这护士估量着应该是个胆小的性子,连忙走出了病房。

    待护士离去后,乔兆森才开口,淡淡说道:“以大欺小?我再不堪也不需要这样子。”

    乔兆森有些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摸一样,即使夫妻不合,他也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慕筱白不说话,自顾来到病房外面的外廊。

    乔兆森也跟着来到外面,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冬日湖面结起来的薄冰,轻轻一触碰,便出现了裂痕。

    良久,乔兆森开口对她说:“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呵呵……”慕筱白突然笑出了声,就像个孩子恶作剧般,饶有兴趣地对视着乔兆森,“婚姻走到我们这个地步,真不知道怎样才能继续下去,其实……乔兆森,你也觉得累吧?”

    乔兆森身子明显一僵,现在正是傍晚时分,今天的晚霞难得火红,翻动的赤色云彩在天际像是燃烧的火焰,一簇簇地交互点燃,彼此融合,彼此吞咽。

    “乔兆森,你也觉得累吧。”

    刚刚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灌了什么东西,透不过起来。或许,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显得滑稽可笑,但是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累,那三年她不再的日子,他是如何算计着钟表过日子。

    如果说他是在自作自受,他一点都怨,怪也只怪他将孽种得太深,等报应真的来了,发现自己根本承受不起失去她的滋味。

    他这辈子,从懂事起就开始算计,算计来算计去,他习惯性把婚姻当做商场一样算计,结果,还真应了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最终他算计了的就是他自己。

    她说的对,他太不会去相信人。

    但是有些事情,已经习惯成了本能,而他,很早之前就想改了,可能是在她怀上沐沐的时候,或许更早的之前,他想改了这不好的习惯,多点信任,可以不必要那么谨慎,不必要防人如防虎。

    所以,明知道她产下沐沐后开始调查他,明知道她偷看公司业务账目,明知道她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明知道她对他已经失去了信任……他还是假装不知道。

    那段时间,他总在想,或许她只是小孩子性子,如果她喜欢闹,他陪她玩便可,她吵着离婚,其实不打紧,只要他不放手就可以了。

    所以,那晚,她拿着协议书跟他坦白的时候,他意外的不是她罗列的种种罪名,而是她的认真劲。

    他承认,那晚她眼里的认真真的刺伤了他。

    原来,被人不再信任的感觉真的很糟糕,所以,对着粱奕洲给她的那份假离婚协议书,他承认了。第一次,他如此意气用事,第一次,他话刚出口便后悔。

    粱奕洲有次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乔兆森,你和慕筱白根本不适合,不是她不好,而是她根本不相信你……”

    那时,他不知道婚姻里信任有多重要,他只需要她呆在他身边,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了,但是现在想起来,婚姻里没了信任,两个人硬要在一起,就像是用强力胶粘合在一起一样,表现上亲密无间,其实连拥抱的温度都没有。

    如若他真的如她所愿,放手呢?终归还是敌不过一个“舍不得”。而他,只是在自私自利地等一个“转机”。

    -

    在医院再呆了一天后,医生说基本没有大问题,可以出院了。

    乔兆森接她回去的时候,天气不是很好,是糟糕的雨夹雪。z市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忽冷忽热,昨个还是大晴天,今天便冷空气来袭。

    “我想去幸福街一趟。”她对乔兆森说。

    乔兆森表情平静,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过了会,说道:“如果是为了纪琳珠的事情过去,实在没有必要,虽然这三年她对你有照顾,也只是为了掩饰他们家的罪行。”

    慕筱白笑了笑:“对,说得挺对的,纪琳珠是大罪,那么粱奕洲呢,她应该是无罪吧,事情的起因也只不过是她戏言一句而已,这次负责审理我车祸的案件的法官曾经是锦宸的法律顾问吧,谁有罪,谁没罪,还不是你乔总一句话的事情。”

    “筱白,我不是法律,没有那个本事。”

    “是吗?”慕筱白好整以暇地看着乔兆森,“那如果呢,如果如果你是法官,你会怎么判?”

    乔兆森转过脸,和她的眼神不经意对视上,然后他不经意移开视线,不平不淡地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判?”

    慕筱白笑笑:“这话可不好说,不小心就落了狠毒女人心的罪名。”

    乔兆森也笑,顿了顿说:“恕你无罪,你可以说。”

    慕筱白扯扯嘴角:“行了,乔兆森,我们也别想着从对方嘴里套话了,你不是想知道我现在对粱奕洲的看法么……”

    乔兆森沉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车窗外的雨夹雪不停地飘落在外面,然后缓缓地顺着纹路往下滑,从车内看向外面,玻璃窗上的雾气颇重,朦朦胧胧的,就像在外面铺了一张薄薄的白色宣纸,遮盖了外面烟雨朦胧的水墨画。

    过了会,慕筱白开口说:“我不清楚粱奕洲在你心中的份量有多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在你心中肯定有分量的。初恋情人,红颜知己,合作伴侣……从这里面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以证明粱奕洲在你人生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以前我很不明白,粱奕洲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后来我大悟,她的自信是你给的。”

    “所以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乔兆森,不管我们婚姻关系如何,是好还是坏,但是现在我还是你的妻子,即使现在我的玻璃心被锤炼成了金刚制材,但是无论是多硬的材料,它总归是一颗心,作为你妻子,丈夫和其他女人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即使扯不上难过,我还是会不舒服。假使你和她真的有猫腻什么的,我不管她先认识你还是她对你多么情深,从伦理道德上来说,她就是三,所以你说,妻子对小三应该有个什么态度?”

    第六十二章

    离婚前一晚,乔夕沐一直哭闹不止,原因是房间里的一个玩具玻璃球被不小心她打碎了。

    乔兆森买了个一摸一样的回来给她,但是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执拗,将新的玻璃球扔了出去。

    慕筱白推门进去的时候,这个新的玻璃球正滚落在她的脚下。玻璃球里面放置的小雪人歪了脑袋,飘落的白色雪花,洋洋洒洒。

    慕筱白走到乔夕沐身边,低声问她:“明明是一摸一样的,为什么不喜欢?”

    乔夕沐手里还捧着这个破了一角的玻璃球,断断续续地抽着冷气,自顾自哭着,没有理会慕筱白。

    乔兆森蹲坐在乔夕沐身边,用一只手护住她的身子,防止她身体后倾碰伤。

    从答应和她离婚后,乔兆森几乎没有开口说几句话,下颚一直紧绷,一双眸子暗沉至极,脸上的表情少得可怜。

    慕筱白起身来到左侧的暖色调的英式书柜,里面整齐的陈列着各种幼儿读刊,打来乳白色的抽屉,里面放着儿童剪纸小工具。

    “强力胶在右边的抽屉。”乔兆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轻轻拨动她体内的一个弦。

    从右边的抽屉取来强力胶,慕筱白走到沐沐的跟前,蹲下身对女儿说:“沐沐,把玻璃球给我,妈妈帮你粘回去。”

    乔夕沐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泪眼婆娑地把破了一角的玻璃球递给了慕筱白。

    慕筱白接过玻璃球,伸出另一只手顺了顺女儿柔软的细发,然后低下头扭开强力胶的盖子,开始粘合碎了一角的玻璃酒。

    不知道因为是缺钙了,还是神经出了问题,她握玻璃球的手微微发抖,怎么努力都克服不了。

    “我来。”宽厚的手掌微微覆盖了她的手,一带而过,然后从她手里拿过玻璃球。

    刚刚她捏开强力胶盖子的时候,一滴胶水滴在了她的无名指的腹指上,这些化学剂残留在肌肤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去用温水泡泡。”乔兆森的视线在她的指尖停留了会,淡淡说道。

    慕筱白:“没事……”

    玻璃球被乔兆森粘了回去,乔夕沐从他手里接过玻璃球,倒抽了几口气,终于不哭了,开口说了句:“谢谢爸爸。”

    乔兆森:“是你妈妈想出的办法。”

    乔夕沐扭头对慕筱白说了句:“谢谢妈妈。”

    慕筱白摸摸女儿的脑袋,扯了个笑。

    有些事实,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乔兆森在沐沐心中有着最重要的份量,也是她这个母亲所取代不了的。何况,她在沐沐眼里,也只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妈妈而已。

    -

    深夜,慕筱白躺在床上闭不上眼睛,想很多事情,不过很多事情都想不出一个头绪,潜意识里,她明白了件事情,她存在逃避情绪。

    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哭闹声。

    是沐沐的哭闹声。

    她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向隔壁跑去。

    推开房门,趿着拖鞋站在门口,看见里面乔兆森正抱着沐沐回来走动。

    前几天,照顾沐沐的一个看护跟她说,小孩子的睡眠不好,晚上常常醒过来大哭,乔先生几乎每晚都要起来一两次。

    因为乔兆森也刚赶过来的关系,头发有些凌乱,柔和的灯光下,脸色有些白,他身上只套了件深色的浴袍,浴袍里面露出浅色的保暖内衣。

    沐沐在乔兆森怀里哭了一阵后,便恢复了安静,又沉沉地睡去。

    慕筱白突然想起以前吴美玲曾经跟她开玩笑抱怨,照顾孩子最怕就是两三岁的时候,睡觉不安分外,白天还闹腾,所以那时候我直接把你丢给外婆了。

    “睡着了吗?”她问乔兆森。

    乔兆森点点头,替沐沐盖好被子,站直身想拉上她的手出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垂放在裤边的手倏然僵硬住了。

    慕筱白走出了沐沐的房间,外面的长廊也只开了一盏小黄灯,外面站着一个刚起来看护,伸手打着哈欠,看见她和乔兆森出来,立马低下头去,叫了声“乔先生”和“乔夫人”后,便向拐角处的房间走去。

    人影走远,慕筱白也要回房的时候,乔兆森叫住了她:“离婚了,先别告诉沐沐……”

    慕筱白顿了顿:“好……”

    乔兆森的感冒没有好,说话带着些鼻音,不过温和低沉的音质在深夜里却分外好听:“筱白……”

    慕筱白看着乔兆森:“有事吗?”

    乔兆森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晚安。”

    慕筱白:“晚安……”

    回来房间,她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她和乔兆森都会如此平和,心静如水?谈不上。

    或者压根就是闹腾久了,谁都累了。

    离婚后,慕筱白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那晚乔兆森挽留下,她会不会就不想离婚了,就算为了孩子,在一起过算了。

    即使要离婚的时候她态度坚决,但是这样拖下来一段时间,她的态度也模糊了,曲曲折折,她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乔兆森曾给她的那段美好,即使是虚假的,但毕竟存在过,最重要,她舍不得自己的“付出”。

    -

    第二天去离婚,手续很简单,也没有什么财产纷争,锦宸的股份他算折算成了现金给她,一部分打进了她的户头,一部分替她买了基金,另外给她的抚养金比协议书上高出很多,外加好几处房产。

    吴美玲和慕高达来接她和沐沐的时候,乔兆森去了公司,没有露面。

    慕筱白觉得这样挺好的,如果乔兆森留在家里帮她搬运行李,这画面挺搞笑的。

    沐沐对要搬到外婆家没有什么异议,或许还有些兴奋,单纯的以为只是去外公外婆家住几天而已。

    上车的时候还抱着她的脖子问他:“妈妈,什么时候把爸爸也接走?”

    慕筱白张张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坐在一边的吴美玲从她手里抱过沐沐,笑着问:“晚饭外婆给沐沐做好吃的,好不好?”

    乔夕沐点了点头,咧嘴笑笑:“谢谢外婆。”

    -

    纪良生的舅舅主动联系了警方,速度很快,后天就是法院对她三年前出车祸的案件审理,因为乔兆森要求,法院并不公开审理。

    慕筱白去法院那天,天朗气清,是z市冬天难得的好天气。

    她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乔子冠,笑脸明媚。

    “白白。”

    慕筱白看了眼乔子冠,打了声招呼:“乔少,大清早就杵在门口当门神啊。”

    乔子冠冲她笑,露出一排佳洁士好牙:“上车吧。”

    来到z市xx区人民法院,门口的停车处停放着好几辆黑色轿车,其中一辆,慕筱白认得,是乔兆森的。

    法院的右侧也停放了几辆轿车,慕筱白下车的时候,正巧看见粱奕洲带着一副黑墨镜,穿着件灰色的立领外套,在一帮子保镖的拥护下走下了车。

    “排场挺大的。”她说。

    乔子冠在一旁没好气地接话道:“都快进去的人了,总要风光一回。”

    第六十三章

    乔子冠悻悻地扯了扯嘴角,然后问她:“沐沐呢,最近还好么?”

    慕筱白沉默了下来,过了会,说道:“挺好的……”

    乔子冠幽幽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闹区新开了家馆子,挺不错的,晚上带上沐沐一起去吧。”

    慕筱白:“不了,你自个去吧。”

    乔子冠拉上的她的手:“白白,能不能不要和我那么生分啊,对我和善点行不,丫的你现在是株连九族啊,只要跟乔家相关的人,一律拒之门外啊。”

    “放手。”慕筱白瞪了眼乔子冠,火气从胸口冒出来,“乔子冠,你能不能注意点响啊,怎么说我也当过你婶婶的人,拉拉扯扯的,你自己名誉毁了不打紧,别把我名声毁了啊,顶着个水性杨花的头衔,以后我往哪里推销自己啊。”

    乔子冠松开手,双手□了裤袋,神色说不来的倨傲:“行啊,慕筱白,我怎么觉得你思想道行怎么就那么高呢,你也就在我这里装装清高吧,在我叔叔哪里呢,整个跟什么似的,我叔叔那样对你,怎么就不见你爆发一次呢?”

    “太阳啊你,老娘都离婚了,你让我怎么爆发。”慕筱白骂了句脏话,转身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道回府。

    很多事情很奇怪,连她自己都琢磨不清楚。

    大学的时候,她有选修讲解《庄子》的选修课,她还记得讲课的老教授,是一位高度近视的老者。有次他点名让她回答问题,讲述下庄子的思想核心是说什么。

    她说:“客观,坦然,随遇而安。”

    老教授说:“同样,消极,避世,不愿面对现实。”

    明明相反的两种评价,若仔细想想,也有联系。

    跟老教授熟了,老教授说她性子淡然,同样,她有这样一个缺点,消极,不愿面对现实,或者还有那么点自以为是。

    -

    回到慕家,慕高达问她:“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慕筱白:“冤有头债有主,法院判得还算公道。”

    慕高达:“嗯,既然这事解决了,好好休息,回头爸再帮你找个好的。”

    慕筱白愣了好久,觉得慕高达这话说得简直太逗了,不过也不好立马驳了他面子,顿了顿,说:“爸,你悠着点,挑女婿这活,你不怎么适合。”

    慕高达摆摆手:“算了,上楼吧,沐沐又闹上了。”

    和乔兆森离婚第一天,沐沐这样问她:“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把爸爸也接走?”

    离婚第二天,沐沐开始念叨:“妈妈,爸爸呢,不见了吗?”

    第三天,开始哭闹:“我要去找爸爸,爸爸不要沐沐了么?”

    第四天,已经哭闹不止,吴美玲的美食和慕高达的玩具已经起不了作用了:“爸爸……爸爸,我要爸爸……”

    慕筱白把女儿抱在怀里,拭掉她脸蛋上的泪水,低声问:“妈妈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爸爸?”

    乔夕沐睁大眼睛开着她,然后“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妈妈不要爸爸了,沐沐不要妈妈了……”

    慕筱白猛地蓄满泪水,无力奈何地沉重感压得她透不过起来,三年时间,这道无可跨越的鸿沟,她该用什么去填补。

    哄了很久,沐沐终于止住了眼泪,趴下身子,看慕筱白画画。

    “这是太阳。”慕筱白抬眸对女儿笑了下,用红色蜡笔画了个大圆圈,然后在圆圈外面画了些射线。

    乔夕沐伸出手,指了指画纸上空白的地方:“这里画小鸟。”

    “好。”慕筱白拿起一支黑色的画笔,开始画小鸟。

    “哈哈……”乔夕沐指着她画着的小鸟,咧嘴笑了,“这不是小鸟,是乌鸦。”小孩子有点好,哭闹什么的,一下子就过去,快得快,去得也快。

    “呱呱——”慕筱白学乌鸦叫了两声,扭头对女儿说,“乌鸦也是小鸟,沐沐不知道吗?”

    乔夕沐摇摇头,开口说:“妈妈画的小鸟跟爸爸不一样,爸爸画的小鸟比较漂亮。”

    慕筱白揉揉沐沐的头发,正打算语重心长教育她不能那么偏心眼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吴美玲走进来对她说道:“白白,乔家来人了。”

    慕筱白抬头:“乔家?乔家什么人?”

    吴美玲:“乔老爷子,应该有事吧。”

    慕筱白思忖了下:“妈,帮我照顾下沐沐,我下去。”

    吴美玲过来抱起沐沐,转脸对她说:“下去吧,这里有我,楼下气氛僵着呢。”

    -

    慕筱白下楼,只见慕高达正自顾喝着茶,乔云清坐在对面,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放在茶几上的一杯茶,已经凉了大半。

    “爸。”慕筱白叫了声。

    慕高达和乔云清同时转过身。

    过了会,乔云清干咳了几声,笑着看着慕筱白,说:“筱白,有时间吗?”

    在她记忆恢复的时候,总觉得乔云清要找她一次,只是她没想到,乔云清是在她和乔兆森离婚后找她。

    从慕家过去的不远处有一家茶楼,装修风格颇有附庸风雅的味道,一间小包厢居然挂了好几副古代大师的名画,其中一幅,她在乔云清的书房中看到过。

    定眼瞧了瞧这幅画,竟分辨不出真假来。

    乔云清见她把注意力放在这副画上,笑着说:“真假难辨吧?”

    慕筱白点点头。

    乔云清神态悠然地开始泡茶,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

    “一直认为你能陪兆森过一辈子,没想到这个愿望,还是实现不了。”

    慕筱白拿起乔云清递给她的茶,抿了口,说:“我很遗憾。”

    乔云清笑:“你这孩子倒会说话。”顿了顿,“你和兆森为什么会这样,其中的缘故,也有所耳闻,就想你说的这样,是遗憾了。”

    慕筱白差点被茶水呛去,强忍住体内翻滚的汹涌,学起了乔云清淡然的模样,平静道:“是啊,毕竟夫妻过,遗憾总会有,但是人活在世,总不能因为会有遗憾而驻足停下来,不向前面看。”

    乔云清点头:“你倒想得明白。”顿了下,感叹说,“只是可怜了沐沐那孩子。”

    慕筱白静默不语。

    乔云清继续说:“兆森是我从小养大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性子,从懂事开始,他一直就想摆脱我的控制,虽然我们父子表现上没什么,实质上斗得可厉害呢,在野心和手腕方面,他确实比他哥哥厉害很多,同样,也更薄情。至于子冠这孩子,平常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长进,不思进取,跟兆森没法比,但是打心眼里,我最疼爱的还是他,甚至,我想把锦宸交给他……”

    慕筱白笑笑,低头看着茶杯里深绿色的茶叶在热水里上下沉浮,最终沉落杯底,一片覆盖着一片,层层叠叠。

    她实在不明白乔云清为什么要对她说这句话,现在跟她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又有什么有意。

    “三年前,原本以为兆森会对锦宸下手,不过他还是没有这样做,虽然现在他还坐镇锦宸,但是他重心已经不在锦宸,而是他几年前在法国成立的公司。”

    慕筱白:“你想让他退出锦宸?”

    乔云清眯着眼睛,笑道:“既然他重心不在锦宸,这样拖着对谁都不好。”

    慕筱白笑:“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劝他——放权?”

    乔云清也坦然:“现在锦宸董事会的那批老顽固现在只信他,他若想抽身,也挺困难的,不过若他执意收手,哪有走不成的道理。”

    慕筱白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必这样子呢。”

    乔云清哈哈大笑:“筱白,一碗水很难端平,有所偏爱在所难免,兆森即使没有锦宸,对他的事业影响不大,但是子冠不一样,他是我长孙,我也想让他有所作为。”

    慕筱白感到些好笑,笑望着乔云清:“让乔子冠接手乔兆森打好的江山,这就是有所作为?”

    乔云清:“长辈为晚辈步路,很平常。”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乔云清:“你恨他,而且你也希望子冠好吧。”

    慕筱白站起身:“错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使乔兆森骗了我,我也没必要见不得他好,另外,以我对乔子冠的了解,这个现成的便宜,他还真不会捡。”

    -

    慕筱白走出了茶楼,外面的天气有些暗沉,冷风从脖子里吹进去,冷飕飕的。突然记起她刚被乔兆森接回乔家,那时她记忆全无,他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沐沐的时候,一直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刚当父亲那会,还特别适应不了,一边惊慌一边惊喜。”

    那时她不明白乔兆森为何有这样的语言,现在想想,挺难为他的。

    去车库取车倒车回去的时候,收到苏芽发来的信息:“筱白,苏蔡要出国了,晚上过来给他践行践行吧,好让他一路好走。”

    慕筱白把手机放置道一边,什么“一路好走”啊,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傍晚,慕筱白换好衣服要出门,想了下,还是决定把女儿丢给吴美玲比较好,但是临走前,乔夕沐拽着她大腿不让她出门。

    慕筱白犹豫了下,弯腰抱起她,将女儿塞进了车里。

    坐在副驾驶上的儿童椅上,乔夕沐晃了晃小腿,奶声奶气问她:“妈妈要带我去哪里?”

    慕筱白用手梳理了下沐沐毛揉揉的头发:“妈妈带你吃大餐去。”

    乔夕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想到自家的爸爸:“那爸爸去吗?”

    “不去。”

    乔夕沐整个脸都垮了下来,瘪瘪嘴。

    慕筱白有些妥协,顿了下,说:“明天带你去你爸爸那里。”

    乔夕沐兴奋地手舞足蹈。

    慕筱白看了眼自家女儿,有感道: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句话说的真好。

    第六十四章

    乔夕沐抬眼看了眼门口的闪烁的彩灯,扯了扯慕筱白的衣服:“妈妈怎么不进去?”

    这时,苏芽也打了电话过来,劈头就问:“怎么还不来,耍大牌啊?”

    “在门口呢。”

    “那快上来啊,别愣着啊,大伙都等你了。”

    慕筱白吸了口气说:“怎么挑这种地方,我闺女跟我一起来呢。”

    “啥?”苏芽大喊了声,“沐沐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上来吧上来吧,刚刚有人上演少儿不宜的画面,我让他们先缓缓。”

    慕筱白挂上电话,抱着女儿,风风火火上了8楼的大包厢。

    -

    推开包厢里的门,大伙全部转身看着她,站在中间忘情歌唱的一个寸板头青年,拿着个麦克风张张嘴,唱不出歌来了。

    慕筱白下意识也觉得今天真不该来,苏蔡的送别宴,请来的都是本班同学,其中只有苏芽一个和她年龄相仿,面对一群青春勃发的少男少女,她这个离婚妇女,深感压力很大。

    不过乔夕沐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眼就瞅到夹在角落上苏蔡,然后向他挥挥手:“哥哥……”

    “白白姐,你来了啊?”

    慕筱白笑:“这不是废话么?”

    乔夕沐趴在苏蔡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慕筱白走进包厢,想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屁股还没有落在沙发上,苏芽就操起一把麦克风,特别不低调地介绍起了她:“这位进来的就是慕筱白小姐,我苏芽的闺蜜死党,苏蔡最热爱的姐姐——之一,同样是z大经济系出来的高材生,另外,她还是z市……”

    苏芽话音未落,慕筱白立马站起身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拉到沙发坐下来,然后拿起麦克风自我介绍说:“还是z市身份最为尴尬的待业人士。

    苏芽:“我不就想帮你宣传宣传嘛?”

    慕筱白压低声音,阴阳怪气说:“这不是招相公,而是招贼。”

    “另外,她还是z市最有价值的单身贵妇。”苏芽不止一次在她前面念叨这样的话,在她知道她和乔兆森离婚的时候,便特别有感触地对她说:“白白,你赚了啊,其他方面不觉得乔兆森有多大方,可在离婚这点上,他还真不计较银子啊,话说,他这样就不怕你再次找上他,然后再离一次?”

    慕筱白轻哼了声:“苏芽,你非要挖我伤口找乐子?”

    慕筱白一直知道她女儿不怕生,但是却没想到如此不怕生,完全属于“人来熟”,之前她觉得沐沐是乔兆森养大的,怎么说也会潜移默化地染上些他的习性,比如寡言,或和人交往时流露的疏离感。

    但是,还没有一会功夫,乔夕沐已经窝在一位小美女怀里,对着旁边的一个体型较为壮观的男生甜甜叫了声:“小胖哥哥。”

    那男生脸色微红,从小美女怀里抱起她:“乖——可是不能叫小胖哥哥,要叫大伟哥哥。”

    乔夕沐点点头:“大胖哥哥。”

    慕筱白在那男生脸色还没有变成酱紫色之前,把乔夕沐从他怀里抱起来:“年龄小,口齿不清呢。”

    苏蔡对着茶几上放着的正打啤酒,跟服务生要来罐牛奶给沐沐,慕筱白从沙发一旁的小柜子上拿出一根吸管,处理好后,才将牛奶递给沐沐。

    “谢谢妈妈。”

    不管沐沐多顽皮,还是个懂礼貌的小孩子,作为她母亲,慕筱白感到很欣慰。苏芽也前几天跟她说过,乔兆森也算是教女有方。慕筱白头疼地想了想这个问题,估计犯小心眼的关系,总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好像她捡了现成的便宜一样。

    苏蔡作为东道主,被同学哄上来唱歌,苏芽很义气地给他点了个最擅长的情歌《背对背拥抱》。

    苏蔡摆摆手:“沐沐在这里呢,怎么能唱这种少儿不宜的情歌。”说完,拿起遥控器,换了一首少儿很宜的歌曲:《葫芦兄弟》的主题歌。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颗花,风水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叮当咚咚当当,葫芦娃,叮当咚咚当当,本领大,啦啦啦啦,葫芦娃,葫芦娃,本领大……”

    在一帮人的哄堂大笑中,苏蔡唱完这首歌,唱完的时候,还说句话:“送给沐沐小朋友。”

    慕筱白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本以为女儿也会开心,不过乔夕沐的小脸都纠结在了一起。

    “妈妈,我要……”

    苏芽探过脑袋:“沐沐要什么啊,苏芽姐姐给你拿。”

    慕筱白恍然明白了什么,操起乔夕沐,往外面走去。

    “华灯初上”作为高级夜总会,慕筱白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时之间,忘记了洗手间往哪里走。

    三年的失忆生涯,倒让她的记忆变差了许多。

    而作为高级夜总会的“华灯初上”,却忘记了弄个通往卫生间的沿路标志。

    幸好,走来一个端着数瓶洋酒的女服务生,穿着一身贴身旗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慕筱白抱着女儿走到她跟前:“请问洗手间在哪?”

    女服务生被惊吓不少,双手微微颤抖,导致餐盘里的一瓶洋酒要滑落下来……

    紧接着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酒瓶的破碎声很是响亮。

    女服务生为了保护要缓落的那瓶酒,结果手上托着的其它酒全部掉落了下来。

    “天哪。”女服务生完全失措了,惊吓后唯一反应就是抓上她的手臂:“你知不知道这酒有多贵?”

    女儿急着上厕所,慕筱白没有心思理会女服务生,不过女服务生却紧紧抓着她,不让她离去。

    “这位小姐,这酒是你打碎的,关我什么事?”

    女服务生红着眼,眼泪就要落下来:“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怎么会打碎这些酒。”

    慕筱白最见不得人哭了:“你先放手行不行,让我先带女儿上完厕所,你再和我算算账,可以不?”

    女服务生被慕筱白的脸色吓去,正要松手的时候,对面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探出身子来,皱眉看了眼低下碎了一地的酒瓶,转脸对里面包厢的一个人说道:“乔总,没什么大事,就是服务生把酒给打碎了,只是可惜了几瓶82年份的好酒……”

    第六十五章

    慕筱白从后门走出来,外面是像黑丝绒般的夜色,没有星斗月轮,也没有一丝云影,昏暗路灯下,坐在车内的乔兆森虚虚笼笼的,给人感觉像是七八十年代老片子的主人公,陈旧的画面是岁月的质感。

    乔兆森看见她立在对面,玻璃窗被缓缓打开,这个画面很寂静,就如他一言不发的神色,假如点微妙的变化,是他的双眸,里面闪过的某种光彩,可以被称作希望的话。

    慕筱白走过去,敲了敲车身,语气是自然不过的平淡:“乔总,大半夜停留在寒舍楼下是为哪般啊?”

    乔兆森抬眸看着她,怔了会,语气也是不咸不淡:“这里,不能停车吗?”

    慕筱白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实在不明白乔兆森现在死皮赖脸的功力如如何练就的。

    面对死皮赖脸,最好的办法是置之不理,反而,如果采取而不是骂他辱他或者打他的招数,只会让对方越挫越勇。

    正要她决定转身离去的时候,车门猛地被打开,一双手扼住了她的手臂。

    这是一双秀致雍洁的手,手指很长,指甲剪得很短,圆圆润润得很漂亮,也是一双她极其熟悉的手,手的另一面,腹指上长着细细的茧子,延着神秘的纹路,掌心处有道暗色的伤疤,浅浅地留下一条印记。

    今夜的气温不冷,但是夜风也不小,将她披在身上的外套吹得窸窸窣窣作响。

    然后,她听到乔兆森略带清冷的声音。

    “筱白,给我点时间,我有话对你说。”

    慕筱白低下头,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脑子突然重叠了这样一幕,在b市的小镇上,乔兆森背着她去医疗站,同样是昏暗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那时,她真的以为两个人会一起走得很远很远。

    因为那时,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用沉默包容她各种缺点的男子,之前,她一直不明白,自己是否爱乔兆森,如果爱,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开始,她和他的心思一样,只将他当成结婚对象,一个优质的结婚对象,即使心里溢满了喜悦,那也单纯出于女人的虚荣心理。

    所以离开乔兆森的时候,她也是那么想的,她失去的只是一个利用过她的丈夫,而不是一个爱人。

    但是自欺欺人的感觉不会长久,她也明白,如果真的不爱,当明白乔兆森对她的欺骗时,她不会如此疼痛,整个灵魂像是在海水里浸泡了几天几夜,全身心都是沉重的负荷感,带着咸味的压力,迫使她绝然。

    苏芽有次感触说她淡然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还真是给她戴高帽,她又不是神仙,受了伤也是会疼的,只是不像把自己弄成悲天悯人的傻瓜而已,即使真的是个傻瓜,也没必要剖析给别人看。

    -

    乔兆森的车上放着先些磁带,都是一些恶俗的流行歌曲,而且还是盗版的。

    而这些磁带,她是感到熟悉的。

    “前几天去了幸福街,有个叫小丽让我带给你的。”

    慕筱白望向乔兆森,然后开口问他:“她还好吗?”

    乔兆森声音缓缓说着这件事:“现在已经离开了理发店,在一家夜校学习计算机,她说感谢你让人送给她的钱,等她毕业了一定会还给你……”

    慕筱白看着这些她曾经向小丽借过的磁带,接着问:“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她说如果有时间就幸福街看看,包子铺的王大爷也常念叨你,理发店的大师兄快要结婚了,也想要你能回去喝一杯喜酒……”

    车厢很寂静,除了乔兆森低沉的声音在缓缓叙述着,慕筱白心里酸酸楚楚的,像是刚上市的青柠檬汁兑进了血液里。等乔兆森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匆匆别过脸,不留痕迹地擦掉眼角的泪水。

    过了会,她问:“为什么要去哪里?”

    乔兆森突然伸手将她眼角还没有擦干净的泪水拭去,黑幽深邃,像是氤氲着许多的话语。

    “因为想知道,这三年你是怎么生活的。”

    慕筱白拿掉乔兆森放在她脸上的手,静默不语。

    乔兆森的视线在她长过冻疮的手逗留了会,继续说:“明明知道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还是想知道,这三年里,你有没有受苦,交了什么朋友,经历了什么事,是不是也有人,会在你心里留下什么印记……”

    慕筱白抬眸对视着乔兆森:“这关你什么事,乔兆森,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离婚了么?”

    乔兆森脸上划过一丝落寞,然后,他坦然地看着她:“因为这些事发生在离婚之前,所以你三年前里发生了什么……关我的事。”

    慕筱白一时明白不了乔兆森这是哪里来的理论,轻哼一声,好笑地开口说:“乔兆森,现在钻这些牛角尖,你还觉得有意思吗?”

    乔兆森清瘦俊朗的脸上有深沉浓厚的情愫在翻卷:“是没有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如果还不钻牛角尖,我怕以后连尖尖都没得钻了。”

    慕筱白哑口无言,过了有一会,她再次提醒他:“乔兆森,我今晚下来不是和你哼哼唧唧后再继续良缘的,而是下来提醒你……既然都选择放手了,就真的放手吧,给我们彼此都留点自尊。”

    乔兆森转脸:“如果你认为我之前选择放手是彻底让你离开,那就错了……”

    慕筱白眯了眯眼睛。

    乔兆森继续,像是讲述一个事实:“筱白,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只是暂时,暂时让你冷静一段时间,暂时先把事情处理完……而我,我也只能允许自己,让你暂时离开而已。”

    慕筱白猛地睁开眼睛,她和乔兆森之间空气像是突然冻结一样,过了几秒,她弯了弯嘴角:“很抱歉,我不是像你这样想的,我恨不得立马找个跟你们乔家没有相关的男人嫁了。”

    乔兆森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你这是在赌气。”

    慕筱白:“赌气也比你这样耗着好。”

    乔兆森望着她,他黑漆漆的眼眸里倒映着是她的一张素脸,平静的脸色不起一丝波澜。

    “如果你带着沐沐改嫁,那孩子会恨你。”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乔兆森这样开口。

    慕筱白身子猛地一僵:“是啊,我忘记了你还有这样的好法宝。”

    乔兆森眼瞳一缩:“之前我说了,除非迫不得已,我并不想用沐沐威胁你,筱白,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毫无准备地从慕筱白眼眶里倾泻出来,滚烫的泪水划过冰冷的肌肤,一点点温润触觉。

    然后,她猛地扑向乔兆森,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

    乔兆森吃痛,闷哼一声,没有推开她。现在只穿了件深色的开司米羊毛衫,薄薄的羊毛衫里面便是他坚实的肩膀,慕筱白咬着不放口,直到口腔里有了血腥的味道。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她低声问,仿佛刚刚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乔兆森蓦地将她搂进怀里,双手紧紧桎梏住她,下巴顶住她的肩膀。

    慕筱白想推开乔兆森,但是无能为力。

    “因为我爱你……”一句压抑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她身子倏然僵硬而紧绷:“爱,你爱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乔兆森对她的冷嘲热讽好像听不到,自顾开口说下去,很久之后,慕筱白回忆,那时是她认识乔兆森后第一次听他讲那么多话。

    “如果真的可以放手,早就放手了,在沐沐没有出生之前,或者更早之前。”

    “是在利用完我之后么?”

    乔兆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没有去看她的眼睛,别过脸继续说:“以前跟你说了很多谎话,弄了假象欺骗你,可能我以前对你说的所有话,你会质疑它的真假性,但是筱白,那句话是真的,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对待一个人,所以我一直在赌,在沐沐满月酒那晚,我赌你只是孩子气,赌你只是闹着玩,但是我输了,所以我承认了粱奕洲给你的那张假离婚协议书,那是我做过第二傻的事情,第一傻是因为我和乔云清之间的事情利用了你,那时我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从小到大,一直认为利益才是我最想要的,直到现在事情兜兜转转,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刚开始,几乎所有的事情在我的掌握之中,锦宸那里进展地很顺利,我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你是里面最大的意外,意识到自己伤害到你,我开始慌乱,所以继续用一个个谎言遮掩我对你做过的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知道,因为那时已经有了沐沐,我也抱着侥幸的心理……”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得,我想知道你和粱奕洲之间的事。”

    乔兆森:“粱奕洲是我的同学,那时在饭店里她对你说的话,一半不假,我和她是有过一段,很不成熟的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那段感情回忆起来很浅薄。后来,她家出事,她为了梁家接近乔兆良,然后是有了任北。我给她机会去了法国,后来我在法国的股市赚了第一桶金,接着在法国发展事业。”

    “那为什么回国呢,为什么还要打锦宸的注意?”慕筱白看着乔兆森,心里异常平静。

    “回国是因为锦宸面临了危机,乔云清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让我暂时接手了锦宸,至于打锦宸的注意……”乔兆森轻笑一声,看向慕筱白,“筱白,我只是想要回我母亲的一切。”

    慕筱白睁大眼睛,有些答案像是要从脑里呼出欲出,为什么乔云清和乔兆森父子关系冷淡,为什么乔云清要把锦宸给乔子冠,为什么乔兆森要对付自己父亲。

    乔兆森用拇指的关节压了压额头,面容有些倦色:“我和乔兆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乔兆良是在他娶了我母亲后再接到家里来的,其实这个故事说起来,倒有点陈世美的感觉。”

    “想不到吧,看起来对我母亲痴心不倦的男人,其实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为了往上爬,接近我母亲,然后从我外公手里拿走锦宸。”

    《基督山伯爵》里有这样一句话:“即使一个霹雳打在他的脚下,劈开一个深渊,地狱就在深渊之底大张着口,也不会像这个始料不及的消息一样,对他产成那么迅捷、电流一般、使他目瞪口呆的效果。”

    她一直认为豪门风云是有的,但是没想到,是如此乌云密布。

    这种感觉就好像起初她嫁给乔兆森,以为是偶像剧的开始,但是事实告诉她,这是一场反转剧,而且是反转了好几次,跟山路十八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