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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还真够闹心的,zzc不是缺剧本么,要不你这位当家的去爆料爆料。”慕筱白看向车窗外面,幽深的夜色很静寂如死灰。-

    乔兆森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说道:“这个礼拜六有时间吗?”

    “怎么?”慕筱白转过脸,乔兆森的眸光已经恢复了静若止水,神色柔和。

    “沐沐一直想去游乐园。”

    慕筱白的手放在真皮的车座边上,修剪得极短的指甲扣在皮面上,沉默了几秒钟后,说:“有时间……”

    她也知道沐沐想去游乐场。

    “什么时候爸爸妈妈带沐沐去游乐场啊。”这是她女儿在她耳边念叨了很久的话。

    听到她这回答,乔兆森身子微微向后躺去,脑袋倾斜地看着她:“那就好。”

    -

    第二天清早起来,慕筱白在房间给乔夕沐穿好衣服的时候,沐沐在她不经意间在她脸颊吻了下。

    慕筱白笑意吟吟地看着乔夕沐,然后也在女儿额头大大地亲了口:“乖……”

    乔夕沐眨着一双大眼睛,揪着她的衣角玩:“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慕筱白瞬间变得很柔软,就像暖春三月的绿柳在心间划过般,忍不住又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下,然后摆正她身姿说:“妈妈今天要出趟门,沐沐在家陪外婆好不好?”

    乔夕沐在她怀里蹭了蹭,瘪瘪嘴:“好。”过了会,她低着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慕筱白笑出声,看着乔夕沐从床上爬下来,穿着一双小棉鞋出门了。

    “沐沐去哪里?”她问。

    乔夕沐:“我跟外婆好去。”

    -

    医院的味道,慕筱白一直很熟悉,在嫁给乔兆森之后,她一直是多灾多难,来医院就像逛自己的菜园子一样平常。

    早上醒来,很意外居然接到了粱奕洲的电话,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接电话的时候,左眼跳得很欢乐,正打算拒绝不去,右眼也开始跳了,跳得比左眼还要欢乐几分。

    粱奕洲进去的时候,慕筱白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她要如此爽快,法律的口子很好钻,何况粱奕洲的底子,即使没有乔兆森帮忙,也不会落个有期徒刑五年。

    不过粱奕洲在进去一个礼拜后,出来了。坐着医院的救护车,在喇叭的鸣叫声中,来到了z市第三医院。

    在上大学的时候,第三医院常来z大打广告,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那里的妇科很有名,比如人流,比如子宫肌瘤或者是粱奕洲现在所在的乳腺科。

    乳腺科住院部在正幢住院部的顶楼,采光很好,走出电梯的时候,一道道阳光从走廊尽头窗户照进来,给灰白色的地砖染上了一层金黄。

    慕筱白在看病房号的时候,一帮穿着初中生校服的学生捧着好几个水果篮从她身后越过,小声地讨论着。

    “李老师真的是乳腺癌了吗?”

    “是啊,没有几天了。”

    “太可怕了。”

    “女人很容易得这个病吧。”

    “太可惜了,怎么就得上这个病呢……”

    “我昨天查了下,xxxx是易得这病的原因之一。”

    “什么原因?”

    发言的是个带黑框眼镜的男孩,他咳嗽了几声,压低声音说:“性生活质量不高……”

    -

    粱奕洲的病房在走廊的最里面,病房过去不远,就是个很大的圆形露台,露台上面摆放着几株兰花。

    慕筱白来到病房门口,门是虚合着,犹豫了下,抬手敲门。

    “请进。”是粱奕洲的声音,只是这音质比以前,像是染上了厚厚的岩浆灰一样。

    慕筱白推开门,入眼的是立在桌前插花的粱奕洲。

    现在的粱奕洲很瘦,露在病服外面的手腕细得可怕,肤色很差,像是陈年墙上涂着的石灰。

    病魔果然是个可怕东西,可以把一个光鲜的女人摧毁成这样,这样说来,跟男人的性质有点相似。

    粱奕洲转身看她,将手中的剪刀放置在一边上:“慕小姐。”

    慕筱白是两手口口过来的,之前出门的时候,吴美玲还从柜里拿出两罐蛋白粉,说是让她带去。

    “不管怎么说,空手去看病人总归不太好。”

    她打死也没有接受吴美玲手中的两罐蛋白粉,一边换好鞋子,一边拒绝说:“行了,您就别折腾了,这两罐蛋白粉送给粱奕洲,我还不如现在捎上它们,好丢到前方路口的垃圾桶去,您这菩萨心长的,以德报怨也不是这样得报法……”

    吴美玲叹叹气:“那你现在去看什么呢?”

    “我看笑话去。”

    粱奕洲让她坐下:“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

    慕筱白扯了个笑,看了眼粱奕洲依旧留在脑后的卷发,然后视线下移,瞧了两眼她的胸部,说:“没什么,别太感激了,我受不起。”

    粱奕洲脸上是模糊的笑容:“其实慕小姐还在乎兆森的吧。”

    慕筱白:“都这时候了,梁小姐居然还在关心这个问题,不觉得很没有必要吗?”

    粱奕洲坐在她的对面,缓缓说道:“是不管我的事了,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毕竟那个男人,我爱了那么多年。”顿了顿,“所以这次慕小姐能过来,我猜想,其实慕小姐并不像表面给人的感觉那样,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慕筱白低低地笑,语音悠然:“梁小姐放不下某人,何必把我也拖下水。”

    粱奕洲自顾开口说:“和慕小姐交流一直不多,说话最多的一次就是在宾馆那次,老实话,我对你的印象一直不好,所以也就好奇你身上到底是哪点吸引了兆森,虽然那次,有些话是假的,但是我和他确实有过一段。”

    “在没有你出现的时候,我以为我在他心里是不同的,除去其他,我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亮了。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之处,我以为是一段可以海枯石烂的感情,对他而言,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过往而已。所以在法国,虽然你是他未婚妻,但是我自信他对于你的感情,只是责任,或者还是还带点愧疚。”

    慕筱白很明白粱奕洲话里的愧疚是什么。

    “后来知道你们要结婚了,我很不甘心,那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他事业有成,等他意识到我的重要性,等他娶我……很傻的想法吧?”粱奕洲对她扯扯嘴角,继续说道,“结婚当日,我给你寄的那本杂志,我一直有珍藏,那天他在夜总会找我,我就在心里说,这辈子,我都离开不了这个男人了……然后我吻上了他。后来,也就是在公寓里,他对我说,他只需要个合作伙伴而已。”

    “怎么说呢,因为两个人经历了很多,我一直认为自己在他心里不一样,很执着的念头,所以我一直在打赌,赌他对我有情,赌他对我有情分,不过,我还是输了,知道你会出事是和我有关,他差点把我杀掉,所以,在被告席上,我彻底承认自己输了。”

    慕筱白看了眼粱奕洲,一声不吭。

    “进去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在他心里能有个什么位置,初恋情人?或许只有我这样定义,合作伙伴?算是吧,但总归不单纯,红颜知己,如果真的是知己,怎不见他对我有惺惺相借之意……”

    慕筱白:“所以梁小姐这次请我过来的用意是什么?”

    粱奕洲迟疑了很久:“如果可能,如果我去后,可以帮我照顾下小北吗?”

    “梁小姐说笑了。”慕筱白站起身子,好笑地看着粱奕洲,“今天你对我讲了那么多话,无非就是告诉乔兆森爱的人是我,然后呢,你以为这样,我就要委曲求全继续和乔家的人扯上关系吗?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凭什么再伤害别人之后坦然要求我要以德报怨啊,敢情我真的是长了一张包子脸,让你们这样拿捏?”

    粱奕洲平静地望着她,淡淡说道:“如果慕小姐觉得为难,我也勉强不来,我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只是考虑了很久,小北留在你这里,对他的成长比较有利,虽然自己没有做到母亲的责任,但是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那孩子现在太恨我了,在我把他留在这里独自去法国,他就恨死我了,他恨不得我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宴会那晚,他才故意引你来游泳池……”

    从第三医院出来,慕筱白驱车去书店。

    昨晚沐沐嫌她买来的童话故事太老套,她给她讲的那些故事,乔兆森都已经重读念了好几遍。她来到儿童读物,寻思着买些什么童话书回去。

    最后,她挑了本刚出来的国产童话书和一本冷笑话书。

    去前台付钱结账的时候,碰到一个熟人。

    纪良生手里拿着两本医书,脖子上还围了条红色的围巾,衬得眉目越发俊朗夺目。

    “纪良生,你也在这里啊。”慕筱白打了个招呼。

    纪良生:“最近怎么样?”

    慕筱白:“挺好的……”

    纪良生:“还好。”

    很平常的碰面对话,就像普通朋友一般,在她走出书店的时候,纪良生突然追上她。

    “那件事,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母亲不可能判那么轻。”

    “没什么好谢的。”

    纪良生笑,是熟悉的那种挂在嘴角的淡笑:“只是觉得有必要谢而已。”

    第六十七章

    如果不是乔夕沐昨晚提醒过她明天就是礼拜六,慕筱白还不知道礼拜六来得那么快,现在她不是学生族,亦不是上班族,对今天是星期几的概念很模糊。

    相比,她女儿记得很清楚,因为礼拜一会播放一集她最爱看的动画片,礼拜六要去游乐场游玩。

    “妈妈,我不喜欢这个黑色的夹子。”乔夕沐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照了照,扭过头来对慕筱白说,“我喜欢粉色的。”

    慕筱白将女儿的脑袋摆正,笑嘻嘻道:“你看,黑色多漂亮,粉色太幼稚了。”

    乔夕沐:“爸爸都不会那么说……”

    慕筱白:“粉色?闺女,他那是恶趣向。”

    乔夕沐将脑袋放在梳妆台上:“妈妈在挑拨我和爸爸的亲密关系……”

    慕筱白拿梳子的手颤动了好几下:“闺女,你妈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最后,慕筱白还是给女儿换了个粉色的夹子,粉嫩粉嫩的,像是一只蝴蝶停歇在头顶。

    抱着沐沐出门,乔兆森已经将车停在了门外,今天他穿得很休闲,长衣长裤,比平时西装革履的穿着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爸爸。”乔夕沐从她怀里滑下来,向乔兆森跑去。

    乔兆森弯腰抱起女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然后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慕筱白,笑容加深。

    乔夕沐扭过头看慕筱白:“妈妈,快点。”

    从慕家去北外滩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慕筱白抱着乔夕沐坐在后面,乔兆森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女儿说着话。

    “爸爸,等下我要玩这个。”乔夕沐把游乐场的广告单递给乔兆森看。

    乔兆森:“这个需要问你妈妈的意见。”

    乔夕沐拉了拉她的手:“妈,你说呢?”

    慕筱白看了眼乔夕沐所指的高空蹦极,扳正她的身姿:“闺女,我们要玩安全点的。”

    -

    因为是周六的关系,游乐场很多人,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有组团而来的学生,还有更多的是像他们这种情况——一家三口的组合模式。

    但是有点又是不一样的,是真和伪的区别。

    游乐场还有很多卡通扮相的人物,除了经典的吉尼斯卡通外,还有很多国产动画片人物,比如喜洋洋和灰太狼、哪吒、悟空、八戒等来着。

    乔夕沐喜欢跟这些卡通人物们合影,砰砰跳跳地跑到它们中间要求合影。

    慕筱白蹲着身子,耐心地给女儿拍着照。

    直到头顶传来乔兆森的声音:“一起拍张照吧。”

    慕筱白捧着相机怔了会,扬扬唇角:“这不太好吧,乔总。”

    乔兆森依旧站在她身边,然后微微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没什么不好的,一家三口确实需要合照一张。”说完,乔兆森让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将她手中的相机递给了他,然后拉上了她的手。

    乔夕沐爬道乔兆森怀里,对着相机的镜头做了个“v”的手势。

    “茄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慕筱白会心一笑,正在这时,乔兆森突然伸手搂上她的腰,直到听到相机传来的“咔嚓”声音。

    慕筱白觉得自己脸像是被打了肉毒杆菌,笑容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她敛了敛眉角,压低声音对乔兆森说道:“便宜,可不是那么占的。”

    乔兆森的表情很坦然:“我觉得照相还是亲密点比较好。”顿了下,“毕竟这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慕筱白:“您这话说得好像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乔兆森对她笑笑,然后抱起蹲在地上查看照片的乔夕沐。

    乔夕沐拿起相机,指着刚刚拍的照片给乔兆森看:“爸爸,你说妈妈漂亮?还是沐沐比较漂亮?”

    慕筱白下意识看向乔兆森。

    乔兆森转脸和她对视了下,然后不平不淡反问道:“沐沐是妈妈生的,你觉得呢。”

    乔夕沐对慕筱白咧嘴笑笑,然后亲昵地趴在乔兆森肩头:“所以一样漂亮……”

    慕筱白陪乔夕沐玩了五遍的旋转木马,终于从游戏台上走下来。

    “没事吧?”乔兆森扶住她。

    慕筱白不留痕迹地推开他:“没事,只是脑袋有些晕。”

    乔兆森递给她一瓶水,然后抱起还想玩的乔夕沐。

    “先去前面休息一下。”

    -

    前方是个咖啡馆,红砖砌成城堡的外形,而在朱红色的大门外面,正举办一个活动。

    慕筱白猜想依乔夕沐的性子肯定会凑热闹去。

    正打算遮住她的眼睛直接走进咖啡屋的时候,乔夕沐拿掉她的手,兴奋地嚷道:“妈妈,我们去那边。”

    这是一个很无聊而无趣的比赛,但是由于主持人拿着话筒不停讲述了奖品的优越性,大大提高了大家参加比赛的积极性。

    一等奖:儿童床一张

    二等奖:儿童自行车一辆

    三等价:若干本儿童读物

    至于比赛内容,很简单,两人搭档,一人吹气球,一人踩气球,然后计算一定时间内,哪组踩破的气球多,哪组就是胜利。

    这种游戏,慕筱白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过完,脚下噼里啪啦气球破掉的声音一直很让她胆战心惊。

    “沐沐喜欢哪个奖品,妈妈买给你。”

    乔夕沐摇摇头,开始磨乔兆森:“爸爸,我要踩气球。”

    第一轮比赛开始,一共有二十多组报名,慕筱白看了看其他组的成员,觉得胜算的概率并不大。

    首先是吹气球的乔兆森,她相信他几秒钟可以决定一个方案,但是绝对不相信他几秒钟可以吹出一个气球。

    而执意要亲自上场的乔夕沐,估计她抬脚的高度还达不到一个气球的高度呢。

    其他的组合都是夫妻搭档,唯一一组是父女搭档,而且女儿的身高不足90厘米。主持人明显对乔兆森和乔夕沐这组合很感兴趣,因此还特意参访了该组唯一的亲友团。

    “请问你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的吗?”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慕筱白,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慕筱白看了眼已经将袖子卷起来的俩父女,特别说了句有官方味道的话“量力而为就好,不求结果,只求过程。”

    一声哨子,比赛正式开始。

    很悲摧的事实果然被她猜中,乔兆森对吹气球的活很不在行,在别人已经踩破了好几个气球的情况下,他第一个气球才吹好。

    另外,乔夕沐也被她猜中了,她抬脚的高度真的达不到一个气球的高度。

    然后,乔夕沐取下头顶的粉色夹子,对着气球用力一戳。

    “啪啦——”终于破了一个。

    “妈妈,你看,那里有个作弊的。”一个红唇齿白的小少年指了指她闺女,一脸不屑。

    “没关系,估计作弊也是最后一名。”说话的是一个懒洋洋的男声,摸摸男孩的脑袋,“格拉,等下我们父子俩也参加去。”

    慕筱白狠狠瞪了眼这这对父子,然后走到台上,开始吹气球。

    乔兆森因为吹过气球,腮帮子染上层粉红,满含笑意地看着慕筱白轻轻松松吹好一个气球。

    乔夕沐继续蹲着身子戳气球,然后抬头看着慕筱白以极快的速度吹好一个气球,整张小脸都兴奋了,迫不及待地接过吹好的气球,然后用力一戳。

    ……

    两轮比赛下来,慕筱白终于从愤愤不平的主持人手里拿过了二等奖的奖品——儿童自行车。

    “那女人腿短得只能用儿童自行车了。”开口的还是那个男孩。

    真毒舌啊,刚刚也才瞪了他一眼而已。

    很欣慰,这句话不仅她听到了,她家闺女也懂得了这男孩话里的狠毒之意,顿了顿,大声喊了起来:“爸爸妈妈你们快看,那人四肢短得只能睡儿童床了。”

    慕筱白开心得笑了。

    自家闺女太争气了。

    -

    从游乐场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乔兆森从后备箱将奖品拿了下来,对慕筱白说:“今天玩得比较累,好好休息。”

    慕筱白觉得乔兆森这话说得倒挺有根有据的,五十多个气球,其中有三十多个是她吹出来的。

    “爸爸也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来看沐沐。”乔夕沐注意力从自行车转移到乔兆森这里,笑着对他说道。

    乔兆森点点头,眼里有丝促狭的笑意,看了眼慕筱白,然后上车,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第六十八章

    结婚这回事,苦乐自知,谁也不是傻子,想要从里面得到什么,心里都清楚得很。

    在上楼回房的时候,慕筱白跟慕高达把话说得很明白:“明天的相亲我是不会去的,如果你乐意去,就自己去,我也不拦着你,反正是他家请客,你自个若想去白吃一顿,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慕高达的火气腾地窜了起来,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过了会,压下怒气,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你自己看看,模样长得多好。”

    顿了下,继续说:“而且像他这个年纪能有那样的成绩已经很难得了,关键是他不介意你带着孩子啊,我们家跟他们家也算知根知底的,这很不容易啊。”说到这,慕高达抬头对她笑笑,“小时候爸爸带你去他家玩过啊,你还叫他阿骏哥哥呢。”

    慕筱白:“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人身高还不到我脖子呢。”

    慕高达澄清道:“那是小时候,现在人家足足比你高出一个头。”

    慕筱白不想和慕高达继续这个话题,虚应了声,便施施然地上楼了。

    她来到乔夕沐的房间,吴美玲正捧着童话书给她讲故事,漂亮的房间到处堆积着玩具,粉色的门框上方吊着蓝色的帆船风铃,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风铃被木门牵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乔夕沐窝在吴美玲的怀里叫了她一声妈妈,然后继续听故事。

    慕筱白心头一暖,对吴美玲说:“妈,你先去睡,这里有我。”

    “也好,那你陪陪沐沐。”吴美玲放下图书,在小外孙女的脸蛋亲了下,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她走到慕筱白身边,突然停下来对她说:“别跟你爸爸闹,他就这性子,其实只是担心你而已,总觉得你一个人太辛苦而已。”

    慕筱白拉拉吴美玲的手:“妈,我知道呢,而且我跟爸的关系就这样,虽然常常吵嘴,但是心里亲着呢。”

    吴美玲温柔地笑笑,然后合上门离开了。

    乔夕沐盘坐在床上,瞧了瞧慕筱白几眼后,突然问道:“妈妈是不是要给沐沐找新爸爸了?”

    “没有的事。”慕筱白爬上床,将女儿抱在怀里,“来,告诉妈妈,刚刚外婆给沐沐念到哪里了?”

    乔夕沐压根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将脑袋搁在她胸前,撅着小嘴说:“我不想要新爸爸,如果妈妈一定要找新爸爸,我……”

    慕筱白用手指理了理女儿刚刚到肩膀的头发,问:“如果,妈妈只是说如果,妈妈要给沐沐找新爸爸,沐沐会怎么样?”

    乔夕沐低下头:“……我让爸爸找新妈妈去。”

    慕筱白“啊”了一声。

    乔夕沐:“这样沐沐就有一对爸爸妈妈了。”

    慕筱白下意识觉得女儿以后数学肯定不对差,至少分配率应该学得挺好的。

    -

    第二天清早,慕筱白打算带女儿去苏芽家躲躲,但是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了楼下慕高达正和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子在谈得欢乐。沙发的另一头堆满了红色的礼品盒。

    慕筱白想慕高达应该推掉了今天的相亲宴,所以今天这个相亲对象,亲自上门了。

    即使躲不掉,也必要摆出遮遮掩掩的态度,搞不好那人家还以为她在欲拒还迎,惹自己一身麻烦。

    “筱白,你看家骏多有心,大清早开车过来接你,那啥,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这老头招人嫌弃,就先回房了。”慕高达笑容满面,这笑容慕筱白很熟悉,当初乔兆森过来,他也笑成这样。

    不过那时候脸上的皱纹怎么会像现在那么深。

    想到这,慕筱白心头有些难受,朝慕高达笑了下:“我和何科长出去走走。”

    对于何家骏,慕筱白还是有那么点印象的,但是这点印象也是极其模糊的,如果不是他突然变成了她的相亲对象,她压根记不起有何家骏这个人。

    记忆中,何家骏总是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低着头走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而现在,慕筱白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男子,标准的公务员男长相,比起以前的长满青春痘的青春模样,现在的长相明显有派头多了。

    可不是这样,没有派头咋能当上z市税务局科长,既然当上科长,没有派头咋行?

    “筱白,我这里有两张清风楼戏票,一起去看吧。”何家骏拿出两张戏票递给她,眼里有丝得意。

    慕筱白明白他的优越感来自哪里,清风楼的戏票一直很难弄到手,何况是包厢雅座。

    “你是戏曲爱好者?”慕筱白随意问道。

    何家骏:“算不上吧,有事没事的时候唱上几口,上次我帮了清风楼老板点小忙,听说我对戏剧有兴趣,便顺水推舟地赠我几张戏票。”

    慕筱白了然地笑笑:“人脉广是好事啊。”

    何家骏:“在我这个岗位,认识人多也是正常。”

    慕筱白笑得真诚:“那也要你有能力才行啊。”

    何家骏但笑不语,开着奥迪,意气风发地向清风楼驶去。

    清风楼位于z市的一个文化古镇,距离z市有一定的车程。

    现在的何家骏早以脱离了年少稚气的模样,一路上话题不断。比如告诉她,他是何年买到的车;比如谈论他能在房价如此高涨的情况下,如何买到内部房;比如交代他的五金问题和工资上涨程度。

    另外,他也拐着弯想从她嘴里知道,她和乔兆森离异后,到底得到了多少赔偿金。

    多么敏感的问题啊,慕筱白思考了很久,回答说:“我这人好面子,本来前夫是想给我点补偿,但是我硬是没要。”

    -

    清风楼是民国留下来的建筑,所以其建筑风格遗留了民国的精致典雅,雕刻的门窗古色古香,包厢里摆放了梨花古木茶几。

    何家骏给她沏了杯茶,笑着说:“这是上好的龙井,尝尝。”

    慕筱白抿了下这“上好的龙井”,发现这味道还没有慕高达陈年的茶叶好喝。

    “果然是上好的龙井,真不错。”

    何家骏:“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带些回去。”

    慕筱白赶紧摇摇头:“真的不需要了。”

    何家骏也不勉强,顿了下,问:“其实我个人非常喜欢小孩,尤其是女孩,但是如果我们结婚后,沐沐还是留给她外公外婆比较好,老人最怕寂寞,小孩子让他们照顾是最好不过的。”

    慕筱白假意揉了下额头:“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清楚,何先生,我没有想和你交往的意向。”

    何家骏微微皱眉,然后笑了笑:“如果你不想和沐沐分开,我会接受那个孩子的。”

    慕筱白拿起茶杯,微微晃了下杯里的茶水,顿时墨绿色的茶叶不停地上下沉浮。

    “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

    何家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落在前方戏台的帷幕上:“我们先看戏,先看戏……”

    今天清风楼出演的是出名的《霸王别姬》,带演员上场,便听到虞姬依依呀呀的经典唱词。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突然,在虞姬话音还未落下,项羽还未开腔唱的时候,何家骏已经将吟唱出声。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慕筱白瞅了眼陶醉的何家骏,心里有些戚戚然。女人是现实的动物,会计较,同样也会对比。

    突然想到在外婆家乡小镇闹会看戏的那个晚上,乔兆森一句一句将唱词地讲解给她听,那时唱的好像是昆剧的《牡丹亭》,唱词文艺而繁琐,而乔兆森,像是文言文解释一样,将戏词翻译成了白话文给她听。

    唱戏到□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含笑弯腰地对何家骏笑道:“何科长,今天真的是很抱歉,刚刚有位贵客订了这里的包厢,但是因为今天所有的包厢都满了……”

    “黄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何家骏因为被扫了兴头,再好的心情也没有了,何况这也是颜面问题。

    慕筱白抿了口茶,火上浇油:“看黄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们让出包厢,但是我就纳闷的是,清风楼那么多包厢,怎么就挑上我们何科长呢,难道是柿子也要挑软的捏?黄老板这样做生意可以太不厚道了。”

    黄老板一脸笑意:“慕小姐批评的是,但是我们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难处啊。”

    慕筱白抬头瞧了瞧黄老板,左看右看,怎么也没有看出来他脸上有什么为难的表情,而且他怎么就知道她姓慕了。

    慕筱白叹叹气,为难地看着何家骏:“我们是回去还是移位楼下大堂去?”

    何家骏狠狠得瞪了眼黄老板,站起身想外面走去。

    慕筱白:“怎么走得那么急啊,何科长,又没有人赶你。”

    何家骏转过身子,表情很难看:“慕小姐看起来很幸灾乐祸。”

    慕筱白连忙摇头:“何科长误会了,我怎么会幸灾乐祸呢,老天保证,我绝对没有……”

    何家骏已经笑不起来了,在慕筱白从包厢走出来的时候,是一脸讥笑:“可能慕小姐觉得自己条件很好,但是你千万别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只别人丢了的破鞋而已。”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敢情她是碰上极品了,还真是长见识了。

    慕高达,你还真是长了一双慧眼啊,居然能在茫茫人海中,给她挑了这样一批白眼狼。

    “破鞋?何科长真是有趣的人,破鞋你还要穿啊。”慕筱白脸上的笑意很浓,像是发现一件好笑的事情。

    何家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反唇相讥:“终于知道你这种女人为什么会被赶出来了,别说是乔家,我们何家也不会要你,真不知道你在的得意什么,一只破鞋还当自己是未婚少女……”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慕筱白闭闭眼,只觉得狗血来得太快。

    不过还没有等她闭上眼,何家骏已经倒在了她的脚下。慕筱白转头看了看站在她旁边黑脸的乔兆森,扬唇轻笑:“乔总好兴致啊,您这是过来看戏来着吧,那是看哪出呢,还看得满意不?”

    第六十九章

    在面对有些情况的时候,慕筱白真的觉得自己只是过过嘴瘾,她假装自己无所谓,装作不在乎,故意置之不理…… 习惯成自然,然后等它改变原先的本质,等过一段时间,回忆起来,发现原先的情感根本不值一谈。

    这种情况就像她对小学毕业考,中考,或者高考的态度,原本以为是顶天的大事,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发现自己组成人生的一个点,它们的意义只因为,它们存在过而已。

    她想,对于乔兆森也一样。

    但是事实,真的不是像她想的这样。

    明明是风起云涌的交集,她硬是演变成云淡风轻的无聊桥段。假装淡定,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是一件累心的活。

    “在说这些混账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乔兆森笔直地站在她身边,拳头紧握,神色阴霾,一向沉稳漠然的男子变得如此恼怒,慕筱白心底有些动容,这微妙的变化让她感到不自在的忐忑。

    她看了眼从的何家骏,下意识觉得乔兆森刚刚那一

    然后她“哎呦”了一声,笑嘻嘻地看着乔兆森:“打人不打脸,你把何科长的脸打肿了,让他怎么回去上班呢?”

    乔兆森没什么语言,沉默地拉过她的手,越过已经站起来,立在一边低着头的何家骏,穿过精致典雅的回廊,向木质楼梯走去。

    如果这个何家骏能在乔兆森动手之后还手,她或许还看得起他,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表面上的派头能唬住人,但是也真的只能镇镇底下的人而已。

    戏台还在唱戏,在敲锣打鼓中飘入耳中的是花旦的哀怨唱词,依依呀呀,让人心生烦躁。

    乔兆森一直没有放开牵她的手,力道越握越重,貌似还没有放开她的迹象。

    慕筱白也懒得挣脱,静默了片刻,等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语气有着掩盖不了地颓软:“谢谢你刚才为我出气,不过真的没必要动手,影响你形象,划不来。”顿了下,慕筱白只觉得这话说得实在是尴尬,过了会,继续开口,“何况打打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将他从位子上拉下来泄民愤。”

    乔兆森拉着她走下楼梯字:“好。”

    慕筱白又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显示了自己的小家子气:“我开玩笑来着,你别当真。”

    乔兆森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在开玩笑。”

    外头的天气风和日丽,阳光耀眼地让慕筱白微微眯起了眼睛,今天她真的有点发傻,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做什么呢,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有必要把她刺激得头脑短路?

    “不要太在意那人的话森突然开口跟她这样子说。

    慕筱白“哦”了声:“我没事,不用安慰我。”

    乔兆森划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像是静谧的琴弦微微被拨开:“筱白……”

    慕筱白抬眸,扯笑:“我在。”

    乔兆森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慕筱白诧异了下,笑道:“你这是哪门子的道歉?”

    乔兆森语气很淡然,抿唇苦笑了下:“明明知道你不想和乔家的人扯上关系,但是我还是把你往这里扯。”

    慕筱白看着乔兆森:“你这算是要反省改正了?”

    “不是,只是因为始终不打算收手,所以先道歉。”

    慕筱白张了张嘴,一时间语言不能,过了会,问道:“你这是在打预防针啊。”

    乔兆森摇摇头:“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好啊,乔兆森,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你具有禽兽潜质。”

    乔兆森不语,拉着她的手走进对面的一家江南菜馆。

    “既然过来了,先吃了中饭再回去,这家的菜做得还不错。”走进馆子,乔兆森对她说道。

    慕筱白思忖了下,总觉得乔兆森现在的语气越来越笃定,搞起来好像多么名正言顺似的。

    馆子的装修和对面清风楼大同小异,同样是民过建筑,同样给人古色古香的年代感。

    坐在雕花的红色木椅上,乔兆森点了几道菜,都是以前她爱吃的那几道。

    难为他了,刚刚破坏了前妻的相亲宴,还能若无其事地给她爱吃的菜。

    正如乔兆森所说,这家江南馆做得菜真的不错,不仅味道好,连卖相也下了十足的功夫,惹人食欲。

    不过等所有的菜都上齐,她还没有开始吃第二口,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胃口全无扔进了马蜂窝,慌乱得乱了手脚。

    -

    “沐沐……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现在被送进医院了……”一句话,她说的断断续续,说完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

    刚刚吴美玲说得很急,并没有告诉她沐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只是催促她快点去医院。

    乔兆森脸色微白,然后他用泛白的手拉上她的手腕:“我们先去医院。”

    在去医院的一路上,慕筱白一直惨白着脸,心里又自责又心疼,如果她不出来相这趟亲就好了,如果她带沐沐一起出门,如果……

    但是太多的如果,也抵不了个事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女儿是在她的受伤下,才会受伤。

    “冬天衣服穿得多,问题应该不会很路上乔兆森也是一言不发,这句是他在走进医院的时候开口说的。

    女儿是他养大的,慕筱白能理解乔兆森现在的心情,与其是说是安慰他自己。

    匆匆忙忙赶到儿童外科,走廊外面传来阵阵小孩的哭闹声,一阵盖过一阵,每道哭声就像是有穿透力一样,狠狠地落在了慕筱白的心尖上。

    来到病房门口,乔兆森突然伸手覆上她的肩膀,然后推门进去。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慕筱白明显感受到了乔兆森压放在她肩膀上的

    “你们过来了啊。” 吴美玲怀里抱着已经睡去的乔夕沐,看见乔兆森和她一起过来,眼里有些惊讶,然后开口告诉她关于沐沐的情况。

    “上楼的时候脑袋不小磕到了楼梯角,额头破了小块,刚刚医生给她缝了三针。”

    乔兆森点点头,然后询问了下医生沐沐的具体情况,直到确定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乔夕沐脑袋上缠着绷带,伸在外面的小手挂着消炎点滴,慕筱白看了眼女儿略微红肿的手臂,眼眶就红了,然后走到吴美玲的身边,对她说道:“妈,把沐沐给我吧,你和爸爸应该没有吃过午饭,先出去吃点。”

    吴美玲犹豫了下,点了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外孙女交到慕筱白的手中,然后对坐在角落的慕高达说:“走吧,孩子的姥爷。”

    吴美玲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瞪了眼慕高达后,幽幽叹气:“沐沐会出事,是他这当姥爷的过错,怎么就管呢。”

    慕高达羞愧地低着头:“筱白,你就怨爸吧……”

    慕筱白:“怨你做什么,怨了你,我闺女额头就会好了还是她可以少点疼。”

    慕高达更羞愧了,心虚地转移话题说:“筱白,家骏人不错吧,这次总该相信爸爸的眼光了吧。”

    慕筱白想,慕高达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简直太高了。

    “眼光确实好啊。”慕筱白笑望着慕高达,“那么一个极品独苗都被你发现,这眼光能不好吗?”

    慕高达发现女儿的语气不对,正想询问为什么的时候,已经被吴美玲拎出了病房。

    吴美玲和慕高达离去后,病房就安静下来,乔兆森过来调了下点滴的活塞,将它调到最慢档,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怀里的沐沐。

    慕筱白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然后轻柔地将贴在上方的细发拂去。可能因为刚哭过的关系,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粉嘟嘟的小嘴微微撅着。

    “筱白,我想让沐沐跟我住一阵。”乔兆森突然这样说道。

    慕筱白抬眸看着乔兆森,然后低声说了句:“好……”

    70第七十章

    “粱奕洲的事我知道。”

    乔兆森微微松开松开束缚住她的手,一双黑瞳平静如水,上面没有丝毫的波澜,但是往往越是平静,越是显得讳莫如深。

    有些事情,他和她都明白,就像有些人,已经变成一根刺,狠狠扎进了心窝上。把刺留着吧,每当触碰到那个伤口,都会隐隐发疼,但是若狠狠心把这根刺除掉,又忍受不住拔刺时的火辣疼痛。

    所以就这样隔着,尽量粉饰太平,尽量不触碰到那个伤口。

    但是这样做,也只是少些刺痛而已,留在伤口上的刺还是依旧会提醒你——那段失败的婚姻。

    婚姻失败并不要紧,可恼的是伤了自尊,伤了心。

    “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跟你提粱奕洲的事,不是因为想隐瞒什么,只是怕把旧事翻阅上来。在你离开的三年,我常常问自己,如果当时不那样做,我们会怎么样,如果我能早点跟粱奕洲撇清关系,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很多事情,归咎到底,都是错在我身上,有时候我就在想,老天爷是偏爱我还是故意捉弄我,明明是我犯了错,为什么却让我爱的人受到惩罚,沐沐失去了妈妈,你失去了记忆……我承认自己自私,即使现在,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知道你想过自己的生活,我却不让。”乔兆森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然后他猛地抬起头,脸色虽然无力,但是眼神是难得的坚决,“筱白,真的不是我不肯放手,而是放不了手。”

    “怎么会放不了手呢。”

    “因为舍不得。”乔兆森轻轻吐出这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舍得。”

    “筱白,别那么笃定,你不是我。”

    慕筱白静默了很久,久到脚底板发酸,整个人慢慢无力下来,然后她抬头,组织了了下语言:“如果你真觉得全世界除了我没有女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其他女人在你心里比浮云还没有存在感,并自私打算用一辈子时间纠缠我的话——我们就复婚吧。”

    一句话,一口气说下来,慕筱白心绪烦乱,心跳加快了那么几拍,但是脸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乔兆森猛地发出一丝轻晒:“好啊,我就是那么认为的。”说到这,他将她刚刚说的那句话重复地念了出来,“我真的觉得全世界除了你没有女人能入得了我的眼其他的女人在我心里比浮云还浮云并自私打算用一辈子时间纠缠你。”

    乔兆森念完这句话,慕筱白感觉像是一锅粥扣在了她的头顶,刺激得她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乔兆森,我怎么就碰到你啊。”

    乔兆森表情柔和,语气温和:“我也想那么问,怎么就遇上你了,不过我很开心能遇上你。”

    慕筱白用尽全力推开乔兆森,不过乔兆森却如泰山般岿然不动,无奈,她甩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

    过了会,乔兆森又重新覆上。

    她再甩。

    他再覆上。

    她……

    他……

    -

    既然打算复婚,慕筱白觉得自己应该调整心态,有些事情既然逃不掉忘不掉去不掉,也只能重新拾起来。

    调整心态需要一个过程,她和乔兆森都在努力,效果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是也不至于太过糟糕,至少一家三口现在能其乐融融的吃饭。

    苏芽对她决定复婚极其不理解,并找了各种理由和例子却说她回头是岸。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

    下个星期就是农历的正月初一,大街上也染上了即将要过年的喜气,外头的阳光很好,将路人们的眉目照得清晰明净。

    慕筱白细细地搅拌着杯里的奶昔:“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复合了而已。”

    苏芽怒瞪着她:“没出息。”

    慕筱白点点头:“是很没有出息,因为怕他纠缠我一辈子,所以打算光明正大在一起,至少也可以让自己理直气壮点。”

    苏芽怒其不争:“借口,完全都是借口,什么跟什么啊。”

    慕筱白:“结婚后太折腾,离婚也折腾,但是我觉得,复婚后,应该能少点折腾。”顿了下,“苏芽,我怕折腾。”

    苏芽理解不能,嗤笑一声:“如果怕折腾,就逃得远远的啊。”

    慕筱白轻笑,双肘撑在桌上,推心置腹的跟她说道:“逃到哪里去,我父母在这里,朋友在这里,疼爱我女儿的人也在这里,为了个人情感问题好断掉我的七情六欲,就要躲起来不见人么?”

    苏芽将脑袋一撇:“你要往火坑里跳,我也没有办法。”

    慕筱白抿抿唇:“这是我自己愿意跳的,如果真的还是个火坑,我也认了。”

    苏芽咬咬牙:“无药可救了。”

    慕筱白抬眸:“苏芽,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是在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跟吴美玲和慕高达说了她要和乔兆森复婚的消息,这个消息无疑是惊人的,害的慕高达的筷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再说一遍。”

    慕筱白将筷子放下,看了眼慕高达:“我要和乔兆森复婚了。”

    慕高达:“我不同意。”

    慕筱白:“我心意已决。”

    慕高达:“你中邪了吧?”

    慕筱白:“我没有中邪,只是觉得复婚挺好的,至少沐沐能和她爸爸在一起。”

    慕高达拍起桌子:“要离婚的是你,要复婚的也是你,难不成以后再离婚一次?”

    慕筱白:“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既然我决定复婚,肯定不会料想到以后有离婚这码事。”

    慕高达:“当初结婚的时候你也没有想到会离婚。”

    慕筱白提醒道:“当初结婚是你的注意,不是我的注意。”

    慕高达无语凝噎。

    相对于慕高达,吴美玲算是心平气和:“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什么,如果真的复婚,让乔兆森过来一趟,至少让他在我们面前表个态度。”

    慕筱白点点头:“他明天会过来。”

    很多人都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坚持复婚,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觉得犹豫纠结了那么久,她老早就明白自己开始摇摆。

    既然已经开始摇摆了,还不如表明做个决定,人生很多事情都很难两全齐美,所以只能谦让自己最想要的。

    晚上要和乔兆森出去看电影,慕筱白上楼换衣服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貌似还在海外。

    接通电话,传来的是乔子冠气急败坏的声音。

    “怎么,受伤一次不够,还打算再去受虐一次?”

    慕筱白:“你说笑了。”

    乔子冠:“慕筱白,你明明清楚明白的。”

    慕筱白:“是啊,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乔子冠的语气有些颓软:“既然要复婚,当初为什么还离婚干什么呢,折腾啊。”

    慕筱白沉默了好久,外头的月亮投在露台上,落下一片清辉。

    “确实是折腾,但是如果我不折腾,怎么知道我最稀罕的是他。”

    乔子冠在电话那头也默了下来,良久,久到她以为他要挂上电话的时候,开口了:“白白,那和我折腾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慕筱白:“问这个干什么呢,我怎么想的,你不是一直很清楚,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所以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话。”

    乔子冠:“包括上面那句你稀罕他。”

    慕筱白:“是。”

    “那没事了,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