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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

    徐樱桃先走了,他甚至离开了酒店,他另外有约。

    当我从露台下来之后,想着是进去继续参加宴会,还是去27层还珠宝,不过我又一想,我戴着的这条项链可能到了27层也还不了,需要亲自还给勋暮生,可是我现在不太想看到他,我……结果,勋暮生就在那里。他站在大厅的入口处,冷峻的像一座冰雕而成的古代公爵,随后,他就笑了,似乎还是原来那个勋小暮,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走过来,“我看看,刚才没有伤到吧。”

    勋暮生的手指把我散乱在脖子上的乱发拨开,低头看了看我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痕迹,他稍微有些冰冷的手指滑过的皮肤,让我有着一丝一丝的颤栗。

    而且,这个姿势,在勋暮生身后看过来,好像我们在接吻。

    我握住了他的手指,拿下来,“没事,醉酒的人力气大一些,不过,没什么。”

    “是吗。”

    还是那个语气,不是问句,比起问题,他更像自言自语。

    “走吧。”他一把拉过我向外走,“我带你回去上药。”

    这个酒店有一个电梯是专门为高管服务的,从顶楼直达楼下,不做任何停顿。一出大门,我就看见三个黑色的梅赛德斯整齐的拍好,停在酒店大堂外面的红毯上。

    有人拉开了中间那辆车的门,勋暮生在我身后轻轻推了一下,“先上车。”

    一阵夜风吹过。

    春寒料峭,这样的风虽然不会像前一阵子隆冬季节的冷风那样透骨寒冷,可是依然折磨人,让穿着薄纱裙的我打哆嗦。

    我伸手想要摘下项链,“lance,这个还给你,我打车回去……”

    还没有说完,我就被勋暮生推上了车子。

    车门关闭。

    他从另外一侧上来,在他那边的车门也关上的时候,中控锁发生了作用,锁上了全部车门,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接着,前面那辆安保人员坐的车子缓缓启动,我们乘坐的车子的司机也启动了车辆。

    勋暮生忽然问我,“刚才萧容都和你说什么了?”

    我,“……,很多,都是,不好的事情。”

    勋暮生,“所以,你不打算再和我做朋友了吗?”

    我,“……”

    很久之后,我回答他,“不是,你还是我的朋友。”

    “是吗。”勋暮生还是那个冷淡的语气,不过他却说,“说实话,我却一点都不想做你的朋友,该死的、见鬼的朋友。”

    我,“……”

    窗外的景色都是迷离破碎的,从城市的中心走到城市的边缘,眼前是一片杨树林。

    开始下雨,雨水打下来,汽车的速度放慢,司机转了方向旁,车子进入岔路中。这条路修的很好,泊油路,车胎压上去有弹力,被雨水冲刷更显得干净,只是很窄,只能让两台车并行。这条路两边全是遮天蔽日的红松,没有路灯,只有三台车像探险家一般的大灯照着前行的路。

    车行20分钟之后,转过一条弯路,上了一个山坡,不久之后,就走到这条道路的顶端,再向下则为下坡路,两旁繁茂的松木豁然分开,一座欧洲古堡式样的巨石建筑出现在眼前,在黑暗中,有着异常璀璨的灯火,让整个建筑成为水晶笼罩的一般。它与背后的山峰合成为一体,坚硬陡峭,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而其粗粝而恢弘的气势,让人联想到了英国威廉公爵的征服时代。

    雨,越下越大。

    原本似乎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我们走了一个半小时。

    我们的车子穿过了弯曲的灌木丛中的车道,停在城堡大门前,一个黑色的镂花铁门,借着车辆的大灯,可以看到门里面千米之后的建筑。

    司机停车等待,铁门旁出现极细的激光束扫描车子前面的感应装置,30秒之后,大门缓慢打开,车滑了进去。

    路两旁种植着修建得十分整齐的冬青,我透过雨水蒙住的玻璃,还能看到那些锯齿形状的叶子,还有隐藏在枝叶后隐约出现的红色浆果。

    车子停稳,有两个人举着雨伞在车子两边,打开了车门,我下车,勋暮生从那边下车后,他拨开帮他打伞的人,到我身边,拿住了那把雨伞。

    他,“走,上楼。”

    我,“你送我回去吧。”

    他,“你可以自己走回去。从这里到可以找到出租车的地方大约3个小时,如果你脱了高跟鞋,走的快一些,如果你幸运的话,没准可以在5点之前回城中吃早点。”

    我,“……”

    他,“忘记告诉你,最近我搬家了,ritz那个公寓卖掉了,我以后都不会去那里住,所以,你应该先要适应一下我这里的家。”

    我决定抬起眼睛,看着他,“lance,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也很明白告诉了你我的意思。我们是朋友,以后应该会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但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情侣。”

    “哈!”

    勋暮生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做我的朋友,就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吗?

    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吗?

    你是可以为我带来价值亿万的合同;还是可以帮我拍下我梦寐以求却没有时间去买的古董?又或者,你可以和我谈论我最近最关心的事,比如,我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这些都不可以。”

    然后,勋暮生用柔和却异常惋惜的口吻说,“honey,你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用你那灵巧的智慧想一想,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有什么资格和我侈谈友情呢?”

    我开始发抖。

    尽管我竭力压抑着,可是手指一直在抖,根本无法控制。

    是冷的,还是因为勋暮生终于说了实话?

    勋暮生一步一步靠近,我后退,最后背后抵住了石墙,退无可退。他扔了雨伞,低下头,很轻柔的亲吻,却让人冷到心底里面去。

    “alice,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一直都知道。吊了我这么久,你不觉得,是时候给我一些甜头了吗?”

    ……

    乔深曾经告诉过我,——‘当有一天,你真正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再来选择谁是你的朋友,谁不是吧……’

    耳边又想起萧容那声嘶力竭的哭喊,——“乔深曾经警告过我,勋家的男人都不是人,我为什么不听……”

    ……

    我扭头,“好,既然你这么说,不是朋友就不是吧,只要你高兴,怎么着都成。”

    在苍茫的雨中,我听到了他骤然紧蹙的呼吸声。

    我,“也许我没有资格,不过我真心想要告诉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份合约,让我有地方住,有饭吃,还认识了很多朋友,simon张还有廖安他们,我爹妈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所以你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很感激,不过,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暗,比泼下来的夜雨还要黯淡。

    我,“你可以用强的,我反抗不了,只是,那样也许伤害你自己更甚于伤害我。”

    他的双手贴扶在石墙面上。

    我感觉周围全是他的气息,仿若当年垓下的十面埋伏。

    勋暮生的声音是冰冷的愤怒,“别这么看着我。……,我***告诉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微微垂下眼睑,看着他领口,紧紧的束缚着领带,带着禁欲的气息,也许,徐樱桃说的关于他的另外一个传言是真的,勋氏家族的勋暮生是一个极度自制的男人。是我修为不够,和他认识两辈子,这么多年,却没有看到他外表花心浪漫下这么痛苦的一面。

    是我的错。

    我,“我知道你今天不高兴,很不高兴。萧容的事,她不对,你也有错。可是……,事到如今……”

    我咬了咬牙,“对我来说,你比她对我更重要。我不会为了她怨恨你,只是,这事真的过分了,我需要时间,给我一些时间,没有你存在的时间,让我……”

    勋暮生忽然吻了下来,只属于‘勋暮生’的气息使我窒息一般的灌入口腔中,有些令人震惊的野蛮和专横,甚至是粗暴!

    不可以,不能再进一步了,我用力推打他,体力相差太多,他不动如山,反而很容易把我的双手扣住,让我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他身边的人早就隐去了,没有人能制止他,也没有人敢制止他。狂风卷起暴雨砸向紧紧倚靠在石墙上的我们。

    朦胧中,我看到他身后。

    那个巨大的镂空花纹铁门又开启了,六辆黑色的车子依次进来,开头几辆担任安保工作的车子是宾利,而中间的车子则是那辆经过改装的maybach guard,我见过它们,就在et的总部大楼,是arthur hsun到了。

    有人支撑起巨大却老式的雨伞,打开了迈巴赫的车门,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下车,却矗立不动,隔着雨幕,那双犹如钻石一般的蓝色眼睛看着我这边。

    随后,穿着严谨西装的max大叔打着伞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勋暮生的肩,用平淡的语气说,“七少,少爷让你们上楼,有什么事,上楼再说。”

    勋暮生放开了我,他扭头看着身后的max,还有max身后,不远处的车队和他哥,一言不发。

    arthur没有停留,在众人簇拥下,径自进去城堡。

    空气中,似乎只留下他的一个剪影。

    也许是我的幻觉。

    勋暮生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身上,也不管max大叔给他打伞,扯着我就往里面走。

    太冷了,冷的我全身发抖,一直到冲了热水澡之后,我才感觉两只手不再发抖,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这个宅子应该是他们用来招待客人用的,为了让客人宾至如归,这里甚至还为客人准备了许多衣服。我换下了早已经湿透的裙子,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和一条裤子穿上。

    偌大的客厅中,只有勋世奉一个人,他正在喝咖啡,手中翻动着一份参数分析报告。

    他见我进来,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坐。”

    我走过去,坐下,把刚才洗澡摘下的‘凤凰于飞’这个项链放在桌子上,勋世奉看了一眼那个项链,又看了我一眼,他的蓝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继续看自己手中的报告。max大叔给我端了一杯热巧克力,上面还飘荡着五块棉花糖,——哄小孩子的玩意。

    max大叔却说,“这是少爷吩咐准备的。”

    他准备好了饮料就离开了,这里,依然只有我和勋世奉两个人。

    我,“谢谢你。”

    双手端起来,安静的喝起来。

    “arthur,……,你,你怎么在这里?”

    勋世奉,“这里是我的房子。lance到中国之后,买了ritz那里的公寓,我想着一家人总要住在一起,所以有时候跟他在城中住,只不过最近城里不干净,所以搬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不干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北京空气污染,pm2.5爆表;还是隐喻不安全的意思,反正他算解释的相当清楚了。

    勋世奉,“愿意和我聊一下,你和lance发生了什么吗?”

    我愣怔的看着杯子中的小棉花糖慢慢融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好。”他的手指把报告收了起来,“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我看着他,“arthur,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

    “不可以!”

    勋暮生从楼梯走下来。

    我想起来他刚才说,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他朋友的话,有些条件反射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看见我站起来,原本有阴沉的脸色,愈发的阴暗了。

    勋世奉侧脸看了看他,“今天你们都累了,不是谈话的时候,一切等明天再说。max,安排车子送alice回去。”

    “你敢走?!”

    勋暮生过来想要拉我,可勋世奉叫住他的名字,“lance!”

    他愣是在我身前5步的地方,停下。

    max过来,“艾小姐,请跟我来。”我抱着早已经湿透的裙子和鞋子,冲着他们道谢,“谢谢,我先走了。”就跟着max大叔出去。

    凌晨1点的时候,我到了家。

    我喝了两口自己存起来的二锅头,想要睡觉,忽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上辈子,当我还是苏离的时候,一有情绪上的巨大波动,我就容易发烧,最严重的时候,曾经得过长达7天的持续高烧,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知道不能躺在家里,不然会严重脱水,于是赶紧换了一身暖和一些的衣服,抓起来包包和手机到楼下打车,到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

    医院晚上有许多突发事件,有一个做出租车被撞流产的孕妇,有一个打架被掰折了腿的莽夫,还有一个被性\侵的不足15岁的男孩子,另外一个,则是一进来就惨叫的阑尾炎患者。

    急诊的医生认出了我,“你,你不就是演《雍正爷在承德》里的那个乾隆亲妈的那个女演员?我妈特喜欢看你演的地方,不过她不喜欢看你和四阿哥在狮子沟偷\情,她总骂你和四阿哥是狗\男\女,不过一边骂,一边还是津津有味的看!哈哈!”

    我哭笑不得。

    医生问我,“怎么就你自己来了?报纸上不是说你有什么助理、什么经纪人、什么的,就算没有那些人,你的亲人朋友呢?”

    我,“……”

    我的嘴巴里面夹着他塞进来的温度计,等他拿出去看的时候才说,“大半夜的,总不好麻烦人家,大家都很忙,都需要休息,而且,就我一个人在北京工作,亲人不在身边。”

    “诶,看病历,你才19岁啊,我19岁的时候刚大二,还在上学呢,看来你们演员也挺不容易的。恩,高烧,40°1,给你掉退烧点滴,为了防止别的并发症,你住院吧。”

    我,“好,我去办理住院手续。”

    “就你一个人,病成这样,还没有人帮你,太不容易了,我叫个护士帮你拿药办理手续,你跟着她先去躺会儿,看你马上就要不行了的样子,挺可怜的。”

    我道了谢。

    那个医生叫了一个姓张的小护士,“这是药单,这是医疗卡,你先安排她到里面躺着,对了,给她找个单独的病房,她是演员,我怕别人认出她来闹出混乱。哦,然后你到下面拿药,这是三天的药,先掉退烧的……”

    我已经开始迷糊了。

    高烧好像燎原的火一样,来势汹汹的,等我支撑着终于趟在床上的时候,医院的被褥冰冷的让人舒服到了极点。

    值班的护士把药物拿了过来,把医疗卡和回执单递给我,然后才把我的手腕拿了出去,用胶管绑好,对着鼓起来的血管一针扎了下去……

    隐约看到护士小姑娘的手,把盐水袋挂在从天花板吊着的架子上,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似乎还记得春节的时候,廖安很怜悯的看着我,“别人都回家过年了,只有你一个人在剧组,你怎么活着的,连朋友家人都没有……”

    是啊,我怎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有朋友,可是simon张在欧洲,廖安很忙,……,勋……,可能他已经不算朋友了。

    我没有朋友在身边可以去烦扰,自己只能就这样一个人。

    就这样活着、就这样死去,都是一个人。

    alice,或者说是,苏离,你寂寞吗?

    本来想着第二天早上8点的时候往公司打个电话,请假,可是没想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了。拿出手机,我看了看,上面有3个未接来电,都是 katie杨的。

    我赶忙回拨过去,

    嘟嘟……

    一接通就听见katie杨很着急的声音,“alice,你哪里去了?”

    我,“咳,咳……我,感冒了,我想请三天的假。”

    katie,“哦,好吧。今天有公司就新闻媒体发布有一个会要开,勋先生问了一句你怎么没有来,我们都不清楚原因,他好像特别不高兴,……,行了,你安心养病吧,我告诉公司就好。”

    “嗯,谢谢。”

    今天的药水都输完了,我去了洗手间,刷牙洗脸,又买了一些瓶装水,喝完之后,继续上\床睡觉,晚上九点的时候,似乎又有电话打进来。

    我一看,是徐樱桃。

    我接听,“樱桃,怎么了?”

    徐樱桃,“没事,就是刚才勋暮生来了一趟,问我你是不是在家,我说一天没有见过你,我就让他到楼下看你的车子在不在?你的车子到在,就是不开门,……,你在家吗?”

    我,“我在外面。”

    “哦。”

    我,“那我放了。”

    切断了通话。

    继续睡。

    ……

    80

    第二天,好像天刚蒙蒙亮,我就听见外面走廊上有人说话。

    ……

    “请问,艾丽丝小姐在哪个病房?”

    “艾丽丝?是那个女演员吗,那你是谁?不会是狗仔记者吧……也对,这么老了还当狗仔,也挺悲催的,你是谁啊?”

    “我是她朋友。”

    “朋友?我还以为你是她爸爸呢!”

    “……”

    好半晌,来了一句,“不是。”

    “小张!”

    “是,刘医生,怎么了?”

    “前天晚上的那个艾丽丝,你让她在哪个病房了?”

    “3号。”

    “哦,大叔,她在3号病房。”

    “谢谢。”

    ……

    有人推门进来,我借着外面清晨的阳光看着门口,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大叔,推开门走进来,我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他按亮了门边上的顶灯开关。

    我,“max大叔?你怎么来了?”

    max,“听说您病了,过来看一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我,“是lan,……”我马上意识到勋暮生不是朋友了,就改口,“是勋先生让您过来的吗?”

    max点头,“对,是少爷。”

    我,“……”

    max是一个严谨到近似傻帽的大叔,他一板一眼,而且他口中的‘少爷’似乎大概也许只能是一个人——勋世奉。

    一想到这里,我到没有五雷轰顶,又或者跑到长安街上去胸口碎大石的冲动,就是感觉,很复杂,根本说不清楚的复杂。

    我,“arthur……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max没有回答,他提着一个保温饭桶,放在我床边上的小柜上。

    “这是我准备的米粥,不是我擅长料理的食物,希望不会过于难以入口。艾小姐先尝一下,看看能不能吃。”

    我看着他帮我倒出一小碗,放了一个勺子,送到我嘴边。

    我接了过来,忽然感觉心里热辣辣的。

    “艾小姐,在这里住的习惯吗,需不需要转院或者转入vip病房,那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可以洗澡。”

    我摇头,“不用,我的医疗卡正好可以cover这里的费用,不需要转院了。”

    “好的。”

    max依然笔杆条直的站在我床前。

    我抱着碗,舀了一口米粥,放在嘴巴里面,……,恩,这种米是顶级元禄米,雪白香糯,就是做米粥的时候需要水泡然后用稻草烧煮,不然味道不会发挥的很极致。max是西餐料理大师,不会煮大米,我刚想说话,结果不知道那根神经不对了,眼泪就开始哗啦啦的掉下来。

    max很郁闷的看着我问,“……这个,我做的米粥这么难吃吗?”

    我赶紧摇头,“不是,米其林三星主厨做的米粥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米粥,我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max轻轻叹气,又递过来一个小碟子,里面是腌渍好的青色的小黄瓜。

    ……

    三天药水输完,医生看我没有并发症的趋势,而且高烧也退了,就又开了一些药,叮嘱我多吃清淡的东西,多喝水,然后把我打发回家自己躺着去了。

    max大叔又来了,他坐了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并且还配有一个样貌很精神的司机。

    “我送您回家吧。”

    他客气到极点,让我极其不好意思。

    被一个比我爸还大的长辈尊称‘您’,感觉自己好像旧社会的地主婆虐待杨白劳一般。我和他说了,可是他只是微笑着,不反驳,就是下一次还这样称呼我,这让我很无语啊很无语。

    刚回家,徐樱桃过来敲门,我打开门,他看了看我,“怎么瘦的都脱了样了。你晚饭吃了吗?”

    我摇头。

    徐樱桃,“下来吃晚饭吧。”

    我,“我不想吃方便面。”

    徐樱桃,“谁让你吃方便面啊?!乔深过来了,他做饭,天王手艺不错,一起吃吧。”

    我,“那等我20分钟,我要换个衣服。”

    徐樱桃切了一声,“你以为你是大s见王力宏啊,在家还换衣服,恩,好吧,15分钟,不然不给你留红烧肉!”

    我赶紧洗澡,换衣服,把脏掉的丢到洗衣机里面,让它们自己转去了,然后下楼,去敲门,开门的是乔深。

    乔深上下看了看我,“是瘦了很多,一会儿多吃一些吧。”

    让开了门口。

    乔深是厨神,他准备的菜都是家宴级别的,比如什么糟溜鱼片,油焖大虾,葱烧海参,三黄**和平桥豆腐,还有一个翅子白菜汤,一个瓦罐的红烧肉,和大米饭。

    这次聚会,是为了徐樱桃践行的。

    他拿着酒杯,装了一半的红酒,趾高气扬的说,“同志们,朋友们,樱桃在这里向你们辞行,顺利的话,你们将有4个月到半年的时间里面,不会在北京再看到我。本人此去上海烟波,暮霭沉沉黄浦江阔。”

    说完,喝了一口。

    我,“知道你去上海发财,不用再我们面前显摆啦。”

    徐樱桃摇头,“此言差矣。你不懂,原先我是小催巴儿,给人家打工,现在不一样了,这蛋糕做大了,里面有你哥哥我的一份儿,而且接下来的六个月,arthur hsun留在中国的工作时间里面,主要地点是在北京,我在上海,山高皇帝远的,虽然现在还成不了诸侯王,以后哥哥我会向那个方向努力!!”

    我,“你的大老板为什么要留在北京?”

    徐樱桃,“中国移动已经投下了4g的牌照,目标是在今后的7年里,国内所有通讯网络全面升级到第四代信息传输时代当中去。在过去的4年里,arthur hsun的一家价值240多亿美金的科技公司a-tech corporation原本就主要负责运营美国的4g网络,如今不知道又使了什么手段,强势进入中移动的4g计划中,13亿的客户,这可是无法度量的巨大利益啊!诶,牛人就是牛人,再贱,也是牛人!”

    我,“哦。你是arthur门下走狗,果然很忠诚。”

    乔深一直不说话,他只是安静的吃饭。人们都说,台上疯魔的人,台下一般都静寂、自闭到隐形的地步。

    我给他夹了一快海参,他还是不说话,安静的吃完了。

    我问樱桃,“天王失恋了吗?”

    “不。”徐樱桃给乔深倒了一满杯的红酒,“他只是正在哀悼他已经逝去的青春。”

    我很无奈,“天王在这个年纪得到的成绩,也许是别的演员穷其一生都无法高达的高度,他的青春正在缓慢的绽放。”

    徐樱桃凑过来说,“他正在哀悼他的初恋。哦,对了,你知道他初恋是谁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应该知道的,即使我刚开始忘记他是萧商的铁三角,我还是应该知道他的初恋是谁,虽然那个女人,最后留给我的背影异常复杂。

    我,“千万不要告诉我,是萧……”

    徐樱桃点头,“就是她。不过,他们两个从来就没有开始过。看来文艺男青年就是心思纤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还能让自己伤心。”他去拍乔深的肩膀,“早就告诉你,忘了她,别说她从来没有选择过你,就算她跟了你,给你戴绿帽子的女人一定是她!”

    我,“为什么?跟了天王,那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吧!”

    徐樱桃不以为然,“she is soooooo weak.她想玩,但是她玩不起。她没有叶宝宝那种千年狐狸一般的修为,也没有乔深你的那点平常心,她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看着吧,明天,才是最惨烈的一天。乔深,要不,你明天别去公司了。”

    乔深还是不说话,那天晚上,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就睡在了樱桃的家里。

    回去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我把洗衣机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晒在阳台上,这个时候,屋子中的手机响了,我跑过去接听,突然就挂断了,比平时等待接通的时间要短了一半就被对方挂断了。

    我拿起来,一看,未接来电的联系人是——勋小暮。

    ……要不要回拨回去……

    我想起来那天他说过的话,他很痛苦,我也很痛苦。

    他想要的更多,可是我只能offer‘朋友’这个情意,只是,我能给予他的,是他全然不屑一顾的。

    他喝醉了之后问过我,‘苏离’直到死,还把他牢牢钉死在朋友这个位子上,alice,你也要这样做吗?

    既然不能offer他想要的,又在他身边享受他追求带了种种好处,我是不是太无耻了?

    我看着手机,看了半个小时,终于还是放在桌子上,没有回拨过去。勋暮生也没有再来电。

    第二天,酒醒后的乔深载我去公司。果然被徐樱桃这张乌鸦嘴说中了,et大楼下面被围的水泄不通,一排一排的记者,一层一层的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乔深本来想要赶紧开车进去地下车库,结果不知道让谁看到了这边,人们像亚马逊食人鲳鱼群一般蜂拥而至,把我们的车子围住,层层叠叠,就好像《西游记》朱紫国里面那个大妖精身上长的厚厚的几层虱子,还跳来跳去的。

    ……

    “alice,你是和乔深交往吗?”

    “alice,你和乔天王,你们一起过夜了吗?”

    “alice,根据你们et内部员工传闻,是你从萧容手中抢走了勋七少,那么你其实是脚踩两只船,和天王交往的同时劈腿七少吗?”

    “alice,你对萧容艳\照\门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alice,萧容的艳\照是不是你传出来的?为了报复她吗?”

    “alice,我们知道你想红想疯了,可是你为了上位而四处卖\身,勾搭男人,你不会觉得无耻吗?”

    “乔天王,你是不是和alice过夜了?”

    ……

    灯光隔着车窗玻璃闪啊闪,好像闪电一般,各种神展开的问题匪夷所思的响起来,et的保安赶忙走出来,隔出了一道人墙,乔深沉默着换挡,赶紧动车,冲向地下车库。

    我们从车库电梯上楼,玻璃的轿厢看的清楚外面,作为et宣传总监,katie杨亲自踩着红底鞋到楼下,她是真的猛士,敢于直面群鲳一般的八卦媒体,而她身后,若隐若现的人,则是勋暮生,他不可能去面对媒体回答一些让人抓狂的问题,他只是在幕后看着,就能翻云覆雨,就如同他在娱乐圈的地位。

    我的额头贴着玻璃的轿厢壁,这时,勋暮生回头,似乎看到了我。

    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脸颊。

    只那一眼,让我想起那天在郊外勋宅的那个吻,……,‘勋暮生’的气窒息一般的灌入口腔中,令人震惊的野蛮和专横,甚至是粗暴!……那个问如同那天的狂风暴雨一般,印在我的脑中,都是冰冷的。

    我在simon张的办公室看新闻。

    今天娱乐头版头条:萧容潜\规\则交\易以及艳\照\门事件,甚至连 yahoo英文版,和海外一些小报也写了这个八卦,并且在萧容的英文名字后面加了一个词:prostitution.

    其实她的艳\照根本就是扯淡没影的事儿,一点都没有流出,更不要说流传到网络和新闻媒体上了。人们只是道听途说就如同喝了春\药一般,兴奋到快要高\潮了。

    katie杨一张晚\娘脸,义正词严的面对媒体,“萧容只是身体不适,目前正在停工修养中,关于她的传闻都是赤\裸\裸的的阴谋、是诽谤!

    一定是有人嫉妒她目前所取得成绩和她的名誉,et对于这样的诽谤绝不姑息!我们要运用法律的手段捍卫自己的权益!

    虽然对于有些媒体和粉丝相信了这不着边际的谎言,我们觉得冰冷黑暗的失望,但是我们相信人性的温暖和法律,相信事实终究会说明白,还萧容一个公道,还et一个公道!!”

    如果我没有看错,居然还有人被她这样激\情昂\扬的的演讲蛊惑了,他们甚至还鼓了掌,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我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在我还在三一学院读书时候,我看着trinity college那经历了500年风霜雪雨而岿然不动的石墙和外面茂密如同邪恶的格林童话故事中的英格兰玫瑰,纤细文艺了一把。

    当时,我喜欢过某人说过的一句话:——我看人生是墙外笙歌,夜雨惊梦,人生看我或许就是井底之蛙,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接下来,据说et在江湖谈合约、谈投资,势如破竹,以绝对优势获得最大利益。虽然说萧容的艳\照没有曝光,可是谁都怕知道到底有没有那种玩意。在萧容辗转过的那一张一张床上,躺着的又是怎么样子的一张一张的脸?他们是手握重权,还是财雄势大,又或者是在人前道貌岸然俨然一个一个的谦谦君子?他们手中都握有对et有利的资源,只要向et倾斜,et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当然,他们自然向et倾斜了。

    因为他们不确定艳\照是否存在,未知,最具震慑性。

    不过勋暮生不贪,这一批合约谈下来之后,以后就按照江湖规矩办。

    只是,他的规矩法度已经建立,以后只能是别人follow他的脚步,他再也不是那个仅仅拥有财阀家世,在生意上略显青涩的纨绔子弟了。保护色已经褪去,露出来的,就是最真实的东西,锋利、狠毒、而法度极严。

    外面是这样,et内部也是,大家现在都不敢再肖想得到勋暮生的垂青,他太飘忽,太难以捉摸。

    ——‘萧贵妃落马,a小主失宠’。

    这是最近et内部最火热的八卦。

    那天,就是我高烧复工的那一天,乔深载我过来的,那天中午et外面的记者还没有退散,我又不能饿着,乔深让助理帮我到附近的买一份**肉粥。

    我在办公室吃饭,就看见他推门进来,想要和他打招呼,说些什么,最后似乎也只能称呼他一声,“勋先生。”

    勋暮生别的没说,他就问了我两句,“乔深给你买的?这几天你都和他在一起?!”

    然后不等我回答,就把我的米粥掀翻在地板上。

    从那之后,我们之间,似乎越来越远。

    也许,我们之间漫长的、经过生死考验的友情,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81

    我和乔深的电影暂定名字为《乱世佳人》。(……!囧)

    这部电影由et、老谭和几个投资人联合投资,由et做制片人和发行方,所以et在电影的制作中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乱世佳人,……,呃,……虽然廖安编写的这个诡异的故事与玛格丽特·米切尔的旷世巨著《gone with the wind》没有丝毫亲戚关系,不过为了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有充足的噱头,投资方和导演全部属意这个干扰意味又异常直白的电影名称。

    乔深与我演绎对手戏。

    我演他爹妈给他买来的歌姬,当时的歌姬,是需要演唱昆曲的。

    这是一大难点。

    我老家那里是北方,即使再文绉绉、再具有传统的家庭,能听昆曲的古雅的辞藻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会唱。据说,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昆曲的演员都下海做演员赚钱去了,后来听说联合国评定的中国的世界头号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昆曲,再加上这些人,有些人有钱、又有闲了之后,昆曲才逐渐被大家认可。

    我只会唱一段,就是《游园惊梦》的皂罗袍,再多一点儿,就得再继续修炼了。我们的电影中有一大段需要演绎的昆曲,非常可惜,不是《游园惊梦》,而是《西厢记》。

    乔天王是有档期的,电影也是有拍摄期限了,现在除了王家卫,没有人再用十年时间准备一部电影,再用三年拍摄一部浪费了大量胶片的东西。

    在巨大的压力下,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把电影中需要的片段唱熟,可天不遂人愿,到了拍摄的当天,我的嗓子倒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更不要说再唱戏了。

    更悲催的是,这一天,正是et执行总裁勋暮生到现场看拍摄进度的一天。

    整个片场严阵以待。

    鸦雀无声。

    坐在监视屏后面的勋暮生冷淡的目光看着现场,不说话,他身边的导演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了。

    “拖延一天进度,烧我多少钱,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他问导演。

    导演在重压之下,脸色也很不好,他冲着片场摆手,“先休息一下吧。”

    高层们在那边讨论。

    我到休息区的小椅子上坐了一下,双手支撑住脑袋,又胀又难受。

    乔深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用西洋参和胖大海冲的水,还有金嗓子喉宝,他告诉我,“虽然不一定管用,吃一点吧,你可能是声带受伤了,先别说话。”

    我吃着他拿过来的东西,自己也知道,这么下去不行。

    也许,公司要临阵换角了。

    果然,休息了30分钟之后,导演让乔深站位,并没有通知我上场,那边换装上来的是et的谢逸然,她练习的童子功,正经的闺门旦,此时此刻,这个角色似乎正是为她天造地设的一般。

    谢逸然演绎这个歌姬,可谓到了精妙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是对着镜子经过了千锤百炼,美丽而精准,镜头前是千娇百媚,可是导演一喊cut,她马上恢复了那个坠落人间的仙女一般的高贵清瘦,凌然不可侵犯。

    到了这一步,明眼人都看出来,我保不住这个角色了。

    果然,第三天的时候,et通知我,我可以不用再去片场,《乱世佳人》临阵换角。

    从这件事情之后,我在et的行情就算跌到谷底,虽然没有人告诉我,我被雪藏了,可是我所有的工作、通告一概全无,不用别人说,大家都知道我被雪藏了。

    再加上我彻底惹翻了大老板勋暮生,他有三次在公开场合发作我;

    第一次是我没有看见他的车子进来,我发短信从车库里面上电梯,被他遇到了,骂了我一顿。

    第二次是《乱世佳人》因为换角而重新开记者会,不知道是工作人员的失误还是什么,让我和谢逸然撞衫了,谢逸然也开始穿奢侈品礼服了,这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是主角,所以一切以她为优先,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席记者会,可还是在酒店里面被勋暮生逮到,又刻薄了我一顿。

    最后一次,则是公司一场酒会,我喝茫了,不能开车回去,乔深送了我一趟,第二天到办公室,勋暮生的怒火差点把我那一层都烧起来……

    et内部还是那样,a小主一失宠,各种奚落和踩踏纷涌而至,比月底发的工资还准时,让我活生生的见识到了,没有勋暮生的‘宠爱’,我其实***神马都不是。

    我从勋暮生那里得到了那么多,可是却不能offer他那些他真正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还让他那么痛苦,让我觉得很愧疚,也很痛苦。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真的不行。

    我们必须在彼此看不见的时间和空间里,各自冷静一下。既然朋友没得做了,是各自向前再走一步,成为真正交往的恋人,还是彻底的老死不相往来,这些都需要好好想想。

    我去公司法务部询问,如果这个时候解除合约,我需要赔偿公司多少钱。

    没有想到,最后是katie杨找到我,她说出了一个协商的数目,我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如果一切平账之后,我还剩下2万1千块人民币,还成,不多,可是在一段时间内,我也似乎饿不死。

    katie说,“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当时萧容比你爬的更高,跌的更惨,她也还在某个角落默默的活着。不过,你比她更聪明,得宠的时候没有那么明显的嚣张,也没有特别的狗仗人势,所以失势的时候,大家只是欺负欺负你,解解气,其实她们并不恨你。”

    我,“不是那个原因。”

    katie杨端着咖啡杯子喝了一口,才说,“你这一走,也许就彻底得罪了勋先生,到时候不要再说回来混et,就算娱乐圈都混不下去了。”

    我,“我知道,想到后果了。”

    katie,“那你一定要走。”

    我点头。

    “好吧。”katie杨站起来,把我签字的所有文件都收了起来,又拿了我填写的赔偿金额的支票,说,“人生就是山高水长,以后混的好了,别忘了回来看看我们,请我们在王府饭店开party,如果混的不好,我们倒是很愿意看到你继续倒霉的样子,想必你是没脸回来请我在路边小摊吃爆肚、炒肝包子吧。”

    我被她说笑了。

    果然,穿着armani,踩着红底鞋,拎着黑色hermes birkin包上班的女人都是千年修炼成狐狸精一般的贱\人,等闲苦难在她们眼中还不如今晚去哪里扫货值得上心。

    我从银行中把所有存款都换成现金取出来,又把公寓打扫干净,最后把车子加满了油,还给了公司。

    我看了看自己,还能剩下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我自己的衣服和鞋子,都是牛仔裤、球鞋还有外套什么的东西,刚好可以装备我离开这里。

    我最后收拾钱包的时候,看到那张黑卡,本来想拿出来装到信封中邮寄回et总部的勋暮生办公室,后来一想,我要去的地方上高水远,也没有地方刷卡,就留了下来。

    到了北京火车站,我买了一张绿壳车的票,东倒西歪的进了山。

    北京周边属于燕山山脉,当年明成祖会选地方,这里不像南京六朝古都当年被挖断了龙脉,这里龙脉一直都很坚\挺,所以这个地区从帝制时代到如今,一直风调雨顺的,山里有一些新开的农民b&b,俗称农家乐。

    自从《北京青年》红遍大江南北,许多二b青年忽然都想要抓住自己青春的小尾巴(其实从来没有过青春,更不要说还有尾巴了……),他们心中大骂老板是sb豪迈的果断辞职,犹如游兵散勇一般,三五成群,奔出北京城,跑向天南海北,四处游荡,唐突祖国大好河山。

    山里的农家乐似乎也热闹了起来。

    在这里,住宿一天住要15元,还提供两餐,饭钱另外交,素菜一天10块,有肉就是15块。

    早饭就是馒头和小米粥,中午是他们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

    这几天我已经吃过的午饭有:西葫芦薄皮大馅的饺子,玉米面的锅贴和炖鱼,烙饼和拌野菜,土**炖野蘑菇,还有香椿馅的饺子。

    邻居是一个卖豆腐的小哥,他每天做出两块大豆腐,一块老一点的,一块鲜嫩的,然后推着自行车到下面的镇子上去卖,挣了当天的饭钱就回来招呼几个兄弟买扑克牌。

    我跟着他们玩,一天居然能赚出30块钱,刨去住宿费,还有不错伙食费。

    这里山清水秀,重山叠嶂,手机信号、网络神马的一概全无,通信全凭带绳座机电话,电视台除了县级地方台,就是cctv那几个,完全让人提不起精神去看.这里是一个相对落后,却清新怡然的处\女\地,没有过多的人世纷扰,也没有爆炸般的信息、知识的发生和运用,这里似乎有一个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不过,这样的信息封闭时代的壁垒即将被打破。

    村委会那边的宣传时事的大牌子已经树立起来。随着中国移动成功投到了4g牌照,勋世奉的a-tech corporation负责在中国构架全新的第四代信息传输设备,原本的2g和3g网络设备可能需要全部舍弃。这将会是信息工业的一场革命性风暴,会席卷一切穷乡僻壤,把所有安宁与安贫乐道全部卷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焦灼当中去。

    可即使这样,4g工程仍然是一个功在社稷,利于子孙的工程。

    虽然,这归根到底,将要为勋世奉的腰包厚厚的赚足一大笔。

    怪不得,骄傲不逊如徐樱桃大公子,也要乖乖的跑到上海去为arthur hsun在中国的金融版图努力打拼,果然是‘money talks’,万古不变的真理,比黄金还要真。

    我顺着山区开始游荡,到第十二天的时候,我游荡到了燕城。

    这里天空都是雾蒙蒙的,有时候,天气一冷,又没有风,容易形成雾霾天气,就好像一百多年前,狄更斯笔下的雾都伦敦。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伦敦已经摘掉了雾都的帽子。在我眼中,她清澈、明净,性\感前卫又摇滚,难以想象的bitchy和吸引人,可这都取代不了燕城,这里有家的味道。

    我刚去伦敦的时候总是水土不服而过敏,我爷爷给我装了一小瓶子家乡的土壤,他曾经告诉过我,——宁要家乡一培土,莫恋他乡万两金。

    即使我以后的过敏症状靠英帝国主义的药物控制住了,那瓶土壤,一直让我留到了最后。

    我熟知这里的大街小巷,每一片居民区,人们口中的方言、欢笑以及谩骂和哭泣,我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就能找到每一家拐角处的小吃摊位,不用看地图,或者看路,就能凭着感觉走到每一个在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地方。

    傍晚时分,喷泉小广场上,播放着《西游记》里面的《天竺少女》的快节奏的歌曲,伴随着李玲玉甜如蜜糖一般的歌声,一群大妈仿若老兔子一般摇头晃脑,想象自己就是玉兔公主,正在飞眼勾引那个宝相庄严的唐三藏,很久之前我看着她们感觉无比淡疼,现在居然很有亲切感。

    我找到一家小旅馆,放下行李,在天黑之前,就回到了家,——万荷千峰园。今天是这个前私家园林最后一天面向公众开放,明天它就全面封闭,等候资本重新塑造。

    这么久,我走过了前生今生,才走了回来。

    家人却不在了。

    这里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的确不小。

    前面一个巨大的荷花池,中间是几进的大院,全是晚清时候留下的祖宅,后面则背靠林山,风水极佳,这是爷爷平反后用在香港卖画拿到的钱沿着祖宅圈的地建造的园林,仿照岳麓书院建造,重新构筑他童年的时光,也成为了我童年的天堂。

    这里一株一株荷花,一块块青砖,一条条横梁,还有屋子中收藏的落实政策后被归还的不足十分之一的古董和字画,都是宝藏。这些东西,被我的家人用尽心血呵护着,经过了乱世,二战,内战,十\年\浩\劫,却终究无法躲过资本的窥伺。

    那边有个小导游,带着几个人向这边走过来,她拿着一个小喇叭,边走边说,“这里原先是一个私家园林,这里的几间屋子就是这家主人祖宅。”

    客人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家人。

    客人问,“这家没人了吗?”

    导游,“嗯,一家人想要出国旅游,结果车子没有到高速就撞上了对面来的大货车,就这样没了。”

    那个中年男人的小眼睛看了看这里,一个劲的咂舌,“全家人都出国?腐/败!诶呀,现在谁都供的起这样的院子,这家主人肯定是腐\败了吧,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死了好,死了妙,死的呱呱叫!!活该!”

    导游愣了一下,马上笑着回答,“不是,万荷千峰园的主人是一个画家,听说,等闲一副画作都要上拍卖会呢。”

    “画个画能卖几个钱?肯定是腐\败了,要不就是他儿子腐\败,下面的人想要送他儿子钱所以买他的画。诶,导游小姐,这个园子既然都无主了,这片土地很好,刚好开发房地产,这块地什么时候挂出来啊?”

    导游回答,“其实今天是园子对公众开放的最后一天,这片土地已经被这个家族的后人继承了,那是一个境外的财团,随后他们要怎么开发,我们就不知道了。”

    中年男人咂舌,“还说不腐\败?把土地都卖给外国人了,太腐\败了!”

    随后,他们就前面的荷花池为毛要种荷花,而不种小麦或者稻米而烦恼了,“这些土地,要是种上了小麦,都不用出去再买馒头了,这些荷花不能吃不能喝的,种它们作甚?”

    他老婆提醒他,“烂泥里面可以挖藕。”

    中年男人想了想才说,“藕?那又不能当干粮吃,种它作甚?!要不说,这里的人腐\败嘛,真腐\败。”

    我绕开了他们,慢慢在园子里面安静转着。

    快到晚上8点,万荷千峰园最后一次清场,明天,这里就是别人的地方了。

    人群逐渐散去。

    我绕到祖屋后面的晚枫亭,最后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这里,似乎要把这里全部装在眼睛中,带走一般。我不敢照相,我怕这些照片又一次引起致命却无法阻挡的波涛。冯伽利略告诉我,人死liao,死liao,人一死就一了百了。

    现在的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只是,再怎么留恋,再怎么不舍得,终究要曲终人散。

    周围的广播中已经开始播放‘难忘今宵’了,人们纷纷走向大门,然而园子中的灯一直亮着,似乎预示这夜晚并不是全部的终结。

    游客离开,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

    伴随着黑夜的到来,十余辆汽车悄然而至。为首的则是几辆黑色奥迪车a6,都是小号车,后面则是几辆黑色梅赛德斯。他们不像游客一般,在大门外的停车场停下,而是打开了大门,直接开车进入万荷千峰园池塘前面的草地上,压碎了刚要发绿草坪。

    司机打开那几辆奥迪的车门,下来几个人,园子中的灯光无比辉煌,我看的清楚那几个人,都是地方台新闻上的熟脸,而其中一个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尼克服,就是燕城勋家五老太爷的孙子,勋暮生的‘大堂哥’。

    随后,后面的人也打开了其中一辆梅赛德斯的车门,勋世奉从车子里面走下来,这次有些不一样,他没有带他那些白人保镖,而仅仅是带着司机和助手一般的人物。

    果然,‘大堂哥’镇得住场面。

    燕城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这里又偏远,似乎都没有经过改革开放的洗礼,实在不适合那么嚣张开着迈巴赫,带着等同于王室成员保镖一般的安保人员招摇过市。

    勋世奉的举止依然很沉静,只是他修长挺拔的身材和身上万古不变的深色手工西装,以及国王般的存在感,让他和周围的官员立刻泾渭分明,说鹤立**群也不过分,因为他没有官员们那种‘公仆’的朴素感。

    为什么会是他呢?

    万荷千峰园的主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那份‘苏离’和‘勋世奉’之间的、长辈们订下的单方面的婚约,对于他,除了是资本扩张的手段之外,还算什么?

    这个园子里面的所有东西,一草一木,对于我都是稀世之珍。

    更不要说爷爷拼命呵护下来的瑰宝,这些经历了乱世、抗战、解放战争还有文\革而保留下来的古董字画,虽然曾经是苏氏家族的私人收藏,可终究还是属于整个世界的。

    我爷爷生前一直想建一个博物馆,可以永久无条件向公众开放,展示这些民族文化的遗产,可是目前,它们都属于一个财雄势大的资本家,也许,终此一生,再没有面向大众的机会了。

    在英国的时候,勋暮生曾经告诉我他哥哥向一个教堂收购一副被纳粹杀害的艺术家的作品,人家不卖,他们给的回答就是,这些画作应该被人们看到,如果挂到你的城堡里去,它们将永远无法面对大众。人们需要看到这幅画作。

    勋世奉的回答:let them buy it, let them bid me. (让他们买下它,让他们出的价格比我还要高。)

    也许他外表彬彬有礼,冷淡又自持,其实骨子里,他是一个具有极强独占欲和征服欲的男人。普林斯顿的毕业生有很多,mit的博士也不少,只是在最黄金的年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却是凤毛麟角,我想,性格才是勋世奉成功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他们进入祖屋的院子。

    不能再看了,我收了心从晚枫亭下来,向外走。

    其中一辆奥迪车的司机问我,“谁?怎么还在这儿?”

    我,“游客。”

    “游客?快走吧,这里不对公众开放了。”

    “好。”

    祖宅外面有一座古香古色、雕梁画栋的大门,虽然早已经没有了摇曳着的烛火,不过夜幕总是把不那么明亮的灯光压的若明若暗的。

    我在大门外面。

    我看见勋世奉在这座大门里面。

    他听见了声音,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体,有些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似乎我是一个跑错了场的演员。

    至于我,只是觉得眼前的心情异常复杂。

    这里原本属于我,今天却属于他。

    我在门外,他在门里。

    可是,我却似乎是走过了千山万水来到这里,与他相遇。

    ……

    然而,我什么都不能说,最后,也只是冲他笑了笑,终究还是离开了这里。

    我到外面,过了上下班的高峰,燕城的道路上显得有些冷清,我的手机有震动,我低头看着来电显示,划开了屏幕。

    “alice……”

    “是我。”

    “既然到了燕城,一起吃个饭吧。”

    ……

    很久很久,我没有说话,电话那边的勋世奉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着,似乎我们的通话已经结束。

    可,并没有。

    终究,我回答,“好。”

    chapter 14

    82

    答应和勋世奉吃饭,我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合适的穿着。

    我带出来的衣服不多,只有牛仔裤和衬衫,毛衣,外套和匡威的鞋子,穿这样的衣服与勋世奉吃饭,这种违和的感觉,就好像听到郭德纲与周立波宣布订婚并且发誓一生相亲相爱一般。

    我想至少去买一条裙子。

    可是小城市里面实在没有可挑选的余地,市中心的荔枝百货大楼中,只有一个名叫白领的牌子还算凑合。只是,那里的一条裙子不但需要5000元+,更雷的是,它们的设计全是令人淡疼的水钻和无语的蕾丝,穿上不像一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的白领,而像乡镇企业家的风骚的小老婆。

    最后,我还是只能穿球鞋、牛仔裤和衬衣。

    我能做到的就是把手机放在兜中,不要拎着那个据说能令他发狂的桃粉色机车包。

    从小旅馆的镜子中,看着我这身穿着。

    忽然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在伦敦见勋世奉,似乎,也是这样的打扮。

    那个时候,勋暮生父亲的葬礼结束后,勋世奉大约控制住了局面,他从纽约飞伦敦开金融会议,可以抽出1个小时的时间看看弟弟,并且请我们吃顿饭。

    于是,我和勋暮生奉命开车从三一学院到伦敦,去觐见勋世奉先生,外加领饭吃。

    因为复活节考试周刚过去,我和勋暮生经过了各种paper,course work,assignment,外加exam的洗礼,我不但写了自己的作业,还帮他这只不靠谱的笨熊写了一半的作业,于是我就被摧残的活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僵尸,木讷讷的。

    从学校到伦敦不远,差不多1个小时的高速公路,一路上,我都混沌沌的。

    只是,当勋暮生把车子开进他们家在海德公园一号公寓的停车场的那一刹那,我沸腾了。

    这是位于伦敦knightsbridge的公寓,均价2000万英镑,顶层是一个卡塔尔的家伙买的,据说花费了1个亿的英镑!这里是全球范围内顶级豪宅中的顶级豪宅,相隔不远的地方就是白金汉宫、不列颠自然史博物馆和泰晤士河流。

    那个时候,我和勋暮生互相对家世和背景都了解的不甚充分。

    学校中,一切人和事都很简单。

    在三一学院这个圈子中,大家交人交心,不论家世。

    我,“lance,你哥哥太腐\败了!就为了在伦敦落脚打尖,就这么烧钱,太禽兽了!”

    勋暮生停了车子,淡淡的说,“这是我名下的公寓。”

    我,“土豪啊!”

    勋暮生,“我妈送的。”

    那个时候我知道,勋世奉和勋暮生,不是一个娘生的。

    “我哥只是过来这里请我们吃饭,他不愿意到外面的餐厅去,最近不太干净。哦,对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拜托你优雅一些,不要像一个埃塞俄比亚的难民,我哥看不上这样的吃相,还有,他这次过来……”

    从停车场到门口,勋暮生一直在说他哥哥的八卦。

    诸如,他一向只结交21岁以上、成年的、可以饮酒的、成熟的白皙的、最好是蓝血的美女。女人在他面前最好穿着得体,一般都是裙子、高跟鞋,外加适当的珠宝。

    “至于你这身……”勋暮生扫描了一下我的打扮,嫌恶的说,“女人穿牛仔裤和球鞋,对于他而言,就好像看见了一条土拨鼠,不过,你怎么穿都没有关系,在我哥眼中,你不能算是个女人,只能算是雌性的动物。”

    我,“……”

    还有,他哥那次从纽约过来,日程表中其中一个事情就是专门和他女友分手,然后送出一套位于邦德街的公寓作为分手礼物。

    我咂舌,“你哥一向出手这么大方?”

    “不是。”勋暮生摇头,用眼睛对准了虹膜扫描仪,准备开门,说,“因为那个女人的家族很有富有,以后与他们还有生意往来,所以,……,不然,我哥不会再看她一眼。”

    我,“为什么?”

    勋暮生,“因为她迷恋上了我哥的脸。”

    虹膜匹配,门打开。

    我,“这是好事啊,至少女人喜欢他,不会是因为他的钱。”

    勋暮生反驳我,“又不用靠脸吃饭,大家族的男人长成他那样,可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不过女人要是能喜欢上他的钱,似乎更能让他感觉到安心。”

    我白眼,“你长的也很风\骚。如果想要靠脸蛋吃饭,我看可以。女人为了你的脸蛋都能前赴后继,一怕不苦,二怕不死。”

    勋暮生,“你为什么不扑?”

    我,“你是我闺蜜。”

    勋暮生,“白痴。”

    ……

    当时,我只是觉得,勋暮生的哥是一个顶级怪胎。

    勋暮生的公寓也是一个怪胎。

    屋子中装修的极为舒服,很简约,一眼看不过不张扬,只是那种奢华需要一点一点的品味。这里墙面上挂着一些照片,彰显了主人不平凡的家世。照片囊括了中国近代史中几个重要人物,勋暮生说,这是他母亲家族的旧照,而照片中那个很脸熟,曾经出现在我中学历史课本中的男人,则是他外公。

    这一切却与勋世奉无关。

    他是混血儿,因为他的母亲是白种人,与照片上的勋暮生外公家族,风马牛不相及。

    复活节前的伦敦,美如赞美诗。

    繁花似锦。

    阳光好似清透绵薄的丝,洒在房间的落地窗上,让外面不远的海德公园显得郁郁葱葱的,有穿着白裤红衣黑帽的骑手在骑马,碧透的蓝天笼罩着这一切。

    勋世奉坐在一把黑色天鹅绒的椅子上,正在看书。

    他有一张令人难忘的脸。

    只是阳光照在他身上,让那张脸看上去有些模糊,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却令他的眼睛更加耀眼。

    如同钻石一般的璀璨。

    饭桌上,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知道了勋暮生哥哥的传奇。

    那一年,勋世奉25岁。

    相对于他的地位,这个岁数年轻的有些过分,甚至到了恐怖的地步。

    曾经是他的同行,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如果自己幸运的话,我3年undergraduate课程可以拿到一等荣誉毕业,然后2年的硕士课程读完,在我22岁的时候,可以进入一家顶级投行做实习;然后在25岁的时候,可以有机会成为一个分析师之类的人才;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如勋世奉一般,在这个年纪就拥有了自己的科技公司和基金公司。

    如今,更是想都不要去想了。

    没有英国帝国大学的学位,我此生都不可能进入金融街。

    思绪回来,我抬头看了看燕城的夜空。

    高,而且透。

    与伦敦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纬度的原因,英国的天空很矮,如果到了秋冬那种漫长的黑夜,则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勋世奉亲自过来了。

    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一个司机,一个保镖。

    我想自己开车门,没想到他下来,亲自为我打开车门,我坐进去,看了看他,他还是一身钢条一般的深色手工西装,手腕上钻石袖扣闪动光芒,呃,和他一比,我果然很像一只土拨鼠。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滑行,车内一层水一般的安静。

    他一直看着窗外。

    从我这个角度看他,印在防弹车窗玻璃上的那张俊脸,和我第一次看到他完全不一样。

    七年过去了,并不是说他老了,而是,气质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个时候,我只觉得他犀利无比的年轻,甚至令人感觉到恐怖。

    如今,他则是一个年轻的国王。

    说到底,他之所以显得比同龄的中国人年轻许多,还是因为毕竟他没有深陷我们文化中这种近距离搏杀的、令人郁卒的人际关系,和终生蝇营狗苟、无命运的人生当中去,从而保留了一丝诡异的纯真。

    上天从来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得到上苍的礼物而拥有罕见美丽的大脑,更多人却好像被遗忘了一般,终生像老鼠一样,蝇营狗苟的活着。在不列颠读书的时候,我知道一件事,这个世上有两样东西最真实:英镑和头脑,而勋世奉拥有both,值得人羡慕与嫉妒,当然,更多的应该是痛恨。

    徐樱桃总是痛心疾首的骂勋世奉是顶级贱\人!

    这也是一种另类的仰望和崇拜吧……

    他忽然说,“alice。”

    我,“嗯。”

    他,“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

    他为什么又问我这个?

    我,“19岁。”

    他,“……,未成年。”

    我,“成年了。”

    ……

    好半晌,他来了一句,“今天看你,好像中学生。”

    我对着车窗玻璃赶紧看了看,嗯,一身衰衣,没有化妆,因为那些东西都没有带出来,再加上这几天我跑了这么远,瘦了一些,……,的确显得有些像中学生。

    他,“我觉得自己好像在犯罪。”

    我,“……”

    83

    我记得上次跟勋世奉吃饭,吃保定府的官府菜。

    菜的味道忘记了,就记得很昂贵,而且房间中的全套紫檀木的家私异常抢镜,不知道今天他要带我去哪里……反正燕城这个地方土,一般人出席红白喜事都是城乡结合部的打扮,所以上饭店不穿着他那个样子也没有关系。

    车子稳当的行进着。

    拐过翠峰路的十字路口,再向前,就是万荷千峰园了。

    远处,亮着一盏灯。

    梅赛德斯停下,我推开车门,正好是园子前面的草坪上,脚边是一丛我从英国万水千山带回来的石楠,被车辆不小心已经压迫残废了。

    勋世奉下车,他看了看周围,说,“这里以后会做成一个私人会所,不过,每周的周日上午8点到下午4点向公众开放,让这里的人依然有地方可以赏荷爬山。今天,我们先去试试这里的饭菜吧。”

    他在车子的那边等着我,我慢慢绕了过去,跟在他身后。

    我以为,昨天与这里的诀别就是今生最后的告别了。

    谁想到,今天我又来了。

    人生啊~~~~

    我家的祖屋是晚清留下来的,正北房是最好的,旁边都是偏房、耳房,还有听差的喝茶休息的地方,正中一个大院子,照壁墙上是我爷爷的爷爷手书的几条曾国藩家训。院子正中是用长青石铺陈的道路,两旁是小碎鹅卵石,回廊边种满了玉兰和丁香,那边还有一道水渠,上面架着一道小小的石桥,水渠从背后山上引水,通着外面的荷花塘。

    “这里就是苏离的家。”勋世奉说。“你知道她是谁。”

    我点头,“是,曾经你还以为我就是她。”

    他,“你不是。”

    我,“我不是。”

    苏离与我,年龄不对,人不对,身体不对,眼睛虹膜也不对,除了冯伽利略,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秘密。我是一个转生的幽魂。

    哗啦,哗啦,小桥流水的声音。

    勋世奉,“你调查过她。你说,你嫉妒lance对她的心意,是说谎吗?”

    我点头,“是。当时你固执的认为我和lance是情侣,所以只有这个原因能让你接受。其实,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能让lance那么痛苦,我想帮帮lance。”

    餐厅在小桥流水的另外一边,勋世奉让人过去准备,他却站在中庭,看着后面的山林。

    他,“当时不让你再调查,主要是因为,苏离已经不是你和lance之间的问题了。”

    我,“那么,现在,她变成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了吗?”

    勋世奉看了看我,夜幕下的灯光尤其晦暗,我只能看清楚他的头发上有夜灯的光,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说,“不是。我几乎不认识她。我和苏离是长辈订的婚约。”

    我点头,“上次来燕城,三爷说过,你没有见过她。”

    他,“我见过。”

    我看着他。

    勋世奉,“她是lance在三一学院的室友,我在英国见过她。”

    我,“嗯,那她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

    勋世奉看着那边的小桥流水,“不记得了。”

    我,“……”

    可是,我却记得你。

    这就是大神和小虾米截然不同的命运啊!

    我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无人问津;我想如果有一天勋世奉升天了,必定震荡全球资本市场。诶,还是那句话,想要生的有尊严,死的有尊严,谁说不需要大量的金钱?!

    勋世奉看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睛若明幽暗的,“alice,我大你很多岁,这方面不可能如你这样单纯。”

    我,“……”

    没有人说话,只有流水的声音,慢慢的,从山泉到荷塘。

    此时,小桥流水那边走过来一个穿着很板正的男人,恭敬的对勋世奉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走吧。”

    我,“好。”

    这里的晚餐,是苏府家宴,是按照这座私家花园前主人遗留下来的菜谱请大厨精心烹饪出来的,一共三道菜。

    第一道是小菜:虾子芹心,芥菜墩,桂花糖藕和玫瑰小枣。

    第二道是熟菜:软炸鲜贝,浇汁活鱼,烧鸭和清汤燕菜。

    第三道是汤水:乌鱼蛋汤和一道甜点,核桃甜酪。

    菜品本来应该一道一道上,可是勋世奉嫌周围有人,乱,所以直接就摆上桌面了。菜量不多,恰好够两个人吃,全部家宴使用白瓷的餐具,显得干净、整洁,不争夺菜品的光辉,让人一看,就兽\性\大\发。

    勋世奉面前的餐具是刀叉,我面前的是筷子和勺子。

    他忽然说,“上次你给我削的筷子,没有带过来,今天只能用刀叉了。”

    他是我见过的,拥有最美丽大脑的人。

    只要勋世奉想学的东西,就没有他学不会的。我看他不会、也不想用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华人血统没有半分好感。

    其实,这辈子他一直对我说中文,而且没有半分外国人的口音,我也挺惊讶的。回想一下,当年我第一次和勋暮生到伦敦觐见他的时候,我们说的都是英语,最开始,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会中文。

    我,“没事,吃这些菜用刀叉刚刚好,要是吃面的话,我再给你削就是了。”

    他笑了一下,“好。”

    我,“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吃西餐。感觉你不太喜欢吃做熟了的菜品。”

    勋世奉,“是不太喜欢,不过这里说话方便。”

    我点点头,“是。”

    然后又说,“万荷千峰园这里很安静。五老太爷的家就在山那边,上次我陪着他送你们到山门口的时候,就想过来看看。从前我只听说苏罗浮的画作能买那么多钱,也知道他的荷花园,没想到,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勋世奉只是垂了一下眼睑,很轻的点了点头,却不想再多聊这里,他问我,“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我,“我?看书,看剧本,哦,现在不看剧本了,然后就是看电影,……,你肯定都没兴趣。你那么忙,华尔街报纸说你一秒钟的收益是1200多美金,诸多富豪愿意花费10万美金的价格,只想与你共进午餐,听听你对于投资的建议,那样你都无法抽出时间来,怎么会有闲情逸致看电影?”

    勋世奉似乎有些很清淡的意外,“你也知道这些?”

    我,“康斯坦丁的arthur hsun名震江湖,虽然我只是一个小虾米,可四少您的大名还是让我如雷贯耳。”

    我上辈子作为他金融圈的小同行,康斯坦丁的arthur hsun那就是一尊神啊!

    诶,不能再想了,一想就容易激动。

    虽然对于大神的敬仰似乎永无止境的说。

    我看着他手边有已经醒好的红酒,起身,拿过来,给他高脚杯里面倒了一些,再给我这边的空杯子倒一些。

    我,“陪你喝点酒吧。”

    勋世奉看着我,“我从来没有teenager喝过酒。”

    我,“上学的时候不喝吗?”

    他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我,“上次你逼问我的时候,可是连问都没有问,就给我倒了一杯酒的。而且,……,中国没有禁酒令,无论我够不够21岁,都可以喝。”

    说着,我的酒杯碰了他的酒杯,我端起来喝了一口,放在桌面上,良久,他拿起他的酒杯,也喝了一口,再放下,殷虹色的液体,在红酒杯中晃动,好像流动着的红宝石一般。

    真美。

    这可是勋世奉从法国拿过来的chateau margaux 1995。

    猛然看上去,好像黑色,有黑莓和黑醋栗的香气,味道真的不错。

    当然我对红酒的品味几乎为零,不过看瓶子上的标签也能看明白,于是,我秉承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的伟大的信条,一下子,喝下去三分之二瓶。

    吃完饭,坐上车子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热,伸手拉了一下衬衣的领口。勋世奉从关上了我这边的车门,就从另外一边上车。

    我们离开了万荷千峰园。

    夜幕下的燕城,显得格外的萧索。

    外面街边上偶然能冒出来一个烤羊肉串的摊位,稀松几个人,坐在那边,喝着崂山啤酒,吃着烤的不明肉类的串串,现在羊肉那么昂贵,30多块钱一斤,路边摊上怎么可能用纯正的羊肉。

    勋世奉忽然轻声说,“alice……”

    我,“嗯。”

    他,“以后住在上海好吗?我送你一幢房子。”

    我,“……”

    诶,我在心底叹气,说到底,你勋世奉也只不过拿我当个乐子。不过我身价见涨啊!从一开始老夏给了我2000块,都涨到上海的一幢房子啦!

    o(∩_∩)o哈哈~!

    只是……

    周围很暗,太暗了,我忽然觉察那里不对,……,这不是送我回我住的小旅馆的路,也似乎不是送勋世奉回他居住的路,这条路,……,这条路是通往城郊坟地的国道!

    我陡然大叫了一声,“停,停车!”

    说着,我就伸出左脚狠狠踢在司机的手臂上。

    猛地听见:

    吱!!——

    异常尖锐的刹车声,我们的车子直挺挺的停在杳无人烟的道路的正中央,副驾位子上安保人员刚要动弹,司机手一动,一声沉闷的响声,那个保镖一声闷哼,身子一歪,浓重的血腥味冒了出来。

    司机手中的枪管对准我身边的勋世奉,“四少,不要动。”

    勋世奉一脸平静的看着他,那双蓝色眼睛犹如夜幕下的深海,你以为那里应该是波涛汹涌,可事实上,什么也看不到。

    他,“你,是老三的人?”

    司机长着一张宽厚大叔的脸蛋,虽然此刻他面无表情的甚是诡异,他说,“是。原本四少都是前呼后拥的,我为了能找到这个机会,等了很多年。怎么,看到您的心腹其实是敌人,很意外吗?”

    “心腹?”勋世奉冷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司机被他的冷笑激怒了,手中的枪向前推!

    勋世奉平静的说,“果然,到了哪里都不应该疏忽,燕城果然不是我的福地。”

    他到燕城换了安保人员,这才出了事。

    司机,“四少,您本来不缺钱花,您在硅谷和华尔街都是赫赫威名,何必要把事情做绝,让三爷几乎要走投无路了。”

    勋世奉,“这是我们勋家的事,你放这位小姐走。”

    他说着,用眼神扫了我一眼。

    司机却冷笑说,“她?算我心疼四少您,送您一个作伴的。古人讲话,芙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噗哈哈的乐了出来,在这个诡异的小空间里面格外刺耳。

    司机手中只有一把枪,不敢移开,就只能用眼刀瞪我,“你笑什么?”

    我,“大叔,您古文太烂,别再说了,再说就真在美帝国主义面前给咱中国人丢脸了。”我说美帝的时候,还指了指勋世奉。

    我好心提醒,“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您老看重我,把我比作芙蓉花,让我显得出淤泥而不染,姿色更美,不过,我更喜欢牡丹倾国倾城,所以,谢谢您的美意,心领了啊,心领。”

    ……

    勋世奉看着司机,“爷爷临终前有遗嘱,我死了,勋暮生马上掌权,三叔一分钱好处都捞不到。”

    司机,“所以,您需要活着。”

    他用枪口顶着勋世奉的脑门,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拿着一支针管,递了出来,他手中的枪已经上膛。

    “四少,这是很不错的可卡因,自己动手吧。”

    勋世奉似乎都没有犹豫,他拿过针管,撩起了自己的袖子,用力握拳,攥起,然后苍白的手臂上贲张出青色的血管,针筒对准了那里,一下子猛然扎进去,用很快的速度向血管里推着,可卡因很快速的融化进去勋世奉的血液中。

    司机扔给我一支针管,“艾小姐,这是您的。”

    我拿过针管看了看,“这玩意我可不会用。我从小就怕打针吃药,有本事你给我打针,我可不会。”

    司机,“快扎,不然我杀了他!”

    他的枪管又顶了顶勋世奉的额头。

    我,“随便,我和他非亲非故的,你乐意干嘛就干嘛呗。”

    “你!”

    司机瞪着我。

    他手中的枪,刚刚好离开勋世奉的额头,就要对着我,我拿着手中的针筒就向他持枪的手腕上猛扎过去,而与此同时,勋世奉一伸手,死死钳住司机的手腕,把让他调转枪口,挣扎之间,怦,沉闷的一声,手枪走火,司机被轰的胸口挂上一朵大红花。

    死……死人了……

    在燕城这个小地方,死了两个人。

    仿若后知后觉,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开始咚咚咚乱跳,下意识的,掏出手机要拨110.

    勋世奉制止我,“把你的手机扔掉。”

    我,“为什么?”

    勋世奉,“你的手机里面有跟踪芯片,如果我身边的这个人都不值得信任,燕城这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正说着,就听见远方有车子极速靠近的声音。

    勋世奉脸色微微一变,“不好,可能还有麻烦。”

    我靠!

    麻烦进了家,就是真麻烦。

    我心骂,我这是神马rp啊!第二次活着的时候都能赶上勋氏家族内斗,还在我眼前活生生的死了两个人。

    不过,眼前逃命要紧,根本没空想别的。

    我开车门下车,勋世奉也同时打开了车门。

    我,“还是我开车吧,四少,您把这两只尸体赶紧弄下车,快,我们赶紧走!”

    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燕城,也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从哪里走,可以安全逃命。

    我没有时间和他理论这些,所幸,可卡因似乎起了效果,他不再和我理论谁来开车,他用力把死掉的两个人从车里拖出来,我坐进驾驶位子,而他则坐进副驾。

    然后,我关闭了所有的灯光,手中换挡,脚下很踩油门,车子从过道冲进了小林中的乡间小路,借着夜色,在后面的危险即将追上来之前,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