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燕城鬼市。
这里也就是俗称的贫民窟。
燕城四面环山,是一个看上去风景极佳,却土地资源贫瘠的地方。山里没有肥沃的土地,农民辛苦劳作一年,年景好的时候,只能混上勉强糊口的红薯,如果小孩子想要上学,则需要走超过2个小时的山路到学校。日子太艰难,所以他们也会从山里出来打工,只是燕城这里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机会,于是这些人慢慢聚集在城市的边缘。拥有幸福人生的人不愿意管这里,于是,十几年下来,鬼市也颇成规模。
这是倚靠一座小山包划定的区域。
所有的房子都低矮逼仄,乱哄哄的,拥挤成一团一团的。
环境脏、乱、差。
走的路面上还流淌着污水;那边的洗头房门口坐着几个姑娘,廉价风骚的妆扮,叉开腿坐在台阶上啃玉米;很多人,看上去像流民,一年到头也不洗澡的样子,三五一群,围在空汽油桶前面蹲着,桶里燃烧着劈柴,他们正在取暖;小食店用满是油腻的锅子,烧着地沟油热火朝天的煎炒烹炸……
如果说,在燕城想要毁尸灭迹,就只有这里。
幸好,我身上装了一些钱,去那边的小摊上买了廉价的白酒,磕开瓶子,洒在勋世奉身上,把他外层西装脱去,那件衣服太惹眼了。他身上的可卡因药效已发,如果说给一个迷乱亢\奋的男人找到最后一层伪装,那么就只有醉酒。
我必须丢弃那辆背负命案的梅赛德斯,还有勋世奉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他的黑莓手机,香烟和打火机,还有所有的银行卡。鉴于他这个喜欢安装跟踪器的习惯,我怕他自己的东西也被别人装上了那玩意。
果然,当你在偷偷打量罪恶的深渊,罪恶的深渊也在偷偷打量你。
所以,一切看上去只要能隐藏秘密的东西,都被我砸了,然后从汽车的油箱中取油,在背人的地方能烧的都烧了。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通知勋世奉的人过来。
我找到一个肮脏的小旅馆,这里很不干净,空气中都是霉菌的味道。我说住一天,店主把我和他当成了要野\合的狗\男\女,愉快的收了我80块钱,就离开了。
勋世奉躺在床上,身上冒出一层细汗。我看着他胳膊上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臂,异样的苍白,那么大剂量的可卡因打进去,他会不会死啊?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安全吗?
我犹豫着,要不要先给他喂一些清水,结果,他忽然伸出手,揪住我,一把扯了过去,他手臂的力量很强,根本不像中毒的人才有的力气!
我的后脖子被他掐着,快要断掉一般。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没有任何的温情和暧昧,只是冰冷的气息,完全没有往日的迷思,我看清楚他,……他的嘴唇很薄,拥有这样唇形的男人都异常的薄幸和无情。
我,“杀了我,你也会死在这里……”
他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
他的眼睛是难以形容的蓝色,不是什么钻石这样的无机质,而是充满了野性,仿若是野兽在嘶吼。
可卡因与sex,似乎在他的身体中有一种无法割断的纽带。我不知道他生命中那一段从来没有公之于众的晦暗岁月是怎么样的,但是,似乎充满了这两种东西的阴影,好像噩梦一般,总以为会醒过来,却终于发现,始终如影随形。
他扯开我的衣服。
印在我身上的啃噬带着暴虐的气息,我看到他额头上一层一层的汗,肢体的动作却因为亢\奋的刺激而变得异常蛮横。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理智都是扯淡,对于他来说,只剩下直接、原始甚至是粗鲁的冲动。
被迫敞开了腿……
然后就是巨大压力,暴风聚雨一般,压入身体……强烈的痛楚和撕裂感,……他开始抽\送了……
我听见心脏疯狂的跳动着,耳中也有杂音。
尖锐的痛苦。
血的味道……
我看到他支撑在我身边光裸的手臂,那道贯穿伤遗留的疤痕,……,似乎,别人都不知道,就连勋暮生也不知道。
勋世奉是个黑暗而危险的人,永远隐藏着别人无法知晓的dark side和各种秘密,就是不知道……,子弹射\入他活生生的身体和他强\暴我,哪一个更痛?
85
……
等他终于最后一抽动,倒在我身上,我震惊的是,自己居然还活着?!
我们身下的床单上全是污痕,可是等我抬手,想要侧身挪动一下的时候,勋世奉苍白的脸色上泛着不详的颜色,有一丝丝的死气。
而且,我的手指一抹,……,他的鼻孔中泛出了红色的鲜血,……,我抹不干净,永远抹不干净,捂住他鼻子的手,血从手指缝隙中流淌了出来。他终于身体一软,倒在床上,彻底陷入了昏迷。他的皮肤冰冷透顶,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怎么办?
我晃动着他,“四少?……,四少?!”
他还是不动。
是不是,过量的可卡因让他彻底死亡了?
我用毛巾擦了他的鼻血,然后用手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有呼吸,越来越微弱,好像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
……没有时间了……
我不能报警,不能呼救,甚至不能向远在北京的勋暮生求救,因为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向他的求救有可能直接造成他们勋氏家族的分崩离析。
要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只有那一个方法了吗?
……
外面夜色愈浓,鬼市似乎也在逐渐的稀落下去。
再热闹的平民窟也有疲惫的时候。
而安静的贫民窟就是一座空城,没有人在外面游荡,即使抢劫的,也回家睡觉去了,这样的空城无法挡住任何人的搜索。
后面的追兵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他们会连我一起杀人灭口的。
……
看来,真的只有那一个方法了。
我强撑着起来,用冷水擦了一下,然后在房主暧昧的眼神下,用30块钱向他买了一件衬衣和一件衰到极点运动装外套,怎么看,怎么像边远山区中小学的校服。
我穿着这一身出来,果然在外面的烤串摊边看到几个光头壮汉,正在问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散兵游勇一般的走着,居然走到我面前,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和一个很风骚的女人(……?),我用燕城土话说没有,他也没有再问我,又抓着另外一个人,继续问着。
……
没时间了……
转过这个街角,那边有一个网吧。
我一进去,半夜三更,乌烟瘴气,人声鼎沸。劣质烟草燃烧的味道似乎可以灼伤了每一个人的肺叶。
我要了一个带耳机的机子,交出5块钱,坐好。
登陆我前生的skype账号,……,果然,里面还有最后的3.89胖子,这个程序可以拨打国际长途。
嘟嘟嘟嘟……
接通。
一个女人,清晰、甜美的美式英语从耳机中传出,——“a-tech corporation, how may i help you”
我,“emergency. my identification code is alpha xxxxxx……”
电话那头语气改变,用一种严谨到类似机械的口吻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
“confirmed. alpha xxxxxx……,please hold 1 minute, i put you through.”
嘟嘟……
不到5秒钟,再次接通的时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please give me your id code.”
我,“alpha xxxxxxx……”
他,“confirmed. what do you want to report?”
我,“arthur had been injected 5g cocaine, please send your help. my location is yexi motel, south of yancheng city, h province, pr china,……”
……
这是上辈子勋暮生给我电话号码和id code,他说,这是勋世奉自己信息公司,拥有自己的卫星,自己的安保系统,不受勋氏家族的势力渗透,如果,如果有一天我遇到生死劫难,可以打这个电话,也许,这就是我最后的一条活路。
上辈子,我生的稀里糊涂,死的不明不白,似乎没有用过这个电话号码,这辈子,我就用一次吧……
不能把勋世奉一个人放在那里太久,我赶紧回到房间,他还在昏迷,当我揽过他的时候,他开始抽搐,冰冷的嘴唇死死的闭合,那股死气越来越重。
难道,堂堂的康斯坦丁的 arthur hsun最终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地方吗?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我拿过所有的被子和衣服盖在他身上。
别死啊……千万别死……
我第一个室友就是吸食drug过量,在夜店里面暴毙的,惨不忍睹。
她是一个欧洲小国的贵族,有着体面的人生和前途,只是,那场死亡却让她和她的家庭名誉扫地。都说,想要死的有尊严,其实死亡就是死亡,尸体僵硬,污血横流,怎么可能有任何尊严?
就这样等待着,我也不知道可以等待什么。
一分……两分……
十分……
半个小时。
身体上极度的疼痛和疲惫,让我开始发烧,眼前出现昏眩的场景,昏暗的视觉,一个一个的小飞点好像蛾子一般到处乱碰,我身边的勋世奉安静的就像一个尸体,只是,我觉得他的手指似乎反射性的弹了弹,我赶紧抓住他的手指,用力攥着。
“四少,四少……,你醒醒……”
突然,砰的一声,脆弱而廉价的木门被撞开,我心脏骤然惊诧,差点停止贲跳……眼前一阵发黑,……,我扭头,只看到原本一直完美的像个假人一般的max大叔一脸焦急,一身狼狈的出现在门口!
扑腾……扑腾……
我听见了自己心脏恢复的声音。
长出了一口气。
这才注意到,我的手指反而被勋世奉攥在手中。他的手指修长却骨节分明,有一种濒死的力量,我想要从他手中抽出我的手指,……,根本无法抽动。
他就好像溺水的人,揪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死死的攥住我。
似乎,也要把我拖入深渊一般。
……
86
……
据说,人只要被迫72个小时不让睡觉,即使让ta承认反\党、反\革\命、反人类,ta也会决然承认,只求能入睡。
我已经支撑过多久了?
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
48个小时……50个小时……70个……
72个小时。
坐在我对面的人异常固执。
他是典型的日耳曼男人的相貌,金发、碧眼、雪肤,也是典型的德国人的性格,古板、固执、严谨和用精准的数字衡量生命一般的冷酷。据说,他是一名德国心理学家,hans graf (汉斯·格拉芙),受雇于康斯坦丁。
我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眼睛表现出来的感觉,让他冷酷的像一台计算机,而他紧抿起来的嘴唇像一条细线,下巴抽紧,显示他的精神依旧很集中。
如果此时测量他的肾上腺素,肯定维持在一个极高的数值。
汉斯说德语,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为他翻译成中文。
汉斯问我,“在arthur hsun遇袭之后,纽约a-tech集团信息安全部接到一个求救电话,全程使用英语向a-tech报告了arthur遭遇危险,这个电话是你打的吗?”
我,“……”
汉斯,“如果是你拨打的这个电话,你从哪里得知这个电话号码?”
我,“……”
汉斯,“拨打电话的人使用的id密码是a-tech的最高机密,能够接触到这个id密码的人不超过5个人,其中并没有你的记录,你从哪里拿到这个id密码?”
我,“……”
汉斯,“你的英文是英国口音,据我所知,你就读的国际学校试用美式口音,那么,你的英语是在哪里学习的?”
我,“……”
“alice,回答我!”
他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了,从而用强光照射在我的脸上,我抬手一挡,扯动了手指上插着的输液管,有一点血液回流到药瓶里面,一丝丝的,好像红色的丝线。
我依然沉默。
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把自己隐藏在一个蚕茧当中,外人不可触摸。
自从被max找到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勋世奉,听说他还活着。max让我休息了两天,请了医生为我治疗,可是到了第三天,他就找来了我眼前这个德国鬼子,开始对我进行,据说很是温和的拷问。
其实,我有自己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但是我不能说出来,而我又不愿意扯谎,所以只有沉默。
72个小时。
这次是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让我72个小时不睡觉。
汉斯想让我的精神崩溃。
……
只是,让汉斯失望了。
我很虚弱,却依然清醒。
接下来,汉斯让我睡了8个小时,我被注射了注射麻醉剂硫喷妥钠。这就是俗称的吐真剂,一种让人的大脑处于镇静催眠状态,而消除大脑对行为的控制,从而使人下意识的说出实话,这是在美国被禁止的行为,即使在刑讯的时候也被明令禁止。
……因为,……,得到的回答,……,未必就是真实的……
汉斯把上面的问题轮番问了一遍,我只有一个回答,——“不知道。”
随后,我似乎自己也迷失了,在自己的大脑幻象中迷失了。
我眼前,一片白色的雾,慢慢消散,随后,则是trinity college那昏黄色的石头建筑,那是学院的入口,我甚至看到了木门顶上,那个滑稽的亨利八世的雕像,他的左手托着一个象征着君权神授的顶着十字架的金色圆球,而国王的右手,则举着一个椅子腿。
那边,有一棵苹果树,伟大的牛顿就是靠在这棵树下打盹,被上面掉下来的苹果砸到脑袋,而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轻轻的走过去,伸出手,推开了门,跨过门,眼前豁然开朗,我看到是一片巨大的草坪,中央是喷泉,而周围,则是thomas nevile亲自设计的哥特样式的庭院——the great court。
这里是巨擘的摇篮,出了培根、牛顿、拜伦、英王乔治和如今的王储这样的人物。
在我心中,亨利八世脚下的木门,就是知识之门。
我推开,我走了进来。
这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
喷泉边上有一个背影,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穿着浅色的风衣,挺直而消瘦的后背,显出几分风骨。他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好像展开了一副水墨画,而他……就好像,一滴纯净的水滴,从竹叶尖慢慢滴下,滴在我手心中……
我叫了他,“……你是谁……”
他慢慢回身,起雾了,英国的天气总是容易起雾,我看不到他的脸。
是谁?
你是谁?
我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忘却了刚才看到的情景,却……有什么感触遗留在心上,好像,那个男人就是,一本清雅的书……
意识不够清晰。
模糊中,听见汉斯的声音用英文说着什么,“没有,硫喷妥钠并不管用,她什么也没有说。好,重新注射药物,我问最后一组问题。”
护士重新给我进行注射。
我只觉得安静,周围出奇的安静,就好像已经平和的睡去。
这次汉斯说的是英语:
汉斯,“have you been raped?”
我,“rape……”
汉斯,“have you been raped by arthur?”
我,“yes……”
汉斯,“do you hate him ?”
我,“……,no,……”
汉斯,“why tell me the reason.”
我,“he had been framed, he couldn’t control himself……”
汉斯,“you hate him!”
我,“……”
汉斯,“i want you kill arthur hsun, i will write you a check, a big one.”
我,“denied.”
汉斯,“ tell me the reason.”
我,“……”
我开始沉默,然后,汉斯换成了中文,他会说中文,虽然带着明显的口音。
汉斯,“你被勋世奉强\暴了?”
我,“……是……”
汉斯,“你恨他吗?”
我,“……不……”
汉斯,“为什么?”
我,“他……他身不由己……”
汉斯,“我给你一大笔钱,你愿意杀了他吗?”
我,“不愿意。”
汉斯,“为什么?”
我,“……”
我开始沉默,一句话也不会再说。
只是,我心中知道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是他的哥哥……
我觉得自己已经睡去,却听见了有人说话,汉斯·格拉芙带着一种人类的情感与max说:
——“全部测试完毕。她的意志如钢铁一般的坚强,拥有极强的道德准则,综合之前我被告知的信息,也就是她在勋先生遇刺之后的行为,我的结论是,她对勋先生体现了一种忠诚,异常难得。”
……
北京的春季很短暂,而且,越向南走,感觉越来越短暂。
我在浙江的片场,不拍戏的时候,一直很恍惚,总是觉得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似乎是一场噩梦,醒过来,就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前些天看新闻,说燕城发生了重大的持枪杀人事件,警方在燕城鬼市旁边的荒地上发现了两具死尸,一把手枪,根据弹道分析,死者2枪杀死者1,随后吞枪自尽。警方在有关领导的英明领导之下,侦破了此案,目前……
真相似乎已经彻底被掩盖了。
那个时候,我在max大叔的监控下,修养了一个星期,因为例假一直没有来,所以令他很焦虑。
他怕我怀孕。
max大叔说,如果我怀孕了,这将会是勋世奉的第一个孩子。而很久之前,他为了‘第一个孩子’,就让律师团写出了异常复杂的股权转让书和应该得到的信托基金文件,据说有一个巨大的砖头那么厚,而作为这个假定孩子的母亲,我需要签署一系列的文件。
令人庆幸的是,最终化验的结果是,我并没有怀孕。
停经的原因只是身体很虚弱,而且受到了惊吓和残暴对待,心情一直异常紧张。
max给了一只手机,新的iphone 5,他说,“艾小姐,这里面所有的信息都从云端下载好了,和您之前那只4s用起来一样。而且,这只手机并没有追踪芯片。”
我拿过手机,意外的发现,居然有来电,我接起来,“喂。”
似乎好久没有说过话,声音有些沙哑。
simon张的声音显得异常焦急和兴奋,“天啊!alice,where have you been hidden ? et把《战国》的第一女主的角色又给了你,让你复工,我都被迫取消了假期提前从欧洲回来了,结果公司说你放长假,我赶紧给你打电话,可是打了这么多天,一个都打不通,我以为你去天宫一号吃拉面去了呢!”
“alice,你什么时候回来?《战国》的导演都要抓狂啦!et用萧容换了你,现在萧容出事了,又只能再换回你,他们的导演都要杀人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在听吗?”
我,“……我在听……”
simon张晒了地中海的阳光,声音也变阳光了,他,“你怎么了?感觉好像蔫蔫的。”
我,“其实,我从et辞职了。”
simon张,“没有啊,公司只是说给你放了长假,还是勋先生亲自签的字,你怎么说你辞职了?快回来吧,我还指望你是我的摇钱树,为了让我换更大的房子,而从你身上赚取血汗钱呢!!”
当时抱着,——‘只要离开这里,找一些事情做,做什么都可以’的想法离开max的监控。
于是,我就回到了et。
那次到北京并没有见到勋暮生,我只是重新拿到了我公寓的钥匙,把行礼放下,又洗了澡,第二天一早,simon张过来接上我,我们就到浙江的片场,继续拍摄《战国》去了。
《战国》是一部男人戏,里面女角的戏份相对轻松一些,而且因为是穿插着的,并不需要每天都拍摄,所以et两度更换女角似乎并没有给剧组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只是,导演还是怒了。
我必须在两个星期之内,补出来之前因为et换角的过失而损失的两个月的戏份。所幸,我喜欢这个剧本,一直反复的看,看到台词都能记住,所以,真正开拍的时候,都可以一条就过。我们在持续的14天,每天工作18+小时的强度下,我总算把剧组的损失弥补了。
simon再次从北京过来探班的时候,看到我有些心疼,“你现在是一个只会拍戏的机器了,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我,“导演说,这样上镜。”
《战国》一直紧张的拍摄,等到我的戏份告一段落,让我有假期回北京的时候,已经是3月初了。
我订了第二天的飞机票,所以这天晚上我住杭州。
因为想要帮simon、廖安他们买一些浙江的土产回去,所以我从酒店出去。没有想到,外面下起了小雨,毛茸茸的,不用打伞,显得异常清爽。
不过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四周很安静。
在路灯下,我停住脚步。
三辆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同的黑色梅赛德斯幽灵一般的缓缓驶来,然后停下。中间那辆车,前门打开了,一个拥有着雌雄同体般迷人美貌的助手下来,打开门,他抬起手,挡住了车顶。
勋世奉下车。
还是那个样子,无论季节,他永远喜欢穿着深色的手工西装,今天没有系领带,而是敞开了领口,围了一条丝巾。他瘦了很多,皮肤苍白的似乎都有些透明,有着大病初愈的憔悴。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仍然是那个样子,夜幕下,熠熠生辉。
他向我伸出了手,“alice,和我谈一谈。”
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能逃避。
我坐进车子里面。
车门在外面被司机关上。
……
还是那个幻觉,如同在保定与他见面时候的一样。
就,似乎,我置身在一片绿色植物疯狂生长的湖水边上,四周都是白色、浓稠的雾气,从外面看上去美艳之极,温度却极低。那层雾,似乎随时都能凝结成冰,把我眼前的世界冻结起来,永垂不朽。
良久,勋世奉开口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很轻,都让人有些温柔的错觉了。
他,“对你进行心理和药物问询,我本来并不知情,那个时候我正在接受完全封闭的强制戒毒疗程。不过,……,我不能道歉,因为,如果我是清醒的,我也会授权他们做那样的事情。”
我,“我知道。”
又是沉默。
然后,他说,“我对你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本来我已经想好了补偿的方式,只是,那份关于你的报告,让我太意外了……”
路灯昏暗的灯光,隔着雨幕,隔着黑色的防弹玻璃照过来,照在勋世奉消瘦而苍白的脸上,有些阴影,他似乎在微笑,没有恶意,也没有讽刺,看上去,竟然有些令人怜惜的味道。
他,“没想到,我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生,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可以遇到你这样的女人。
虽然有很多事情,你不愿意解释,只是,……
我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是让我可以信任的……”
我没有看他,看着窗外。
雨下得大了。
一道一道的,集结在地面上,形成了水流,哗哗的流淌着,从黑色的道路上流淌进草地中,滋润着春天的生灵。
我,“不看那份报告,你就无法分辨什么人可以信任吗?”
“是。”勋世奉认真的说,“二十年来,我几乎不相信任何人。”
他又笑了,这次是清淡的讽刺。
“我信任燕城的大堂哥。
所以到了那里,为了配合他的低调而没有带我自己的司机和安保人员。
结果,……,你亲身经历了。
我杀掉的那个人,为了三十万美金和一家人可以移民美国的许诺,让我扎进了一管可卡因。他们不敢杀了我,因为如果我死,我的康斯坦丁由监管委员会接手,他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
“17年前,我信任我的cfo,他是我在mit的同学,友情很深厚,我以为,甚至比我和lance还要深厚。我们一起创业,可就在我去欧洲为a-tech开疆扩土的时候,他在与华尔街的投资商密谈,想要把我从我自己创立的a-tech赶出去。在律师调解会议上,我问了一句让整个硅谷直到今天仍然记忆犹新的话,……”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他停了一下。
“你为了2亿美金,就想毁掉我们的友情吗?”
“我在纽约贫民区长大,原本我明明知道,有些人,为了200美金就可以杀人,而我却信任他,结果,……,2亿,……,哈!”
勋世奉看着我,“alice,汉斯·格拉芙博士那份报告的结论是,你对我是忠诚的,无论这份忠诚是什么意思,我都感谢你。
华人的社会古老而保守,极重视纯血,也许,你认为我身体有一半白人血统而不能再称为华人,可不管怎么说,我还姓勋。
勋家人都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解释你的秘密,我只听你愿意对我说的事情。还有,你救了我,我强\暴你,max对你进行严酷问询,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任何条件,只要你说出来的,我都接受。”
……
很久很久,没有人说话。
车内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呼吸的声音,还有时间,似乎在一分一秒的坠落。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用。当时那个场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弃你于不顾。至于……,当时你没有意识,我不怪你,如果你想要补偿什么,那么,我们就忘记所有的事,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可能,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
我,“seal the deal?”
勋世奉一直沉默着。
我,“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那,我走了。”
我敲了一下车窗,外面有人打开车门,我走下汽车,总觉得今夜的杭州,似乎格外的冷。
87
这次回北京,我有七天的假期。
我把给simon和廖安的东西在公司递给simon张,让他留下自己的那一份礼物,再帮忙转交给廖安,我就回家去了。
很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累的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在耗费身体最后一丝精力,我怕自己免疫力失调,生病,就跑到医院去看了看,被告知回家好好休息就好,又开了一些镇静的药物,于是我就提了一箱子康师傅香辣牛肉面上楼宅着去了。
头三天,我都在睡觉,晚上饿的时候煮一包方便面,外加一个**蛋,第四天半夜,可能是睡的太多了,就算我是头猪我也睡不着了,于是我穿好衣服下楼去买酒。公寓附近的超市没有香槟、法国红酒之类的东西,啤酒热量太高,我也不太敢喝,只能又弄了几瓶二锅头回来。然后开始喝,喝茫了就睡觉,醒过来就喝水,因为宿醉,需要大量的水,来不及做热水就喝自来水,我忘记北京不是英国,自来水不能直接饮用,于是,第五天,我拉肚子,全天基本上就是在卫生间度过的。(……!)
第六天,我吃煮面的时候,发现手机早没电了,赶紧充电,结果接到了廖安的电话,“喂。”
廖安,“alice,今天晚上我请客,给你接风,就在w酒店,那里来了一个新厨子,听说特别有名,我最近拿到一笔新投资,请你大餐!”
我,“……”
廖安,“晚上6点,乔深过去接你,不用打扮,好了,不说了,有客户来,不见不散啊!”
说完,就切断了通话。
w酒店是喜达屋旗下的全球现代奢华时尚酒店,穷奢极侈却现代摇滚,如果去那里不打扮,穿的像个二百五,我连那个酒店的大门都进不去。
我翻了一下自己的钱包,刚开始剩下的2万多块钱丢在燕城了,拍戏的薪酬et还在核算,我还没有拿到手,至于卡……除了勋世奉的一张黑卡之外,别的都空了,我想了想,决定出门一趟。
先到邮局,用最高优先级的快递把那张黑卡送到et总部勋暮生办公室。
我拿着剩下的钱去动物园批发市场趸货去了。
买了一条白色的雪纺连衣裙,一双红色高跟鞋,3串长珍珠项链,还有一个长的很像香奈儿的菱格纹的包包。
晚上5点,我穿好了下楼,乔深开着他的新路虎在楼下等我。
他穿了一件米色的burberry的风衣,像一个极具英伦志气的书生,再激赏他本身那张价值亿万的脸蛋,如此的倾国倾城,让我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击中,心脏似乎都停了一下,然后……在一阵柔和的风当中,回了神,却忘记刚才在想什么了。
乔深看了看我的穿着,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才说,“上车吧。”
我坐在他的副驾位置上。
我,“廖安也请了你?”
乔深看了观后镜倒车,点了点头,“其实,是我们几个给你接风。”
我,“哦。”
乔深驾车的技术很好,所有的动作相当流畅,而且控制感很好,并且异常遵守规矩。他倒车,一定要左右看看,而且他启动,并道,一定很标准的打方向灯。
有人说,看男人就看两样,一是驾车,二就是做\爱。
我不知道天王的sex是什么样子的,反正他的车子的确像极了他。
干净,整洁,车子里面的物品却是随手放的,并不感觉到凌乱,反而任何东西都有一种啜手可得的规矩,车子外面并没有擦的纤尘不染,有些不经心的感觉,可是仔细想一想,却发现,他对这辆车子养护的极好。
不像勋暮生。
他与乔深开着同样的路虎览胜,同样的白色车子,硬是让他弄的例外严整,跟有强迫症和洁癖一般。
w酒店到了。
一进来,我的眼前是一片匪夷所思,光怪陆离,却有带着奢侈气息的设计扑面而来。
包厢里,他们早到了,廖安坐主座,一会儿她付钱,然后是simon张和他男友小雨,再来就是我和乔深,一共五个人。
廖安点的菜都是现代概念菜,我看了看满桌的,长的很现代化的菜,实在不太明白,反正也不用明白。
廖安面前的桌面上摆着4瓶开了封的五粮液。
她拿着巨大号的玻璃杯子倒酒,却在看到我的穿着的时候摇头,“alice,你是穷疯了吧,还有比你现在这身更堕落的吗?”
我,“有。”
我从包包中拿出手机,上面是我新买的保护壳,是一个镶嵌满了廉价水钻,和一个巨大的假钻石茶花,我,“淘宝买的,好看吧。”
廖安手抖了一下,酒水撒在菜品上。
廖安倒了四杯酒,一瓶五粮液就空了。
她用金属勺子敲了一下酒杯,有颤音,让说话的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她。
她说,“alice,今天我做东,请你吃饭,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
我看着廖安。
simon、小雨和乔深也看着她。
乔深忽然说,“廖安……”
廖安一伸手,用手心对着他,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乔深安静了。
廖安对我说,“alice,你***这事做的不地道!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一个多月,连个口信都没有,你***拿不拿我们当朋友?!”
我被她骂愣了。
我当时只是想着离开et,避开勋暮生,然后我就进了山区,然后去了燕城,再然后遇到勋世奉,……,直到simon打电话让我回et,这些天,我一直都是恍恍惚惚,从来没有是否应该通知廖安他们的问题。
廖安,“当时我临时想起来要找你出趟门,结果打电话你不接。我问乔深发生了什么,当时乔深一直在片场,他说他也不知道。
只是大约听说似乎你的合约有些问题,可是他和勋暮生异常微妙的关系,他看不到你的合约具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我们只能让在欧洲的simon赶紧回来。
simon和小雨订不到机票,愣是从非洲佛得角转了飞机回来的,他们一到北京,时差都没有倒回来,就去et问你的消息去了。
然后我们一直打电话,可是你的电话怎么都接不通,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等到大家着急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乔深就打电话去上海,向徐公子求助。”
“徐樱桃当时忙到了极点,他们的大老板arthur hsun突然回了美国,而且市场上谣言四起,康斯坦丁全球股价一天跌3%,几十亿的资产一夜之间被蒸发,徐樱桃压力大到高烧39度还持续工作了30多个小时,就这样,他还抽空回了北京,安排他的关系帮忙找你,可是怎么就找不到你?”
“你究竟是上九天揽月,还是下五洋捉鳖了?啊?!”
我的手,捂住了眼睛,控制不住,那里热辣辣的。
廖安,“你活生生的炒了勋暮生!这个圈子里都传遍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我知道勋暮生那个人,绝对不是个善茬,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个亏!这次他硬是活生生的咽下去了,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说把你的合约保留下来,说你请了长假,离开北京修养去了。”
最后,她看着我,“alice,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小小年纪心事这么重?看你喝酒,明明没有人灌你,可是每次都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灌醉。你对待别人好,却似乎很封闭,一有些什么事,就自己一个人死扛,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今天,我把话说到这里了,你要我们做你朋友,我们做,如果你不要,咱们喝完酒,出了这个门,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说不出话,廖安不说话,乔深、simon和小雨都沉默着。
包间中灯光亮到晃眼。
“我错了……”
我低语,“我错了。”
廖安把一个大杯子顿在我面前,“是姐妹,就喝酒,喝高了一吐,明天醒过来,什么都过去了。”
我端起来杯子。
乔深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廖安,“廖安!”
廖安,“天王,你别管,这是她事,她有本事handle!”
我拿着酒杯,对廖安说,“廖安,我喝了这杯酒,从今天起,你是我亲姐姐!”
我喝干了。
然后拿起来第二杯,我,“simon,你就是我亲哥!”
又喝干。
第三杯,我,“小雨,从今天开始,你愿意做我嫂子,我拿你当嫂子,愿意和我做姐妹,我们就是姐妹!”
喝干。
最后一杯。
我,“乔深,我原先不知道,你对我这样,我一直以为你特别讨厌我。”
乔深很认真的看着我,“alice,你是我朋友。我以为,朋友之间是不用说这么多的。”
我被他那双眼睛看着,差点就哭了。
我一口吞下去这些白酒。
一瓶子五粮液,让胃跟火烧一般,却让我心里面热辣辣的,从内到外,似乎生命从血管到四肢,再到每一个毛孔,一点一点的复苏,我又活了回来!
我总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我总以为,过去的亲情已经逝去,友情已经变质,我总以为,付出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可是,我却在不经意的时候,得到了新的朋友,也得到了新的生活。
一直以来,我以为只有勋暮生是被留在回忆的中的那个人。
结果……
那个人,却是我自己。
我们又开始喝酒。
我从来不知道,医学院的高材生、娱乐圈的头牌天王乔深,还会划拳!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simon张灌的像一条泡在酒缸里面的老狗,而廖安则抱着我心肝儿、宝贝儿的乱叫。小雨喝茫了之后像个女孩儿,独自端着一盅佛跳墙落泪,他对着酒杯喃喃自语,控诉自己之前的那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不但劈腿,花他的钱,还打他,后来simon到了他身边,抱着他,他们两个就一起哭。
乔深要开车,他用白酒划拳,却丝毫没有输过,最后的最后,他只象征性的喝了一小杯,就换上清水了。
廖安吐了一次,才叫服务生埋单。
我们几个晃晃悠悠的走出w的大门,让外面的夜风一吹,脑门凉飕飕的。
乔深要去拿车,不过我们前面这条路暂时封闭,是峰会的与会者要过。
他们拥有目前北京城通行的最高优先等级。
这几天都是为了这个事,全球的信息安全峰会在中国的北京召开,一些硅谷大佬都到了,我没看新闻不知道,小雨说,顺义国际机场专门空出来20个小时,用来迎接他们的专机,一些常规航班的起降都延误了,旅客怨声载道。
道路被封闭了,反正也走不了,我们就如同一个世纪之前的鲁镇的无聊国人一般,继续围观。
我的高跟鞋站不稳,乔深一把扯住我,我趁势倒在他的胸前。
“乔深,我……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乔深看着我。
其实,褪去光环的天王,很文气,没有镜头前的妖娆和倾国倾城,却让人觉得这样的他,反而更合适他。……,不知道怎么得,我感觉很熟悉,尤其是他的风衣,让人感觉到更加的熟悉。
他忽然说,“你像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可是我之前并不认识你……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所以,alice,无论如何,你是我的朋友。”
闻言,一股从心脏底部涌上来的热气,可以把人逼迫到落泪。
就像岩浆一般。
我以为,自己的心脏不会有伤口,其实我做了,它伤了,而且很厉害,可是我却选择漠视,我用一层糖浆,一层水晶,最后一层冰层把它紧紧包裹住,让它坚硬如昔,让我以为,我是那样的坚强!
可是,它却在溃烂,最后千疮百孔。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这样热辣辣的感动,可是我又错了。
乔深的话,让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他的胸前痛哭流涕。好像从心底涌上来的眼泪,……,心却不疼了,原本枯竭到只剩灰烬,它又重生了,似乎重新长出了血肉,依旧是血红色的,依旧是鲜活的。
乔深,“如果可以,一辈子做朋友吧。”
我用力点头,并且把鼻涕和眼泪都抹到了他的burberry风衣上。
只是……
忽然,我感觉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我眯缝着眼睛,乔深抱着我向里面走了一步,躲开了那道光线。
那是一辆迈巴赫。
沿着已经戒严的大路开了过来,大灯的光芒太炽热,太强悍了,我根本看不到车窗里面是谁,只是勉强看见,后面的车窗玻璃慢慢滑下,又慢慢的滑上。
他的前后是几辆宾利的保镖车。
……
小雨忽然醉了吧唧的说,“宾利,靠,***的有钱,都能开300万的宾利!”
廖安鄙视他,“你这个没见过市面的,我都替你丢人!你看错了,这几辆宾利是护卫车,中间那个才是正主儿!那是一辆4000多万的迈巴赫!”
小雨愣怔了3分钟,道路上硅谷大佬们的豪车座驾陆续走空了,他才回神。
“我勒了去!kao!!!!!用300多万的宾利当护卫车,丫有钱烧的吧!!!”
simon就是傻笑,廖安也笑。
只是……
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有些不安。
88
乔深送我上楼,我用钥匙打开门,乔深站在门外,叮嘱了一声,好好休息,他转身离开了。
我关上门。
……
屋子中空寂异常,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我却闻到了一丝悠远的香气……那种感觉,就好像夜空下的的深海,看似平静,水不扬波,但是那片烟波浩渺之后隐藏着无无尽的、不可预测的危险……
这个味道只属于一个人。
由巴黎顶级香水大师为他量身制作而成。
勋世奉。
他来过了……
都说,看男人要看两样东西,一是开车,二是做\\爱。
我没有见识过勋世奉开车,他总是高高在上,坐在司机驾驶的豪车里面,似乎鞋子都沾染不到凡世的尘土。
而他的做\\爱……那不是,而是强\\暴!
可即使这样,在我刻意忘记的那场sex中,他对我做的事情,好像可以把灵魂从身体中撕扯出来,在每一片灵魂碎片上都印刻上只属于‘勋世奉’的烙印……
还有,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抽\\送,我一直都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种香气,——很悠远,像夜空下的深海,烟波浩渺之上一层白色的雾气。
刻意忘却的记忆却在这丝香气中,逐渐清晰。
我双脚一软,跪坐在地面上。
我用双手捂住脸,头发披散下来,遮盖住一切,即使知道这里没有人,可是还希望可以这样,就好像,我在一个蚕茧里面,外人是不可触摸的。
……
回到杭州,我把最后一部分《战国》赶完,在4月底的时候回到了北京。
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工作安排,而且et财务部把我当时赔偿公司的违约金又按照规定退还给我,让我手边终于有一些活钱。simon张帮我谈下一个广告,是一种欧洲布料的代言,两年的合约,100万的收益,除去给et的抽成,我和simon张又有进项了。
最近,simon的心烦的事情很多,他妈知道了他和小雨的事情,闹的挺严重的,每天都跑到他们家里去骂小雨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勾引他儿子,想要他们老张家断子绝孙,小雨特别委屈,所以simon想重新供一套房子,让他妈自己住这里,他和小雨出去住。
他拉着我去帮他看楼盘。
小雨暂时寄存在廖安那里,于是,他们两只成了新闺蜜。
廖安和小雨最近迷恋上了电视购物,她买了一群东西,有酸奶机、面包机、缓慢榨汁机、冰激凌机、豆芽机、豆浆机和槽子糕机。总之,廖安这里成了一个杂货厨房了。
simon张去和客户吃饭了,我拎着廖安做的酸奶,小雨烤制的蛋糕回et。
我不能吃这些东西,热量太高,这些是给乔深的。
明天,他的电影需要到南方取景,所以他今天回公司准备一些东西,廖安让我把她的作品给乔深送过来。
我在et的地下车库把车子park好,拎着东西出来,……
却,看到了勋暮生。
他好像也瘦了,却安静了很多,他从park好的车子里面走出来,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我,径自走到电梯门口,刷了卡。刚才还在磨蹭的差不多每一层都停一下的电梯豁然开始启动,数字不断下降。他的卡是特殊制造的,et的最高优先等级,不管上面多少人在等待电梯,这部电梯都不做停留,一直到勋暮生的面前。
他走进去,我没有动。
电梯门在我们之间关闭,一点一点的,他在消失,就隐藏在电梯门后面。
……
一只手,挡在将要完全闭合的两扇电梯门中央。
勋暮生撕开两扇门。
他看着我说,“上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似乎我们真的只是et的执行总裁和员工的关系。
我走了进去。
他帮我按下simon办公室的楼层,其实我要去乔深工作室那一层,只是,这个时候,我没有说话。
……
我握紧手中的布袋。
勋暮生忽然说,“我收到了你退回来的黑卡。”
我,“……”
勋暮生,“看样子,你真想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其实不是那个样子,可是……那张黑卡,是勋世奉的,我们又……,这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勋暮生,“连朋友都不做了。我还以为你offer的感情是很奢侈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廉价到一场吵架都经受不起。”
我的楼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
我走出去。
电梯门关闭。
我扭头,红色数字在一格一格向上跳动。
我自己上楼,把廖安他们的东西交给乔深的助理,刚说乔深喜欢吃甜蜜的东西,可是为了要保持身材不敢多吃,所以给他准备的酸奶是没有甜味的,吃的时候需要放一些蜜豆,外面的门一开,勋暮生走进来,像是有工作要布置,结果他看到了我,有些意外。
他看了看我,看了看已经给乔深助理的袋子,忽然笑了一下,很清淡,却是浓浓的讽刺意味,把乔深的助理吓唬的,差点脚软,委顿于地,我把东西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勋暮生,“如果私事做完了,上我办公室,我有事情要交代。”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乔深助理差点哭出来,“完了,我要回家自己吃自己了。”
……
乔深的助理最终也还是留在et,就是不知道当时勋暮生怎么和他谈的,让他以后一看到勋暮生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乔深的工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还是et,甚至是娱乐圈的头牌天王。
《乱世佳人》的拍摄已经结束,制作方到美国做后期去了,谢逸然跟到美国,做一些后期配音工作还有就是接触一下美国的媒体,乔深因为下一部片约的时间问题,并且没有跟过去,他是通过卫星与远在西海岸的制作方联系,并且隔着整个太平洋与谢逸然把后期配音一步一步完成。
这个星期,廖安和小雨的试验作品是柠檬蛋糕,simon张吃的都快要吐了,可是那是小雨亲手做的,他无法推辞,于是就打着‘好东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的名义带到了公司,每人发了一块,当然,乔深那里是特大的一块。
乔深刚录音完毕,有些饿,他拿起来吃了一口,皱着眉,就把剩下的蛋糕放在纸盘中。
乔深说,“我去告诉廖安她们,不要再做这个了,简直就是浪费食物。”
simon居然千恩万谢。
他可不想再吃几乎能把大牙崩掉的柠檬蛋糕了。
乔深问我,“晚上有空吗?”
我点头。
乔深,“我有一张请柬,谭总在他的红松庄园开party,邀请的不是娱乐圈的人,都是一些政商名流什么的人物,虽然说不一定带女伴,不过,还是你陪我去一趟吧。”
我点头,“好啊。”
正好可以拓展一下交际圈子。
乔深越来越多的接到娱乐圈外的party邀请,他的名声与江湖地位似乎有了质的飞跃。
真好!
红松庄园是背景人士‘谭总’的私产,背靠山脉,前面有河,占地广阔。
车子从进入大门,到建筑物之间,是弯弯曲曲的道路,两旁种植着巨大的红松。这里的建筑物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只是普通的石头建筑,而且异常朴素,可是仔细看,这个建筑是被人刻意设计成一个松散浪漫的空中花园,石头缝隙中全种植着各种珍奇花卉。
这个空中花园的左边是草坪,前面则是一个高尔夫球场,右边则是一个巨大的钢化玻璃罩,罩子里面是游泳池。party的场所就是草坪上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凉棚,下面铺陈了原木,让人西装革履,高跟鞋晚礼服踩在上面依旧优雅如初。
在夜间明亮璀璨的灯光照耀着现场,爱乐乐团的小提琴,一直演奏着悠扬的乐曲,现场气氛好的不得了。
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所谓经常在圈子里面听闻的‘谭总’居然就是谭酒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们认识,可是这次他根本没有表现出和我相识的样子,我看看周围,马上明白了。虽然说,这里不是‘娱乐圈’的party,可是‘娱乐圈’的人并不少,都是一些20岁上下的,年轻嫩模,小明星,还有演艺新人。在这里,所谓的女伴其实就和男人戴着的手表,或者开车的豪车一般,有,是乐子,没有,现场有的是乐子,可以随意索取,想必一定是你情我愿。
我挽着乔深的胳膊,靠近问他,“我可能会阻止你猎艳的美好时机了。”
乔深指了一下那边的长条自助桌,我们向那边走过去,“不是,她们对我没有兴趣,我身家差太远,连她们入门阶级都无法达到,所以不会有人来骚扰我的。我们有一整段相对安静的时间,我拉着你过来,其实想要具体问一下,你一下步想要怎么做?”
自助桌前,乔深拿了一杯香槟给我,我摇头,“我戒酒了。”
于是我只喝清水。
他点了点头,“最近太忙,一直没有时间问问你,你是想要一部一部戏漫无目的拍电视剧,只是在观众面前混个脸熟,还是有其他什么别的职业规划?比如,电影,在演艺圈,想要建立江湖地位,电影是比电视剧更有力的工具。还有就是,编剧,一部好的作品,编剧是灵魂,顶级编剧就会有绝对的话语权,想要在这个圈子里面掌握主动,需要自己的故事灵魂。廖安让我问你,对编剧有兴趣吗?她可以带你。”
我……我觉得我又要哭泣了。
“stop!”
乔深手指在我面前晃动一下,“不要煽情。你回去想一想。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规划。
我5岁的时候,我父亲就教给我一个time management的规划方式,把最紧急的事情给予最高优先等级,最先考虑,最先解决,次一级的事情,放在后面考虑,再次一级,就再向后排。时间有限,一天只有24个小时,浑浑噩噩,或者明明白白都是过一天,不会多,也不会少。
而廖安,她12岁的时候看日本漫画,被那些故事背后的强悍的商业化运作、顶级编剧能力和媲美电影的分镜头所吸引,她那个时候就想要成为一个编剧,并且一直为之努力,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所有人的成功都不是天下掉馅饼,也不是狗屎运,你好好想想。我们是朋友,可以帮你的地方一定会帮,而且simon也希望你可以越来越好,他……”
乔深想到这里,居然乐了一下。
“他,又要买房子了,所以如果你的收入增加,他还贷的压力就会小很多。还有,廖安新买了一套公寓,她说装修好了让大家过去温锅。”
我用力点头。
这个时候,谭酒桶过来,他对乔深说,“乔深,过来一下,我帮你介绍一只巨鳄。”
乔深那道纤细秀致的眉挑了一下,回头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刚要点头,谭酒桶忽然说,“对方不是女人,带这位小姐过去,也不碍事,走吧。”
于是,我和乔深一前以后,跟着谭酒桶向那边走过去。
避开了party现场最热闹的区域,这边有一个湖面,倚靠着空中花园另外搭建了一个顶棚,旁边摆着从欧洲空运过来的鲜花,还有冰好的,与外面普通香槟截然不同的,号称‘香槟帝王’的沙龙香槟。
这个区域安静极了,也没有小嫩模或者小明星在这边欢笑,只有几个男人,用流利的英语交流目前a股市场的重重黑\\幕。
他们或者是新闻上很露脸的风投老总,或者是大银行的老板,还有一个科技新贵,据说他的公司刚在纳斯达克上市,就是几十亿的身家,最近新闻上炒作的很热闹。
其实,他们说话声音并不高,像是忌惮着什么人,有人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向旁边看一看。他们的旁边则是一个长长的黑色亚麻沙发,一个男人坐在那里,沉默着,修长的双腿交叉架起,他并不参与对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似乎是国王在听他的弄臣为他讲故事取乐。
看到那个男人那双蓝色的眼睛的同时,我站住了脚步,脑中出现一道白光,然后就是尖锐的如同针扎一般的痛苦。
那个男人,也看到了我们,他看着我的眼神显得相当意外,甚至有些惊讶,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么外露的情绪让周围陡然安静下来。
那个男人,是勋世奉。
勋世奉站起了身。
他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全部转身看着我们三个‘闯入者’。
有人从头到脚扫了我一眼,似乎超市的扫描仪在扫描货品的价格,然后他们扫描的则是乔深,似乎在透过他那张价值亿万的脸,揣测着他的身家和未来的价值。
谭酒桶与乔深走过去,我则止步了。
谭酒桶刚想要说话,没想到勋世奉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对乔深说,“乔先生,你好,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乔深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勋世奉的手,握住了一下,然后松开,我看见他的手指有些疼痛的扭曲,似乎刚被用力攥握了一下。
谭酒桶一纳闷,试探着问,“勋先生认识乔深?”
勋世奉点了点头,“乔先生是我们基金投资一部戏的主演,是他让那部戏名扬天下。”
谭酒桶,“哦!我知道,是国剧大师梅尚荀先生的人物传记片!得了奥斯卡大奖。哈哈,乔深,你可真有福气,能被勋先生记住的,都是顶级人物!”
乔深也说,“是我的荣幸,勋先生。”
众人一笑,又开始窃窃私语。
……
“乔深这么红?”
“能让 arthur hsun亲自起身迎接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他是什么背景?”
“有没有投资价值?”
“以后要关注一下他的新闻,应该是一座金矿,不,绝对是钻石矿!”
……
在这里,我可以完全被忽略,因为在这里,像我这样身份的女人,是不会被引荐的,我们就好像是摆放在他们旁边的鲜花,香槟和宴会上演奏的悠扬的小提琴乐曲一般。可有可无,有则锦上添花,无则,干净爽利。
89
我慢慢走近,勋世奉似乎没有看到我,他走到桌子前面,拿香槟酒。
他们继续聊天。
那些人问了乔深一些关于目前金融、a股、还有美国财政悬崖的问题,乔深应答的非常到位,并且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其中那个科技新贵忽然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连中戏这种艺术类学校毕业的人都开始关注金融了。”
乔深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回话。
谭酒桶在旁边却说,“李总,乔深毕业于北大医学院,他是医科生出身。”
科技新贵,“医学院的高材生为什么要当戏子?”
我走到乔深身边,看到他只是微微笑着,不过勾起来的嘴唇透露出一丝蔑视。
没有人回答。
科技新贵自己说,“哦,别怪我,我这个人不爱交际,说话一向都很直,在圈子里面总是得罪人,大家都知道我嘴巴臭。”
谭酒桶忽然一笑,“李总,您也不是什么人都得罪,在勋先生面前,您的应答还是很得体的。”
科技新贵连忙说,“同为mit的毕业生,在学长面前,我自然要遵守规矩。”
众人哈哈一笑,这一章就算是过去。
金融什么的聊完了,自然就是别的了。
科技新贵忽然问我,“这位小姐看着眼熟,哦,我记得了,前些天娱乐版块上的头版新闻,你和乔深是情侣,是真的吗?”
闻言,勋世奉单手拿着一只水晶香槟杯从那边转身,看着我……和乔深,那双蓝色的眼睛讳莫如深,如同冰封的海洋,异常幽深。
乔深说,“这是私人问题,不方便回答。”
科技新贵,“不说我们也知道,肯定是假的。et的宣传总监katie杨我认识,她专门拜托过几个门户网站炒作你和天王的绯闻,这是娱乐圈惯用的手段。”
我和乔深都没有说话。
勋世奉喝了一口酒。
科技新贵问我,“这位小姐,你也是北大医学院毕业的?”
我,“不是,我高中毕业。”
科技新贵,“高中?seriously哦,我常年在美国,不知道国内的情况,高中毕业! omg,你为什么不上大学?”
我,“手里没钱了,当时如果不工作,马上就会被饿死。”
我忽然想起来冯伽利略把我从转轮台上踢下来的时候, alice这个壳子手中的银行卡,还欠着银行5块钱,感觉有些好笑。
新贵看了看我,“小姐,你平时都干什么?”
我,“拍戏。”
新贵,“空闲时间呢?”
我,“偷菜。”
新贵,“还有呢?”
我,“植物大战僵尸。”
新贵,“会英文吗?”
我,“初中的时候学过abc,不过都还给老师了。”
新贵有些痛心疾首,“诶,中国的下一代要是都像你这样,是没有前途的。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喝个茶,我教你英语。”
说完,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这种场合的名片几乎都是为了特定社交使用的,一般都是只有名字和电话,我今天也带名片了,不过是工作上用的,是我经纪人的联络电话,而且,我一直没有这方面社交的需求,所以也没有印制这样的名片。
看着他递过来的名片,我应该感觉到荣幸吧,毕竟是人家offer deal了。
新贵一递过来,乔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名片拿了过去。
乔深说,“李总,谢谢。”
新贵看了他一眼,“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乔深,“我也是。”
空气中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气氛变得很奇怪,新贵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看了看乔深,而天王依旧一副君子端方,温和如玉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压力的来源,新贵有些茫然。
乔深说,“艾小姐年轻还小,不足20岁,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新贵忽然冷笑,“现在的小姑娘才厉害呢,比我们厉害多了!手中经过的人,没准都不只一个,诶,我个人一向很直,说话也很直接,不会转弯,有什么说什么。上次的聚会,就有一个17岁的小姑娘拉着谭总跳贴面舞,马上就是一辆法拉利,羡慕的我们啊……”
我忽然说,“李总,您就算跟我跳贴面舞,我也给不起您一辆法拉利啊。”
现场好像如同已经沉入大西洋的泰坦尼克一般的死寂。
科技新贵的脸色好像一口吞下一马桶的大便,都快成紫青色了,他额头上青筋爆出,一双眼睛瞪着我,似乎都快要突出了。
勋世奉把手中的酒杯放在铺着白色亚麻布料的桌面上。
旁边一个风投老总忽然说,“诶,小李,和小姑娘调笑什么的,类似这样的事情,勋先生不喜欢,别在他面前这样做。”
此时,谭酒桶非常恰到好处的哈哈一笑,指着我说,“艾姑娘,还是那么淘气!”然后过来,拍了拍科技新贵的肩膀说,“李总,艾姑娘是我的朋友。我红松庄园请了那么多小美女过来,还不够你挑吗,别瞪着艾姑娘了。”
然后,他冲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走,他们聊他们的生意经,咱们兄妹两个找别的乐子去。上次答应请你喝茶,今儿我这儿还真有今年的明前茶,刚从浙江弄过来的,正宗狮峰龙井,除了你,我别人都不舍得给,你问问勋先生,他能从我这里拿走一两绿茶吗?哈哈!”
我赶紧过去。
我也不会去问勋世奉,谭酒桶是不是不舍得给他绿茶喝,因为他根本就不喝绿茶。空气中尴尬的气息似乎被谭酒桶爽朗的大笑给破冰了,科技新贵都自我圆场说,“原来艾小姐是谭总的朋友,早说啊。我这个人说话一向很直,别怪我呦!”
其实,谭酒桶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我和乔深在他们中间,也就是个乐子,他才那样说话,其实,新贵这个人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大的很,他在勋世奉面前乖觉的像是一个24孝的孙子。
我一直没有再看勋世奉,和谭酒桶沿着湖边,慢慢离开,可是……我却似乎总是觉得,后背上有两道锋芒,如影随形。
从湖边转过去,是一个四面用石头砌成围墙,顶部加上钢化玻璃的书房,谭酒桶带着我往这边走。
他边走边说,“今年的明前茶要便宜许多,习\\总\\反\\腐,下面的人不敢送礼了,我们的人就在茶农的园子里面收,价格比往年跌了一半。看样子,以前不知道被这帮孙子骗去多少钱?”
我,“我去花鸟鱼虫市场,兰花的价格也跌了,据说一种兰花,往年要卖到8万块,今年1万3千块就卖了。”
炒作超过实际价格的东西,也是华尔街的本质,n个世纪前,华尔街就是靠炒作郁金香的价格起家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击鼓传花抛来抛去,最后埋单的就是普罗众生。
诶。
那群大鳄们吃香的喝辣的,小老百姓连吃口猪肉都要计价。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
谭酒桶叫了一个姑娘过来,给我们泡茶。
作为一个标准的吃货,喝到了今年的明前茶,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我,“谭总,最近有没有收到新的好东西?”
谭酒桶挠了挠他的脑袋,“有是有,不过,都在市区的店里,在这个宅子里面的东西嘛,只有帮徐公子收了一副画作。”
我,“徐公子也喜欢上这些东西了,是什么大师的真迹吗?”
谭酒桶,“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徐公子让我找,我就帮他找了,因为作者不出名,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他站起来,“走,就在这里。”
谭酒桶到那边的半旧红木书桌说,拿过来一副卷轴,看起来很新,很新,裱糊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5年内的。
他打开细绳,展开这幅画,是一副水墨荷花,没有别人画出的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黑白之间,反而透着一丝刻骨的缠绵。微微垂下的荷花,有些娇艳欲滴的感觉,似乎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被露水滋润,而羞答答的绽放一般。
旁边还有一行小诗,字体稍显秀致,可是细看,内中透着刚强,带着旧时、那些早已烟消云灭的文人风骨!
那是一首唐诗:
——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枕上片刻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再下面则写着:与妻苏离自金陵回故土,画于万荷千峰园。
落款:萧商。
我,“……”
谭酒桶说,“不是什么名家的作品,不过这个人是徐公子的故友,也是他的同学,可惜,天不假年,如果给他时间,只要20年,他就能有所成就。”
我,“徐公子的同学,不是医科生吗?”
这幅画,我的手指细细的在上面摩挲着,想要透过这样的画作,看到那个被我遗忘的人,只是……那些记忆都似乎被雾气萦绕着,我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谭酒桶,“他是医科生,还是徐公子的同班同学,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世,据说上学的时候要努力拿到奖学金才能付出学费,可是,他却是已故书画大家苏罗浮的入室弟子。
关于苏罗浮是谁,艾姑娘,你知道吗?他可是神秘人物,外界对他所知很少,不过他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面很有名望,等闲一副水墨画上拍卖会都是百万的价格。
这副画作的作者自少年起,就和苏老先生习画,只是这么多年却没有作品流传出来,要不是徐公子明确告诉我,这是一副什么样子的画作,我都不确定,它是否流传于世。”
“收的时候,也费了大力气了。只是,徐公子交待的事情,再困难也要完成。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他看重,并且引为至交好友的人,绝非凡品。乔深是这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萧商也是。”
我把画轴卷好,“徐公子也不是凡人。”弄好了,就放在谭酒桶的书桌上。
谭酒桶忽然问我,“前一阵子徐公子让我找你的下落,我也找不到,是怎么回事?”
我,“娱乐圈呆着有些烦,就去山区玩了一圈。每天住在农家乐里面,还吃有机食物,一天连吃带住的花费不到30几块钱,跟北京现在一个盒饭的价钱一样,忽然觉得挺好的。”
谭酒桶眼神灼灼的看着我,“那怎么又回来了。”
我乐了,“我又不是隐士,也不是富二代,爹妈不给钱,我不干活吃什么啊?”
谭酒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递给我一张名片,也是上面一个名字,下面一个电话,我拿着有些犹豫。这样的名片,意思是,……
我,“谭总,我这个人胆小,您的意思是,您想泡我?”
谭酒桶正在喝茶,呛着了。
他,咳,咳,咳。
好不容易,他终于顺了气,说,“我要是有那个贼心贼胆,徐公子还不劈了我?!这上面是我的手机,就在我手中,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过来就好。”
我想着,也要拿一张名片,他一摆手,“不用,我有你电话。”
随后,他让旁边的小姑娘给我一罐今年的明前茶,我捧着,连声道谢,然后随着谭酒桶绕过湖边再走回去,他们还在说话,不知道在说啥,我就不过去了,让谭酒桶过去,告诉乔深,我直接去外面的自主餐桌那边等他。
夜色也沉了,从远离市区的红松庄园这里仰头看,那是震撼人心的星空。
遥远而迷人。
钻石一般的璀璨。
有着信仰一般令人动容的力量。
看着这样的星空,似乎人世间的一切纷扰、复杂、敌意、仇恨、繁华和爱,都飓风中的游丝一般脆弱和卑微,呼吸之间已经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我突然很想喝杯酒。
只是……想起来对自己的承诺,我戒酒了,于是只能从香槟杯丛中拿起来一杯清水。
他们终于散了。
在星光中,勋世奉在那些风投大佬、银行家们、科技新贵还有谭酒桶他们如同弄臣一般的卑微又热情的簇拥下,向红松庄园门口走去。
这边仍然在寻欢作乐的资本家们交头接耳。
仿佛都在谈论着那个神秘遥远、不可触摸的男人。
我转过身,后背靠着自主餐桌,手中捏着装着清水的高脚杯,手指有些发白。
然后……
也许是错觉。
后背上有一道目光,像锋利的尖刀,冰冷的切割着我的血肉。
疼。
触觉却是火热的……
乔深送我到楼下,我想把茶叶给他,他说,“你留着吧,徐樱桃那里也有好茶,我找他要就是了。”
我对他道了谢,就上楼。
一打开门……
伴随着一丝令人恐惧的香气,我看见勋世奉坐在我的沙发上。
他那个样子,不像是坐在陌生人家里的沙发上,而像是,安稳的坐在纽约康斯坦丁办公室的大班台后面。
未见一丝的鬼崇。
他听见声音,微微侧头,看着我,难以言明的目光缓慢滑过我的脸。
顿时,一丝一丝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后背透出。
“alice。”他轻声说,“把门关上。”
我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僵硬的。
我把茶叶罐子放在挨着门口的小桌上,却把门敞开了。
我,“我们,说好不要再见面的。”
他看着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好像今天早一些,他看见乔深,就从那个黑色亚麻沙发上站起来一样。他走过来,手搭在门的扶手上,……,近了,靠的太近了,他身上那种飘渺如夜空下的深海一般的香气,愈加浓烈,而伴随着这个味道,他带给我所有痛苦的回忆像用刀子刻入大脑一般,……愈加清晰。
我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恐惧感。
……
砰!
他拉上了大门。
我以为他还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却后退了一步。
勋世奉冰冷的语气,似乎让人感觉不到人类的情感,他说,“问你一句话,在你心中,我和你今天戏耍的那个男人,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