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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

    夜店11a。

    这里是娱乐圈艺人最喜欢混的地方,因为我们的facebook,微博,微信,……,这些社交网络上的好友都在这里,so,我们自己也似乎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个神马电影不是一句很有名气的台词——you are not inside,you are outside.

    为了保证不被圈子遗弃,大家都蜂涌而至。

    这里有最新鲜麻辣的八卦,最顶级广袤的资源,最鲜活美丽的肉体,最充沛的资金,还有,最具有艺术性的sex trade.

    我好久木有来了。

    自从我戒酒之后,不过,我好像似乎又开始喝酒之后,我也木有来过。

    只是,今天……

    中午和勋暮生聊的异常不愉快。

    我让我接下那部电影,而与此同时,作为交换,我需要搬到他们家去住。

    我拒绝。

    于是,我们不欢而散。

    晚上的时候,他自己一人离开公司,我拜托simon张送我回家,之后,我在家里怎么呆着都不太舒服,于是换上衣服到夜店11a来找廖安。

    一进来这里,我就看到廖安艳红色的口红,在夜店群魔乱舞的灯光下,如同枯木上盛开的玫瑰一般耀眼!我走过去,她正在推销她新构思的剧本,我真喜欢她这样,似乎人生中除了工作、酒肉、男人、奢侈品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挂怀。

    廖安一时半会无法脱身,我用手指与她比划了一下,说我在这边等她。

    于是,她继续努力推销,我则到吧台要了一杯百利甜酒,加了不少的冰牛奶,端到角落中的空座中,最近我的饭量又不好,不过,我努力吃一些甜蜜的高热量的食物,我觉得这样不但可以治疗抑郁,并且有助于恢复体力。

    我后面的卡座上有人说话。

    声音如此熟悉。

    豪门阔太苏宁!

    “……回声,这是我的好朋友,林欢乐,她可是刚从伦敦回来的高材生哦。我们原来一起拍戏,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你知道的,娱乐圈就这样,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的贱\人永远得到的更多,她失去了原本的属于她的机会,不然她现在可以et的新星!哦,欢乐演过很多角色,哦,对了,她还在天王乔深名扬好莱坞的《梅尚荀》中演一过一个大小姐呢!哦,还有,她也和乔深演过情侣,就是武侠大师谢三变的《荆棘王朝》中的郡主,只是,后来,那个电视剧也出了一些小问题,可是欢乐的演技于目共睹,导演都很喜欢她呦……回声,你写的剧本《战国》在各大卫视热播,你那么有才华,新戏有机会,帮帮我朋友……”

    这个回声,全名是顾回声,我拍摄的《战国》的编剧。

    从纽约回国的剧作家。

    恃才傲物。

    不过,人家是实打实的天赋。

    这个大部头的剧本不但把于灏捧到乔深昔日的‘小天王’的位子上,还让我的身价也跟着跳了三跳,不但剧本挑选的余地更大了,连广告代言都可以挑挑拣拣了。

    在这里遇到他并不意外,只是,听苏宁的意思,……,我赶紧站起来,爬在高高的椅子靠背上,看着他们。

    顾回声是一个消瘦的,有些阴柔的,很有流浪艺术范儿的男人;苏宁一身贵货,标准的名媛贵妇范儿,尤其是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巨型钻戒,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打扮名贵入时的小美女,精美的妆容,不逊于当红女星!

    ——林欢乐!

    我曾经最好的,也似乎是唯一的好友。

    我们曾经有着一些复杂的过去,不过,那些事情在今天看来,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连抢她角色,踢她出娱乐圈的苏宁都能成为她‘最好的朋友’,我和林欢乐为什么不能重新和好呢?

    三倍百利甜酒,让我一点都不抑郁了,看到林欢乐,我高兴的叫了一声,“欢乐!你回国了!”

    听见我的声音,那边三个人同时抬头,看到了我。

    顾回声冷眼旁观。

    苏宁看到我有些意外,随后,她有意无意的动了动戴着钻石的手指,微笑着看着我。

    林欢乐也笑,她笑起来比之前好看多了,像是在某个地方经过了修炼,成为一个内外兼修的小美女。

    哦,对了,我忘记了,苏宁刚才介绍她的时候,说,人家是从伦敦回来的。

    我们坐在一起。

    这就是我喜欢这个圈子的原因。

    无论每个姑娘,背后是不是想要把对方团成一个团子,塞回她妈妈的肚子里面,表面上都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好姐妹!

    苏宁说,“欢乐,alice现在可红了!她可是et的头牌新星,和我们当时认识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哦,对了,那个时候我们拍摄《荆棘王朝》,她还是你的小助理是不是?这才过了多久,有一年多没有啊?她那个时候才17、8岁,高中都没有读完,现在,诶,alice,你真的真的很努力!”

    林欢乐笑起来很美,“别这么说,今非昔比了。”

    顾回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和顾回声在《战国》片场见过。

    他当时很严肃,我则刚从燕城回来,一天20多的小时的拍摄任务,再加上身体刚恢复一些,心情却很难过,所以与他说话并不多,顶多就是交换一下对剧情的理解和台词的更改什么的。

    没有深交。

    我,“想一想,似乎好像也没有过多久。欢乐,你从伦敦回来,还是想进娱乐圈吗?”

    苏宁说,“哎呦,真让人感觉到人世沧桑,当年的丫头都成了红星,当年的小姐还是默默无闻,真让人感慨。”

    我看了她一眼,“夏太太,我又没怎么得罪您。您都成了豪门阔太了,就别我们这些自己捞世界的一般见识了。”

    苏宁当时没有回答。

    不过。

    后来,在林欢乐和顾回声交谈的时候,她悄悄凑过来,有意无意晃动着手指上的电灯泡一般的巨钻说,“我们都是朋友,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们三个总归是朋友。alice,我知道你心气高,野心大,连乔深都看不上,你现在正得宠,对老朋友,也手下留些情面。”

    我,“你说什么?”

    苏宁,“圈子里面都传遍了,你终究还是勾上了勋七少。”

    我皱眉。

    苏宁见我不说话,继续,“听闻,你手段高明极了。只谈爱情,不讲金钱,让坐拥美色三千的勋暮生都栽了。”

    “你还不知道吧,七少的长兄,也就是上次我对你说过的康斯坦丁的arthur hsun,他就在北京。他极其传统,只认可大世家出身的女人,他在北京的一天,你都不可能嫁入勋家。只是勋家的男人从来不亏待女人。你趁着自己年轻、新鲜,多弄一些金钱傍身,比起爱情这么玄妙的东西要实在多了。”

    说着,她又晃动了一下她手指上的钻戒,像是炫耀,更想是示威。

    似乎在告诉我,——你永远不可能拿到这样的钻戒。

    “alice。”苏宁说,“我有话明说,帮我们家老夏把勋七少约出来,无论我们家的生意是否能谈成,我给你50万的现金,如果你能搭上arthur hsun这条线,我给你在北京买一个公寓,怎么样?”

    我把手中的百利甜酒喝光光了。

    拍了拍苏宁的肩膀,没有说话。

    林欢乐笑着看着我,然后,我听见顾回声说,“既然夏太亲自开口了,那么,明天下午4点到我办公室,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

    我也笑,“我还是那个电话号码,没有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我们出来喝茶。”

    林欢乐点头,“好呀!”

    这个时候,廖安冲着挥舞着她纤细的手臂,天王乔深来了。

    我赶紧过去。

    路过吧台的时候,又买了一杯百利甜酒。

    廖安去买她最爱的伏特加和水晶葡萄了。

    乔深问我《海棠与尖刀》的事,“怎么样?”

    我,“我不能演。”

    乔深,“我以为勋先生是一个公私分明的男人。”

    我,“……”

    这里的事情太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

    我把酒又喝光光。

    还想要再弄一杯,乔深一把拦住我,“你不是戒酒了吗?怎么又喝上了?”

    我,“我抑郁。”

    乔深,“怎么回事?”

    我嘴巴里面甜甜的,看着眼前的乔深,其实他的书卷气很重,镜头下面,不像一个娱乐天王,反而像一个大学生,还是那种顶级名校的,气质好得不得了。

    乔深,“这一段时间你都不对劲,究竟怎么了?当时你从杭州回来后,我们说的明明白白,我们是朋友。既然认了我做朋友,有事情就应该说出来,朋友之间需要share.”

    ……

    我张了张嘴巴,含糊的说,“我,……,我做了很坏很坏的事。”

    乔深,“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乔深都把耳朵贴到我嘴边上了,我说,“我同时和他们两个人交往……”

    乔深皱眉。

    靠的太近了,他身上有一股薰衣草混着肉桂的香气,中间夹杂着极淡烟草的味道,是burberry london香味。

    “alice,你说什么?”

    我,“我同时和他们兄弟两个人交往。”

    乔深,“哪家兄弟?”

    我,“勋暮生……和他哥哥,……勋世奉。我同时和他们两个人交往……”

    闻言,乔深身体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微微坐直。

    他想要说什么,廖安过来,热情的打招呼,“alice,天王,来,我请你们喝酒。我又有了一个新计划,小艾,你演不演天王的电影,如果不演,就来这里吧。我们来做一个另类的电视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是slumdog,中文叫做《野狗》,怎么样?是不是够噱头?!”

    我头疼欲裂,却因为终于说出了压抑在心中最隐秘的事情,而有一种诡异的轻松。

    乔深看了看我,终究一言不发。

    107

    ……

    廖安说,“查老先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见人性的地方有两种,一,皇宫,第二,就是妓\院。所以他的传世名著《鹿鼎记》选择的就是这两个地方做舞台。我觉得,按照他这个思路,可以确定,贫民窟和豪门一样,同样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人们挣扎在生存线上,人类社会中的道德、法律和信仰都不再起到应该具备的作用,那么,另外一种法度就出现了。在这种法度下的爱恨情仇,就会具有独特的魅力,这就是为什么豪门的故事那么吸引人的原因,不单单只是因为豪门里面充斥着穷奢极侈,香槟,party,珠宝,豪车和俊男美女。”

    “天王,alice,你们觉得呢?”

    ……

    廖安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多小时,我把她拿过来的水晶葡萄中赛满了冰块,然后,勾兑上了伏特加,用一根吸管一口一口喝着。

    伏特加是好酒。

    这玩意没什么味道,与任何果汁饮料都很合拍,所以用它勾兑的任何酒水都只有甜蜜的味道,等到意识到喝进去的也掺着伏特加的时候,估计这人都喝茫了。

    我就是。

    廖安话音一落,刚才异常认真听她说话的乔深就把我的杯子扣住了。然后,仔细看了一眼酒瓶子,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晃动,“alice,你看看这里,看的清楚这是几根手指吗?”

    我定睛看了看,斩钉截铁的说,“二!”

    廖安白了我一眼,“是三,完了,这娃彻底喝多了。行了,别在这里说了,我送她回去吧。”

    可是,廖安这么说,却没有见她动地方。其实,我觉得自己没有喝多,能看的清楚,也能听见他们说话,就是感觉胃部烧的有些难受,于是抓了一块冰块,放在嘴巴里面咀嚼,咔吧,咔吧。

    乔深站起来了。

    我身边重新坐下一个男人。

    他伸出手,揽住我的肩膀,让我向他这边靠过来,温软的细羊绒的触感,很像玩具毛毛熊。

    我耳边,不悦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怎么又喝成这样?”

    哦,是勋暮生。

    他对我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我看了看他的脸,一向都是他喝多了,我拽着他回去,怎么今天倒过来了?我伸出手指,摸摸了他的面颊,可能刚从外面进来,有些冰凉的意味。

    我,“lance,怎么是你?不过,……你好像变老了?”

    勋暮生微微皱了一下眉,“胡说什么?”

    是的,我怎么记得他应该才18岁,今年我们刚入学,他怎么长大了许多?

    奇怪。

    真奇怪。

    这里是哪里?

    我看了看四周,很混乱,有酒水的味道,这里,好像不是达尔文曾经混过的小酒馆。我仔细听了听周围人说话,是中文!大面积的中文!哦,这里不是三一学院外面石子路上的小酒馆?!

    那么,这里是哪里?

    我迷迷糊糊的。

    勋暮生架着我站起来,酒劲上头,更迷糊了。

    随后的记忆有些飘摇,好像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个超前发展的北京,似乎,我穿越了时空,进入到第五元素时代的北京——数不尽的摩天大楼,完美的诠释了现代化的狰狞和暴力,充斥着塔吊,推土机和蛤蟆夯,当夜幕掩盖了这些,就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繁华……

    随后就什么也记不清楚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躺在床上。

    根据头疼和夜色的暗度,现在应该是半夜3点半。

    我摸了摸手边的手机,无果。

    于是,起床,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

    我对面上一整面墙,上面全是天王乔深的海报,这面墙上挂着一个小巧的石英表,上面是罗马数字,不出所料,指针指向3点40分。

    我又喝多了。

    医生告诉我,治疗抑郁的期间,不要酗酒,需要保持身心愉快。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喝多了。

    我到卫生间冲了个澡。

    换好睡裙,用浴巾包着头发到厨房喝水,喝了好几杯水,喉咙中的干涩才稍微缓解了一下。

    然后,打开了客厅的灯,却,意外的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人。

    勋暮生。

    这是我从ikea拉回来的沙发,很短,不适合勋暮生的身材,他躺在这里很憋屈,修长的双腿蜷缩着,因为沉眠而降低的体温,使他的双臂抱着自己,睡姿如同一个婴儿。

    我从屋子里面拿过了一个毛毯,盖在他身上,他却醒了。

    勋暮生揉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我,“你醒了,几点了?”

    我,“离天亮还早,还不到凌晨4点。你到床上睡吧,在这里很不舒服。我睡沙发就好。”

    勋暮生坐起来,抬起一只手,支撑住额头,却遮挡住了整张面孔。

    他沉声说,“走开!”

    我,“……”

    他,“如果不想和我做\爱,就走开!”

    我,“……”

    沉默了一阵,我走开了,给他端了一杯水,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关上了客厅的灯。

    然后,我听见勋暮生说,“alice,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柔软的人,可是,为什么,你一直固执的把我拒之门外?”

    黑暗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让我听到就很难过。

    良久,我认真的问他,“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他沉默。

    我,“lance,你在心底看轻我,我不是你心爱的那个姑娘。你知道我调查过苏离,可是,我不是她。我没有万荷千峰园苏氏那样显赫的家世,我也没有穿过三一学院的黑袍,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高中没有读完就混娱乐圈,出来捞世界的女人。”

    “我们相差太远了,我们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不论你怎样想,对我好不好,只要允许我出现在你身边,在所有人看来,这就是难以企及的恩宠。可是,我们在一起并不快乐。”

    “恋情很脆弱,随时都会结束,可是友情不会。做朋友可以让我们保持足够的距离,不至于伤害彼此,这样,不好吗?”

    ——呵呵。

    勋暮生冷笑了两声,让我心惊!

    他说,“alice,我不知道,你还是一个无耻的说谎者!你说你离我站的太遥远,你没有足够的家世和教育背景来靠近我,那么,你和勋世奉就很般配吗?!”

    “你觉得你配不上我,却配得上华尔街之王?!”

    “我是应该说你太高看我,还是,应该说你谎言太荒谬?”

    勋暮生自沙发上站起来,我后退一步。

    黑夜中,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我,“你知道了……”

    勋暮生,“是的,我知道了。春天的时候,他折损20亿欧元的利益强行废除婚约,我就知道他身边有极其重要的女人出现,我调查了很多人,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最后的结果,居然就是你。”

    他又向我面前进了一步。

    “很古老的故事,我亲爱的哥哥和我爱上的女人。……alice,我知道你不是喜欢上他的钱,可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究竟看上他什么?难道,仅仅因为,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勋暮生忽然抓过我,低下头,凶狠的亲吻我的嘴唇。

    我挣扎。

    可是他很用力,制止住了我的反抗,虽然扣住我的后颈,强迫我和他接吻。他的吻又深又蛮横,令人窒息,我用尽全力推开他,推搡中,不小心抽了他一个耳光。

    啪!——

    声音不清脆,很沉闷。

    我被这样可怕的声音震的心都颤抖了。

    勋暮生不怒反而笑了。

    随后,他伸手扯过我,用压倒性的力气把我按在沙发上。他的手抵住我的后背,另外一只手扯着我的裙子向上推,最后,我的双腕被他用褪下的裙子绞扭住,按下我的头,扣在沙发上!

    恐惧是没有边际的。

    战栗着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我只感觉到他炽热的手,抚摸过我赤\裸的脊背,然后,则是他解开衣服的声音,……,他松开我的手腕。勋暮生用两只手扣住我的胯骨,异常用力,镣铐一般紧紧锁住,猛力向后一拉!——被分开的身体,插\入的动作,我感觉到下\身一疼,他得手了。……

    我开始反抗.

    可是我反抗的越用力,他攥住我的身体的双手就越强横。

    他所有的动作遒劲而疯狂。

    我被勋暮生弄的似乎有些失神了,……,只是,我感觉自己布满细汗的后背,贴合上他强壮的胸膛,我听见他压抑着的喘息和冰冷的声音。

    ——“alice,你记住我。即使以后我们分手,我也是爱上你、却被你放弃的男人,而不是你该死的见鬼的朋友!”

    ……似乎有炙热的液体,滴在我的后背上,是眼泪的触觉。

    摇晃、焦躁、狂热、却冰冷。

    他只做了一次,在我身体中射出来之后,就停止了。我以为自己会大哭出来,可诡异的是,我的眼睛干涩的要命。

    我听见悉悉索索,是他穿好衣服的声音。

    随后,我听见勋暮生的声音,冷酷而陌生,他说,“今天我准你一天假,好好休息。明天回公司之后,我把那部电影的合约给simon张,以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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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上的选择性失语症,这并不是病毒或者细菌感染引起的疾病,而是,病人受到一些无法承受的压力,神经系统启动自我保护程序,她潜意识当中拒绝与其他人沟通,所以,明明语言系统一切正常,却无法发出声音,只是……这个case很奇妙,她不能与人沟通,可是,她却可以念出剧本的台词……”

    “这是我行医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病例。”

    simon张跌坐回椅子,苦着脸说,“她还能念出台词,我应该感觉到庆幸吗?”

    医生推了一下自己的小眼镜,“艾丽丝是演员,能念台词,总比念不出台词要好吧。好了,我们不要这么悲观,只要姑娘回去,好好休息,多到风景优美的地方走一走,散散心,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就喝点什么,保持心情愉快,年轻人嘛,回复的快,没准几天,或者十天半个月就好了,是吧。”

    simon张无语的看着我,我则冲着他笑一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在家里躺了一天,今天一早到公司要接下勋暮生赏赐的电影剧本,可是与simon张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张了张嘴巴,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我们被吓坏了。

    simon张赶紧把我拉到医院,查了这个查这个,弄来弄去,最后安定医院过来一个串门的专家说了一句,“可能是选择性失语症。”

    于是,我们两个跑到他这边来,被他检查了半天,最后终于有了结论。

    本来,simon张与我都很绝望,作为一个演员,我们是吃开口饭的,如果无法发出声音,我用什么赚钱?可是,医生异想天开的提出,让我念一下剧本,奇迹发生了,我居然可以把剧本很流畅的念出来,一个字,一个表情,一个声音都不差。

    我手边一张纸,我在上面写给simon张看的一句话,“至少我还能赚钱。”

    simon张长长叹了口气,手掌捂住腮帮子,显得有些忧郁。

    《海棠与尖刀》电影的新闻发布会召开的有些安静。

    乔深并不想在戏一开拍就造势,因为这毕竟是一部小成本的艺术类电影,不是商业大片,不适合那样宣传。我作为女主角,也只不过是穿着剧中人需要穿的中学校服在记者面前照相,不用说话,其实,也说不了话。

    我开始学一些简单的手语。

    比如:

    好的,就是微笑着点头点头就可以。

    不对,就是摇头。

    向左拐,就是左手歪出去。

    向右拐,就是右手歪出去。

    simon张和我去超市买零食,他一路上就问我,“这个旺旺雪饼好不好,那个水晶葡萄要不要,还有,这个柚子不错,我们挑一个回去,这个怎么样子,是不是不够大,要不我们换一个……”

    我都用自己摸索着的手语一一回答。

    卖水果的区域有一个小帅哥,一看simon张和我这样比划着,赶紧过来,举着一个看上去很美丽,其实也很美丽的大柚子,一面夸张的张大嘴巴,一面说,“这——个——好——不——好?——今——天——我——们——柚——子——打——八——折,这——个——合——适!”

    他还手舞足蹈,用着我也会的手语,其实就是胡乱比划。

    simon张一脸嫌恶的看着他,“歇歇吧,她听得到。还有,你的这个柚子烂了三分之一了,奸商!”

    记者会后的这一天,从夜间8点一直到次日凌晨5点,《海棠与尖刀》的剧组一直没有时间休息。

    剧组开剧本讨论会议。

    首先是导演叶玦发言,他就说了两句鼓励的话,就转过来看了看我。然后说,“乔深的眼光好,你的感觉不错,只是,再瘦3公斤。我希望这个角色是一个孩子一般的身体中,有一个倔强而充满了欲\\望的灵魂。外貌和性格的反差越大,对观众的吸引力就越大。”

    然后。

    有台词的演员们开始对台词,旁边坐着编剧和他的几个助手,在演员念台词的过程中,再一次细致的修改剧本,力求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精准到位,并且念出来要朗朗上口,词语句子的末尾压住韵味。

    最后。

    乔深让工作人员把新校对出来的剧本打印出来,用不同颜色的彩色荧光笔标记出每个人的台词段落,然后发到每个人的手中。

    我抱着剧本,沉默着和大家告别。

    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我需要赶紧回家睡觉。

    et大楼后面也有一个停车场。

    公司只剩下我们一组人,所以大家把车子都停在这里了,一下楼就可以取车,不用走到地下车库。

    这里很空旷。

    我看到自己的suv旁边,有一辆原本不应该停在这里的路虎览胜。

    勋暮生靠在车子上正在吸烟。

    他吸的很凶狠。

    一口气,似乎一根香烟就燃尽了,然后他把烟蒂扔到一旁。

    似乎。

    再看到他,我原本应该痛苦的,原本应该心头好像插上一把锋利的尖刀,原本应该每一次呼吸都能品尝到血沫的味道,……,只是,这些我都感觉不到。

    所有的触觉似乎都消失了。

    就好像我的失语症一般,也许似乎应该心中翻覆着无法形容的复杂沉重情绪,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

    我想起来《海棠与尖刀》剧本中的一句话:——爱是天性,即使是罪孽深重的,可是相爱依然是美好的。

    我自己的想法,爱有很多种,有男女之爱,有长辈对晚辈的爱,手足,朋友,亲人的爱,这些都是爱,只是不一样。

    我爱勋暮生,可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爱。

    所以,我却伤害了他,也伤害了我。

    作为惩罚,我不被允许再爱他,用我自己的方式爱他。

    勋暮生看着我,纠结于他眼底的情绪比夜空还要黑暗。

    他问我,“alice,你的选择性失语症是怎么回事?”

    我嘴唇本能的动了一下,想要再一次的努力,把嘴边的话语说出来。

    可是,事与愿违,我的心口好像堵着什么,沉重而烦闷,尤其面对勋暮生,这样的感觉愈加清晰。

    1个小时之前,我还在流利的面对乔深把繁长的台词念出来,可是现在,我却连一个简单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我放弃。

    于是,我微微摇了摇头。

    勋暮生,“可是你却能念台词。”

    我从包包中拿出自己准备的小本和钢笔,我在上面写着,‘我需要工作’。

    上天垂怜,我还可以赚钱,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一个像我这样,身后没有任何倚仗,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背景,没有金钱,没有名校文凭的女人来说,工作才是唯一安身立命的根本。

    勋暮生闭了一下眼睛,像是掩盖什么情绪,果然,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

    他打开那辆路虎览胜的车门,“上来,我带你回家。”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勋暮生,“alice,我们依然在交往。”

    我想要在自己的小本上写一些什么东西,却被他一把抓过,扔在草丛中。

    他看着我,“如果想要分手,就亲口告诉我。你不是哑巴,你能说话,说啊,亲口告诉我,说你不爱我,我们分手!说啊!”

    我的嘴唇有些颤抖,随后,用牙齿死死咬住。

    我努力过,却真的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音符。

    勋暮生一把扯过我,即使是仅仅攥紧我的手腕,也能感受到他那种蛮横的控制欲。贴近了,他看着我,“如果,你不能亲口说出我们分手,那么,我们依然是恋人。”

    影后叶宝宝说过,电影是极致奢华的事。

    只要一开机,胶片一转动,创作者所有的思绪都伴随着大量的金钱的投入,或者,可以产出艺术价值,或者,只是白白的浪费。

    乔深和叶玦异常谨慎。

    他们宁可在开拍之前把准备工作做到细致中再细致,也不想要开拍之后,留下无尽的遗憾,虽然名震江湖如奥斯卡华裔导演安枫都感叹,电影就是带有遗憾的艺术。

    乔深让人把每一个镜头大致的角度和拍摄的构想都制作了出来。

    over prepared is better than less prepared.

    所以,这段时间,我并没有拍摄任务,只是在一遍一遍的跟随乔深和叶玦的脚步,进行电影的前期准备。叶玦让我再减肥3公斤,我正在努力,现在已经瘦了2公斤了。

    化好妆,镜头前,那是一张陌生却异样美丽的脸。

    只属于alice的。

    在这张面孔上,我看不到一丝一毫苏离的痕迹。

    是的,她已死。

    似乎,已经很久了。

    也许,我与勋暮生是这个世界最诡异的情侣。

    甚至,比希拉里和比尔还要诡异。

    我住的公寓被公司强制收回,而我自己购买的小公寓还没有拿到钥匙,不是搬家的时候,我想到廖安家暂时借住,可是勋暮生却要求我搬去与他同住。

    我依然拒绝。

    可是,他却说,“既然你曾经offer我的感情是无价的奢侈品,那么在我们分手之前,你为什么不尝试着用我需要的方式爱我?别忘了,在你亲口说出分手以前,我们依然是情侣。”

    这是勋暮生名下的产业。

    典型的‘勋暮生’的风格。

    一座顶级酒店公寓的最高层,外面有巨大的阁楼、天台和玻璃花房,室内布置近似于他在伦敦的那个价值2400万英镑的海德公园一号公寓。黑白色为主,搭配跳跃的明亮橙色。只是客厅的墙面上,依然挂着那些他家族的那些旧照片,照片中的人物参与也改变着中国的近代史,仿若一场墙外笙歌,夜雨惊梦。

    我们已经跨过了那条底线。

    既然,我们还在交往,对身体的要求必不可少。

    刚才在浴室做了一次,现在回到床上,勋暮生就用很传统的姿势,面对面的压在我身上。我没有声音,他也一言不发。我闭上眼睛,只能听到他压抑着的喘息,他的动作很刁钻,有时候猛烈的让人窒息,有的时候,却轻柔的如同一个张开的网,将猎物紧紧的缠住,不死不休。

    后背一阵阵的颤抖。

    细细的汗发了出来。

    我听见勋暮生用不稳的声音呢喃着,“你……好像,……有点感觉了……”

    紧接着,不容我反应,他极富技巧的抽\送开始气势汹汹,像深渊中爆发出的海啸,带着席卷一切的力量结束了这场苍白的性\爱。结束之后,我的身体中全是他的液体,炽热的,似乎能烫伤我。

    我感觉到他在亲吻我的嘴唇,我却无法抬起一根手指。

    勋暮生用异常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说,“alice,如果你怀孕,就别挣扎了,嫁给我,我带你回纽约。”

    ……

    我无法告诉他,不会怀孕的。

    上次那个德国医生给我开了长期口服避孕药,我一直在吃,所以,不会怀孕的。现代医学的功用,……无论身体上再怎样纠葛,都不会有他想要的结果。

    我尝试着用他想要的方式爱他。

    可是,我失败了。

    勋暮生说得很对,我就是一个无耻的说谎者。

    所以我被夺走了声音。

    109

    在乔深办公室里,我作为主创之一,正在跟制片人与导演讨论剧本和电影最后的拍摄镜头。其实,是乔深和叶玦之间的讨论,我旁听。

    “乔深,你知道伟大的艺术和廉价的色\情之间的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就是,伟大的艺术,不是街头巷尾,随便一人花费5块钱就能跟着打个炮的日本a\v短片。

    艺术没有边界,没有等级,没有高低。真正的艺术可以给人精神上最深刻,最本质的愉悦。

    可是,欣赏这种东西,对于观众是有要求的。

    就比如说,莎士比亚的巨著和喜羊羊与灰太狼,这两种作品都是成功的,前者作为文学巨作光耀殿堂,而后者,是具有难以估量市场价值的流行文化。

    也许,你无法说这种雅或者俗谁高谁低,可是,你无法否认,欣赏这两种作品的人,无论是所处的社会地位,受教育的程度,宗教信仰什么,等等,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毕加索之所以能进入殿堂,就是因为他把印象给打破,扭曲了,让人直观的感觉一切,却似乎又什么都看不到。”

    叶玦是一个异常清俊的人,他酷爱三宅一生的衣服,所以全身上下都是这种简约的装扮,他用剪开了古巴雪茄,夹在嘴里,点上烟。乔深坐在他对面,手边是一个矮玻璃杯,中间放着一整块冰,镇着金黄色的威士忌。

    为了镜头中究竟要不要出现裸\露的情\欲镜头,他们两个人已经争论了整整10个小时。

    乔深说,“我喜欢简单明白的镜头。一切内在,需要最简单直白的表现出来,给予观众直观的信息,让观众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就比如李安的《色戒》,如果是酒肉之徒,你可以看到情\色,如果是历史爱好者,可以看到旧时代的影像,如果是浪漫的姑娘可以看到里面纠葛缠绵的爱情,如果是心理研究者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迷局一般的绞杀,如果是张爱玲的粉,单纯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小说被拍成了电影。各种人都可以从电影中获得需要的快\感。”

    叶玦把燃烧了一般的雪茄往烟灰缸里面一掐,“那么,你究竟做出来的是什么?紫禁城、还是什刹海的游泳馆?乔深,面对现实吧,你不可能讨好所有人,所以你必须有所取舍,欧洲的评委还是午夜场的无聊者,如果你选择的是后者,在我们这个环境中,这部电影,可能终究无法公映,也许只能在盗版色\情\网站或者快播之类的地方被无偿下载,然后把你的心血肤浅的理解成廉价的色\情。

    一面道貌岸然的谴责着,一面暗地里偷偷的观摩,他们讨论的绝对不是你电影中所要表达的感情或者人性,被绝望的爱情打破的人伦,他们想要知道的也许仅仅是,你拍摄的镜头究竟是借位,还是真枪实弹?”

    “乔深,你想这样做吗?”

    乔深想了好久,问他,“你想怎么做?”

    叶玦全身瘫软,趟在自己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art, what is art ?who can decide ?

    没有人可以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每个人都跟随别人的议论。

    把我们的作品蒙上一层高深莫测的面纱,放在卢浮宫里,它就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人类历史上不朽的传奇,这就是艺术。”

    由于叶玦的坚持,电影中所有裸\露的镜头都最后确定被拍摄成为印象派的朦胧。

    就是,似乎,镜头中是h,观众们好像知道是h,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是h,但是,所有人不用影评导读就知道那就是h,感觉的出是h的氛围,h的暧昧,h耳鬓厮磨,可是最后的最后,怎么看,还是看不出,那就是h。

    这就是叶玦的作品,他的性格,他的风格和他的坚持。

    今天的工作结束的时间,是午夜11点半。

    勋暮生也在公司,他让我结束后到他办公室,然后一起回去。我上来之后,他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我则听见他用英语讲电话。

    他就站在窗子前面,修长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因为在自己的办公室,所以没有穿西装外套,只是把它随意扔在他那把4万欧元的椅子上。

    勋暮生左手拿着电话,额头和右手撑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对,我女朋友今年19岁,因为某些原因形成了选择性失语症,心理上的压力,她的声带并没有受损,只是平时无法说话,她是演员,却可以流畅的念出剧本上写的台词。嗯,嗯,嗯。华尔道夫博士,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请务必来一趟中国。我记得你有多次往返中国的签证,嗯,嗯,好……我为你订了明天一早从纽约直飞北京的头等舱机票,……好,到时候我派人接机,嗯,嗯,好的,再见。”

    我悄悄的退了出去,因为这里铺满了厚厚的纯毛地毯,所以他应该没有脚步的声音。

    靠在门边的墙面上。

    我感觉自己的手指攥起来,松开,再攥起来,又松开。

    我以自己的方式爱勋暮生的权利被剥夺。

    只是,感情不会就这样消失。

    既然不用影响工作,那么,失语症就是我的保护层。

    因为无法说话,所以别人不会再期待我说话。

    我不用再说谎。

    也不会再成为‘无耻的说谎者’。

    所以,其实我根本不想治好它,也不想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只是……似乎,如果无法开口对勋暮生说出‘我们分手’,他不会放弃我,如果我能开口说话,那么我一定会告诉他,‘我们分手’。

    他知道这些。

    可即使这样,他为什么还要从美国找到心理专家,来治疗我的失语症?

    “alice,你怎么在这里?”

    勋暮生抓着自己的西装外套急急忙忙走出来,他骤然停止了脚步,然后走到我面前,“我看到楼下有车子灯光晃动,知道你们会议结束,我以为你自己先走了。”

    安静了一会儿,他自己先笑了。

    “忘记你不能说话,走吧,我带你回家。”

    即使住在一起,其实,不用做\爱的日子,我与勋暮生是分房睡的。

    今天就是。

    我洗完澡,本来疲惫的应该躺在床上与周公抵死缠绵,可是我躺在这张绵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和窗外那个巨大的玻璃花房,怎么也无法入睡。

    我想吃一点安眠药,只是打开了药瓶,想了想,又把药丸放了回去。

    最后,我打开了电脑。

    调出廖安给我发过来的《slumdog》的文档,这只是一个简单构想的大纲,并没有成熟的故事情节,却有一个大约的方向。

    我看着这个,想到了很多。我想到了伦敦东区的混乱,3区的那些摇摇晃晃,白粉吸多了的消瘦的人影,还有燕城鬼市那个不被g承认,却是所有父母官都无法避开的区域,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因为那个鬼市被拉下马的官员可以组成一个加强排。

    有些什么冲动,在我手指尖凝结。

    既然无法说话,但是,我的手指还可以动。

    我拥有电脑——这个对我来说,可以和康师傅香辣牛肉面并称为‘本世纪最重大的发明之一’的神奇工具。

    我可以把我想要说的东西,写出来。

    ……

    故事的主角,应该是一个少年,一个拥有西藏农奴翻身得解放之后的那种坚毅而清澈的眼神的少年。

    110

    然后,就像所有故事的开始,都是一个不平常的故事一般,这个少年遇到了他人生中最让人心碎的经历。

    他年仅一岁的妹妹需要换刚脏,而他姐姐刚出生的孩子也需要一个肝。作为血亲,他可以捐出一个肝,可是超过20万元的医疗费用让这个原本就贫穷到需要领取医保,并且被逼迫用医保的钱购买中国电信的手机的家庭的经济状况更加的雪上加霜。

    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绝妙的机会降临了。

    一个叫做《fight, fight, go, go!!》的机智问答节目给与这个少年一个在他们节目赢取奖金的机会,如果少年过关斩将,他可以赢取20万元的慈善款作为他妹妹和小侄女的医药费,如果他输了,自然一无所有,不过,本来就一无所有,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没准就可以拼到那个20万元的慈善款!

    现场直播的大厅中,就好像《黑镜》中那个虚幻的演播大厅中,坐满了人,全是人,中国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所以任何一个地方都塞满了人,要像海面上漂浮的海藻一般,密密麻麻的人。

    而站在聚光灯下的舞台正中央的人,是cgtv的王牌主持人,他长的很标准的中国正经人的模样,四方脸,小眼睛,戴着一个小眼镜,显得很聪明,他说话的速度非常快,好像从一个竹筒里面倒出的豆子,一坨一坨的掉出来。

    少年站在大厅的最中央,射灯蛇眼一眼的照在这边,他看着四周,巨大的光亮背后是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每当导演席那边举起一个牌子写着‘鼓掌’的时候,观众席上就会爆发出海啸一般的鼓掌声,似乎可以把整个摄影棚掀翻,令人窒息。

    最开始,他需要积累原始资金。

    这个环节就是回答小问题,一个问题回答正确,他可以获得1000元钱,然后十个问题都正确的话,他可以获得奖励,就是2万元。但是,如果回答错了一个问题,他的原始资金就全部被cancel掉。

    这个环节的问题很简单,通常就是诸如‘民\国第一个位大总统是谁?康熙皇帝的全名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的改革开放?……’

    有些问题,少年不太明白,可是他都可以回答,因为他拿到了问题的答案。

    这段时间,每问出一个问题,主持人都会说一句,“现在是xx胶囊独家冠名播出的《fight, fight, go, go!!》慈善闯关节目,好,我们下一个问题是,太阳系最远的一颗行星叫什么名字?……要好好想一想,不能回答错误,不然,你之前积攒的1万5000元就前功尽弃……,好好想一想,不要着急。”

    ……

    少年没有回答,其实也不用回答。

    这个时候,镜头忽然转向主持人,他眼睛冲着大屏幕仰起面庞,“现在是xx胶囊独家冠名播出的《fight, fight, go, go!!》慈善闯关节目,我们看一看,闯关者已经积攒了,哦!我们恭喜他,他已经拥有了2万元的原始资金,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这个时候,调查机构有数据反馈,此时,收视率已经突破了10%,并且投放广告的效应开始逐渐开始最大化,电视台开始大批量投放广告,这段的收益是……

    廖安办公室。

    她,“alice,我对广告数据没有兴趣,那么,你的意思是,最后的这个少年其实就是一个吸引广告的工具,最后,他不需要回答问题,就拿到他需要的20万,然后治好了他妹妹和小侄女的病?”

    我不能说话,可是我和simon张告诉廖安,我的声带因为拍戏受损,所有平时不能发声,需要安静的休息。

    我打字,——‘然后,少年进入到第二阶段,真正的机智问答。其实,就是大屏幕上一共出现10个key words,通过这10个词,让你猜测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可是,每翻出一个key word,就要付出代价,有的key word不重要,只需要2000元,有的重要,可能需要1万到3万元,可是,每回答正确一个谜题,就可以得到5万元。’

    廖安看完,想了想,说,“然后呢?”

    我,“然后,每回答一个谜题之前,都要播放电视台之前拍摄的录像,显示少年的妹妹和小侄女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需要帮助,多么的惨绝人寰,还有,少年家是多么的悲惨,完全没有钱,他们是多么的需要钱来救命。煽情到一塌糊涂。”

    廖安,“最后?……”

    我,“这段时间拉广告。少年拿到了15万,可是在最后一谜题上,每翻出一个key word,都需要3万元,不几下,他没钱可翻,于是,他自己冒险,在提示不足的前提下,回答了谜题。”

    廖安,“结果……”

    我,“回答错误。他输的一败涂地。他没有拿到治疗费用,没有钱换肝脏,于是,他的妹妹和小侄女就死掉了。”

    ……

    好半天,廖安都木有说话。

    她从抽屉中拿出一根香烟,点上,随后,袅袅的问我,“alice,你写出这种东西,总有个中心思想吧,你想表达什么?”

    我在电脑上打字,‘珍爱生命,远离慈善机智问答。’

    廖安,“那么,这与我的slumdog有什么关系?”

    我,‘我们可以给它改个名字。’

    廖安,“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我,‘不,贫民窟的魔幻人生。’

    “我给你两个选择。”

    廖安说,“一,重新写;二,如果有疑问,请参考第一条。”

    这个时候,廖安办公室的电视机中正在回放今年的戏曲春晚。镜头中是帝王将相云集、才子佳人捧场,各路神仙都来露个脸,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忽然,我就看见一个花脸的赤脚大仙,站在彩云朵朵的天宫背景前踩着云步,好像飘荡在云端一般,声如洪钟的唱着西皮流水,“……三界众生共和谐……”

    廖安掐灭了第二支烟,抬手指了指镜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看着我的macbook,沉默着,把那篇《贫民窟的魔幻人生》扔到废纸篓里面,彻底消除。

    廖安说,“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我点头。

    她说,“我男人给了我一张酒会的入场券,他却有急事飞上海不能去,这是康斯坦丁基金的招待酒会,康斯坦丁全球总裁gabriel reed驾临北京,你陪我去转转,咱们有福,今天晚上的香槟酒肯定都是最顶级的,哈哈,我一定要喝它三大瓶!”

    我,“……”

    心中偷偷骂了她一句,吃货!

    康斯坦丁基金拥有et30%的股份,它的酒会自然选在et旗下的通天塔酒店举行。

    肥水不流外人田。

    酒会还是那个酒店——巍峨的巨塔一般的酒店直耸云霄,最顶层,这个犹如十五世纪意大利宫廷一般穷奢极侈的厅堂中布满了令人吃货疯狂的佳肴——香槟、红酒、鲟鱼籽酱,各种精美的糕点,还有,这些五光十色,绚丽璀璨的宾客。

    上次在这个宴会厅中,绝对的主角是乔深。只要有他的身影存在的空间,就是飓风的中心,而今天,这个飓风的中心换了另外一个男人——康斯坦丁的全球总裁gabriel reed(加百列·里德)!

    加百列出身显赫,曾经就读于美国顶级文理学院,后来则是mit经济学博士。他母亲是曼哈顿上东区的一位很有地位的夫人,父亲是一名共和党的终身大法官。

    而他本人则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

    今年刚四十岁,高大挺拔的身材,因为经常锻炼,显得匀称而有力量,没有一丝赘肉,使他身上那种北美权贵时常穿着的三件套、三排扣西装异常熨帖。加百列柔和金色的头发修剪得体,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带着外露的睿智、幽远和与他地位相称的强悍。

    这位里德先生在华尔街被称为king’s right-hand man (国王的右手)。

    据说,他被arthur hsun倚为左膀右臂,在勋世奉对外宣称由于健康原因辞去康斯坦丁全球总裁只保留董事局主席的职位之后,就亲自点名加百列继任他的职责,坐上全球总裁的位子。

    世界都说,像arthur hsun这种人,除非第二天就去见上帝,否则不可能辞去总裁一职。

    只是,经过这两年,康斯坦丁的风风雨雨,股价从谷底到顶峰,再到勋世奉拿到家族的黄金,和难以估量的财富,他的公司成功进入了中国这座‘forbidden world’,拿下了4g和网络合作项目,在上海成立康斯坦丁的分机构,……等等。这个世界才终于相信,勋世奉不但活着,而且活的比任何时候都野心勃勃。

    一位精通汉学的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这样形容arthur hsun和gabriel reed的关系:他们就像中国东周列国时代的诸侯王和他们的首相。首相负责政府的一切事物,而国王负责外交和军事。

    其实,他们都错了。

    东周时代的开府丞相可以得到90%的决策权,而曼哈顿的ceo可以得到董事局授权的70%的决策权,gabriel reed从arthur hsun手中拿到的是xx%的决策权和6亿美金的年薪,与外人不得而知的分红。

    相对于arthur hsun极端诡秘的行踪,媒体更亲睐gabriel reed,喜欢他那张带着纯粹美国式纯真的笑脸和两行白牙,所以,任何聚会中,加百列都是绝对的主角。

    加百列·里德是主人,作为新出炉的中华区的副总徐樱桃公子很‘荣幸’的陪伴在他身边,充当他的秘书,以他小白花一般的笑脸和计算机一般的图形处理能力,帮助加百列提示过去同他们打招呼的所有人。

    ……

    这边过来两个人,男的很有风度,满头银发,可能还不到60,而女的则是一个妙龄女子。

    徐樱桃小白花,“这是信任委内瑞拉大使,他旁边就是让他抛弃妻子的女人,丽贝卡。”

    于是,加百列笑容满面的亲吻丽贝卡的手背,然后再亲切的与那个大使打招呼。

    ……

    又一个矮个子的男人挽着高挑的性感美女走来。

    徐樱桃小白花,“这是山西的钢铁大王,他身边是他第四任太太。注意,中国男人不愿意你碰触他们的女人,请不要轻吻四太太。”

    于是,里德先生同两位亲切握手。

    ……

    康斯坦丁新加坡机构的负责人linda lee仅穿一条小黑裙入场,任何珠宝都没有带,却得到了在场女性的最高荣耀——同加百列·里德先生跳开场舞。

    当悠扬的音乐响起,两个人如同电影中的男女在这古典意味十足,却奢华无限的水晶吊灯下翩翩起舞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了一片小银牙卡崩卡崩被咬碎的声音,还有一些暧昧的,向往的,和不怀好意的目光。

    ——听说里德先生,依然是单身。……

    这里可不是小明星云集的娱乐圈酒会,能拿到这张请柬的女人都不是凡品。

    只是,康斯坦丁的权势太盛,而且它的总裁在富豪圈子中又是如此的年轻与风度不凡,如果可以幸运的成为里德夫人,……,那可是又一个文迪·邓·默多克的传奇。

    廖安对成为里德夫人没有丝毫兴趣。

    在众多美人都企图学邓文迪一般,想要用红酒‘不小心’泼到加百列前胸的西装衬衫上的时候,廖安已经喝了四杯香槟。

    她用舌尖舔着红唇,“居然是号称香槟帝王的沙龙香槟!太***的腐败鸟!alice,作为演艺圈的女人,你到这样的场合也很多回了,你就不能发动一下你已经生锈的大脑,看一看周围,给你一些灵感,尝试着写一下豪门的青春偶像剧?”

    我拿着自己的iphone打开即使备忘录,开始打字:我不浪漫。

    廖安,“不浪漫没有关系,你可以狗血。比如,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你看那个矮个子男人了吗,他是山西人,原来开矿,现在做钢铁生意,他的太太是他的第四任老婆,那个四夫人曾经是一个诗人。她是一个很美丽的诗人,曾经,她只在男人的肚皮上写诗,于是受到了圈子里的狂热追捧,后来,在她不用在男人肚皮上写诗也能发表之后,她遇到了自己的现任丈夫,她的才华与美貌使那位先生对她一见钟情,一对佳偶,终成眷属。那位四夫人还曾经与……”

    廖安的手指一点,“……,对,就是那边,曾经的小天后苏宁的现任老公、德宇恒业的夏老板睡过。而小天后苏宁在婚前,与……哦,那边,et原来投资部原来的高层,现在比昂比昂网的ceo petter 廖交往过,而廖彼特也曾经是四太太的裙下之臣,并且,廖皮特曾经与……,哦那边的,大华贸易的副总千金于师师交往过,于师师现任老公与山西钢铁大王是表兄弟,家世很殷实,并且,曾经与苏宁有过露水恩爱,……,还有,四太太最爱的男人其实是浙商蔡氏家族的入赘女婿郭沛然,伦敦大学的高材生,如今蔡家的掌门女婿,……,而他的现任太太蔡小姐第一任丈夫则是出门过马路被车撞死的,他死前把自己的心脏捐给了另外一个有心脏病的年轻男人,是一个大学教师,那个男人现在是蔡小姐的情人……”

    廖安一面说,我一面有了新的灵感。

    ——在一个贫穷的小镇上,有一个拥有西藏农奴翻身得解放之后的那种坚毅而清澈的眼神的少年……

    他们家居住在这里,家人都是棉纺厂的工人,由于企业大规模下岗,他们家的日子开始越发的困难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市里要改身份证文件,需要加上血型,于是,大家都去验血,然后,结果出来……几乎每一家,他们的孩子都不是夫妇两个亲生的……

    ……

    廖安在我面前晃动手指,“你在想什么?眼神变得很诡异?”

    我在手机上打字:我在根据你告诉我的事情进行小说创作。

    廖安惊喜,“你开窍了?你想到了四夫人的美丽与哀愁?你想到了她与别人家的掌门女婿之间相爱却又最终错过的凄美恋情?你想到了小天后苏宁为了在娱乐圈崛起而不断付出自己的爱情?你想到了蔡小姐与第一任得心脏病死掉的丈夫之间的人鬼情未了?你还想到了……”

    我,“……”

    我在手机上打字:我以为你要告诉我一个混乱的男男女女关系网,我把这个网络移植到了一个没落的棉纺厂,公安局验血,发现,每个家庭的孩子几乎都不是由夫妻两个亲生的。

    廖安长大的嘴巴好像吃了一个臭**蛋。

    她摇头,“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文曲星的华文榜上,肯定没有你的名字。”

    我,“……”